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在宮中當米蟲 第五章 兩心生嫌隙(2)

待到除夕宮宴,蕭清瀾終是見到了楚茉,她一襲深青色宮裝,頭上是宮制金釵,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不斜視,面無表情,連送上的菜肴她也只是淺嘗一口便不再動。

那些俏麗跳月兌的羽飾、大紅大紫的裝扮、萬種風情的儀態、大快朵頤的恣意,全都沒了,看上去就像個呆板的瓷偶,美麗卻虛假。

蕭清瀾皺起了眉,並不喜見這樣的變化。

宮宴隔日便是正月初一的大朝會,蕭清瀾又陷入了忙碌之中。

或許是要刻意晾著楚茉,他一步也沒踏入紫雲閣,一直到了十六上元節過後,百官復朝,他才像終于想起了這個人來。

「今晚擺駕紫雲閣。」

等了這麼久,當蕭清瀾說出這句話時,胡公公才像是松了口氣,連忙去安排一切。

蕭清瀾身在局中不清楚,但胡公公旁觀者清,這陣子陛下的緊繃與凝重遠勝以往,只怕是心中念著楚美人念得緊了,只是自己話說在前頭不好推翻罷了。

蕭清瀾來到紫雲閣,如以往一般不讓人通報,直接進去,想著那愛撒嬌如妖精般的美人兒恐怕又要纏著他不放了。

之前只是幾日沒見,回頭她便摟了上來,如今已有半個月沒見,他會不會一入紫雲閣就被她撲倒?

想到她烈火般的情意,他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腳步,然而當他的六合靴踏入紫雲閣大殿時,卻見一屋子人烏壓壓的跪成了一片,正中那個赫然是他牽掛了許久的楚茉。

「參見陛下。」楚茉行了一個大禮,十分標準,毫無錯漏,甚至行完禮也沒有起身,這便是一個四品美人按制該行之事。

「你……」蕭清瀾面色一凜,眉頭已然皺起,「平身。」

殿中眾人都站了起來,退向一旁,楚茉亦是束手垂首立在一旁,像在等著他指示。

規規矩矩,他要的。

蕭清瀾知道她在搞什麼鬼了,只怕這陣子他對她的懲罰也引起了她的不滿,用這種方式在向他抗議呢!

想通了這一點,他倒是哭笑不得,擺了擺手說道︰「朕不怪你了,你無須拘束。」

「陛下教訓的是,妾身不敢。」想不到楚茉沒有上前,反而退了一步,更恭敬了。

蕭清瀾細細地看著她,才發現她是玩真的,她身上不再是那極具誘惑的半透明絹紗披帛,而是深褐色小袖高腰襦裙,雖依舊難掩其麗色,卻是整齊到不能再整齊,立領都束到了脖子上。

這時他真的想念起那個熱情如火、光芒四射,不時想撲倒他的妖精了,如此黯淡的她居然讓他有些氣悶。

見她這般造作,惹得他也賭起氣來,粗聲粗氣地道︰「備膳。」

她最愛吃了,這下她總該忍不住了吧?

蕭清瀾在椅上坐下,很快地便有宮女送上一桌膳食。

若是以往,楚茉必是親熱地坐在他身邊,興致勃勃地向他介紹每道菜,甚至會親手喂他,男女之間的調情約莫便是如此了。

可是她今日卻是守禮地站在他身後,拿著銀箸等著為他布膳,自己卻連菜色也未多看一眼,過去那吃得比他還凶狠的豪氣驟然消失。

「你不怕朕把你的月俸吃完了?」他刻意問道。

「此為帝王餐膳,是算在甘露殿的分例,妾身不敢逾矩。」楚茉垂著眼說道。

以前她傻,自以為與他不分你我,現在她才知道,這不是你我的差別,而是皇帝與嬪妃的差別。

她將他推得如此遠,蕭清瀾真的受不了,用力地將銀箸往桌上一放,「你非得如此?」

「妾身已知以往太過輕浮,蒙陛下不棄,此後再也不敢。」楚茉躬身說道,馬上就跪了下去,幾乎比胡公公還恭敬。

「好!」他沉著臉起身,看也不看她,轉頭大步走向寢殿,「你侍寢吧!」

待到了寢殿,他直接將她壓上床,粗魯地吻了上去。

楚茉沒有推拒,也沒有迎合,就像個木偶般任他宰割。

他月兌不下她的衣服,氣得一把撕了,卻也沒有莽撞的在她尚未準備好時便霸王硬上弓,而是按捺住性子挑起她的情//yu。

楚茉很想控制自己的意志不要沉淪,但情感卻跟不上理智,末了她仍是在他身下嬌喘細細、婉轉申吟,兩人又像是回到過去那般水ru//交融。

直到這個時候,蕭清瀾才覺得這是真實的她,畢竟她還是難逃他的魅力。

春宵苦短,他覺得自己狠狠的彌補了這陣子的掛念後,方才摟著她睡去。

等到卯時該起,蕭清瀾習慣性地睜開了眼,伸手想摟過美人兒再溫存一番,卻發自己摟了個空。

剛醒過來,他腦袋還有些迷糊,直覺便想,以她那奇葩的睡相,該不會掉下床去了?

他坐起了身子想下床燃油燈找找看,想不到在他有了動靜後,油燈立即亮起,而他欲尋的美人兒已衣著整齊、裝扮得宜地謹立床邊,手里還端著金盆,似要服侍他起身。

蕭清瀾看著燈光下面無表情的她,忽然有些恍惚,昨夜與他共赴巫山的她似是另外一個人,而眼前這一個被抽去了靈魂。

他突然惱怒起來,氣她,也氣自己。

楚茉變得循規蹈矩,謹守宮儀,尋不出錯處,這不就是他罰她的原因?現在倒好,她乖了,成了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蕭清瀾即使滿肚子悶氣也不能隨便拿她發泄,這種憋屈的感受令他冷哼一聲,不再看她,轉身拂袖而去。

外頭有著胡公公,楚茉便沒有跟上,在寢殿內听著那端的動靜,猜測他已穿好了朝服,戴上了頂冠,然後听著他的腳步聲慢慢遠去。

她放下金盆,幽幽地在床沿坐下,直到天色微明,外頭又響起了動靜,這才理了理坐皺了的裙擺,舉步出了寢殿。

那司藥司的女官已帶著陰惻惻的笑容在外頭等她,「楚美人,請服避子湯。」

這回楚茉沒有再糾纏,取過藥湯仰頭一飲而盡。

那女官見她識相,冷笑一聲,隨即告退。

一旁的含香看得很是難受,忍不住勸道︰「楚美人……」

楚茉望向她,突然嫣然一笑,這抹笑燦爛得有些扎眼,便如夏末的荼蘼花那般淒美艷絕,讓含香都愣怔了一下。

「別忘了我的目標可是在宮里混吃等死,無法兼善天下,只能獨善其身了。」

要怎麼樣讓後宮的陰謀詭計都不針對自己,讓她能做只安安靜靜的米蟲?

很簡單,不承寵就可以。

入春的天氣陰雨連綿,天氣仍寒,一絲雨水滴到後脖子上,那能冷得讓人顫抖不休。

承香殿的小太監前來稟報魏太後想見陛下的消息後,便一直垂著脖子跪在甘露殿外,不知道有多少春雨打入了他的衣領,他臉色慘白得像是隨時要厥過去。

等了好半晌,胡公公才慢悠悠的由甘露殿行出,好整以暇地道︰「陛下知道了,你去吧。」

那小太監一叩首,連頭也不敢抬,邊抖著邊退下了。

胡公公這才將蕭清瀾迎出,打了一把傘。

「走吧。」蕭清瀾淡然說道。

一行人便往承香殿行去。

這幾日蕭清瀾的情緒都不太對勁,胡公公心里有數是為了什麼,所以也沒有多說話,只是為他打著傘。

待行至花園處,遠遠地見到海池,蕭清瀾不由恍惚了一陣,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誘惑人的嬌軟嗓音,而他的耳珠子也默默地熱了起來。

那日花園里的荒唐行徑,她那比炎夏的芍藥還要艷麗的笑容自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在這樣霪雨霏霏的天氣,竟意外惹起了他的惆悵,只是這樣的心情他卻無處訴說。

想著想著,承香殿已在眼前。

每每要踏入這個宮殿前,蕭清瀾都要做足心理準備,今日自然也不例外。他在殿前站了一下,自認面無表情古井無波,方舉步踏入大殿。

魏太後已經坐在上首等候,手里拿著一杯茶慢慢啜飲。

蕭清瀾行了個禮後,說道︰「不知太後召見所為何事?」

「听說開春之後北方大軍已然大勝突厥,可要班師了?」魏太後吹著茶沫,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這是政事,蕭清瀾不由俊眉微擰,不過這也不是什麼秘密,遂直言回道︰「尚未班師,正在等朕下令。」

「還下什麼令?冬日已過,突厥在戰事上的優勢全失,現在他們還打敗仗,我軍自然是要加緊追擊,將他們趕出河套之外!」魏太後瞪著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許班師,讓他們繼續打!」

以前是管著他的床笫之事,現在連廟堂之事都要插足,太後的手是越伸越長了,蕭清瀾聞言臉已然黑了一半,不過轉瞬間又恢復那副不咸不淡的樣子,「此事朕自有主張,無須太後煩憂。」

「你這是決心忤逆哀家到底了?」魏太後怒道,瞪視著立在那兒玉樹臨風、威儀凜凜的蕭清瀾,這個兒子越出色她便越心煩。

蕭清瀾並沒有被她引動怒氣,只是泰然地道︰「如今對突厥是戰是和,朝中分成兩派,說穿了皆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不知太後支持的是哪一派?」

這話只差沒明說,魏太後收了誰的好處,要這樣替他們說話?

魏太後被噎了一下,听出了蕭清瀾的暗示之後更加憤怒了,「一場戰事拖了這麼久尚無決斷,你這帝王當得優柔寡斷,哀家替你拿主意,你竟不識好歹!」

「是嗎?自先祖開國至今,朕還沒有見過哪個後宮嬪妃會替帝王拿主意的,太後的好意朕心領了。」

蕭清瀾定定地看著她,口中說出的話卻將魏太後驚得冷汗直流。

「太後可知,朕已查出京中有人盜賣生鐵予突厥?」蕭清瀾想著楚之騫暗中查探的結果,只覺一陣心寒,「只要這戰事一直打,那麼那些人就可以源源不斷地經由盜賣生鐵牟取暴利。太後如今主戰,不免讓朕懷疑……」

「你說的事哀家不知道!」魏太後險些尖叫出來,猛然打斷他的話。

「太後不知道最好,這些政事有朕煩惱便是,太後只需頤養天年,別沾惹了不該沾惹的事。」

最後這一句話,表面上是勸慰,事實上卻是威脅,蕭清瀾不想再與魏太後打迷糊仗,冷笑一聲後告退離去。

他沒有說的是,根據楚之騫最近通報的消息,那個在平康坊與突厥接觸的人,經由七拐八彎的關系連結,最後竟查到了趙家頭上。

北邊的趙天賜便是最大力主戰的那個,如今魏太後又來插一手……

都把人當傻子呢!

蕭清瀾表面波瀾不驚,但畢竟是由承香殿踏出來,心情一點都沒受影響是不可能的。魏太後越作妖,傷越重的始終是他這個親生卻似撿來的兒子。

胡公公在殿外相候已久,見到蕭清瀾的身影後,恭敬地問道︰「陛下可要擺駕回甘露殿?」

此際申時剛到,蕭清瀾正想點頭,但他忽然僵了一下,露出了極不自然的表情。

「不回甘露殿,朕到紫雲閣。」

電腦版

茶香言情網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