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芝恩沉默了,心想要放了蔣氏,下次再讓她害她嗎?
不,她可不是聖母,無法容許有人一再的威脅她的人身安全。
她抬起頭道︰「王爺既然那麼熱情想辦這案子,那麼就辦到底吧!」
韓霄挑了眉,「本王真滿意你的回答,要是你回答放了她,那就不好玩了。但本王是從來不做虧本生意的,本王救了你,保住你的名譽,現在又幫你對付你嫡母,除掉禍端,不是有句話說,受人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你想如何答謝本王?」
姚芝恩心頭一凜,她早該知道,天底下沒有那麼好的事,這男人幫她是另有圖謀。
就算他不是殺人魔,也絕非善類,畢竟他連殺人都不痛不癢了。
冷不防地,韓霄又朝她跨出步伐,輕輕挑起她的一綹長發握在掌中,傾,在她臉旁低聲邪魅的道︰「說真的,本王不介意你以身相許的。」
太近了,實在太曖昧了……
姚芝恩心跳失序,每一次呼吸都能將他的熾熱氣息吸進胸腔里,她本能的想往後退,偏偏頭發被他扯住動不了。
她徹底的明白,若這男人真的想得到她,她是避不開的。
姚芝恩馬上轉了念頭,避不開不如正面應付他,她腦里浮現一個大膽的念頭,雖然那是一個與虎謀皮的交易,但若成功了,對她也有好處。
「如果說,我身上有比以身相許更好的籌碼,想跟王爺談更大一筆的交易呢?」這男人是高高在上的璟王,是權傾朝野的男人,她可以利用。
「交易?本王有興致了,說來听听。」韓霄松開她的發絲,露出興味的笑看著她。
得到自由後,姚芝恩稍稍往後退,和他保持個距離才安心,接著拉開左袖,露出潔白的手腕,在那兒有道淡得快看不見的長條疤痕,這是她每日三次的抹藥才變淡的。
「任誰看,這都是我割腕自盡過的傷痕,可實際上,這並非出自于我的意願。」
韓霄看到她手上有疤痕時很是訝異,她不像是會自盡的人,听到她最後那一句更覺得有意思,不禁揚起眉梢問︰「這話的意思是……有人想殺你,故布疑陣偽裝你是自盡的?」
「王爺真是一點就通。」姚芝恩細細解釋,「我明明是個左撇子,為何會用右手拿刀割左手?我當真想不透,而且據我的丫鬟說,我在自盡前心情很好,對她們說好我隔天一早要去找我表哥,我沒有自盡的道理。」
韓霄听得迷糊了,「你自己對出事前後的記憶沒印象?」
「是的,在我清醒過來後,我失去了所有記憶。我原本以為是嫡母想害我,但又覺得不是,畢竟她有太多方法可以害我,不需如此大費周章,再者嫡母若真的想要我的命,今天不會只打算讓我失去名節而已,我想,是另一個藏得更深的人想害死我。」
韓霄听完後拍了手心,玩味地道︰「那麼你是希望本王替你捉出凶手了?」
「不只是找出凶手,我希望王爺還能當我的靠山。」
「靠山?怎麼說?」韓霄挑了挑眉。
姚芝恩直視他,坦白道︰「實不相瞞,我爹是個極勢利的商人,我原本是他最不看重的庶女,他要隨便將我嫁給一個七十歲的老人當繼室,是看在我會醫術的分上才收回成命,讓我掌管他那快倒閉的藥鋪子。
「不過,一個女人要經營藥鋪子不容易,好不容易藥鋪子的生意有起色了,開始賺錢了,竟被同行打擊說我這個女大夫醫術不精,制的藥不純。
「下個月我有兩家藥鋪分號要開張了,我希望王爺能對外美言,不必說太多華而不實的話,只要您肯定我的醫術便夠了,如此一來,就不會有人因為我是女人看輕我的醫術,這藥鋪子的生意也會變得更好,我爹也會更看重我,讓我繼續經營藥鋪子,另一方面,那個躲在暗處想加害于我的人,也會因為王爺心有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韓霄听完她這一連串說的話,毫不客氣地嘲諷哼道︰「你可真聰明,一箭雙雕,好處都被你佔盡了,還真貪婪啊,真看不出來你是這種會利用人的女人。」
被看出私心,姚芝恩窘迫起來,又有點扼腕,所以……不行嗎?
「那,說說看給我的報酬是什麼?」
姚芝恩听到他這句話又充滿了希望,沉穩答道︰「我可以當王爺專屬的大夫。」
「當本王的大夫?」韓霄嗤笑了聲,嫌棄地道︰「這一點意思都沒有。」
姚芝恩繼續說服,「王爺,您的性命安危比什麼都來得重要吧,您想想,那晚要不是我及時幫您包紮,您恐怕會因失血過多一命嗚呼,或者傷口潰爛發炎截肢……」
「停!」韓霄真是听不下去,「沒見過你這種厚臉皮的女子,你的醫術真有那麼好,無論什麼疑難雜癥都會治?」
「是的。」姚芝恩自信十足的回道,「而且我想,王爺平常為皇上辦的是極機密之事,要是不小心負傷了,肯定不想被人發現吧,由我來醫治會比請太醫方便。」
韓霄听到這一句,黑眸一眯,接著哼笑了聲,上前一步勾起她的下巴,略有不悅地道︰「總覺得被你坑了,這是個賠本生意呢。」
心思真玲瓏剔透,看透了他為皇上秘密辦事,拿這事來說服他點頭。
太近了,這男人說話都要靠那麼近嗎?又動手動腳的,真沒禮貌!
姚芝恩難以抵擋韓霄彷佛要望進她心底的深邃眸光和噴在她臉上的熱氣,但別開臉又顯得自己在害臊,只能直視著他,冷靜地道︰「絕對劃算的。」
「算了,就當本王打發時間吧!」韓霄終于松開了她的下巴。
日前他進皇宮,皇上又交付他新的任務了——皇上懷疑近來小動作頻頻的丞相有造反的跡象,要他去查個清楚。
首先,他從丞相的周邊人物查起,查到丞相近來與皇商姚賢有密切的生意往來,也不知是真的做生意,還是在掩人耳目,畢竟姚賢是富甲一方的皇商,有足夠的金錢供丞相招兵買馬,所以他得接近姚賢,從姚賢身上調查。
這個姚芝恩,算是他辛苦工作下的慰勞了,和她周旋挺有趣的,可以讓他放松心情。
「謝王爺。」成功了!
姚芝恩重重松了口氣,但旋即,她發現自己放松的太早了。
韓霄在這時候坐上了椅子,看了一桌早備好的酒菜,朝她勾了勾手,笑得十分囂張傲慢地道︰「芝恩姑娘,倒酒吧,陪本王喝個幾杯,得先讓本王看看你有誠意的一面。」
姚芝恩听到這句話頓時硬生生僵住了,這男人,真當她是青樓女子了?
下一瞬,對上他那傲慢里帶有調侃捉弄的眼神,知道他是故意的,她暗暗磨了磨牙,告訴自己,為了大局,只能忍一忍了。
那日晚上招待韓霄的筵席,姚芝恩也在場。
她是庶女,照理說,原本不該有她的位子,但她獲得姚賢的允許了,充分顯示父親對她這個庶女的看重。
韓霄也在姚賢介紹姚芝恩是個大夫時,順口說了句,他若病了希望由姚芝恩醫治他的話,還說等博仁堂的分號開張,他會掛上由他親自題字的匾額,又說博仁堂以後就由他照看,有麻煩可以找他等話。
隔天一早,整個姚府都知道姚芝恩的醫術受到了韓霄的器重,有了韓霄這靠山關照,這是何等光榮的事,大伙兒都高興不已。
兩天後,蔣氏受到了姚賢的嚴懲。
韓霄派去的人捉了幾個可疑人犯,在逼供之下,他們都如實說出是受到蔣氏的支使,蔣氏存心灌醉劉公子,將姚芝恩引到廂房里,想害姚芝恩失去貞潔的事實。
姚賢在大怒之下,連夜將蔣氏送往山上偏僻的尼姑庵去,直呼她讓他在韓霄面前丟了大臉,哪有當家主母會謀害自家女兒的,他不想再看到她這張丑陋的臉,要她到尼姑庵吃齋念佛好好的反省。
姚芝蘭去送母親一程,哭得梨花帶淚,「娘,您離開了,那我怎麼辦?」
蔣氏慈藹的順了順她的發,「娘沒事的,又不是一輩子都不回來了,等你爹氣消了就會讓娘回來的……」她一頓,小心叮嚀女兒道︰「倒是你,以後別去找姚芝恩麻煩了,那個丫頭不再是以前那個任人宰割的小可憐了,不是你可以應付的人,不要招惹她。」
姚芝蘭難以置信向來強悍的母親會說出這番告誡,「娘,她是死了一遍後,被鬼附身才那麼厲害嗎?還是她真的被菩薩庇佑?」
蔣氏也說不上來,她只知道,她輸了,輸得淒慘。
明明她最恨的那個葉氏早已經死了,她心里偏過不了檻,偏去找她女兒麻煩,如今被扳倒了,被老爺深惡痛恨,她只能說悔不當初……
「總之,記住了,別去招惹姚芝恩,她攀上了璟王,受到璟王的庇蔭,自有她的手段,你斗不過她的,離她遠一點。」
「她憑什麼能得到璟王的庇蔭。」姚芝蘭不滿的怨道。
蔣氏看出了女兒眼里的私心,厲聲告誡,「璟王不是你可以妄想的男人,你以為他會看上你嗎?你就安分的過日子,不爭不搶,再怎麼說你都是個嫡女,你爹會幫你安排好婚事嫁人的。」
姚芝蘭陷入從未有的沮喪里,一句話都沒說。
而在蔣氏最落魄之際,姚芝恩便成了最風光的。
姚府里的庶女們都見風轉舵想親近姚芝恩,尤其是七小姐姚芝英和十小姐姚芝琪,她們曾在月老廟邀過她,深怕被誤會是受到蔣氏唆使的來澄清討好她,連向來最吃得開的莊姨娘也有意拉攏姚芝恩。
只是,姚芝恩都沒空搭理她們,博仁堂兩間分號就要重新開張了,她每天都忙里忙外,早出晚歸的。
終于,到了分號開張當天,韓霄差人送上三面匾額,連總號都有,就寫著懸壺濟世、術精岐黃等字樣,一掛上後,造成了轟動。
韓霄權傾朝野,姿態向來高得很,不見他特別關照過誰,這特意送上匾額給博仁堂的舉動,可是前所未有的頭一回,不正是肯定姚芝恩的醫術嗎?
于是在分號開張當天,鋪子里賣的各種藥丸都熱銷一空,一連數天,有不少人上門買藥丸都空手而歸,還得要預訂才買的到,哪還有歧視她是女人,醫術不精,做的藥丸不純才會賣等等惡意言論。
接著不久,京城里出了件大事,老字號聖惠堂所賣的號稱吃了就見效的天價藥丸,用的藥材並不純,加了便宜的劣藥,被官府查封了,老板等一干的大夫伙計都被捉去審問了。
京城百姓們為之震撼,他們所信任的聖惠堂竟賣假藥斂財,其他幾家大藥鋪也把藥丸價錢抬得太高了,分明是在騙錢,反過來看博仁堂,他家藥丸價錢實惠又有效,人人都夸姚芝恩醫術好又具有仁心。
姚芝恩明白聖惠堂賣假藥被查封肯定是韓霄的作為,要不怎會在這個時間點暴露?那日她豁出去的和韓霄做交易,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姚賢見到這種生意大好的盛況,還有聖惠堂落敗的慘狀,自是開心得闔不攏嘴,一掃蔣氏帶給他的陰霾。
這天,姚芝恩提早讓三間藥鋪子休息,在總藥鋪後方的一片空地上架了烤肉架烤肉,想答謝這段日子以來和她一起努力工作的伙伴們。
這烤肉架是用磚石和鐵網子簡單架成的,鐵網上鋪著肉香四溢的五花肉串,雞肉串和羊肉串,還有香菇、青椒、玉米等青菜,周圍擺了十幾來張的小板凳,眾人和樂融融的坐在一起,雲娘和翠花來回走動,一邊幫忙將烤好的食物分給眾人吃,一邊跟著大快朵頤,忙得不得了。
江姨娘和唐姨娘得到姚賢的許可前來吃烤肉,姚韋安拿著肉串吃得好開心,大智帶著他兩個弟弟來,也都吃得停不下來。
「好好粗,可惜我娘說有事不能來……」大智含糊不清地說。
姚芝恩知道胡大娘是不好意思跟來,含笑道︰「我準備了很多肉,就包一些回去給你娘吃吧。」她望向伙計們,其中有好幾個同樣是貧民區出身的年輕人,「你們多吃點,也帶一些回去給家人吃吧。」
貧民區里的人平常哪有那麼多肉可吃,還可以帶回去?
幾人聞言都感激地道︰「姚大夫,謝謝您,您人實在太好了,為大伙兒義診,還給我們工作,讓我們不必挨餓……」
姚芝恩不只選人在藥鋪子里當伙計,連到山上挖藥草的工作也都交給貧民區里沒有活計的人做,現在幾乎是每戶人家都有工作可做,日子過得平穩多了。
姚芝恩雙手叉腰,拿出老板的威嚴道︰「所以你們得認真工作才行,偷懶的人我是不會請的!」
眾人連連保證,「我們會認真工作,不會偷懶的!」
姚芝恩笑了笑,又催他們快點吃肉,多吃一點。
江姨娘見她沒怎麼吃,將她拉來,塞了一串肉給她,「芝恩,你瘦了一圈知道嗎?你才需要多吃點!」她自個兒也咬了一口手的肉串,「天啊,這烤肉怎會這麼美味,真是太好吃了……」
「那也得看烤的人是誰!」李掌櫃過去當過大廚,因此由他負責烤肉,「這烤肉可是要看火候的,還有這醬汁,可是我精心調配出來的,刷上去當然美味了,我看我都可以去擺攤賣烤肉了!」
姚芝恩看李掌櫃得意洋洋,看到大伙兒听了都在笑,覺得這氣氛真好。
在這時,葉宗輔來了,他是去出了外診,才這麼晚過來。
姚芝恩見他來了,將手里還沒吃的烤肉串遞給他道︰「表哥,快來吃烤肉吧,熱騰騰的很好吃。」
葉宗輔對著她手中的烤肉串長長吸了口氣,「好香啊!都餓死了!」他一放下背著的藥箱,便不客氣的將烤肉串拿過去,大口吃起。
姚芝恩看著他這吃相,隱約想起什麼,讓她愣住又揉了揉頭。
「怎麼了?」葉宗輔看她盯著他看。
「我剛剛好像想起了什麼,這幾天偶爾會有一些畫面掠過腦海,但每當要仔細想時,就會感到頭疼。」
「芝恩,莫非你恢復記憶了?」葉宗輔大驚的問道。
姚芝恩搖了頭,「只是想一些片段,剛剛我想起了我曾經做飯給表哥吃,你吃得很開懷……」
「還有想起其他的嗎?」葉宗輔向前一步,單手扣住她的肩膀問。
「也有稍微想起我娘的樣子了……」姚芝恩發現葉宗輔的神情異常認真,甚至是帶有緊張的,她從未見過他這樣,不禁問︰「表哥,你怎麼了?」
葉宗輔這才發現他捉著她的肩膀,他忙松了手往後一退,有些困窘地道︰「抱歉,我只是……太高興了,畢竟你是我的表妹,我當然希望你快點恢復記憶。」
「沒關系的。」姚芝恩听他這麼說便不在意了,事實上她原本是想不起任何原主的記憶的,是托他這個表哥的福,才慢慢地自腦海里冒出一些片段。
她想,是由于原主愛慕著她這個表哥,這身體才會受到刺激回想起來吧,只是記憶都不太完整就是。
葉宗輔仍是感到尷尬,將最後一口烤肉吃完後,擠出話道︰「芝恩,你說你只要仔細回想就會頭疼,那麼你就不要勉強去想,順其自然吧,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我知道了。」姚芝恩看他一副做錯事的樣子笑了,然後指向香氣四溢的烤肉架,「表哥,那邊還有很多的肉和菜,我們一起吃吧!」
接下來的日子,姚芝恩忙得像陀螺,要煉藥丸還要看診的,真想住在藥鋪子里算了。
不過,她忙得很有收獲,最近出外診不再只是看婦科,也有大戶人家的老爺公子來向她求診,這說明她這個女大夫漸漸受到了男人們的肯定。
而在這段期間內,姚芝恩有听聞過韓霄來過家里幾趟和姚賢談古董生意,不由得慶幸她都不在府里,沒機會遇上他。
姚賢一廂情願的認為韓霄對她感興趣,她真怕她在家里,姚賢會要她去伺候韓霄,這種事再來個一次她可會受不了,而且和那個男人相處壓力太大了,必須時時防備著他,可以的話,她並不想遇見他。
今天,姚芝恩難得早點回家,沐浴完後,她坐在床上,拾起桌上的一只香包。
這是表哥送她的,說是只要戴上他做的這個香包,就不會犯頭疼了,也會容易入睡,她就試試吧。
如此想著,把香包戴上脖子後,姚芝恩下床想吹熄放在桌上的燈,卻突然听到門外一陣急遽的敲門聲。
「誰?」
「小姐,快開門!」
姚芝恩並沒有留奴婢在房內守夜的習慣,待她沐浴完,便將雲娘和翠花趕去睡了,現在听到翠花的聲音還真令她意外。
姚芝恩怕是有什麼事,忙披了件外衣便去開門。
翠花見門開了,便沖進房躲在姚芝恩背後,一臉驚嚇,而她這一讓開,馬上有一名黑衣人踏進房里。
姚芝恩認出是上次和韓霄一起到姚府的護衛,只見他指示著另兩名護衛將韓霄攙扶進來,此刻的韓霄似乎失去意識,低垂著頭,看起來不太妙。
「你們王爺怎麼了?」
「王爺受傷了!姚大夫,快救救我們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