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小雪成親後,華惟深把手中錦衣衛的權力交接了出去,兩人又在京城陪福子淵過了一個年,直到春來雪融,他們才從京師出發,帶著銀狼及七名暗衛一起游歷天下。
第一年,他們向西邊出發,先至山西,去了華惟深差點去成的五台山參禪,自雁門關出內長城,至大同見識了雲岡石窟的巍峨,感受夠了邊塞豪邁氣氛後,再南行至臨汾,想去參觀壺口瀑布。
小雪並不知道瀑布是什麼樣子,甚至傻兮兮的想著掬一把河水做為紀念。待到壺口瀑布的壯麗展現眼前後,小雪立馬歇了心思,只覺自己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片落葉,渺小而無力,如此磅礡的氣勢,別說取水,連靠近都不能,銀狼更是軟了腳,直讓華惟深嘲笑它狼的祖先都要氣得活過來。
過了一把河水飛濺的癮,之後一行人一路往西南,直至陝西。
來到陝西已是初秋,自然是先在充滿靈泉古洞、奇峰峻嶺的華山流連了幾日。之後西行抵達十三朝古都的長安,對小雪來說這里一切都很新奇,膜拜一下蒼涼的古城牆,看看玄奘法師西天取經回來後供奉佛舍利及佛像佛經的大雁塔。
她與華惟深的美貌吸引了不少當地百姓的注意,上來搭訥的人可不嫌少,還有人偷禱了銀狼的毛發一把,惹得它失聲驚叫,要不是在小雪身邊待久了溫馴許多,當場把人咬死都有可能。
之後華惟深或許是被擾得煩了,長安也不多待,離去後帶著眾人避開大城市,西行直奔陝西行都司,為的就是體驗絲路的獨特之美。
從武威、民樂、張掖、酒泉,他們看到了棧道殘壁、雄關古城、沙州楊木、石窟雕堡……各種景色風貌獨特,直叫人目不暇給,流連忘返。
而後他們還出了玉門關抵達敦煌,鳴沙山月牙泉,扎扎實實的體驗了一把大漠戈壁風情。小雪第一次喝馬女乃子,只覺咸酸酸酸、濃郁可口,不小心多喝幾口的代價,就是她隔日宿醉睡了一整天,讓華惟深好氣又好笑。
在這個地方,他們度過了一次關外的年節。此地同樣在春節貼紅紙、剪窗花、掛紅燈籠,也用甜食祭拜灶神,除夕夜也一樣包餃子。可是年夜飯的菜色,卻是與中原截然不同。
咸甜 子、羊肉抓飯、粉湯、盆盆肉、曲曲爾餛飩、炸合子、烤 、烤羊肋排、各色鹵肉、炒雞塊……等等,還將無花果、巴旦木、杏干、葡萄干等干果做成個小塔,讓人伸手就能取來吃。
華惟深、小雪及暗衛們著實吃不慣,只有銀狼吃了個飽,最後他們參與了當地人的慶典,小雪還穿上當地傳統服飾,讓部落里的小伙子個個看直了眼,在慶典上搶著要與她跳舞。
過了年,幾人再次南行,回到了關內,直往川蜀而去。
四川西半部多山,華惟深等人由大巴山入川,進入相對平緩的保寧府,途經夔州府來到順慶府一個名為仁河縣的地方。入城時恰好時辰已晚,便決定在此打尖休息。
仁河縣附近有山圍繞,形勢封閉,但因為氣候溫暖濕潤,人口門戶不少。在睡了一晚後,因華惟深與小雪並不趕路,便讓銀狼在客棧休息,兩人索性在這仁河縣上逛逛。
然而原本預料該是熱鬧的縣城,百姓卻有些死氣沉沉,且明明順慶府一帶的城鎮皆是物產豐饒,百姓就算不富也構不上窮,偏偏這個仁河縣氣氛如此詭異,大多百姓一看就是受盡磨難,不由讓華惟深心中起了疑惑。
他們雖是低調出行,但身上不俗的打扮及出眾的氣質是騙不了人的,不少擦身而過的百姓都還回頭看了他們許久,但那眼神總帶著幾分警戒,讓小雪有些不自在。
「爺,這個地方好奇怪。」小雪偏頭納悶地說道︰「百姓似乎很在意外來的人啊!我覺得他們對我們很警惕。」
「你的感覺沒錯。」華惟深面色有些凝重。「這個地方……恐怕不簡單。」
兩人話才說完,果然麻煩便找上門了。
他們在這里的店鋪里隨便挑了幾樣東西買下,拿到店鋪找回的碎銀時,華惟深還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就只是擱了這麼一會兒,才走出店鋪,他們突然被七、八個彪形大漢攔了路,帶頭的卻是一名華衣男子,還有一個手持皮鞭、形容妖嬈的女子。
那男子一見到小雪便雙眼放光,直接無視了華惟深。「……那些人果然沒說錯,這里有上等的貨色啊……」
華惟深皺了皺眉,立刻擋在小雪前頭,想不到這時換成那名女子開口了。
「唉呀!奴家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俊的哥兒,大哥,這一個你可得替妹妹留著……」
那被稱為大哥的男子舌忝了舌忝唇,笑得極為猥瑣。「那有什麼問題?大妹想要的男人,哪回哥哥沒有替你留?那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就歸我了……」
接著那大哥與他的妹妹便笑得花枝亂顫,完全不在乎華惟深兩人的反應。
在他們看來,這兩個外地人已經是他們囊中之物,在仁河縣這個地方,他們兄妹就是老天爺,想要什麼都是手到擒來,至于對方抗不抗拒,他們是不在乎的。
華惟深冷冷的看著他們,口中卻風馬牛不相及地朝著小雪問道︰「小雪,這是第幾個了?」
小雪想了想,認真地回道︰「漢中府那個什麼丁少爺應該不算,他只是嘴賤沒有動手。如果這兩個當真對我們動手,那麼他們應該是我們這一路遇到的第十三和十四個。」
第十三和第十四個見了他們就想強搶的紈褲子弟。
因為華惟深氣質冷冽,即使他長得好,敢對他起邪念並付諸行動的並不多,但小雪不一樣,她模樣嬌女敕姣美動人,看上去就好欺負,常常莫名其妙惹來覬覦,華惟深這一路沒少揍某某官員家的少爺或是某某員外家的兒子,小雪無聊到都替他們編號了。
可是今日遇到的第十三和第十四名紈褲,竟是打算把他們夫妻都包了,在華惟深看來,這就是他們自己找死。
「把他們兩個給本少爺帶回去!」那兄妹中的大哥說道。
幾個彪形大漢根本不把華惟深看在眼里,上去就想拿人。
華惟深眸光一冷,只是出了單手,三兩下就把離他最近的幾個大漢撂倒了,只剩一個離得遠的幸免于難,他也不敢再出手,這情況讓那對想搶人的兄妹退了一步,有些忌憚了起來。
「大膽,你知不知道我們兄妹是誰?居然敢對我們的人出手?」
「滾!」華惟深只回了他們一個字。
「好,你有種,我曹開原想要的人,還沒有得不到的!你給老子等著!」那名叫曹開原的大哥胡亂指著華惟深,知道這是個大麻煩,自己帶的人不夠,便拉著他妹妹轉身就走。
兩人離開時,還能听到那妹妹直向哥哥嚷嚷道︰「哥!那男人真厲害,我要定了……」
對華惟深及小雪而言,這只是一個令人不喜的插曲,他們沿路見得多了,也不以為意,反正他們明日就離開這里了。
當那兩兄妹走得不見人影時,華惟深本也想離開,小雪卻突然拉住了他,示意他看向一個暗巷。
華惟深看了過去,見到暗巷中伸出了一只手朝他們直揮,似乎是想讓他們過去一趟。兩人對視一眼,本能覺得這可能與方才離去的那對囂張曹家兄妹有關,便一起走入了暗巷之中。
在暗巷里等著他們的,是一個幾乎衣不蔽體的乞丐,破衣服露出來的部分,肋骨支支分明,瘦得不成人形,但一雙眼楮卻相當明亮。
那乞丐一看他們果然入巷,也不多廢話便急急說道︰「兩位快點走吧!最好在今日就離開仁河縣。方才那對兄妹是縣太爺曹成金的兒女,一向霸道跋扈,在這鎮上就是一霸,沒有他們辦不到的事。兩位今日打了他們的人,他們絕對不會罷休的!」
「我並不怕他們。」想不到這乞丐居然善意的來勸告,華惟深冷峻的態度微微收斂。
「不是的,他們沒有那麼簡單……」那名乞丐一咬牙,臉色難看地問道︰「軍隊你們也不怕嗎?」
「軍隊?」華惟深眉頭皺起來,區區一偏遠縣府知縣的兒女,豈有能力指揮軍隊?
「唉,這位大爺你不知道,咱們仁河縣的曹知縣就是這里的王,誰都動不了他,他與廣安千戶所的虞千戶很有交情,指使軍隊算什麼?去年有商隊來到我們仁河縣,曹知縣直接派軍隊滅了他們奪取財物,然後把事情推給山匪,還不是沒有人追問。」
那乞丐有些急了。「大爺打倒的幾個是曹公子的護衛,既然連他最倚重的護衛都打不過爺,估計曹家兄妹真會帶兵來抓你們,大爺你快和這位姑娘離開吧!今天走應該還來得及!」
「那我們反倒不能走了。」小雪一點也不害怕,反倒有些打趣地看向華惟深。「看來,爺你又有得忙了。」
華惟深無奈地笑了笑,捏了下她滑女敕的臉蛋,要不是為了這妮子招蜂引蝶的體質,他怎麼會連出游都還得替她趕蒼蠅?
雖然說這一次他也成了別人的目標,但他既然沒放在眼里,就不想承認有這回事。
那名乞丐呆呆地看著他們打情罵俏,擔心著自己的話不被他們相信,他攔下這兩人苦口婆心說這番話,除了對曹家兄妹的乖戾看不過去,其實也是想賺一點賞銀,但對方不信的話,他可就白費心機了。
華惟深相當上道的扔了一塊銀子給乞丐,說道︰「你告訴我縣衙在哪里。」
那名乞丐哪里看過這麼多錢,連忙把銀子放在口中一咬,還無法確定它的真假,結結巴巴地問道︰「這銀子……是真的?」
「你懷疑?」華惟深刻意反問。
「不不不,大爺是外地來的,拿出來的銀兩自然是真的,哪像本地的銀子,缺斤少兩的。」他連忙收起銀子,但總覺得收之有愧,便朝著華惟深說道︰「那個……大爺真的不走嗎?縣衙……縣衙時常有軍隊的人出入,大爺你可別冒險,撞個正著就不好了。」
「那我們就更要去了。你說就是,不會出賣你的。」小雪插了句話,還對他微微一笑。或許是她的笑太有蠱惑性,乞丐先是一愣,最後還是把縣衙的地點說了出來,然後朝兩人行了個禮,抱著懷里的銀子就匆匆跑離。
華惟深突然打了個響指,天樞及天權立刻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方才的一切他們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于是朝著華惟深行禮,又消失不見。
華惟深這才帶著小雪由暗巷出來,在百姓驚疑的目光下,先是到這鎮上的酒樓吃了一頓當地特色菜,而後悠然自得地慢慢逛回了客棧。
他當然知道曹開原暗中派人盯著他們,但他並不介意,還怕對方跟不上,走的都是大路,回客棧時還在客棧門口站了一下。
此時天樞已經在客棧里等他們,見到主子們回房,臉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仁河縣的城門,當地百姓只能入不能出,管制相當嚴格,更像是要封百姓的口,怕他們傳遞什麼消息出去。同時縣衙的確有許多軍人出入,像是在保護什麼東西……」
「應該是這個吧!」華惟深突然由懷里拿出幾顆碎銀子,往桌面上一扔。
小雪與天樞同時怔愣,瞪著銀子看了半晌,天樞最後將銀子拿起,模了一會兒,才臉色難看地說道︰「這銀子是私鑄銀,成色不足一半,上面的紋路還是偽造的。」
「民間私鑄銀子不奇怪,但那乞丐不是說曹知縣是這仁河縣的王?他怎麼能容許轄下百姓私鑄成色如此差的銀子?」
小雪苦苦思索,華惟深只是淡淡笑著也不打斷她,突然她靈光一閃,眼楮睜得老大。「除非那私鑄銀兩的,就是曹知縣自己!」
「不愧我帶你天南海北的開眼界,你總算是聰明了一回。」華惟深因她的大驚小怪而失笑搖頭。「早先在店鋪買東西,找回的碎銀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之後我賞了那小乞丐一枚真銀,他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彷佛在這仁河縣上有真銀是件奇怪的事,所以我後來帶你去酒樓用膳,以真銀付帳,果然找回的又是假銀。」
華惟深點了點桌面,那幾塊碎銀跳動了一下。「看來在仁河縣這個地界,流通的主要是假銀啊!」
就這幾點異樣,他就想到了那麼多?小雪呆呆地看著他,眼神古怪,彷佛在懷疑他這聰明的腦袋是怎麼長的,而自己卻只會吃隻果……
華惟深輕笑,又忍不住伸手模了她可愛的臉蛋一把,她不知道自己發呆的模樣,很誘人嗎?「想想我本來是做什麼的?怪事遇得多,見微知著也是正常。」
說的也是!錦衣衛專查刑部大理寺管不了的怪案!小雪在心里認同了一把,又安慰了自己反正不當錦衣衛只吃隻果又怎麼了?
她眼珠兒滴溜溜的一轉,突然想到,「那曹知縣私鑄假銀要做什麼?」
這次華惟深沒有回答,反倒是天樞想通了,語氣沉重地說道︰「只怕他與衛所勾結了,要知道朝廷每年發給衛所的銀兩,都是足銀的銀錠,那廣安千戶所的虞千戶只要拿出一半讓曹知縣做成假銀,他們倆就可以二一添作五貪污另一半,再加上這仁河縣地處封閉,儼然國中之國,百姓又管制得嚴,就算有一點假銀流通出去,也不易引起懷疑,他們根本不怕此事泄露……」
然後那個曹成金和虞千戶就賺翻了,要知道外界的人,可不是每一個都像華惟深及天樞這麼厲害,看一看模一模就能辨別銀子的真偽。
事情討論到此約莫八九不離十了,于是天樞退下,華惟深與小雪回房就寢,各人該吃吃該睡睡,等著明日的大陣仗。
果然一大早客棧外就圍滿了士兵,不待他們進來抓人,華惟深一身氣派的帶著小雪由客棧中行出,冷冷的瞥了站在最前端耀武揚威的曹開原一眼。
「還不帶路!」華惟深冷聲道。
曹開原本能瑟縮了一下,隨即又覺得自己怕他做什麼?但是想開口罵人,人家已經這麼配合了,他再罵似乎有些不對,只能悻悻然的模了模鼻子,將帶來的一百名士兵整隊,浩浩蕩蕩的像是迎著華惟深及小雪回了縣衙。
抓華惟深及小雪原本就是曹開原的主意,知縣曹成金是不知道的,當他在縣衙大堂中看到兒子帶著一隊官兵回來,又不知去哪里為非作歹了,臉不由黑了一半。
「你這是做什麼?」曹成金指著曹開原的臉便罵。
「爹啊!你不知道這人多麼囂張……」曹開原先將華惟深貶了一頓,又指向小雪。
「……像這樣貌美的女子,自然是要獻給爹的啊!所以兒子就派兵把人抓回來了。」
曹成金原本還沒注意到華惟深兩人,現在循著曹開原的話看向小雪,一對豆子眼不由亮了起來,整個人激動到發抖。
這女子何止貌美,簡直國色天香,沉魚落雁……用任何美好的詞語都無法形容啊!
「好!好!你干得好!把這女子帶到我房中!至于這個男的……」
曹成金話聲未完,曹開原已經下流地接了話,「這男的,妹妹預訂了呢!」
曹成金眉頭微皺,原本不太認同,但看到華惟深玉樹臨風的氣度、俊逸挺秀的外貌,當下覺得這男人讓女兒收用了似乎也不辱沒女兒,眉頭很快便舒解開來。「女孩子家,叫她節制點……」
「是是是……」曹開原恭敬地答應,心中卻是暗罵,忍不住多瞥了小雪一眼。可惜了這個美麗的女子,只希望他爹吃完肉,也能分點湯給他喝吧。
父子倆商量好了,曹成金大手一揮,就要讓衙役來拿人,想不到華惟深在此時冷哼一聲,大聲說道︰「仁河縣知縣曹成金,你該當何罪!」
平素壞事做多了,那曹成金被這麼一喝,差點就跪下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一下子臉憋得通紅,惱羞成怒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如此與本官說話?」
華惟深懶得與他解釋,直接扔出一塊令牌,這是先帝賜他任意出入皇宮的令牌,上面有如朕親臨的字樣,但他鮮少使用,因為他光靠臉就能在皇宮進出了,想不到竟在這個偏僻地方用上。
這會兒曹成金真給跪了,他看得出那塊牌子不會是假的,還拉著兒子一起跪。「下……下官叩見陛下……」
磕了幾個頭之後,曹成金才哭喪著臉問道︰「請問閣下是……」
「鳳翔侯。」華惟深還好心地指了指小雪。「你覬覦的這個,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妹妹樂平公主。」
小雪配合的冷哼一聲,抬起了下巴,但在華惟深看來一點都不驕傲,反而有種女兒家的嬌憨,差點忍不住笑場,只能用手抹了抹臉,遮掩笑意。
鳳翔侯卸下錦衣衛指揮使職務,而後尚了樂平公主,這轟動朝野的大事,曹成金即使位在這偏遠小縣依舊清清楚楚,他這會兒才知道自己究竟踢了什麼鐵板,自己的兒子帶回來的,哪里是什麼外地的俊男美女,明明就是地獄的黑白無常啊!
曹成金已然嚇得臉色發白,而曹開原更是不堪驚嚇,直接就昏了過去。
「下……下官知罪!下官不該覬覦公主美色,請公主責罰……」曹成金也是個人精,在這種情況下,還特地把罪名往輕了說。
「你放心,本侯不打算追究你不敬公主的罪責。」華惟深淡然這麼一說,曹成金當下吐了一口大氣,但他下一句話,直接將他打入地獄第十八層。
「但是你勾結廣安千戶所虞千戶,貪污官銀私鑄銀錢之事,本侯可要追究到底!」華惟深冷聲道。
曹成金慘白的臉直接變成青色,呼吸急促了起來,像是下一瞬就要腦卒中倒下似的。他整張臉不住的抽動著,難以置信地瞪著華惟深,好半晌他才喘過了這口氣,但心里也涼透了。
他不知道自己私鑄銀兩貪污之事是怎麼被挖出來的,不過事到如今是必死無疑,他總不能坐以待斃,于是曹成金把心一橫,突然站了起來,猙獰著臉朝著華惟深說道︰「鳳翔侯與公主又如何?在仁河縣,老子就是皇帝!你以為靠個破令牌就想嚇唬老子?我告訴你們,門兒都沒有!來人啊!來人——」
他這會兒喊的可不只衙役,還有虞千戶放在縣衙里保護那些銀子的士兵,然而任憑他叫破喉嚨,外頭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這讓曹成金想到了某種可能性,當下抖得幾乎要站不住。
華惟深還是那副世外高人的淡定模樣,連目光都不想再給這猥瑣的知縣一個。這次倒是小雪好心地開了口,「你們這地界,山豬不少啊!而且夠肥,膘夠多,一只山豬解決幾個人不成問題。你繼續在這里喊來人也沒用,要不要親自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在山豬的撩牙下救出幾個?」
曹成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麼?他的手下又和山豬有什麼關系了?他壓抑著害怕,顫顫巍巍地跑了出去,卻看到門外的廣場上,一群山豬正在攻擊自己的手下們,那氣勢簡直摧枯拉朽,不只縣衙的衙役,連原本曹開原帶回來的一百名士兵,全部東倒西歪,哀鴻遍野。
而一只全身銀色毛發的……狼?正好整以暇的靜立一旁,毛發威風凜凜地飛揚著,像看戲一樣,有士兵想偷空逃走的,還會被狼咬著拖回來。
「這……這怎麼可能。」曹成金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此時華惟深已經帶著小雪走到他身後,毫不客氣的在他已然極度脆弱的精神上,再補了一記。
「忘了說,本侯昨夜飛鴿傳書重慶所魏指揮使,你的虞千戶早在天還沒亮就被拿下了,下一個應該就是你了。」
完了……全完了……曹成金當下覺得大限已到,眼前一黑,砰的一聲摔倒在地上,但華惟深已經懶得看他怎麼了,只是摟著小雪,沿著甬道走出了這烏煙瘴氣的府衙,觀戰的銀狼可能覺得戲唱完了,也大搖大擺的跟在了兩人身後。
小雪看了一場好戲,還頗為意猶未盡,抬頭望著這朗朗晴空,當下覺得掩蓋在這仁河縣頂上的烏雲,散了。
「嘻,這個案子可不小,看來爺回去又要花好一段時間寫奏折了……」被自己的小嬌妻打趣,華惟深還不能反抗,只得苦笑地輕捏了下她的俏鼻。
「你大哥真是好算計!好心同意我不當錦衣衛指揮使,還主動出錢讓我們游山玩水。結果你看!加上這個曹什麼玩意兒的知縣,我們這一路至少解決了五個貪官,十一起刑案,還剿了兩個山匪窩,偏生我還沒什麼巡撫之類的官位,白白替他做事,簡直比當錦衣衛指揮使還累……」
「喔,對了,順便在奏折里替我和大哥說一聲,他要當舅舅了。」小雪出言補充。
「嗯,你大哥要當舅舅了……等一下!」華惟深難以置信地望向她,難得地失態了。
「你大哥要當舅舅?那不就是我要當爹了?」
「是啊!」小雪嬌笑了起來,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未來的爹爹,開不開心?驚不驚喜?」
「你……」華惟深得深吸好幾口氣,才能稍稍平靜下來,他心亂得都不知該先教訓她,還是狠狠吻她。
他無奈地拉下她掛在他身上撒嬌的雙手,都當孕婦了還這般調皮,想來他以後的日子不會太平淡了。「我沒見你看大夫,你怎麼知道自己懷孕的?」
「我沒看大夫啊!是銀狼聞出來,它告訴我的。」小雪模了模依舊平坦的肚子,理直氣壯地道。
華惟深簡直哭笑不得。「這樣你就相信了?」
小雪還沒回答,小臉已不太服氣,銀狼也驀地吠了一聲,一身亮麗的毛彷佛都快炸起,不滿地表達它的抗議。
這般陣仗,華惟深立刻屈服。「好吧,我信了。」
小雪笑得更燦爛了,直接鑽進他的懷里,想從他激越的心跳里听出他究竟有多開心。
銀狼更是一顆狗頭直往華惟深的腰窩頂,讓他記得空出只手分點過來,它可是大功臣,別有了新人就忘舊狗。
華惟深看著自己的嬌妻愛犬在那兒裝萌賣乖,撒嬌爭寵,他卻對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這種感覺令人無力,但他必須承認,自己很受用,也就由著他們去了。
只不過還想得隴望蜀的樂平公主福瑞雪,很快就知道什麼叫樂極生悲。
她笑嘻嘻地道︰「那爺快回去寫奏折給我大哥,後面縣衙那一團糟你一定得寫很久,我和銀狼就先上街逛逛……」
「還寫什麼奏折?我先帶你去看大夫,確定你身體可以之後,咱們即刻啟程回京!」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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