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歇了兩天後,意外的有人來梅園拜訪,來人居然是陸玦的二叔二嬸。
寶臥橋是知道陸玦和二房的官司的,要不是陸二嬸作怪,她也不可能一頭嫁進將軍府,也不可能有後面一連串的恩怨是非。
以前的事寶臥橋可以不追究,如今人家都敢厚著臉皮來了,還指名要見陸玦,她身為當家主母,該有的禮數沒少,好茶好糕點的招待,至于好臉色什麼的,她就不多給了。
陸家二房夫婦見到寶臥橋,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又一眼,也才一年不見,原來粗胖肥壯的人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她變得美貌不少,更是縴瘦許多,人也長開了,當真是面如桃花,目如星子,皮膚更是白女敕得如同水豆腐一般,眼神清澈坦蕩,渾身上下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精氣神。
這樣的姿色就算在京城也是少見,最難得的是見到他們夫妻沒有半句惡語。
寶臥橋也看得出來,當年意氣風發、眼楮長在頭頂上的二房夫妻憔悴不少,衣著雖然極力求好,但看得出來是好幾年前的壓箱貨,過去珠釵滿頭,如今已不見什麼首飾,很顯然,分家後的日子沒有他們想像中容易。
的確,二房雖然竭盡所能的帶走不少陸府的細軟,可錦衣玉食、成堆僕人侍候,呼來喝去的優渥生活過慣了,落入凡塵才知道生活沒那麼容易。
一家人很快坐吃山空,陸二叔被人慫恿去做生意,他自然不是那塊料,又天真的以為把銀子拿出來,錢財就會滾滾而來,識人不清的結果就是錢財被人席卷一空,讓他求告無門。
這一年來,要不是陸老夫人拿出昔日的嫁妝到當鋪典當,貼補家用,日子還真的過不下去,可再多的嫁妝也有用光的時候,二房終究是走到了山窮水盡、揭不開鍋的地步。
就在夫妻倆束手無策的時候,貪圖人家聘金,隨便嫁出去的女兒難得回來了,告訴他們
從街坊听來的消息——陸玦從皇陵回來了,而且立下了天大的功勞,皇帝賞賜不說,如今已是一等護國公,地位甚至比過去還要高。
走投無路的時候,女兒帶回來的這個消息無疑給了二房一線生機,被現實毒打過的夫妻知道面子不能當飯吃,小心翼翼的去了梅園。
讓他們最感意外的是,陸玦夫婦居然讓兩人進了門,而不是讓僕役驅逐。
寶臥橋客客氣氣的把人晾著,二房沒有怨聲載道,只是艷羨的梭巡著大廳里低調雅致的擺設,已經知道現實殘酷的二房明白,陸玦是他們唯一的浮木,竟然也很有耐性的等到了陸玦返家。
陸玦一得知大廳里坐著的是陸家二房夫婦,雖然沒有視而不見,但從頭到尾冷著臉,按下心中不快,听陸二叔把來意說個明白後,就讓人把夫妻倆送出門,當然,寶臥橋是沒看到他們感激涕零的表情。
回到兩人住的主院,寶臥橋問他人是否走了。
陸玦換了家常服,逗了一下睡在搖籃里的兒子,目光如冷玉,「祖母病了一段日子,二叔他們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我讓他們搬回將軍府舊宅。」
寶臥橋點點頭沒說什麼。
「你會覺得我做得不對嗎?」歷經一場戰役回來後的陸玦,全身上下都是金剛石做的,若說哪里還有點軟和,大概就剩下心里放著的小娘子和兒子。
「左不過是一間宅子,祖母能在她昔日住慣的地方養老,對她的身子應該也會有幫助。」寶臥橋很冷靜,就事論事。
那是陸玦的親祖母、二叔、二嬸,是這世上僅存的親人,是砍不斷的血脈親情,自己不能硬是讓他斷聯系,那不現實。
他們為人晚輩,往後不說如何親近往來,但是都住在京城里,該盡的義務責任都盡了也就行了。
陸玦抱住寶臥橋的腰,下巴頂在她的肩上,嗅著她如今帶著乳香的身子,久久沒說話。
寶臥橋拍了一下環在她腰上的手。「你今天入宮把包谷種子和黍米獻給陛下,他給你不舒坦了?」
陸玦听著就笑了,因為二房夫妻帶來的陰影消散了些。「你沒看到陛下非要我去御田,看著我親手把包谷和黍米都種上的樣子,幸好我在巴山的時候下過地,要不然就出模了,只是那包谷雖然長得快,起碼也要一個月的時間成熟,再把種子送到百姓手里已經是好幾個月後的事情了。」
寶臥橋並沒有告訴他,將來大珖朝會遇到荒年的事情,但是他知道農人耕種不易,能得到好種植又產量高的莊稼,要是能普及下去,簡直就是利國利民的福音。
寶臥橋一副這就不勞你擔心的表情。「你忘記我有作弊神器?」
「你是說……」是他想的那樣嗎?
「噓。」她俏皮的把手指貼在唇上。「你送進宮的那些種子我全部泡了靈泉,不出幾日應該就會出現讓人意想不到的驚喜了,宮里出了祥瑞,身為臣子百姓豈有不歌功頌德的?」
陸玦開懷大笑,點了點寶臥橋的鼻子,聲音里都是寵溺。「你這只狡猾的小狐狸!」
這不是為了要求快又求好?她不過想做一些利國利民的事情,也不求什麼,穿進書里,身處這麼個架空的古代,老百姓吃飽穿暖都成問題,一切只能靠天,一旦鬧災,很多人不只失去賴以為生的土地,還流離失所,食不果月復,甚至賣子蠰女,境況淒慘。
原書中,張勺勺在與陸玦返京後多次帶領京中女眷捐款賑災,設棚施粥,這不過是杯水車薪,徒留下好名聲罷了,並不能真正解決老百姓的吃飯問題。
如今寶臥橋想從根源上做出一些改變,至少讓更多的百姓在遭遇天災橫禍的時候有更多活下去的機會。
她從來沒想過要做出什麼大事業,就算寫話本子,起初也只是為了替自己賺點小錢,如今她有了藥田、小麥田和皇帝賜給的永業田,她有信心,一步一步實現自己的夢想。
想到這里她就熱血沸騰,只是回過頭去,卻發現陸玦不知在想什麼,一臉的不豫。
「還有事?」寶臥橋壓低聲音問道。
「你從哪里看出來我有事?」他唇邊仍帶著未褪盡的笑,只是那笑未達眼底,因此整個人看起來便冷肅了幾分,俊朗的臉帶了幾分苦澀。
「還不是因為我會讀心術。」她佯裝一副招搖撞騙的神棍德性調侃著,手指忙碌的在他的胸膛畫圈圈。
陸玦把她作怪的手指往下拉。「今日早朝,承恩侯向陛下請求賜婚。」他沒好氣,他很不高興。
寶臥橋好一下才想起來承恩侯是誰,不就是原書女主張勺勺的父親大人。「賜婚,那很好,那位張姑娘可是侯府嫡女,恭喜夫君家中又要添人了。」
陸玦瞪了她一眼,這是她該關心的重點嗎?
「賜婚對象是我,你的夫君、相公,娘子這是要大度的相讓嗎?」她要敢說一個讓字,他一定要打她!
「你怎麼回皇上的?」
「很簡單,我告訴皇上你我相識于微末時,糟糠之妻不下堂,張家想挾恩要脅,恩將仇報,我哪能如他們的願!」
這是斷然拒絕了。
「那張姑娘可是有著如花美貌。」寶臥橋在心里冷笑。「話雖這麼說,只怕外人不是這麼想。」
陸玦笑一聲。「別人怎麼想跟我有什麼關系?」
的確,陸玦走到如今這地步,一個沒什麼實權的侯府還真能逼著他迎娶自己的女兒嗎?即便是公主,非他心中要的唯一,他也不願!
但是人活在世上,又怎能完全不顧旁人的眼光?偏偏陸玦就真敢不顧一切,即使他今天的做法會讓建隆帝和張家都很難做。
「我本來不想拿這小事來煩你,這種事也不用你擔心,我自有主張,別人如何看待我,我要真在意,早八百年前被人誣賴陷害的時候我就不活了,更何況誰敢逼我做我不願的事情,那麼就別怪我不給他留面子了。」陸玦涼涼的笑著。
寶臥橋見到陸玦胸有成竹的樣子,心下稍安。
兩人你儂我儂的說了半天的話,心里對陸玦的那絲不安徹底抹去了,陸玦將寶臥橋抱在懷里親了又親,怎麼都放不下她,要不是陸翊的嘰嘰哼哼聲傳進耳里,他還不放手,寶臥橋最後羞惱得揍他,他差點要將人吃下肚了。
早朝發生的事,沒多久就傳進承恩侯府,承恩侯覺得自己好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巴掌。
「太過分了!不過一個粗魯的蠻人,竟這麼欺負人!」承恩侯夫人氣得摔掉了手里的官窯杯子,「我們侯府可是堂堂世襲貴冑,願意把嫡女嫁給他做正室,這可是給他臉面呢。」
「住口!婦道人家不許胡說。」承恩侯被妻子的口不擇言氣得腦仁疼,「陸玦如今是陛邊得用的人,要是在他落魄時咱們同意這門親事,他可能會接受,如今這局面,他都親口向陛下表示糟糠之妻不下堂,難道你還想讓女兒去做人家的妾嗎?」
陸玦這是明明白白的表態,他一點都沒有娶自家女兒、攀附他們家的意思,說老實話他也不必攀附,反倒是自家才是攀附他的那邊。
可到底是為什麼,據他所知,陸玦那妻室也就是個富商庶女,之前京中有過傳言,說她容貌丑陋又無婦德,十分不得陸玦喜愛,像這樣的女子雖然為他誕下一子,但是要休離也不是什麼難事。
再說,陸玦如果非要將糟糠妻留在身邊,大可停妻再娶,等勺兒進了國公府的門,在納那女子為側室,到時候就算怎麼寵她都可以,只要給勺兒正室該有的尊嚴就好了。
門當戶對的正室和心愛的女人完全不沖突,還能兩全其美不是嗎?
難道因為當初救了女兒,他沒有親自上門去道謝,又或者陸玦如今已是國公,所以看不上勺兒了?
「你還發什麼呆,你可知道現在京里覬覦護國公夫人位置的勛貴有多少?听說就連長公主的香香郡主也冇意攀上這凹親,如今可怎麼辦?」承恩侯夫人想到女兒受了這樣的委屈,心里難受的不得了。
承恩侯被妻子的沒腦子氣笑了。「如今陸玦只是當面拒絕陛下的提議,沒有宣之于眾,他甚至連當日出手相救的事情都不提,這已經是給我們家面子了。」
「現在的他是有那個能耐,可我們侯府也不差,論家世他要去哪里找這般門當戶對的對象?」承恩侯夫人強詞奪理。
「你懂個屁!」承恩侯大罵,他要真沒點眼力,哪能在建隆帝修理世家的那當頭平安無事的關起門來不踵渾水,成功保住自家。「現在朝廷但凡有點眼界的都知道,以前的護國公只是時運不濟,那是故意示弱,現在人家風頭無兩,是陛下眼前得用的人,這件婚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承恩侯夫人被說了一頓,心里始終不甘心,但是情勢比人強,決定去找女兒商議商議。她還沒走到張勺勺的院落,一個丫鬟慌忙的小跑過來,「夫人,不好了,大姑娘……大姑娘去了護國公府了!」
「什麼!」承恩侯夫人正要開口斥責丫鬟沒規矩,一時沒听清楚。
丫鬟再次說道︰「大姑娘听說那位陸大人當著皇上的面拒婚,就氣沖沖的說要去找陸夫人算帳了!」
隨後跟出來的承恩侯以及承恩侯夫人的臉色都變了。
「糊涂、真是糊涂,立刻讓人去把她給追回來!」
然而這廂,張勺勺已經到了梅園,她氣勢凶狠的在門口叫囂,「我今日要是見不到寶臥橋,我是不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