陸玦喪妻後並沒有再娶,人生跌入泥淖的男主不甘命運接二連三的打擊,憑借著自己的努力,發憤圖強,另闢蹊徑上位,替自己開創了波瀾壯闊的一生,最後位極人臣,與他的繼室,也就是正牌的女主琴瑟和鳴,永結同心,恩愛一生,一生圓滿,劇終。
男主角出身將門世家,故事一開始他就斷了條腿,敬重的祖父又身亡,加上粗鄙的妻子整天吵鬧不休,惡耗接二連三,精神體力緊繃到最後無以為繼,加上重傷未愈,便在高燒中昏迷過去,然後直接被塞進馬車送來守陵。
她是寶臥橋,和書中的元配寶氏同姓,但她不是書里面的寶氏,她惜命得很,絕不會為了將一只跑到自己院子來的鵝佔為己有,就和人打架喪了命。何況鵝太凶了,小時候被鵝追咬的記憶一直在她的腦海里,是她人生無法抹滅的陰影。
穿進這樣一個炮灰元配的角色里,寶臥橋只覺得生無可戀。
寶氏出身有頭有臉的富有商戶,母親是妾,她就是個庶女,十年前母親被下人撞見與外男不清不白,寶家老太太一怒之下命人亂棍把人打死。
母親死後,本來在府里就沒什麼地位的她,生活更是一落千丈,數九寒冬得穿著粗布衣干活兒,洗衣、洗碗,所有的髒活累活都由她來,年復一年的凍瘡腫得她連筷子都拿不起來。
這樣的姑娘連吃飽穿暖都有困難,更遑論教養了,日積月累的怨恨和不甘導致她的三觀越來越偏差。
等年紀拖到十六歲該許配人家了,可寶家人卻完全忽略這件事,一心籌備著正房嫡女要遠嫁京城的大事,寶老太太甚至作主讓她跟著嫡女去京城當通房丫頭。
她頂了嘴,來個抵死不從,然後就被禁足了,這一禁足便是一年。
她知道自己的小胳臂是扭不過寶老太太這條大腿,剛被禁足,她想了好幾夜,決定把她娘臨終時給的五十兩銀子挖出來,第二天讓身邊的小丫鬟去給她弄吃的,越油膩越容易肥胖的食物越好,她要一勞永逸解決被送去當妾的可能。
她被關了一年,加上之前的悲慘遭遇,個性早就歪了,如今更是偏頗得厲害,加上除了自己的小丫頭,誰也見不到她,也沒人關心她,等到寶老太太發現她胖成球的時候,已經晚了。
一年時間,寶氏把自己喂成一個走起路來天搖地動的大胖子,以這樣的身材,那副尊容去給人家當小妾通房,倒貼也沒人要。
寶老太太大發雷霆,可寶氏完全無所謂,她這算躲過了一劫,只是本來漂亮的臉蛋也跟著一去不復返了。
寶老太太也氣極了,把她身上擰得青青紫紫還不解氣,轉手就把寶氏身邊的小丫頭給賣了,而寶氏解禁不到一天又被禁足了。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嫡女出嫁以後,寶老太太便想著隨便給寶氏找個鄉野村夫嫁過去,眼不見為淨,至于她的婚姻會不會幸福?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和寶家再沒有分毫關系。
說來也巧,陸家二房的人和寶老太太搭上線,一個廣撒網撈魚,一個趕著出清存貨,兩邊一拍即合。
陸家二房想用不幸的婚姻毀了陸玦的後半生,誰讓過于優秀的陸玦襯托得二房越發渺小沒用,他們決定給陸玦娶一個品貌低下的妻子,只要能替大房添堵就成,就是要讓陸玦不痛快,于是二房說動陸老夫人,用長輩的身分以及為他留後的理由迫他成親。
寶老太太連對方的身家來路都沒問,听見是京城人氏便答應了這樁親事,能嫁到京城去,說什麼寶氏都算高嫁了,管她嫁過去的人家是狼窩是虎穴。
寶氏是被押著上花轎的,她原來打算到了京城就找機會跑路,但是洞房花燭夜那晚硬是被擁有逆天顏值的新郎官給吸引了。
這哪里是遇神殺神的小將軍,根本是謫仙,要不,先將就將就吧?
她是願意了,但是沒有人問陸玦願不願意。被人按著頭喝水,陸玦一個血性漢子怎麼可能會高興,若非陸老夫人以及二叔二嬸用孝道逼迫,他根本不會答應成親。
新婚夜只看了妻子一眼,他就明白二房根本沒安好心,憤懣之余借著軍營有事,一去不回頭,直到半年後打了敗仗才被送了回來。
寶臥橋坐在井邊對著打上來的一桶水嘆氣,沒听到門外馬兒的嘶鳴和車夫的吆喝聲。
半晌,瞿伯推開院門進來,看見寶臥橋腿邊的水桶,半垂下眼皮偷偷觀察了她好一會兒,才狀似無意的道起家常,「夫人怎好干這樣的粗活,一會兒還是我來吧。」
他是陸老將軍的人,向來在外院听差,但陸府內院事務他也听過幾耳朵,這位夫人不只相貌粗陋,婦德婦言婦容婦功都不具備,還把潑婦罵街演繹得生動活潑,哪有半點世家主母該有的氣度風範?她根本配不上大少爺!
二房替大少爺找了這麼一門妻室,根本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心可誅。但這幾日見她守禮懂分寸,就連初到巴山那天被兩個不知所謂的門衛沖撞鄙視,話里話外罵她丑八怪,她都只是笑笑,並未如他所以為的撒起潑來。
寶臥橋見瞿叔不像故作姿態,便笑道︰「不過幾桶水的事,這桶水再往水缸倒下去,家里的水這幾日都夠用的了。」
她知道瞿伯在陸家是有些體面的,就連二房也指使不了他,這也是他堅持要和陸玦到巴山來卻沒人敢說話的緣故。
對著她,瞿伯也從不自稱老奴,而是你啊我的,要往不好的方面想,是他沒把寶臥橋這個主母放在眼里,但寶臥橋不在乎這個,彼此只是雇佣關系,把事做好就是,為什麼非要讓自己表現得高人一等呢?
「夫人,我把大人的俸餉和生活用品都領來了。」
守陵人是有俸祿的,按照職務品級高低按月領取俸餉和生活用品,這包括了茶酒錢、廚料錢、薪炭錢、馬料錢等等。
陸玦離家的時候,府中以前所有的隨侍,除了瞿伯,一個都沒能帶走,也就是說這個小院就住了三口人。
寶臥橋探頭一看,家里唯一的小馬車已經拆掉車蓋,四四方方的車板上疊得滿滿當當幾乎冒尖了的麻布袋。她倒吸了一口氣,這有多少啊?「這些都是咱們家的口糧?」
瞿伯沒敢把小眼神往她身上拋。「我也是想著我們家就這幾口人,作主把一半的米糧折成了現銀,請夫人莫怪。」
他以為自己自作主張,依照夫人斤斤計較的性子肯定要發一頓脾氣,這一車口糧尋常五口人家足夠吃上半年有余,只是自家夫人和旁人不同,一頓飯吃光一個小飯桶,還意猶未盡的模著肚子,一副我還沒吃飽的樣子,以這飯量,這一車糧食搞不好還不夠她吃。
他覺得往後家里沒有少往外買糧食的機會,便自作主張把糧抵了銀子,何況就算把糧都拉回來,這小院根本沒地方可以放,倒不如換成銀子實惠。
不料寶臥橋不只沒發火還夸了他一聲,擼起袖子要往外走,「你做得很好。」
瞿伯本已經做好挨罵的準備,不禁咦了一聲,又補充道︰「夫人,還有大人的俸祿我也一並領了,七十七兩,加上賣糧的五十兩銀子,一共一百二十七兩。」
「嗯,你直接交給大人吧,那是他的錢。」就算被褫奪了封號,陸玦還有將軍頭餃,原來他的頭餃這麼值錢。
方才她出來打水就是因為陸玦昏迷好幾天後清醒了,她過去問了一嘴,問他要不要如廁,卻被他憤怒又厭惡的攆了出來,好像她是什麼髒東西一般。
雖然覺得很委屈,但怕繼續刺激到他的情緒,她只能出來了。肉眼可見,她和這位陸大人的關系不只一個僵字,還很不妙。要是誰像他一樣被逼著娶了一個自己不愛,在大難來時還想著各自飛、不惜自殺的老婆,誰能給這樣的女人好臉色?
她沒再管瞿伯,出門把馬車上的麻袋都卸了,她力氣大,一手一個麻袋,像拎小雞似的三兩下把一車的糧食都給俐落的安置到邊上的小倉庫。
然後她準備去給陸玦請大夫,她不擔心陸玦的生死,他可是男主角,誰領便當也輪不到他沒命,但回想她看過的原著,大致記得男主是有腿疾和腰疾的,只要天氣變換就會疼痛難忍,想來是他來到巴山後沒有好好治療落下的病根。
從巴山到附近的小縣城不到五里路,寶臥橋不只力氣大,腿腳也快,很快就領了一個大夫回來,只不過陸玦看見她時再次暴怒,直接把手上的什物丟了過來,寶臥橋連忙閃身躲過。
「滾!」
他一喊完,大概是牽動了傷口,額頭頓時泌出細密的冷汗,沒有血色的臉因著幾日沒有進食,瘦得輪廓五官都突了出來。
寶臥橋好心沒好報,看得出來陸玦對自己極其不信任,為避免再被他的口水洗臉,她也學乖了,不進門,就站在門外請大夫進去替他看診。
「我不用看病!她請來的大夫我不看!」他滿腦子都是這女人怎麼會這麼好心,肯定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他一激動,牽扯了腰際和腿上的傷口,瞬間疼得他面目猙獰,身子直痙攣。
那大夫見陸玦傷得不輕,掃了一眼他的傷處,道︰「公子除了腿上的傷,腰上也都泌出血來,傷口這是撕裂了吧,現在要是不治療,傷口有個反覆,公子可得做好癱在床上一輩子的準備。」
「就算會癱,我也不用她管!」狠狠捶了床板,這是口不擇言的氣話了。
寶臥橋知道陸玦在擔心什麼,不就怕她這個娘子又趁機勒索他,又或者見色起意揩他的油。
她暗自嘆了一口氣,好心被雷親,既然好好說他不听,她不得不拿出以前寶氏的態度,叉起腰,聲如洪鐘的大罵,「你可別以為癱在床上好吃懶做,老娘就會侍候你吃喝拉撒,少臭美了,等你腿腳一好趕緊給老娘出去賺錢養家!」
陸玦臉色鐵青,寶臥橋站在門外幾乎能听見他磨牙的聲音,她不敢求以後這位陸大人能體諒她的苦心,只祈禱別秋後算帳就好了。
幸好陸玦沒真的氣昏頭,以一息尚存的理智還是讓老大夫替他診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