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半晌,掌櫃才收回目光,將典當的物品拿出來。
從掌櫃的眼神里,她明顯感到他對她起了質疑,恐怕有將她抓起來逼供的想法,最後那念頭卻打消了,把物品交給她,放她跟紅棗離去,這點讓她有些匪夷所思。
只是這些疑惑跟插曲放心里就好,不必在這多事之秋提出來增加王爺的困擾,現在她只希望他們可以一路平安到達神醫鬼手門。
「不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他認同,「你說會是什麼東西,比我的生命還重要?」
她撐著一邊粉腮,指著小桌幾道︰「除了這兩樣東西外,還有虎符吧,你不是卸甲歸田的將軍嗎?但我的情報說你手中還握著七萬大軍呢,我可不相信沒有人睹觀。」
「本王若死了,你認為誰會是最大受益者?」他打開紙傘仔細撿查每一個細節。
「這不是很清楚嗎,就是可以馬上接替你位置的那人,至于是誰就要問你了,我對爾虞我詐的朝堂一點也不清楚。」
「最大的受益者是本王的王叔,梁王。」
可能是他身上的毒解了一些,加上身體逐漸復原,之前未出現的記憶也陸陸續續浮現在腦海里,梁王就是其中之一,他這才拼湊出皇家的陳年秘密。
「梁王?這是哪號人物?」
「他當年也是皇帝的熱門人選,但因為一次狩獵受傷腐了腿,只好退出九五之尊爭奪戰,由父皇繼承皇位。」
「看起來是骨董級的人物,難不成他還能接替你領兵打仗?」
「他不是要領兵打仗,而是想要坐上九五之尊那個位置。」
「皇位?殺了你可以得到皇位?」她怎麼覺得腦子不夠用,听不懂。
「我是他奪位路上的絆腳石,圜除我,他更容易對皇上下手。」
她大概了解情況了,「原來這就是其中一路人馬追殺你的原因。」
他又道︰「當年皇位之爭十分嚴重,我父皇跟梁王年紀相差近二十歲,但兄弟感情十分要好,梁王手中握有一支十萬大軍,父皇曾經承諾若是有遭一日他坐上皇位,會封梁王為一字並肩王,將這天下與梁王共享,要梁王交出虎符助他一臂之力。當時的情況若是輸了,下場恐怕是滅族,梁王腿腐了,自知那個位置與他無緣,一番思索後便將虎符交給父皇,助他一臂之力。」
她猜測,「可當你父皇坐上皇位後,卻沒有履行承諾,反而將梁王送到昔見之地養老,所以梁王不甘心,是吧。」
「不,當年父皇確實有履行義務,甚至給了梁王一顆僅次于玉璽大小的一字並肩王印信及馴龍鞭,這馴龍鞭可以代替天子教訓皇家子弟。」
「那……」
「梁王確實曾經與父皇共享天下,約莫兩年時間,只是權力使人迷失,他的野心開始浮現,不想再屈居于父皇之下。父皇從封梁王為一字並肩王後便開始防著他,而梁王的孩子們也開始露出想掌握權力的野心,私下更做出不少違法的事情,例如買官賣官、出賣科舉考題、貪污、私扣軍糧與賑災銀子等等。」
「這一件件都是不可饒恕的罪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父皇借此將梁王從一字並肩王貶成普通王爺,並將他貶至封地。當年聖旨到達王府前,王府發生大火,一字並肩王印信及馴龍鞭據說燒毀在那場大火中,但事實並不是如此,那場大火是梁王自導自演的,借著大火將印信及馴龍鞭帶走。
「梁王前往封地的前幾年確實安分守己,直到父皇在圍場遭到刺客暗殺,不幸身亡。皇兄繼位,命人追查那群刺客的幕後指使者,意外查到一字並肩王印信及馴龍鞭的消息。這兩樣東西是個隱患,尤其是一字並肩王的印信,僅次于玉璽,若是國家分裂,抑或是皇帝發生意外,這印信可以代替玉璽號召天下賢士,統帥大軍。皇兄派人暗中追查這兩樣東西的下落,直到數年前,這兩樣東西被找到,秘密送到我手中。」
「這東西皇帝不是應該自己掌握在手中,怎麼會送來給你?」
「梁王雖然偏安一隅,但他的勢力早在無形中滲透大半個朝堂及軍營,干擾著皇帝的決策,皇兄不信任那些人,甚至宮里的貼身太監也不信任。他在位那幾年一直暗中掃除梁王的勢力,加上與敵國的戰爭不斷,內憂外患讓皇兄當沒幾年的皇帝便油盡燈枯,但梁王的勢力還未全數掃清。
「皇兄擔心他過世後新皇無法掌控被梁王滲透的軍隊,那些效忠梁王的人看的是一字並肩王的印信,就相當于虎符,誰擁有便效忠誰。能夠對那些暗中效忠梁王的軍隊產生威嚇作用的只有我,于是皇兄便讓人將這兩樣東西送到我手中。」
她問︰「所以梁王知道東西在你手中嗎?」
「他並不知道。」雷霆昇頓了下,又道︰「我當初將東西放在當鋪,其實並非典當,而是寄物,付銀子將物品寄放在當鋪里。這一項業務大部分的人並不知道,寄放的物品無須本人親自前去領取,只要帶著當票以及信物即可。」
唐思露瞬間恍然,「原來,我還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不是你本人前去,只拿著你交給我的玉扳指便能讓我取回物品。」她突然想起一事,「說到玉扳指,我差點忘記還你。」
她趕緊拉出掛在胸前用紅線綁著的玉扳指,這枚玉扳指是他一直戴在食指上的,從未取下過,是為了讓她前去十號當鋪幫他取回物品,這才拿下來交給她的。
「那玉扳指是雲王的象征,先放你那里較為安全,其他人絕不會想到我將信物寄放在你身上。」
「王爺,你不厚道啊,禍水東引。」
「我是相信你!」他輕扯嘴角,「日後……若是哪天我這條命被老天爺收走,你拿著這玉扳指,可以繼承本王所有財產。」
她皺眉,很不高興的低叱,「你在胡扯什麼,你沒有看到我們這麼努力地在救你嗎!」
「世事難料,且我說的是『若是』,我總要為自己龐大的產業找好繼承者。」
「切,我對你的金銀財寶有興趣,可我對你手中的軍權沒興趣,我可不養一堆人,不想每天煩惱那幾萬人的下一餐在哪里,還是留給你自己煩惱吧。若不想我把那些跟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們解散,你就好好活著。」她板著臉一口拒絕。
「放心,那些人不需要你養,我早已經交代好,一旦我非正常死亡,我手中那支軍隊會自動解散,自然有人去處理這事,無須你擔心。」
「別再提這些掃興的事情了,看了半天,這兩樣東西到底有什麼問題或是功用?」
他眼眸微斂,抽出插在靴子里的匕首,直接將紙傘的傘面跟傘骨給拆了。
看到他這動作,唐思露驚呼,「你在做什麼,怎麼把它拆了!」
「不知道,我看這傘柄較粗,下意識就想把它拆了。」
她眼角抽了下,下意識就把東西破壞了,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雷霆昇小心翼翼地將所有配件拆下,當他要拆掉傘柄跟中棒時,卻怎麼也拆不開。
他直覺這其中果然有問題,用匕首朝中棒另一頭小心剖開,不一會兒,露出一捆十分精細的銀色繩索跟一個刻著龍頭的銀制手柄。
「這是……」她撐著眉頭。
「我沒猜錯的話,這把傘里頭裝的是馴龍鞭。」
雷霆昇稍使暗勁,將整枝中棒扯開,果不其然,露出的是一條銀色鞭子。
他接著拿起匕手將傘柄也一口氣剖開,一個雕工精細的金瓖銀龍頭露出。
「天啊,這就是馴龍鞭啊……好漂亮啊!」她忍不住想拿過馴龍鞭欣賞,「這麼細一根,怎麼馴龍,簡直就是姑娘拿的……」
「別動,上頭有刺!」他連忙制止,「別小看馴龍鞭,它可是能把不學無術的皇室子弟抽得哭爹喊娘兩個月下不了床。」
「它有這麼厲害?」恕她眼拙,實在看不出來。
「這鞭子是用一種生長在雪域的雪綾藤特制的,雪綾藤一年只長一公分,其上有刺,能避免成為動物們的食物。生長五十年後,雪綾藤會再生出細刺,這細刺帶著毒,被它抽過的地方,不只皮開肉綻,更會布滿血泡,只有用雪綾藤根才有辦法解毒。」
「不是吧……皇家果然變態,什麼鬼東西都有,怎麼會用這麼可怕的東西來修理自己的子孫?」她扁了扁嘴,眯著眼楮仔細瞧著,「可是我看不出它上頭有刺啊。」
「細刺在鞭子揮出去時會瞬間散開,刺進皮肉再抽出,同時散出毒素,沒有幾個人受得了,底子硬的也稱不過十鞭便會昏死過去。」
「天啊,這麼厲害。」她還是很難相信這小小一根鞭子可以把人抽得痛不欲生。突然,她笑得賊兮兮的,瞅著他,「你老實說,你現在最想拿這根馴龍鞭抽誰?」
他給了她一記白眼,好像在說,就算有想抽的人,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其實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最想抽的人一定是太後,對吧!」她露齒一笑。
他橫她一眼,「我最想抽的人是你。」
「切,我又不是皇家的人,還有,我看欠抽的人是你!」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知道他是說笑,也沒跟他計較,指著陶俑,「這陶俑里頭應該也藏了東西吧。」
「沒意外的話,應該是……」他直接一掌將陶俑擊碎。
果不其然,里頭掉出一塊用油紙包著、白蠟封印的東西。
「不用猜都知道,這應該就是一字並肩王的印信。」
他點頭,將上頭的封蠟拆跟油紙拆了,是個刻著龍獸的方印。
「這兩樣東西都到你手中了,你的記憶有沒有又回來一些?」
雷霆昇看著眼前這條刻著龍頭手把的銀鞭還有印信,仔細思索著。
陸雲鈞不是不知道自己此番前往京城凶多吉少,若是他命喪京城,這兩樣物品就會石沉大海,直到二十年後被送上拍賣會。
可他為何要特地將這兩件物品寄放在此?用意究竟為何?
無論他怎麼想,就是沒有這一段記憶。明明謎底就差一步,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讓他有些泄氣。
看他那樣子應該是沒什麼印象,「想不起來就別想了,該是你的記憶,遲早會回到你的腦子里。」
「說的也是,是我的跑不掉。」只是,這並不是我的……
這秘密無法對他人說起,即使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