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食堂 第七章 決定出手幫夏家人(2)

夏羽晨與姊姊朝夕相處,自然明白姊姊的個性,一旦做了決定,九條牛也拉不回來,不行,阻擋不了她,就得找個能幫得了她的人。

從廟會後,夏羽晨跟吳奕就走得較近,至少是夏羽晨比較願意主動開口的成年男人。

夏羽晨在確定姊姊出門後,後腳也跟著離開,沿著山徑直奔采石場。

守門的工人都認識夏羽晨,找的還是被湯紹玄提拔成小管事的吳奕,很快的,夏羽晨就見到他。

吳奕成了小管事也有一間小小辦公的屋子,他一早就忙著處理該做的事,打算忙完了就去找湯紹玄談葉嬤嬤交托之事,沒想到,當事者自己跑來了。

夏羽晨沒有著墨自己的事太多,重點是姊姊去找那群人會將自己置身在危險中,他迫切的請求吳奕帶人去幫姊姊。

吳奕拍拍胸脯,「你放心,我找湯兄弟出馬。」

「湯爺願意嗎?」夏羽晨跑來這里也存有私心,他希望湯紹玄能替姊姊出頭。

他看得出來,經過這陣子吳奕等人的努力,湯紹玄對姊姊還是沒有特別關注,反而姊姊一如過往的巴結奉承,就連做衣鞋等也是姊姊自己開的口,至于多招待的私房菜,湯紹玄還是付了錢的。

算得如此清楚,他可以想像就算姊姊給了那些鞋襪衣服,他也會依巿價付錢。

湯紹玄對姊姊沒有那份心思,這也是他沒再主動接近湯紹玄的原因,他的姊姊是最好的,他不識貨,總有識貨人。

但想是這樣想,他認識的人中,最適合的還是只有湯紹玄。

吳奕拍拍小面癱的肩膀,要他放心回去,但特別交代他不能去港口,他去了幫不了忙,他們反而還要顧忌他。

夏羽晨是想過去,但他也不願意當累贅,還是乖乖回家。

將夏羽晨送走,吳奕麻溜的就往湯紹玄辦公的大屋子去。

湯紹玄見到他,額際就抽疼,入口的碧螺春也不香了。

自從吳奕成了小管事後,做事是有模有樣,也很盡責,但遇到夏羽柔的事,他就熱心過頭,老是在那叨念夏羽柔有多好,讓他有些後悔提拔了他。

他蹙眉,「什麼事?」

吳奕嘿嘿笑了笑,瞄瞄站在一旁听命的小強,再挑眉看看門口。

這是要說的話不能讓別人听?湯紹玄看了小強一眼,小強愣了一下,隨即明白的退出去,吳奕笑咪咪的直接拉了椅子坐到湯紹玄面前,開始說長道短。

「阿晨在讀書上極有天分,過目不忘又聰慧,說是神童也不為過,書院的夫子已經無法教他更多,直言讓他去縣城里更好的書院念書,但他求夫子隱瞞這事兒,」

他嘆了一聲,「湯兄弟也知道,讀書要錢,但夏家的狀況哪有辦法送他去縣城?」

他又娓娓道來夏羽晨怕姊姊的負擔太重,蹺課到港口打零工想存學費的事。

「他才十一歲,身板單薄,搬那一袋袋重物吭都不吭一聲,忙活那麼久,最後連一個銅錢都沒拿到,還給人揍了扔下海,」他用力搖頭,「這事兒瞞不下去,姊弟倆起沖突,到現在啊,一個說要去解決,一個不給去;一個要他好好讀書啥也不要管,一個要她別再管他閑事,他已經長大……」

「他們的事與我何干?」湯紹玄不得不打斷他的長篇大論。

姊弟吵架的緣由其實在夏羽柔酒醉時,他就已經知道,但不管是他,還是知情的葉嬤嬤,甚至夏羽柔自己都不曾對外提及,事關她的清譽,三人有默契,當做從沒發生過。

「與你何干?需要湯兄弟幫忙啊。」吳奕瞪大了眼,「怎麼說,湯爺也是武陵采石場的副總管,雖然不是個官,但在鎮上也算大人物了,誰不識得你?你去港口說上一聲,那些痞子混混知道阿柔姊弟是你在罩的,哪敢再欺侮他們?」

湯紹玄抿抿唇,神情仍是冷的。

「我知道,這是多管閑事,但阿柔跟阿晨就是沒靠山才讓人欺侮,我偷偷跟湯兄弟說,那幾個壞胚子可跟阿晨說了很多難听話,說阿柔看來一派清純,像沒被開苞的雛兒,哪天要大伙兒一起抓了她來試味道;還有人笑說,是她太潑辣,前夫沒能耐才動不了她,哥兒幾人還治不了他,包準讓她爽……咳……」

吳奕一開始說得憤慨,到後來也覺得有些尷尬,然而湯紹玄听得黑眸微眯,頓時怒了!

夏羽柔說到做到,她向鄰居借了騾車去港口。

上次來這里,還是城隍廟的廟會,而且是晚上,白天這一看,少了燈火,景色截然不同,海天一色,特別讓人舒服。

夏羽想了想,自從父母離世後,她就沒往這里來了,一是被帶離青雪鎮,即使再回來,也日日為生活忙碌,無暇到這里逛逛。

但今日更不可能逛逛,她駕著騾車來到碼頭岸邊,看到港口旁停著大小不一的船只,各個碼頭旁都有工人在搬運貨物,伴隨著不少吆喝聲。

她將騾車拉到一個賣肉包的小販身後的街角,拜托小販幫忙照看,也問了弟弟的事。

「這我不清楚,不過你看那里,那幾個從大船下來的管事正與幾個苦力工的頭兒接冾卸貨事宜,你去問問,他們應該知道。」他在這里賣肉包七、八年,認識不少人。

夏羽柔向他道謝,就往其中一個碼頭走去,那些人都站在那里議事。

弟弟被打的事,一定有人看到或听到,弟弟不說,她自己問。

事實上,那天的動靜的確很大,很多搬卸貨的碼頭工人都看到了,因此她一問,就有工人告訴她。

一個老工頭小聲說了,「這碼頭啊,賈家是第一壞,魏家就是第二壞,你弟弟找他們打零工跟找鬼拿藥單差不多,他們身後的勢力大,小娘子還是算了吧。」

「這碼頭魏家身後就是官家繡坊管事的魏家,在青雪鎮,魏家一手遮天,沒人想與他們為敵。」另一個工頭也說。

「對啊,對賈家、魏家,大家都是避之惟恐不及,你還討公道?天高皇帝遠,連青岳縣的縣令都巴結著魏家,你想如何?」原本一直沒開口的工頭也跟著說話。

她知道他們是好心,但她仍堅持要知道是哪幾人揍了她弟弟。

于是,熱心腸的顧工頭就帶著她到另一艘船的甲板上,暗暗指指港口最靠右邊的碼碩,在一間大工寮前,幾個高壯男子正或坐或站的說話。

「就是他們,但我看你一個小娘子還是算了,他們讓人做白工的事,你弟也不是第一個,有時給幾個銅錢就要人滾,若敢糾纏就打個半死不活丟下海,去年就死了好幾個,但那些都是窮苦人,到衙門告狀也沒用,官府都罩著,去告官的反而被打個半死。」

顧工頭說到這里,嘆了一聲,「我們這里很多人都看不過去,但世道如此,又能如何?這里一年比一年繁榮,但一個官兒在這兒混了十多年,早就把這里當成他的地盤羅,皇帝也沒改派好的大人過來管理,大家的錢是掙多了,但憋悶的事更多,老一輩都說,皇帝早忘了這里的老百姓。」

頭發花白的顧工頭感慨一番後下船了。

海風拂來,夏羽柔站在甲板上,遠遠的看著工寮里的那幾人,臉色凝重。

她原本打算無論如何都要教訓那些欺侮弟弟的人,討回工錢,現在她卻打了退堂鼓,原因無他,只因剛剛那群魏家的工人里又加入一群人,其中就有上回在書院跟弟弟一言不合,差點打起來的幾個富家少爺,還有——魏宗佑。

在她帶弟弟回到青雪鎮的第三天,在街上買生活用品時,不小心跟他對上眼,這色胚一雙眼珠就黏在她身上,邪笑的要動手輕薄,被她輕易揍了回去。

沒想到第二日,他就找了媒婆上門要納她當妾,她直接將媒婆轟出去。

後來,她听說有一批流放女囚進了繡坊,姿色皆上等,之後魏宗佑再沒派人騷擾過她,她便明白他是把色心轉移到那些女子身上。

青雪鎮的老百姓都知道,管理官家繡坊的是魏大偉,人稱「魏太爺」,而魏宗佑就是他孫子,顯然繡坊的女囚都成了那色胚的禁臠。

真倒楣!她相信,再被魏宗佑看見,麻煩就來了。

雖然不甘心,可是此刻她只有一個人,沒辦法跟他們抗衡,識時務者為俊杰,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暫且饒過,這筆帳讓他們先欠著!

山中別院,書房的密室內,湯紹玄坐在燈下,看著桌上他剛雕琢成形的小狗玉雕,潔白無瑕,是由上好的和田羊脂玉刻制。

吳奕走後,他立即派暗衛到碼頭去尋夏羽柔,若她有危險,現身保護,他亦離開采石場,回到這里,借由雕玉讓自己靜下心來。

他發覺自己真的擔心她,但這個認知並沒有讓他感到愉快。

暗衛去的及時,于是從夏羽柔與肉包小販的對話開始,到後來沮喪的乘坐騾車回去,都一一向他稟報。

想必很不甘願!他拿起玉雕小狗,模模它的頭,若有人仔細看,這小狗的眼楮與夏羽柔的極像,靈氣慧黠,十分生動。

他想起那日她醉後吐真言,嗚咽哭著,整個人看來可憐兮兮,像極母親最愛的那只小狗,狗兒只有手掌大小,一雙濕漉漉的黑眸帶著無辜與純淨,母親常笑稱,有這種眼楮的除了孩子,就只有可愛的動物,人一旦長大就會變得復雜,眼楮也必須隱藏太多心緒,總讓人看不透。

「母親,我遇見一個擁有這樣的眼楮,但已經長大的小娘子……」他看著手中的玉雕,如果母親還在,他一定會將夏羽柔帶到母親面前,母親一定很高興,原來有人就算長大,盡管經歷的人生風雨不少,仍保有赤子之心。

而母親知道她的困境,一定會跟他說︰「幫,怎能不幫?多麼好的小娘子啊。」

他笑了,終是起了惻隱之心,他放下小女乃狗,離開密室,喚了暗衛交代一番,便前往夏家食堂。

此時尚未到午時但食堂休息,自然沒開門,他敲了門,夏羽柔心情正不好。

稍早前,她回到家跟弟弟說︰「對不起,姊暫時沒能力替你討回公道,但不會就這麼算了,你等著,看姊替你出氣。」

夏羽晨卻說︰「你把自己顧好就好,沒出氣卻出了事,是要我照顧你一輩子?」

她明知弟弟毒舌是擔心她,但她還是難過,不就是因為她沒本事嗎?不然弟弟也不用如此擔心自己。

因此,湯紹玄看到她時,就見她眼眶泛紅。

他半眯起黑眸,據暗衛報告,她此去來回並未受到任何委屈,怎麼要哭了?

夏羽柔讓他在食堂坐下,但她怎麼都沒想到,湯紹玄竟然是來跟她談弟弟的課業。

「武陵書院並不適合阿晨就讀,書院在外的風評也略差。」

這她知道啊,可是她就是沒有錢讓弟弟去縣城讀書,也只好如此。

湯紹玄見她頭低低,啥也不說,又問︰「不考慮換書院?」

她抬起頭,目光憤憤,「說得簡單。」但見他一挑濃眉,她立即意識到語氣欠佳,忙擠出笑容,「呃——我就是月兌口而出,真沒其他意思。」

他也沒想追究,「據我了解,阿晨資質極佳,做學問,忌貪多嚼不爛,不能揠苗助長,但也不能原地不動,浪費他的天賦。」

弟弟被稱贊,她還是很開心的,贊同的點頭。

「其實,有一個地方很適合阿晨,不管是學生素質,還是師資都相當好。」

「湯爺說的是陳氏家族所辦的私學『無涯學府』吧,可我沒財力負擔。」她苦笑說。

不管是青雪鎮或青岳縣的老百姓都知道,「無涯學府」是陳氏家族為培養後輩而開辦的族學,因陳家老祖宗曾是輔國大臣,與朝中官員交情極好,就仗著這交情,力邀一些致仕官員前來授課。

這些年來,學府培養出多名國家棟梁而名聲大噪,陳家人大器,每年會對外招收十名非本族的優秀學子,但能進入的極少,一來是入學考很難,二來是束修高昂,所以從外招收的學生也多出身名門世族。

「若是錢的問題,我可以幫忙。」

她眼楮一亮,但隨即搖頭,「不僅僅是錢的問題,還有人的問題,要是我借錢讓阿晨去就讀,他不會去的。」

她這句話讓一個念頭在湯紹玄心里成形,事實上,從打定主意幫他們開始,他就有這樣的想法,但如此一來,他與她的往來會更頻繁,所以他真的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好主意。但眼下,似乎也只有這個方法。

「其實科考內容,不外乎以四書五經的內容作文,詩賦以及經史、時務策等……」接著,他又提論語、孟子、禮記等幾篇。

夏羽柔听得一愣一愣,然後听他說了一句,「可有文房四寶?」

她點點頭,很快的跑去弟弟的屋里,見弟弟坐在桌前看書,不禁說︰「湯爺過來了,在說讀書的事情,還提到科舉,你要不要去听听?」

夏羽晨有些心動,湯紹玄一看就是學識頗豐之人,可是一想到他對姊姊的不識貨,夏羽晨悶聲道︰「不去。」

生什麼氣?因湯紹玄在等著,她不好擔擱,拿了東西就快步跑回食堂。

她將文房四寶放在桌上,好奇地問︰「湯爺要寫什麼?」

他將紙張擺妥,拿了毛筆,看了硯台一眼,再抬頭看著站在一旁的夏羽柔,「會研墨吧?」

她點點頭,執起墨錠加點清水,緩緩的在硯台研磨起來,接著,就見他拿起狼毫沾墨下筆,不得不說,他人長得好看,寫字的樣子更好看,他的字,筆鋒干淨俐落,字形極好。

說起來,小時候爹爹除了教她讀書,也是有教過她寫字的,她練了一手好字,只是這些年忙碌于生活,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好好坐下寫字?

「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

湯紹玄寫下這幾個字,便告辭離去。

他心里對夏羽晨是有安排的,他是個好苖子,若有機會,他還是想讓他進入無涯學府就讀,學府里的夫子有幾名在致仕前可是朝中高官,享有盛名,若夏羽晨能成為其中之一的門生,受其指導,日後金榜提名不是問題,屆時,夏羽柔也有靠山。

但夏家姊弟倆各有各的主張,目前還不能讓夏羽晨進入學府就讀,那就得另做安排,直到時機成熟。

夏羽柔看著這一行字,隱隱有個想法,但她怕自己想多了,于是就拿了這張紙去找弟弟。

夏羽晨自然明白這篇是來自韓愈的〈師說〉,湯爺這是要收他當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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