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穿幫了 第一章 雙面女太醫(1)

一個多月後,金鷹王國皇宮,東宮之中。

「你真的病了?」蘇良懷疑地看著陸樽。

陸樽躺在東宮的大床上,一邊哼哼唧唧的,一邊懶洋洋的看了蘇良一眼,「對,本少……本宮病了,這也痛那也痛,渾身不舒服。」

「前日你不是還好好的?」蘇良仍不太相信。

說到這個陸樽就來氣,差點連病都懶得裝了,咬牙切齒地說道︰「那是因為前日本宮才終于明白,蘭書寒和你們這群王八蛋給的承諾打八折之後還要再打六折才夠數!」

一個月前,陸樽帶著放松游憩的心情由北疆來到了宮里,準備享受一下太子的爽快生活。然而當他真正穿上太子蟒袍時,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被套上了一個枷鎖。

為了不被拆穿身分,他被蘇良押著學習各種禮儀,不斷的起身拜下、舉手抬腳,連彎腰的角度都有學問,還要練習如何朗誦各種祭文,語調的抑揚頓挫得特別注意。甚至連一般日常對話,他都要想辦法改掉自己的北方口音,說一口字正腔圓的官腔。

然後說到衣服吧,穿起來確實舒服,但連身上打幾個折、腰帶要多粗多長、服飾的顏色樣式,甚至是底褲要穿什麼顏色通通有規定,惹得他煩不勝煩。

而皇宮的食物確實不同凡響,每日膳食擺開來,那桌子比他的床還大都擺不下。可是每一種菜他只能嘗一口,因為他娘的不能讓別人知道太子的口味,避免被下毒,就算看到喜歡的大雞腿,也要忍住不能用手去抓,什麼食物用什麼餐具都是固定的,他要是敢拿筷子插丸子,就等著被禮官抓回去再教育個十年八年吧!

衣食都這麼慘了,住行也沒什麼好說的,東宮的確雕梁畫棟,出入行止有車馬。然而這雕梁畫棟只能看,又不能掰下來換銀兩,連花瓶少一支只怕都要追查是誰拿走的,這讓陸樽想偷點皇室用品變賣的心徹底死了。

出入的車馬雖是豪華無匹,但速度慢到可能只比烏龜快一點,且太子的規定更是嚴格,出入一定要乘車轎,就算只是從東宮到大殿這般短短距離也一樣,用在陸樽這種急性子的人身上,他都忍不住想沖出去大喊「老子自己走比較快啊」。

其他林林總總諸如朝會時他必須像雕像一樣杵在那里不能睡;沐浴時在他身上模來模去的不是貌美如花的宮女而是太監;書房滿坑滿谷的書,卻連一本畫點刺激小圖讓人放松的書都沒有……陸樽覺得,他受夠了!

所以他決定擺爛,干脆裝病,什麼太子的任務都不管了。他來到宮里假扮太子,是要來享受,可不是來遭罪的!

然而他這個決定受到蘇良質疑,「若你還想要拿那一千兩,就要做到太子應盡的責任。」

說到這里,陸樽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氣到都整個人彈了起來,「老馬,你他娘的還別說,一說我就來氣。太子這個位置果然一點保障都沒有,先不說有個平南王蘭承志虎視眈眈,趁著皇帝重病想把太子拉下來,現在還搞什麼征兵欲在南方平亂……亂個屁啊!根本是想趁機造反吧?

「還有那個在皇帝生病時受封攝政大臣的丞相師效平,一天到晚想找我的麻煩,你替蘭書寒寫的那些政策、建言,全被他退了回來;甚至還有什麼……八皇子蘭書殷對吧?听說他是皇帝最寵愛的皇子,也對皇位很有興趣?

「所以老子來這里月復背受敵,根本是來當替死鬼的!」氣憤的做了總結之後,陸樽又躺回了床上,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繼續裝病。

就蘇良的立場而言,陸樽的確是來當替死鬼的。既然人已經來了,那就得好好發揮他的利用價值,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被人拆穿。所以在陸樽生出反意時,他不能逼得太緊,免得陸樽真的反了,對大家都沒好處。

在他看來,陸樽就算裝病也要裝得像,于是順水推舟地說道︰「既然你堅持病了,那就請太醫來看看。你放心,太醫是當朝醫術最杰出之人,你不必怕會誤診。另外我再告訴你一次,我姓蘇,不姓馬!」

在金鷹王國,一項專長杰出到了極點的人會被延攬入宮授予官職,名副其實的成為該項專才的天下第一人,比如御廚就是金鷹王國廚藝最高者,那麼太醫自然是目前公認醫術最高的人。

而這些以專長任官職的人,不限男女,通常地位都十分超然,不會介入政爭,也不會拉黨結派,所以頗受人敬重。蘇良相信即使請來太醫,就算太醫發現陸樽身上有什麼不對勁,也不會多嘴什麼。

「不用看太醫了。」陸樽皺起了眉,「這點小病躺躺就好了,太子的身子骨沒那麼脆弱吧。」

「若沒有太醫的證詞,你認為太子可以說病就病?」蘇良說道。

陸樽挑眉看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有些事說穿了就不美了。

蘇良出去吩咐了幾句後,過了不久,果然听到太監通傳太醫到了。

這時,蘇良眼睜睜看著陸樽氣息變得微弱,臉色當下慘白起來,不由得佩服他手段簡直高明。

片刻,一個輕微的腳步聲走了過來,卻沒有直接來到床鋪,而是停在門邊。接著,陸樽便听到一個淡然卻相當甜美的聲音——

「聞殿下有恙,下官斗膽請問,殿下是何處不適?」

听到這個聲音,陸樽一下子忘了裝病,猛地坐起望向來人,果然如期待中的看到一個模樣俏麗、五官精致,神態卻清冷淡漠的女子。

這個女子穿著整齊簡單的深棕色醫官服,掩不住那窈窕身材,更襯得她冰肌玉骨,清純干淨,俏臉上雖然面無表情,卻流露出一種出塵的氣息。

這是太醫?光是太醫就這麼美,那其他專業的官吏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陸樽完全不掩色心地直瞪著她,只差口水沒流出來,忍不住對著身邊的蘇良低聲說道︰「趕快把你們什麼御廚、御駕、太……御或太開頭的人全給本宮叫來!」

蘇良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由得翻了一記大白眼,聲音像由齒縫中擠出來一般,同樣低聲回道︰「廖御廚是一個年近花甲的老者,御駕指的是皇上的寶馬,而宮里太開頭的就只有這個谷太醫了。」

「姓谷嗎?」陸樽越看越滿意,讓門口的谷太醫被盯得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叫什麼名字?」

蘇良無奈地道︰「谷凝香。」

「好名字,跟人一樣清麗月兌俗啊!」陸樽得到了想要的訊息,已經不想理會蘇良了,連忙朝著谷凝香揮揮手,「來來來,香妹妹快過來。」

谷凝香一听這叫喚,不由內心一跳,心忖自己與太子似乎沒有這種直呼名諱的交情,而且這麼叫似乎太輕佻了點。不過她也不是第一天在宮里了,什麼奇怪的事沒遇過,臉色未變的走了過去。

「下官見太子似乎精神不錯,應該沒有大礙了才是。」谷凝香不知為什麼,有些提防地道。

她不是純因提防才不想靠近他,而是眼前的太子臉色雖然灰敗了些,卻並沒有病癥,所以她才大膽推斷。

想不到陸樽听了她的話,整張俊臉頓時變得慘白,甚至還捧著心叫了起來,「唉呀!本宮痛啊!我這也痛,那也痛,所以香妹妹,你不幫我看,萬一太子死了,那事情就大了……」

他裝得夸張,谷凝香微微色變,終于還是邁步過去,伸手搭上了他的脈門。

那蔥白修長的指頭踫到自己的手腕時,陸樽當下一陣酥麻,忍不住申吟道︰「好細,好滑,好香啊……」

「什麼?」谷凝香以為自己听錯了,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麼。

站在一旁的蘇良臉都黑了,狠瞪了陸樽一眼。

陸樽嘿嘿一笑,順勢轉了口風,「不知道香妹妺是哪里人啊?家里還有哪些人?怎麼會來做太醫呢?」

這幾個問題來得莫名其妙,谷凝香心中益發納悶,眼前的男人身為太子,只要查一下皇宮檔案就知道了,而且以前她也不是沒替太子看診過,太子從來不關心她的背景啊。

不過她還是如實回道︰「下官無父無母,出自醫仙谷,是醫仙第三十代傳人。本門宗旨,在習藝大成後須入世歷練,精進醫術,所以我便入宮做太醫。」

她說話簡潔,但稍微推敲一下就能知道,一定是她的醫術精湛,傳出聲名,所以被延攬入宮中。最後能真正成為專門為皇室診病的太醫,就是她的醫術在皇宮中,甚至是金鷹王國中已經無人能出其右了。

陸樽听完笑得更開心了,這樣的背景,把妹更容易……噢不是,應該說進一步認識認識也比較沒有障礙啊。

「原來是醫仙谷的高足,果然如同仙子一般啊!不曉得你今年芳齡幾何?有沒有婚配?如果沒有的話,擇偶條件是什麼啊……」

「咳咳!」在谷凝香反應過來前,快崩潰的蘇良已經硬生生插口道︰「谷太醫,太子殿下約莫是病糊涂了,所以說話有些不著邊際、胡言亂語,你可以當作沒听到。」

陸樽皺起眉,他可是認真的啊!要認識妞,不先了解她的背景怎麼行?

谷凝香听了蘇良的話,更覺得這個太子實在太古怪了,明明他的脈象平和中正,不寒不燥,比正常人還要健康,哪里有病糊涂的跡象……等等,脈象?

現下她已經無心管陸樽奇怪的行為了,沉住氣又仔細地把了一陣他的脈,在察覺到某件事情後,她突然倒抽一口氣,跟著用難言的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陸樽瀟灑一笑,「怎麼?突然發現本宮好帥?」

谷凝香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方才一下激動起來的心情冷靜下來,接著以她那人前慣用的冷淡語氣說道︰「太子殿下的身子無妨,或許是最近諸事繁忙,太過操勞而易感疲累,多休息就沒事了。」說完,她表現出了告退之意。

想不到陸樽居然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讓蘇良簡直快昏倒。

「就這樣?好歹也治療一下。我不介意讓你模模手,模模腰啊……」

這下谷凝香真的听出來,這個古怪的太子肯定是在拿她取樂,于是她面不改色地說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替殿下針灸一番好了。」說完,也不管陸樽的反應,她取出銀針,眼捷手快地刺進了他後腦接近頸部的位置,令蘇良和陸樽本人都心驚膽跳的。

「那個……香妹妹啊,你這幾針刺下去,是起什麼效果?」雖然她高明的手法刺下去實在沒什麼痛楚,但針插在身上總是感覺怪怪的。

「風池穴、完骨穴……這些穴位有袪風、清熱、寧神之效。」邊說著,谷凝香邊捻著插在陸樽後頸上的銀針。

「是嗎?怎麼覺得有點脹脹的?」陸樽苦笑起來,他有些後悔自己沒事干麼搞自己,弄得現在像個刺蝟一樣。

「會覺得腫脹便是得了氣,代表針灸起了作用……」

她話還沒說完,陸樽突然痛叫一聲,眼神都直了,「痛痛痛痛痛……」

「會覺得痛,可見殿下情況不容樂觀,應該要多針灸幾次方可見效,百病皆去。」谷凝香停下了手。

陸樽的痛感終于緩和一點,他連忙道︰「不用了,一次就夠了,我突然覺得好多了!」

谷凝香唇角幾不可見地一勾,慢條斯理的取下了陸樽身上的銀針,也讓他終于松了口氣。

「所以下官不用再來了?」谷凝香確認著,手里的銀針尚未收起,在陸樽眼前閃了一下。

「不用,不用。」陸樽干笑著。

于是她收好銀針,準備告退,只不過在臨走前,她淡淡地撂下了一句話,「對了,太子殿下,這風池、完骨等穴除了能清熱寧神,對于 癥也有不錯的效果呢,相信殿下下次就不會再胡言亂語了。」

看著她離去的美好背影,陸樽有些無言,倒是蘇良笑了起來。

「谷太醫好手段!看來她是看出你在裝病了,插你幾針就可以不用再來蹚你的渾水,也不用再听你胡言亂語調戲她。」

畢竟以專業為長的官吏,不涉入政治是眾人心照不宣的共識,谷凝香即使診出了陸樽裝病,也不會明說,只是換個方法讓他知難而退。

但陸樽可不這麼想,反而若有所思地望向蘇良,之後白了他一眼,死不承認自己是裝的,「我可是真病,誰跟你裝病。還有,你以為她溜這麼快是為什麼?我問你,我來之前,這個谷太醫肯定幫蘭書寒看過病吧?」

「沒錯,谷太醫是皇室御用的大夫,自然替太子看診過。」蘇良回道,不明白陸樽提起這事做什麼。

陸樽斜睨著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都說得這麼明顯了,蘇良還聯想不到?

「她有著這麼高明的醫術,還是出自名門醫仙谷,你認為她能不能分辨出不同人的脈象?」

蘇良愣了一下,接著好像也想到什麼,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陸樽搖搖頭,深深嘆了口氣,「所以我說,我不要看太醫嘛,偏偏你又硬要叫她來……」

「我的天啊!我發現了什麼?我發現了什麼?」

谷凝香回到太醫舍後,所有的高傲及淡漠全部丟向了一邊,一張芙蓉似的臉皺成一團,大眼露出恐慌,整個人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不行,我不能再留在宮里了,否則說不定會被默默做掉,然後尸體被投入深宮的古井之中,怨氣不散,從此變成後宮的鬼故事之一……我不要啊!」

因為恐懼,她的腦海里編織著各種驚悚怪誕的劇情,那種漆黑、污濁、恐怖的氣氛頓時彌漫著太醫舍,天像瞬間暗了,連桌上油燈的燈花爆了一聲,都讓她嚇到跳了起來。

「對,我要辭官,我要跑路,什麼鬼太醫,我不當了!」她當機立斷地抓起一塊布,將一些隨身物品及衣物隨便塞一塞,綁成了個小包袱就要往外走。

現在的她什麼都管不了了,保住小命最重要,誰叫她發現了那麼可怕的事情。

她方才幫太子把脈,才發現那個人根本不是太子!他的脈象和太子一點都不一樣,醫術到了她這個地步,只要仔細分辨,絕對不會搞錯。

所以真正的太子究竟怎麼了?她不敢想,也不敢去賭那個假太子會不會察覺她發現了什麼,然後對她不利,所以她要跑,跑得越遠越好,遠離這場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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