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貴妾 第四章 甄姨娘好搶手(2)

王朝四海升平,三日一朝,十日一沐,不朝的日子臣子們可以選擇在衙門處理公務,或就在自家里辦公,因此臣子們若是喜歡,其實有很多時間可以待在家中。

可宋知劍卻時常待在皇宮,偶爾甚至就宿在宮中,當然皇帝信賴他,交辦的事情多是原因之一,但他帶回家做也無所謂,問題就在勇國公府的風氣,那是個英勇彪悍,院子里景致也是充滿武將之家的院落,而非南方庭園的秀雅精致。

最重要的是,府里下人用的多是武夫,要他們磨墨簡直比磨刀還難,洗筆都能像洗箭。但宋知劍一來不想用婢女,免得讓對方有成為通房的遐想,另一方面他的心月復慎悟有太多他交辦的事要做,無法一直守在身邊,所以宋知劍寧可待在宮里,那些在宮里衙當差的小太監可比家里的下人要好用多了。

然而當宋知劍發現甄妍的好處之後,事情就有了變化。

甄妍琴棋書畫皆通,又心思剔透,品味高超。先不說她將自己居住的院落做了一些改動,巨石上擺了春草,看來倒像假山,少了蒼勁多了靈巧,混土小徑被她鋪上白石,繞成別致的曲徑,雨日走在上頭又不沾土。

又比如那些看來硬邦邦的鐵樹植栽被她換成了槐樹,不僅女敕葉可以做成可口的涼菜,如今盛夏正是槐花盛放的時節,白色花叢由樹梢垂落,猶如一串精致的風鈴,也像姑娘們戴著的白玉步搖,娜多姿,風一吹來暗香飄動,滿院飄香。

而院內種植的一些松柏也讓她移植到了外頭,原本的位置就改種一些香花,夏季牡丹芍藥盛開,萬紫千紅,等到秋季,估計換成那些芙蓉木槿杭菊怒放爭妍,四李都有花可賞,巧思十足。

因此當宋知劍看到她的院子如此精美,觀之錦繡、意蘊纏綿,倒是很願意往這里來了。偶爾他會在她的書房辦公,她便替他磨墨,遇到他思路受阻,她還能提供一兩句意見讓他參詳,一副夫唱婦隨的光景。

沒那麼忙的時候,宋知劍也願意在她院子里讀讀書,她則在一旁薰香撫琴,琴聲幽遠,陶情適性,令人心平氣和。

就他的想法,綠衣捧硯,紅袖添香,這府里因為一個甄妍,變得舒適風雅了許多,也更符合他心意,能用他干麼不用?

過去他不見甄妍倒也不是討厭她,而是覺得沒有必要,畢竟兩人幾個月前還是不認識的,驟然成了夫妻關系,還是在那種尷尬的情況,宋知劍不想她太過拘謹,就盡量少與她接觸。

不過金子到哪里都會發光,甄妍竟也在勇國公府這樣特殊的地方用自己的能力得到大家的尊重,倒是令他意想不到,不用他特別關注,她的消息就會由各個管道傳入他耳中,令他對她越發好奇,她那怡然自得的生活態度相當令他激賞。

宋知劍竟隱隱浮現一個想法,他不希望有任何人來破壞她的寧靜恬淡。

可能是因為已經成了他的妾,她在他面前並沒有顯露多太拘束,所以他也不再刻意避著她,想不到之後相處起來,除了偶爾她看他看得呆了,被發現時會露出一點羞怯,其余大多時候她的態度都是落落大方,行止得宜,挑不出一絲錯處,看著她只覺得處處皆美,令人心曠神怡。宋知劍知道放太多心神在一個女人身上有違他一向的行事作風,不過時日一久,這個疙瘩他也越發不在意了,有美相伴的日子過得益發舒心,除了偶爾還是會有不識相的人冒出來打擾他的寧靜。

就在這一日,宋知劍忙里偷閑,邊用著甄妍做的豌豆黃,邊喝著近日剛送到的顧渚紫筍貢茶,手里捧著書,耳中听著她悠遠的琴聲,只覺真是人生至高的享受,但是她一曲琴音才開始沒多久,就被進入院子通報的慎悟打斷。

「三爺,夫人那里派人求見。」慎悟臉上有些無奈。「來的是芽兒姑姑,奴才無法拒絕。」

芽兒是徐氏跟前的大丫鬟,雖說是丫鬟也有些年紀了,出嫁後仍堅持跟在徐氏身邊成為她最信任的下人,所以她親自出馬,必是有重要之事,慎悟也不敢攔著。

宋知劍微微頷首,慎悟便去領了人進來,芽兒的神情倒不嚴肅,可見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芽兒先朝宋知劍見了禮,才緩緩說道,「三爺,夫人讓奴婢來,是想向甄姨娘討些甜點,不知道今日有沒有做?還有昨日甄姨娘送到夫人那里的蜜餞很是不錯,夫人也想多要點。」

「就為了這點事?」這點小事卻派了大丫鬟來?宋知劍平靜地問。

「是啊。」芽兒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三爺也知道,甄姨娘做的點心競爭者眾,萬一來的人不夠伶俐,只怕出了您這院子,點心就被劫走了……」

宋知劍無語,淡淡地看了甄妍一眼。

甄妍一听芽兒來意,綻出一個春花般的笑,「妾身早知夫人喜歡甜點,已經做好在廚房放涼了,今日做的是蜜豆酥餅,芽兒姑姑可以徑自去取。至于蜜錢,等會兒我讓春草送去。」

芽兒一喜,「那敢情好,我得快點去取,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了。」說完,她匆匆向宋知劍告退,迅速地轉身離開了。

待芽兒一走,甄妍朝宋知劍微微點頭致意,抬起手又要撫琴,宋知劍卻在這時候像是不經意地開口問道一一

「今日你做了蜜豆酥餅,怎地我這里沒有?」

甄妍笑答,「上回夫君的食盒里,單單留下了紅豆涼糕,我猜想夫君不喜歡紅豆,所以蜜豆酥餅便沒有做夫君的份。」

宋知劍微微抿唇,他是留下了紅豆涼糕,但也只留了兩個,那是想讓慎悟也嘗嘗她的手藝,想不到造成了她的誤解。

「其實……」宋知劍若無其事地道,「……紅豆我也不排斥。」

甄妍輕啊了一聲,面露歉意。「妾身明白了,只是這次妾身的確沒有做大人的份,下回一定補上。」

下回……宋知劍的表情微微一沉。

然而此時才送走芽兒的慎悟又回頭進了院子,這回他苦笑道,「三爺,勇伯求見。」

勇伯是以前宋振邦征戰沙場時就在他身邊服侍的小兵,之後一路服侍了數十年,待宋振邦將兵權交給自己大兒子宋知槍,自己閑居京城時,勇伯也跟進京城國公府服侍,雖說是個下人,那分量可不容小覷。

這等人物,宋知劍自然不可能不見,于是慎悟又帶了勇伯進來。

勇伯年約四十許,近年養得容光煥發,大月復便便,笑起來如彌勒佛那般和善,但他今日的表情看起來倒有些和善過頭了……

「今日奴才是來找甄姨娘的,恰好三爺也在,否則還見不著。」雖說勇伯身分不同,但男性總不好隨便見府內女眷,他覺得自己實在幸運,笑得益發開朗。「後日國子監潘祭酒壽辰,文人的禮本就難送,國公爺頭疼了很久,近來听聞潘祭酒最愛書聖墨,所以想向甄姨娘求一件書聖摹本墨寶,至于哪一篇適合,國公爺對此道也不擅長,由姨娘決定即可。」

書聖墨寶雖是仿品,但從勇國公手上送出那就不一樣,何況真品大多收藏在皇宮之中,總不能和皇帝去搶,能有一幅仿得極為真實的仿品,那也足以讓名家珍藏了。

甄姨正想應下,一旁的宋知劍卻陰陽怪氣地問道,「父親想要墨寶,為何不找我要?」

怎麼?一家子武將,還忘了有他這個文人代表存在了?

勇伯理直氣壯地回答,「三爺一手好字人盡皆知,可是你寫的不像書聖啊!」

宋知劍再次啞然,甄妍雖覺得好笑,卻也順勢接下話,不讓宋知劍失了面子。「請勇伯轉達國公爺,妾身今晚便寫好,明早讓人送到國公爺房里。」

「那先謝過甄姨娘了。」本以為沒事了,但勇伯突又來了一句,「國公爺順便想問,今日可有甜點?」

甄妍的笑容更燦爛了。「有的,是蜜豆酥餅,已經做好在灶房里放涼,勇伯可順道去取。」

于是勇伯也心滿意足走了。

人才一走,腳步聲都還沒傳遠,宋知劍就開口了,話聲有些冷。

「我以為你不久前才說,要做給我的衣服已經做好了,不是今晚拿給我嗎?」他暗示著她,你哪還有時間替國公臨墓什麼鬼書聖墨寶?

聞言,甄妍卻是掩唇一笑。「大人,那是里衣啊!而且是照你送來的尺寸做的,大小不會有問題,送給你之後,應該就沒妾身的事了。」

也就是說,除非他試時願意讓她看光光,否則她晚上留在他身邊也是一點用都沒有的,還不如回去寫墨寶

于是宋知劍眼中又蒙上了一層陰霾,連他都不明白這種心情的轉變是為什麼。

勇伯也走了,應該不會有人再來打擾他午後的愜意時光了,才這麼想著,慎悟再一次進門,臉上已是完完全全的哭笑不得。

「這次又是誰?」宋知劍冷著臉問。

「是公主府的錢嬤嬤……」一個個都是擋不住的,慎悟不由打內心欽佩起這群勇國公府大刺刺的大爺和大娘,也是學得越來越精了啊!

錢嬤嬤是南平公主的教養嬤嬤,從小跟著她,直到她成親出宮亦是一路相伴,慎悟自是不敢得罪。

因此錢嬤嬤也通行無阻地進了院里,行了該行的禮後,同樣也是立刻將宋知劍拋在了腦後,轉向甄妍,「上回甄姨娘送了公主一條繡帕,那繡功之精湛令人嘆為觀止。公主想向姨娘討些繡品,下回帶進宮里讓皇後賞玩。」

橫豎是些錢囊、帕子之類的小玩意兒,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只是要討皇後歡心,式樣再注意點就好,貴不貴重倒是其次。甄妍笑著應下,並沒多大勉強。

嬤嬤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要說些什麼,這次宋知劍卻難得的搶了話頭,聲音淡漠,語氣卻有些沖地道,「甜點在灶上,蜜豆酥餅,自已去拿。」

嬤嬤挑起了眉,面露訝異。「三爺怎麼知道老奴要說什麼?」

他沒好氣地望著她。「你是今天第三個問的。」

第三個?錢嬤嬤一听,差點沒跳起來。「那老奴得快去拿了,否則不被人搶光!」

她趕忙福了福身,飛也似地轉身離去,那身手真看不出已經是有歲數的人了,令人發噱。

「看來你越出眾,在這府里就越無法安生啊。」宋知劍看著錢嬤嬤的背影,語重心長地對甄妍說道。

「是大家瞧得起妾身。」甄妍謙讓了一句。

「可你是我宋知劍的妾室,忙活的倒都是別人的事……」他若有所思轉頭直視著她,沒發現自己口氣中微微的酸意。

這話讓甄妍的心頭有些異樣,她當然不敢想他會有多重視她,只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擾,任誰都要發火啊!不由帶著內疚回道,「是妾身疏忽了!下同妾身會回絕的……」

「你回絕不了。」宋知劍明白府里的人沒有惡意,也是真心欣賞甄妍的才華,才會有諸多請求,但他們定然也有甄妍不敢拒絕要求的小心思在,看看派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就知道了。

「要讓你的心思只在我一個人身上,似乎只有我親自出馬了……」他低語思忖,不禁想起了前兩天皇帝交代的那件事。

他那沉沉的醇厚嗓音卻是勾動了甄妍心中繃細的那根弦,令她心湖顫動不已。

這個男人,難道不知道自己隨便一句話就能讓她有諸多遐想嗎?他這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甄妍有些氣自己的窩囊,卻又不受控制地想入非非,面上發熱。

宋知劍目光掃過,倒是察覺了她的窘態,那模樣與以往的嬌美溫柔不同,有種生動的俏皮,他不知怎麼的手有點癢,不受控制的抬起,在她臉上輕捏了一把。

不錯,跟想象中一般柔滑細致,而且充滿彈性,倒是有些讓人愛不釋手了。他凝目看她,表情看不出有任何情緒,她卻倏地倒抽口氣,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瞅著他。

「你……」她面紅耳熱,欲言又止。

宋知劍沒有為自己的輕薄解釋什麼,何況名義上他是她的夫,又何需解釋?

「今日就到此為止吧,你應了那麼多事,也需要時間完成。」微微斂目,他由院子里的石椅起身,就要離開。

甄妍見他不打算替剛才的行為說些什麼,有意留人,但就算想問卻又問不出口,只能看著他寬厚的背影,心里頭小鹿亂撞,不知所措。

突然間,原以為正準備離開的宋知劍一個回頭,再次伸出手,在她驚愕的神情中又捏了她水女敕的臉蛋兒一把。

這次她整個人都僵硬了,櫻桃小口還怔怔地微開著,帶著傻氣。

宋知劍轉身輕笑而去。

不知怎麼地,那笑聲令她有些氣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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