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這麼難 第六章 皇後娘娘的惡意(1)

「司鳳,閉嘴,退下,誰允許你對母親不敬。」

嘎吱、嘎吱、嘎吱!

一聲喝斥之後,是鐵輪子輾過地面的磨擦聲,一輛裹著皮革,兩側裝上鐵輪子的木造椅子被推了出來,上面坐了一位臉形削瘦的男子,從五官來看十分神似坐在上位的司徒渡,他的腰部以下動彈不得,覆蓋著石榴紅錦被。

他是世子爺司徒風華,曾經是人如其名的風流人物,風華絕代,清逸出塵,不論走到哪里里都眾所注目,為女子所愛慕,紛紛投桃擲果,拋帕贈金,只為他回頭多看一眼。

司鳳也是其中一名,也最是痴迷,為了司徒風華她可以不顧顏面,千方百計的得到他。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雖然得償所願的得到人,可同時也恨毒了他,因為搶到手的良人愛的不是她。

「是不敬,對皇上的不敬,我才是王府的長媳,上了族譜的世子妃,入門五年全無過失,憑什麼她一嫁進來就壓我一頭,搶了象征王府權力的步搖。」她想了幾年都得不到,以為老虔婆要帶進棺材里陪葬,沒想到……沒想到不是不舍得祖傳之物,而是靖王妃從沒想過要給她,心中屬意的另有其人。

司鳳剛進門的幾個月也是婆婆長、婆婆短的想討段輕煙歡心,可她本身性子驕傲,又沒什麼耐性,在踫過幾次壁後便不耐煩,不想受人冷臉,吃力不討好的白受罪。

她也說不出是何時開始,那一聲婆婆消聲匿跡,取而代之是稱呼為王妃,讓原本就不親近的婆媳關系變得更冷硬。

心高氣傲的她一向是別人來迎合她,她從不放段伏低做小,再加上姑姑司貴妃在宮里的地位,她更加不可能委曲求全,因此和婆婆之間的裂縫越拉越開,終至不可收拾。

如今說是婆媳,其實跟仇人沒兩樣,不過是住在王府里的兩個陌生人,少有交集。

「全無過失?無子算不算。」司徒風華語氣冷漠,她做過的錯事何止一樁,罄竹難書,靖王府因為她而雞犬不寧。

听著丈夫戳她痛處,她恨得牙糟咬緊,「沒孩子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你不用負責嗎?」

她說不出自己還是處子之身,她的丈夫從沒踫過她,即使同房也不同床,屋里另設一張榻,沒有行周公之禮哪來的孩子,盡管她百般的勾引,甚至還下藥,主動寬衣解帶,他還是不動如山,沒半點回應。

「你要把這件事搬到正堂來說嗎?」司徒風華譏笑,若是她要這麼做,他奉陪到底,反正他已經沒什麼好失去了,他的人生、他愛的女子、他的腿……

撫著全無感覺的下肢,他黯淡無光的眼閃過一抹悵然,這個女人毀了他……皇上賜婚是美意,結兩家之喜,但錯點鴛鴛譜卻是終身遺憾,改變了三個人的一生,終是錯錯錯!

「你……」咬著牙,司鳳恨恨的看著丈夫。

她能說嗎?當然不能,因為丟人現眼的人是她,捉不住丈夫的心還像棄婦一般遭到嫌棄,同時也會被人看不起,嘲笑她不擇手段卻落得一場空,沒人心疼。

「你無話可說就閉上嘴,家里的事情母親說什麼就是什麼,沒你插嘴的余地,這里是靖王府,不是左相府,還由不得你做主,就算搬出皇上來壓我,教兒媳還是天經地義。」司徒風華語氣嘲諷,他想休妻不是沒有理由,但他一人深陷烈火地獄,又豈能獨饒過她,誓必要同受焚身之痛。

長年的不良而行讓司徒風華再無往日的風采,當年的無雙公子已是破玉殘石,他對自己了無期盼,一日復一日的等待生命逝去。

「我只是想為自己討回公道,你們不能一家子欺負我一人!」司鳳尖聲喊叫,憑什麼,憑什麼她是受到薄待的人,她是司貴妃最疼愛的佷女,祖父高居相位,她有什麼不如人?為何誰都不喜她!

司徒風華冷笑,「我這雙腿就是公道,不夠嗎?」

「兒子。」

「華兒……」

「大哥!」

司徒渡、段輕煙,司徒風絕和司徒風琰兄弟,聞言同時不舍的一喊,真正的親人才會為他心疼。

「父王、母妃、老二、老三,我認了,你們不用為我難過,至少這條命還在,衣食無缺的當我的世子爺。」至少比起埋骨邊疆回不來的將士,他沒什麼好埋怨了。

听到那句心灰意冷的「認了」,本想力爭到底的司鳳有些心虛。

當初她不甘心得不到丈夫的心而一時說漏嘴,泄露她偷听到的軍情,導致司徒風華帶的兵全軍覆沒,而他自己是司徒風絕花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從死人堆里挖出來的,當時他已奄奄一息,危在旦夕,是風家遠從溫州城送來救命藥丸才搶回一命。

可是或許是傷勢延誤救治,後來人雖清醒,雙腿卻無法行走。

「華兒,娘對不起你……」當初她就該听溫顏的,早早抽身,急流涌退,而不是貪戀權勢,想重振娘家聲威。

溫顏是段輕煙最佩服的人,當初她因親爹謀反而受到連累,為溫顏所救,兩人也因此結下不解之緣,情同姊妹,後來她嫁給司徒渡,兩府在京中往來密切,是真正的生死之交,直到溫顏兩夫妻密謀出京。

其實在風家夫婦離京之前,兩人曾經到過靖王府,與司徒渡夫婦長談了一夜,可是司徒渡和段輕煙還是選擇留下,京里放不下的人和事太多了。

「母妃,沒有誰對不起誰,是我們沒有撕天的膽量……」

他很羨慕風靈聞、風靈凌,他們有對了不起的父母,當年敢直言拒絕皇上的賞賜,而他的爹娘不敢,皇上做什麼事都是對的,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違背。

他怨過父母的不作為,不抗旨拒婚,可是回過頭想想,他何嘗不是這樣,放棄所愛,選擇保全靖王府。

「住口,你 癥發作了嗎?」虎目一瞪,司徒渡大聲喝斥,一身威儀令人不敢逼視。

「父王……」司徒風華面色一斂。

天,太高,只能仰望,他什麼也不能做,連說都是犯了大忌。

撕天,是要把皇上撕了嗎?他敢一時激憤說出口,卻做不到,人不能只為自己而活,他身後還有一族宗親,他賭不起。

「爹爹,娘,今日不是我們夫妻認親的日子嗎?怎麼你們一個個愁眉苦臉,是不滿意我這個新媳婦嗎?」

春風般的輕柔嗓音一出,瞬間吹散了一屋子的抑郁,包括心有郁氣在內的司徒風華、司徒渡夫婦都心頭一輕,感激的看向眼神清澈如水的風靈犀、她光站在那里就給人聖水洗滌過的澄淨︰心神迅速的平靜下來。

「娘,您就給一支步搖未免太寒酸了,娘子的嫁妝瞧見了沒,您兒子日後有福了,躺著吃喝一世無成都行。」配合妻子的司徒風絕口中喊娘,與兄長的母妃做個區分,顯示母子的親曬,同時也打臉司鳳。

一支玉步搖而已,眼界怎麼這麼小,不顧臉面的大呼小叫,司尚書窮得沒給陪嫁嗎?連個小玩意也非要搶到手不可,名門千金也不過爾爾,白擔了盛名。

「沒出息,你還想靠媳婦養你不成,她的嫁妝是她的,我還沒刻薄到當個吸媳婦血的惡婆婆。」段輕煙笑著朝二兒子一碎,看似罵他不長進,實則是在擺顯,二兒子、二兒媳都是都是頂頂好,男俊女美佳兒佳媳,她滿意到不行,闔不攏嘴笑得開心,誰也不能壞了她的好心情。

「哪兒不刻薄,從我嫁進來第一天就沒給過好臉色……」內心不服氣的司鳳小聲嘀咕著,就是嘀咕聲有點大。

她的話別人听到了,可是沒人理會,當做屁話。

「娘當然是好婆婆,沒得嫌了,這步搖我很喜歡,謝謝娘。」風靈犀歡喜的讓人收起來,隨後又讓丫鬟送上她給公婆的見禮,一對血紅色瑪瑙雕琢的交頸天鵝和天青色月光杯。

前者雕上靖王夫妻的名字,意喻兩人情長意合,後者倒入葡萄美酒,紅色酒液一倒入宛若寶石,一入口中甘醇無比。

「咦!這是……」看到天鵝翅膀下的字,司徒渡驀地睜大眼,縱是鐵骨錚錚的男兒眼中也泛著淚光。

風靈犀笑眼盈盈的與夫並立,「您沒看錯,是我爹雕的,他說兄弟多年佔了您不少便宜,您卻對他始終如一的好,他沒什麼好回報的,就雕兩只鳥送您,不過他也說了,鵜蝶情深指得是他和我娘,沒您們的份,讓您們看鳥羨慕。」

「哼!不稀罕,有好事他先得,跑腿的總是我,他好意思送對破鳥就想抵消。」司徒渡嘴上說不稀罕卻愛不釋手,眼底流露對結拜二哥的想念,連同月光杯叫人收好。

「你就嘴硬,當年還不是樂呵呵的人家指東就往東,人家指西跑得可起勁了,沒第二句話,只差沒叫聲祖宗。」回想起過往,段輕煙彷佛年輕了好幾歲,臉泛紅光。

司徒渡很想板起臉裝出王爺威儀,可被妻子泄了底,他呵呵干笑,「我打不過他呀!你不知道他有人間凶器之稱。」

「人間凶器?」她爹?那個對女兒百依百順,女兒奴兼妻奴的爹?

對于公公口中的形容,風靈犀很難和親爹對上號,打她懂事以來,她爹就是個笑臉迎人的大奸商,笑里藏刀的挖坑給別人跳,對付敵人兵不血刃。

「吱!孩子在呢!說什麼胡話。」段輕煙責怪的瞪了口無遮攔的丈夫一眼,轉頭又和顏悅色的看著二兒媳婦,「別听你公爹的,他這是嫉妒你爹娘生了個好女兒,不像我

們只有三個渾小子。

司徒風絕抗議,「娘。」您用不著捧媳婦就踩兒子一腳吧!我才是親生的,親兒子。

她手一揮,讓親兒子滾一邊去,情緒略微高昂的拉起風靈犀的手,輕拍了兩下,而後將鳳餃珠九轉玉步搖往她發間一插。「今日起,你便是我靖王府兒媳,有我在的一天,王府里的事你都能全權做主。」

這是放權的意思嗎!

所有在場的親戚為之一愕,卻無人駁回,認為她做得不對,只是相較起來入門五年的司鳳就顯得立場尷尬,身為長媳的她要如何自處,明顯被挑擠在外,不得人心。臉色鐵青的司鳳不負眾望地跳出來反對,「我不贊成。」

呵!一唱一搭的,是想讓她難看嗎?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婆媳和睦,一家子多和樂呀!她倒是這和樂畫面中的唯一不和諧,她再不跳出來拿回自己的東西,只怕日後王府無她立足之地。

「我也是靖王府的一分子,還是名正言順的長媳,我都不能在府里當家做主,一個剛入門的新婦有什麼資格掌家。」該是她的她半步不讓,沒有人可以從她手中奪走。

「你還不是靖王妃,王府的事我說了算。」語氣一冷,段輕煙沒給司鳳留臉,話里之意是等她當上靖王妃再來猖狂,此時就得乖乖地趴下,找誰撐腰都過不了自己這關。

「我不服,我們進宮找貴妃娘娘評評理,我就不信這世上沒地方說理。」她又搬出司貴妃這座大山來壓人,司鳳很清楚靖王府還是十分忌憚宮里的勢力,枕頭風一吹,不知誰家又要掛白了。

「貴妃娘娘很閑嗎?想見就能見到。」一派天真的風靈犀眨著水亮眼兒,不解皇宮內院是想進就能進嗎?那還不如尋常百姓家,進屋子前還有道門呢!非請勿入。

司徒風絕面上帶笑,眼里卻浮著譏誚,「你想見自然見得著,我們認完親就得進宮謝恩。」

「今天就得進宮謝恩?」她秀眉一蹙。

「嗯,若非皇恩浩蕩怎能成就一樁美事,我們要感謝天恩的成全。」皇上不點頭,他們是成不了親,身為異姓王府的子弟,婚事不由自己做主。

還有這樣的?一堆溢美詞就因為天子的「高抬貴手」?

「我听夫君的,皇上真是個好人。」風靈犀嘴上是在稱贊,不知怎地卻有種諷刺意味。

「噗哧」一聲,忍不住的笑聲一出,眾人才注意到另一個豐神如玉的少年,是司徒風絕的三弟,司徒風琰。

「我……呵呵……不是有意的,我第一次听見有人說皇上是好人……」這跟街上賣豆腐的說豆腐好吃有什麼不同。

「你認為皇上不是好人?」風靈犀納悶道,這很好笑嗎?

司徒風玫一愕,撓著後腦杓干笑,「皇上當然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世上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好人。」敢說皇上不是好人,腦袋還要不要了?他很惜命的。

「那你在笑什麼?」笑錯了也會出事。

笑……呃!叫他怎麼接話,好為難。

司徒風琰吞吞吐吐半天,終于擠出解釋,「是……小嫂子說話很風趣,當弟弟的自然要捧場。」

「小?有多小,你也不見得大我多少。」風靈犀最恨人家用「小」來形容她,二嫂就二嫂,哪來的小嫂子,听起來輕佻,不莊重。

被新嫂子逼到快跳牆的司徒風琰直撓耳,趕忙以眼神向二哥求救,你的娘子很凶殘你知不知道,媲美凶獸。

「犀兒,別逗他了,放他一條生路。」司徒風絕朝三弟一挑眉,老三,你欠我一回。

大恩大德,不勝感激,來日必報,司徒風琰做了拱手禮,表示二哥的解救他牢記在心。

她水眸眨了眨,垂目,「听夫君的。」

怎麼這句「听夫君的」听來有點怪,飽含殺氣?司徒風瑾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他看看笑得喜氣洋洋的父王、母妃,又瞧瞧一臉平靜的大哥,二哥的神情也無異常,難道是他的錯覺?

「犀兒,這是三弟,大哥、大嫂你見過了,還有族中的宗親……」司徒風絕始終握著妻子的手,帶著她一一認親,同時也收了不少禮,給了不少禮。

司徒一族枝葉繁盛,長輩、同輩就有兩百多人,小一輩的晚輩更多,但不是每一位都到場,只有表現較出色的一些人才能進靖王府,與靖王府各個主子攀關系。光是認親就耗去快一個多時辰,再擺個桌用膳,大半天就過去了,靖王府還得派人進宮告假,說是族親繁眾趕不及入宮,要過午之後才能見駕。

可過了午後還走得動嗎?

夜里沒睡沉又一早起身問安的風靈犀很想再歇個晌,可皇帝不急,急死後宮嬪妃,才用完膳就接連好幾次催促,有章皇後,司貴妃,德、良、賢、淑四妃,夫妻兩人便整理了儀容,乘車進宮。

此時的淑妃可不是當年皇上潛邸時的蘇淑妃,而是已經去了四任,第五任的蕭淑妃。

後宮的女子向來壽不長,除了少數攻于心計的,大多不超過三年便香消玉殞,美人薄命,因此才有每三年一次的選秀,因為人都死光了,不遞補新血誰來服侍日夜操勞的皇上,而存活下的嬪妃都老了,比不上十五、六歲花骨朵般的小姑娘。

「你靠著我睡一會兒,等到了宮門再喚醒你。」可憐的小東西,瞧把她累的,夜里得節制些。

「萬一睡過頭呢!」她不怕皇後為難,她可是有備而來,風靈犀往胸前一捂,像是帶了保命符似的輕拍了兩下。

「睡過頭就睡過頭,皇上不會下旨將你推出午門斬首。」他說得是實話,皇上對岳父岳母的包容寬得令人難以想像。

「嗯!你真好。」

一說完,她靠在丈夫懷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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