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庶女旺貴人 第九章 認親禮大戲開鑼(1)

自衣櫃里找到邵玖那刻,裴翊恩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感覺。因為她沒逃婚而輕松?還是因為她被下藥而憤怒?

但不管怎樣,她蒼白瘦削、昏迷不醒的臉龐讓他無比心疼,裴翊恩抱著她坐在床沿,目不轉楮地看著邵玖。

模模她的手腳,冰得厲害,這麼冷的天,就把她往衣櫃里一塞,這不僅是謀人婚姻,還想謀她的性命吶。邵玥,很該死!

他抱緊邵玖,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

當奴僕把從邵玥身上扒下來的喜袍送過來時,裴翊恩皺眉道︰「不必了。」

他已經命人回侯府取來披風。

那是他用幾張火狐皮制成的,火狐不好打,他花好幾年才攢夠,本打算成親之後帶玖兒去賞梅時穿,現在……沒事,比起禮部縫制的嫁衣,火狐披風更能顯現他疼惜她的心意。

在等待時分,邵家長輩進了稻香村。

邵丞相上前道歉。「侯爺,玥兒鬧下這麼大的事是邵家的錯,但今天是大喜之日,萬一傳出風言風語,對玖兒名聲也不好,這件事能不能交給邵家處理?」

交給邵家處理?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嗎?他淡淡笑著,沒有回答。視線從長輩身上一一看過去,他們臉上透露出焦急,深怕自己會讓邵家顏面掃地。

比起玖兒,邵家的面子更重要嗎?

視線落在周氏身上,她的表情是掩也掩不住的憤怒,所以這一群長輩中,真正在乎玖兒的只有這個岳母?

「櫃子頗高,憑五姑娘一己之力想把玖兒藏進去並不容易,定有幫手。」

邵丞相皺眉,這是不能輕饒了?非要追究到底?也行,只要將此事留給邵家處理,他就能把傷害降到最低。

眼看邵丞相就要發話,邵廷禾搶先跳出來。「侯爺,玥兒年紀尚小,行事沒有顧慮後果,以致于鬧出這一出,都怪她母親教養不力,但她終歸是玖兒的姊姊,如果鬧得太大,往後玖兒在外頭行走,難免會被人指指點點……」

邵廷禾打得一手好算盤,明知周氏與邵玖感情深厚,如果將錯推到周氏身上,邵玖必定舍不得追究,殊不知此話卻把裴翊恩給徹底惹火。

他冷笑道︰「據我所知,邵家庶女皆養在生母膝下,邵大人竟想把罪名推到正妻身上,果然傳言無誤,邵大人與邵相爺不同,是個寵妾滅妻的主兒。」

邵廷禾听得心驚膽戰,哪來的寵妾滅妻?周氏明明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家里大小事全是她一把抓呀,萬一這話傳出去,他那頂小到很可憐的烏紗帽是不是就不保了?

他連忙爭辯,「姨娘沒有見識,行事當然是听嫡母的。」

周氏苦笑。這是打定主意非要把罪名往她頭上蓋了?「承蒙老爺看重,妾身卻不敢托大,讓八姑娘听話這種事,妾身還真的做不來。」

若她真有本事,當年就不會讓秦家婚事砸到玖兒頭上。

眼看就要談崩了,邵丞相連忙說︰「不要吵,此事——」

裴翊恩截下話,冷冽道︰「就交給邵府處理,但願邵相爺能讓裴某滿意。」

這話帶著威脅成分,邵丞相板著臉應承下來,怎麼說都是自家的過錯。

「岳母,平南侯府剛立,後院紛亂,眼下玖兒昏迷不醒,女婿怕照顧不周,能否麻煩岳母到府里照料幾口。」

這是要替周氏撐腰?邵丞相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兒子一眼,嘴上卻道︰「應該的,往後兩家就是一家人,自該互相幫襯。周氏,玖兒年紀小,侯府又沒長輩主持,往後你有空,就去侯府住幾日,幫幫玖兒。」

「是,老太爺。」

「多謝祖父成全。」

聞言,邵丞相松了口氣。這會兒終于肯喊祖父了?這家伙是真把他們家玖兒給疼入心了,看看孫女婿、再看看自家兒子,唉,還嘲笑永安侯不會教兒子呢,可自己教出來的兒子又成了什麼樣?

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否則男人在前頭拼命,後院卻處處點火,沒有一刻安寧,秋風居那幾個得好好敲打一番。

言談間,侯府下人送來火狐披風,裴翊恩把邵玖仔細裹好後一把抱起。

「時辰不早,女婿得帶玖兒回去拜堂。」丟下話,他親自抱起新娘走出邵家大門。

醒來的時候全身舒爽,邵玖看一眼身上寢衣,腦袋昏沉沉的,今天不是她成親嗎?她的鳳冠霞帔呢?

舉目四望,她確定這里不是稻香村,看著桌上嬰兒手臂粗的龍鳳蠟燭,她已經成親了?

可是整個過程怎會毫無印象?

心底正懷疑著,就見房門打開,裴翊恩提著食盒走進來,看見已經清醒的人兒,他把食盒往桌上一擺,快步上前將人托抱起來。

模模臉頰、模模手腳,他不放心地用自己的額頭貼上她的,確定沒有發熱後,說︰「大夫就說你該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頭痛不痛?」

「還好,我怎麼啦?」她捶捶腦袋,想不清楚怎會跳過人生頗重要的階段,直接在喜床上躺平?

「邵玥想偷龍轉鳳,代替你嫁過來。」

「代嫁?她還真能想,你把人抬回來了?」

「我哪有那麼蠢,邵琀才剛背起她,我就知道新娘被調包。」他把她從床上抱到桌邊,安置好碗筷後,往她碗里夾菜。

「玥姊姊和我身量差不多呀,你怎麼看出來的?」

嘗一口,是她喜歡的麻婆豆腐,今兒個掌勺的是百味萬源的張大廚吧?

滿桌子都是她愛吃的菜,他找人探听過了嗎?突然想起衛梓青的話——真的,再沒人能像他對她這麼好了。

「你那麼瘦,她肥得像豬,當然分得出來。」又給她夾一塊松鼠魚,往她嘴里喂。

她張口吃了。「你說她肥得像豬?玥姊姊听見定會哭得死去活來。」

「這樣就要死去活來?以後還有得她哭。說,想怎麼修理她,我來動手。」

「算了,這又不是第一次,只要是最後一次就好。」反正已經出嫁,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兩人變成平行線,邵玥再想害她也沒啥機會。

「她以前害過你?」

看著裴翊恩,本不想說的,但想起小姑子,猶豫片刻後她斟酌著用字,緩慢說道︰「裴曦恩是個很有才華的女子。」

裴翊恩不懂,不是在討論邵玥嗎?怎麼會扯到裴曦恩身上。「所以?」

「有才華的人難免恃才傲物,何況文人相輕,我家柳師父沒旁的嗜好,就喜歡炫耀學生,于是一次兩次……針尖對麥芒,裴曦恩與我杠上。」

她說出裴曦恩三番兩次的作為,說邵玥扮演的角色,以及自己化險為夷的過程,最終她嘆道︰「這就是女人之間的戰爭,雖不見硝煙卻一樣慘烈。」

裴翊恩擰眉。「為什麼信里,你從不提這些?」

邵玖進宮為賢妃守喪時,自己派人趕回來暗中保護她,後悔了,他太早把人撤回去。

「沒有造成實質上的損失,何況我能應付的事,干麼到處告狀。」人之所以把一件事到處嚷嚷,通常是因為無能為力。

「如果今天的事沒發生,你是不是打算連裴曦恩都放過?」

她搖頭認真回答,「就算沒今天的事,我還是會跟你稍稍透露,因為那是你妹妹,宮變時她遭遇禍事,往後婚嫁恐怕會艱難些,那麼我們踫上的機會可就多了,踫得多、她心里又不舒服,意外肯定少不了,得讓你有點心理準備。」

只想防止新意外,不打算追究舊仇恨?還以為她挺聰明的,沒想到是個看起來機靈的笨蛋。

永安侯府那邊三番兩次派人過來,通知他成親後一定要帶新娘子回去認親,他始終沒答應,只在今日邀請父親以家長身分來觀禮。鳳和長公主也跟來了,他沒讓她上座,高堂的位置上,除了父親,另一邊他放上母親的牌位。

驕傲的鳳和長公主本想借今日大喜,重返社交圈,可他今天這一出讓她沒臉,她氣得連席都不坐,硬拉著父親離開。

他知道父親為難,但最終他還是選擇離開。

難受嗎?多少有一點,但無所謂的,自己已經長大,再不是那個懵懂少年。經歷過風風雨雨,這樣的難堪于他而言早就無足輕重,反正他被父親拋棄,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以後你們沒機會踫上。」

「怎麼可能,都是一家子呢。」

「她們敢欺辱你,就甭想和我們當一家子。」他壞壞笑道,過去的事玖兒能算了他不能,誰做過什麼,都得一筆一筆算清楚。

「眾口磔金,往後你在京城當官,再不能像過去那樣罔顧名聲,一頂不孝的大帽子就能把你壓垮。」

「你不是討厭宅斗?我替你免除還不樂意?」

「是討厭,但在其位就得謀其事,我既然成為平南侯夫人,該我做的事,樁樁件件都得到位,我不希望你為了我被人說嘴。」

不管這樁婚事她是不是被強迫,最終她還是心疼他?看吧,就說她心軟,這樣的她又怎會對窈娘使手段。

「外面賓客都散了?你不必出去應酬?」

「沒,但四皇子和梓青、阿珩都在。」現在他們幾個聲勢高漲,誰不想在他們面前露臉,尤其是衛梓鑫。

「可你畢竟是新郎官。」

「今兒個所有人都看見我抱著你舉行婚禮,平南侯的新婚嬌妻身體嬌弱,需要新郎官悉心照顧。」這叫無心插柳柳成蔭,她不喜歡應酬,今日的意外成為最好的借口,往後她樂意就露個面,不樂意就待在家里,想干啥干啥,任憑心意。

「我嬌弱?」她強壯得像頭牛好嗎?隨手能把小偷給打得顱骨凹陷。

「別埋怨我,這是你家祖父想出來的說詞。」

他夾一塊雞肉喂她,看著她咀嚼、看她咽下去,她明明吞得很正常,可被他這種看法盯著,氣氛瞬間曖昧到讓人頭皮發麻,她別開臉,懊惱道︰「看什麼啦?」

「看你的嘴,請你管好它。」

「為什麼?」她的嘴惹他啦?

「因為我隨時想要親它。」

這話……他從哪里學來的?

裴翊恩又湊近她幾分,臉差點貼上她的,她抬手,下意識朝他巴過去。

一把抓住她的小拳頭,貼到自己胸口,幸好他有先知之明,知道要強練武藝,否則早晚要被小豆丁搧到去貼壁。還好,哥哥有練過。

「唉,跟我在一起,你遲早要變壞。」

嘆那口氣是什麼意思?又軟又綿又……害她臉紅心跳、血壓狂飆,血管里面鑽出毛毛蟲無數條,勾得全身一陣陣麻癢。

「是啊,會變壞,耳濡目染、近朱者赤。」

「不對,是被我寵壞。」

「裴翊恩,你夠了哦。」她邊退邊推開他的臉。

這種程度的挑逗,對于今晚怎麼夠?自己可是名符其實的壞蛋,她沒經驗,但他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高手,想當年多少青樓名妓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

「不夠,我要看一年、十年,一輩子、十輩子。」他沒拔開她的手,反倒後退兩寸,舌忝上她的掌心。

心一抖,觸電了,她連忙把手縮回來。

邵玖就像無助的小紅帽,裴翊恩則是虎視眈眈的大野狼,越看她越覺得美味可口,恨不得立刻將她生吞下肚。

她是愛情生手,但再生上輩子多少也看過幾回,還是能看懂他發出綠光的眼楮代表什麼的。

「呃,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出去應酬一下客人。」

她舌忝舌忝嘴唇、吞吞口水,想咽下那種不受控的感覺,卻沒想到感覺沒咽下,卻更加激起大野狼的口月復之欲。

「我覺得我現在應該把新娘子抱上床,將今天晚上的重頭大戲給處理掉。」說完,霸道總裁沒經過蓮花女主的同意,一把將人從椅子上抱起來。

「放開我,我還沒吃飽。」邵玖慌了,一拳捶上他的胸口。

噗!幸好哥哥有練過胸口碎大石,不然肯定會在新婚之夜吐血而亡。

「可我餓得厲害,不如……我先吃飽再喂你。」呃,被打餓的。

一個翻滾,男人依體型優勢滾到女子上方,他笑了,又邪又痞的壞蛋表情重現江湖,他俯,迅速封住了心上人的抗議。

打過仗的男人和普通男人有啥差別?

差別在于體力及。打過仗的男人,經驗教會他們,有肉堪吃直須吃,誰知道下一頓會在什麼時候出現,于是這個晚上,不懂得體貼的壞蛋把邵玖給弄昏好幾次,直到她開始懷疑自己能不能活著看見明天的太陽時,他終于願意對敵人發送些許仁慈。

因此,永安侯府的人來催了好幾次,他們才姍姍來遲。

根據邵玖多年在京城貴族圈混的經驗,對于房地產的估價還算準確,看著府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這個永安侯仕途如何不知道,但經濟上肯定混得不差,也許以後還有機會撈點遺產來花花。

永安侯是個嚴肅的中年大叔,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兒個婚禮鬧得不愉快,坐在上位的他和鳳和長公主臉色都有點臭。

搞不懂啊,這是啥操作?不愉快就少見面,卻偏要把人召來、再擺臉色給人看,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看一眼身旁的壞蛋,從進入侯府大門,他的眉頭就皺成團,彷佛即將面對的不是親人,而是欠人砍的頭號敵人……這個家的親屬關系有點復雜吶!

在座的除了永安侯夫婦之外,族中幾個長輩,裴曦恩、裴駿恩也都在場。

裴駿恩垂著頭把玩手上的玩偶,對外界的事沒啥反應,裴曦恩倒是從邵玖進門,眼神就銳利得像羽箭,咻咻咻地拼命往她身上發射。

無妨,落敗者的仇視,是勝利者的徽章,她很樂意把這枚徽章別在身上。

眼看鳳和長公主要發難,邵玖柔柔弱弱地開口,「還望婆婆見諒,媳婦這幾天病得厲害,早起頭昏眼花下不了床,但相公說今日認親,無論如何都得向族中長輩請安,因此請了回大夫、用上猛藥,這才勉強能夠下床,讓各位長輩久等,實在是媳婦的錯。」

伸手不打笑臉人,又怎能打病人,更別說病人長得那麼美,笑齬這麼甜,聲音這麼柔,都得用猛藥才能下床了,還小心翼翼的賠禮致歉,責備這麼乖巧溫順的媳婦、肯定是白雪公主她家的壞皇後附身。

下人端來茶水卻沒準備墊子,昨兒個才下一場大雪,地板冰涼涼的,這是誰在作妖?

幸好壞蛋他爹有點人性,快速端了茶說︰「以後兩人好好過日子。」隨即給出紅封,讓兩人起來。

走到鳳和長公主面前,裴翊恩不想跪,但邵玖拉著他跪了,別無他因……就是名聲挺重要,如果沒有其他族人在場便罷,可坐在右首的那位,彷佛是御史大人。

沒想人心險,竟比江湖更險,鳳和長公主居然讓兩人跪在地板上拉起家常,這是想跪廢兩雙腿嗎?

但真對不起,她才剛剛「用過猛藥」呢,于是眼前一暗、身子一歪,倒進裴翊恩懷里,顫抖著被親腫的小紅唇,輕道︰「相公,我冷。」

長輩多數是男人,哪會注意女人間的彎彎繞繞,直到這會兒才發現夫妻倆直接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難不成整座永安侯府就找不出兩張軟墊?這哪是請安,根本就是在給下馬威、作踐人吶!

倘若以前就算了,但現在的裴翊恩可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鳳和長公主這麼做,分明沒把邵丞相和皇帝放在眼里。

想起昨晚邵丞相特地上平南侯府,親自向在座客人舉酒致歉說的話,滿京城都曉得玉福郡主為了施粥濟貧,替皇上分憂而染上風寒,鳳和長公主竟還這般做派?眾人看一眼永安侯,長嘆一口氣。

永安侯自從娶鳳和長公主進門後,脊梁骨像被人抽走似的,再也直不起來,族里有事找上門,都得長公主點頭才作數,現在又……唉,夫綱不振吶,都說娶妻不賢禍事多,難怪他女兒會踫上那等糟心事。

御史堂伯父裴志陽出聲道︰「天冷,先讓孩子們起來吧。」

鳳和長公主還打算讓兩人多跪一會兒呢,但堂兄都說話了,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端了茶,放一對金鐲子在托盤上。

那鐲子比邵玖這個吝嗇鬼給姊姊們的添妝還薄了些,看來鳳和長公主挺摳門。

之後,兩人分別給幾位長輩見禮,收的全是紅封,但肯定不單薄,呃……就是看著,比公公給的厚了那麼一些些。

收完禮,邵玖分別贈公婆一雙鞋子,在視線與鳳和長公主對上時,心里搭上一句︰一路好走。

她中規中矩地給了裴駿恩筆墨硯台,卻在走到裴曦恩跟前時,沒拿出事先預備的荷包,反倒褪下腕間金鐲遞上,那鐲子比鳳和長公主給的大了一倍不止。

這幕看在其他長輩眼里,對鳳和長公主更加無語,回想傳言,過去族里有清貧子弟上門求助,听說得了幾兩銀子和一大篇酸言酸語,說那銀子拿在手上,卻心寒得徹底。

該處理的事還是得盡快處理,于是鳳和長公主頻頻給丈夫拋眼色,永安侯握了握拳頭,雖然滿臉為難,但還是開了口。

「翊恩,為父沒想到短短幾年你就能立下如此功名,為父深感欣慰。樹大分枝,既然你能獨立,那麼也該分家了,弟弟妹妹還小需要照顧,但是你我很放心,這分家契書你就簽了吧。」

說完,連同分家契書,永安侯拿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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