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花閨秀 第十章 軟化的態度(1)

安陸侯府,胡氏听到侍衛長的稟報,前去警告衣向華無果,還被錦琛親手扔出了院子,她大為震怒。不過她這人並不喜歡什麼殘忍的手段,要換成別的府邸,下屬辦事不力還這麼狼狽地讓主子丟臉,可能會被施以鞭刑或杖責,冷血一點直接打死。

但胡氏做不到這些,只能狠狠罵了他們一場,每人罰一個月俸祿,之後她便發現,自己無暇再管衣向華那里的事了。

胡氏娘家是鎮國公府,鎮國公如今雖然已退下頤養天年,但他的兒孫都在朝中有著職務,算是殷實強盛的家族。鎮國公府男人的重心都擺在朝政之中,至于平素府中用以維生的生意、田莊與鋪子等等,都交給國公夫人掌管的後宅處理。

如此男女各司其職,倒也讓國公府蒸蒸日上,然而這麼做的壞處就是,兩邊不清楚對方正在做的事,所以只要一方出問題,需要另一方幫忙解決時,還得花時間先去了解,那麼混亂便容易來得又快又猛,頹勢既成便兵敗如山倒。

當初汝陽王府為逼胡氏讓錦琛與褚婠訂親,用來威脅她的鎮國公府丑事,居然就在這個時候爆了出來。

這陣子正是年節,鎮國公府出了幾樁麻煩,其中最嚴重的是大太太負責的銀樓被人告發放印子錢,官府一下子來查封了整座銀樓,帶走了大掌櫃。

事實上大太太放印子錢是府中默許的,鎮國公府能維持流水般的花銷也多從這里來,然而皇帝嚴令禁止官員向百姓取利,此事爆發之後,若一個運作不好,被削爵都有可能。

之後陸陸續續又冒出雪上加霜的事件,諸如二太太負責的酒樓東西不干淨,讓某日上門的食客全中了毒,偏偏其中一個是御史大夫,隔日抱著還疼痛不堪的肚子去求皇帝做主,狠狠告了鎮國公一狀。

還有姑娘們嫁妝里的田莊起了大火,把半個山頭的果樹給燒了,或是府里的一個小總管居然卷了一部分國公府的財物跑了……如此一樁樁一件件,此起彼落的來,簡直讓國公夫人應接不暇。

偏偏國公府最近要籌備鎮國公的六十五歲壽宴,府里又賠錢又遭賊,一下短了許多銀錢,只能向親近的親友商借,所以胡家嫁出去的安陸侯夫人胡氏,自然也收到了母親國公夫人的求助,借出去了數百兩,同時也被兄嫂弟媳們求到頭上,讓她幫忙擺平一些國公府的麻煩。

胡氏只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國公府都擺不平的事,她能有什麼辦法?更別說錦晟人還不在京里。

只是鎮國公府是她的底氣,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出事,否則她早拒了汝陽王府的威脅。這陣子她忙著替國公府四處奔走,自然無心去管自家兒子與衣家女兒那點破事兒了。

這一日正好初二,胡氏匆匆換上了外出服,披上披風,前陣子幫娘家的忙,為了避風頭還得偷偷模模,想著今日終于能名正言順地回鎮國公府,不由得輕松許多。

然而都還沒踏出正廳,卻听到門房通傳,汝陽王妃親自來訪。

胡氏嚇了一大跳,卻又有些惱火,她正忙著初二要回娘家的事,這汝陽王妃卻忒沒禮貌,居然選在今天來拜訪,哪有人初二在拜年的,更別說她連個拜帖或名刺都沒送,這不是找麻煩嗎?

不過她也不好撂著人不管,雖說汝陽王府如今沒有實權,卻是實打實的王府,而且她的兒子與她女兒惠安郡主定了親,反正披風都穿上了,胡氏便親自到了門口迎接。

不一會兒,胡氏便將汝陽王妃迎了進來。

汝陽王妃的長相有些一言難盡,天生的倒八字眉又描得細,讓五官顯得有些愁苦,偏偏她又是個喜歡怨天怨地的性子,看上去就更不善了。或許就是如此,汝陽王向來喜歡在外頭拈花惹草,對自己的夫人卻是敬而遠之。

原本胡氏要出門,屋里的炭也沒添,這會兒進到廳里倒是有些寒冷,胡氏連忙叫下人上了熱茶,又多添了幾個炭盆,屋里才勉強舒適了些。

汝陽王妃原就是個說話不客氣的,覺得受到了虧待,便冷言冷語地譏諷道︰「前些日子我听說鎮國公府出了點事,不過那是侯爺夫人的娘家,又不是夫家出事,倒不必過得如此簡省,大冷天的連炭盆都舍不多得放。」

胡氏眉頭一皺,心里很不舒服——鎮國公府出事那還不是你們汝陽王府造的孽?居然說得事不關己似的。

于是她咬牙切齒地道︰「王妃不早就知道我娘家的事?今日初二,這不原本準備要出門回娘家嗎?這才讓人將炭盆收了,免得便宜了那些躲懶的下人。沒想到王妃會突然上門來拜年,一時禮數不齊全,倒讓王妃見笑了。」

這只差沒明晃晃的指著汝陽王妃的腦門,說她不請自來還特地選在初二,很是無禮!

汝陽王妃一個氣惱,也不想與胡氏寒暄什麼了,逕自說起來意,「罷了,本王妃不想與你糾結這些小事,今日本王妃可不是來拜年的!本王妃問你,你家的錦琛回京也幾個月了吧?還當上了大理寺少卿,年少得志當真是好威風,似是把我家殖媳都忘到了腦後,也沒見他來王府拜見過一次!」

汝陽王府都已經把鎮國公府的丑事爆出來了,居然還想用這件事來說嘴?要不是礙在對方是王妃,胡氏早就翻桌了。何況這件婚事還讓她與兒子的關系陷入冰凍,不由有些悻悻然地解釋道︰「琛兒的確是公事繁忙,別說沒去汝陽王府拜會了,自他回京,安陸侯府他都沒回來幾次,連年節都在衙門忙碌著……」

這件事汝陽王妃當真不知道,最近汝陽王府也是多事之秋,她根本管不了太多外面的事。雖是面露了些詫異,不過並不影響她的來意,她擺出了王妃的架子,冷淡地道︰「如此觀之,錦琛似乎並不把汝陽王府當一回事,對這樁婚事不太上心……」

為免得罪王府,胡氏忍住氣敷衍道︰「等琛兒這兩天忙完,我定然請他至王府拜訪……」

「不必了!」汝陽王妃斬釘截鐵地道。

語氣之決絕令胡氏心頭一驚,「王妃的意思是……」

她真是被搞迷糊了,這汝陽王妃竟不是來要個說法嗎?現在又不要錦琛過去,到底她想做什麼?

汝陽王妃板著臉,那倒八字眉深深皺起,顯得有些陰沉。「既然錦琛無心,我們婠婠也不是沒人要的,這樁婚事就此作罷!」

「你說什麼!」胡氏瞪大了眼,當初可是汝陽王府自己找上門的,威脅利誘逼得她不得不同意。如今他們說訂親就訂親,說退婚就退婚,這是耍著人玩呢!「即便錦琛有些怠慢,卻也不是王府可以隨意退親的理由……」

「本王妃說可以就是可以!橫豎兩家也只是口頭議定,沒換過庚帖,退親也不會太麻煩。」汝陽王妃目光犀利,惡狠狠地瞪著胡氏,「這種事對女兒家總是吃虧,如果外頭有什麼風言風語,你們侯府就給本王妃擔了,若讓本王妃听到一句對媳婚不利的話,你們侯府最好小心點。」

汝陽王妃要退親自有理由,不過事關重大,卻是不能與胡氏明說,故而根本不給她反駁的機會,直接起身就要走。

胡氏心急得忘了禮數想上去攔,還被汝陽王妃的婆子推了一把,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汝陽王妃囂張地離開。

胡氏簡直氣炸了,她是第一次感受到遇到強權時的無能為力,就算她對汝陽王府再怎麼憤怒,但丈夫不在兒子不挺她,她不能也不敢對他們出手。

對于汝陽王府這件親事,胡氏如今是又悔又恨,她真的不明白,褚婠那麼喜歡錦琛,幾乎到了迷戀的地步,又怎麼會因為錦琛沒去拜會王府這麼一點點小事就退親?更別說錦琛剛升上大理寺少卿沒多久,妥妥的御前紅人、未來棟梁,前途一片光明,汝陽王府卻在此時放棄了他?

然而再生氣再迷惑也沒用了,汝陽王妃都親自過來放話,胡氏原就是被迫與其結親,正好借此了斷。她原應前往鎮國公府,現在也意興闌珊了,自己府里都一團亂了,哪里還有心力去管娘家的事。

只是在強烈的憤怒後,胡氏慢慢冷靜下來,心中又轉為深深的擔憂。如今錦晟遠在四川,但對京里的事可不是一無所知,他再如何疼寵自己,還是有底線的。而衣雲深如今位居要職,少了錦晟在其中斡旋,如今侯府又沒了汝陽王府的助力,衣雲深會不會立刻出手對付侯府,替女兒出氣?那人的智慧及手腕她听丈夫多次提起,胡氏自認是完全比不上的。

想到這里,胡氏不由不寒而栗……

而胡氏注定接下來好幾天都要睡不著了,因為她的丈夫正在例行回京述職的途中。

她不知道的是,衣雲深並非礙于汝陽王府才沒有對安陸侯府出手,而是基于與錦晟的交情才放過了安陸侯府。

但汝陽王府可就被整慘了,不僅食邑俸祿被減少,經營的事業被打壓,府里的下人主子們不時還會出點事,與其他權貴結怨,讓汝陽王光解決這些事就疲于奔命,汝陽王妃也跑遍京中與各家夫人拉近乎,就沒有一天得以清閑的。

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與胡氏撕破臉退親,足見汝陽王府與安陸侯府之間該是產生了什麼不可調節的矛盾。

當然這些事旁人都不知道,還以為胡氏最近行事低調都不參與聚會是因娘家事煩心呢。

年節朝廷休沐,國子監也散學了,衣雲深在衣向淳來到官署後,也將女兒及紅杏接來,一家人熱熱鬧鬧的過了一個年。直到十六,上朝的上朝,上學的上學,他才命人將女兒送回城外。

這一整個年節,衣向華自然沒見到錦琛,不過她知道大理寺的衙門並沒有休沐,便讓衣府的侍衛送了份自家做的年糕過去,也算新年祝賀。

京里大部分的重要衙門都位在承天門與正陽門之間,如吏戶禮兵工部等等,只有大理寺衙門與刑部卻是獨自位于城西的阜財坊,所以衣家的侍衛尋去,很容易就將東西遞了出去。

衣向華不知道的是,那份年糕到了錦琛面前,才打開不到一刻,已經被眾同僚分食而空。料豐味美,口齒留香,大理寺卿何大人甚至叫錦琛去多要一些,讓他一陣好氣。

年後回到城外小院,衣向華的日子又恢復平日的安寧閑適,一直到九九消寒圖的梅瓣被添上了最後一筆,墨枝紅梅,看上去意趣十足。

初春下了幾場雪,讓紅杏很是興奮,南方出身的她特別喜歡這種白雪瞪瞪的景致,只是天氣當真冷得很,市集也冷清,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讓紅杏的口月復之欲無法滿足。

如今白雪已融,春光大好,紅杏每天都要拎著籃子出門,有時買些腌菜,有時買些臘肉,今日更是特別,居然從城里買了好些山豬肉回來。

才一進門放下東西,她便興沖沖的與衣向華聊著方才在市集里听到的閑事。

「那鎮國公府可是出了大事,哼哼,放印子錢啊!開的酒樓還害了好多人吃壞肚子,鎮國公被萬歲爺叫到宮里狠狠罵了一頓,一整個年都沒過好。」紅杏說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親眼看到一樣,都不知她是去哪里打听的。「那是安陸侯夫人的娘家,所以最近侯爺夫人可是火燒眉毛,三天兩頭拿錢救濟娘家,到時候侯爺從四川回來,看她怎麼交代!」

衣向華默默听著,總覺得錦琛當初買下紅杏只拿來當個婢女,而不是當成斥候,真是大材小用了!

說完胡氏,紅杏繼續說汝陽王府。「而那汝陽王府更夸張了,到處欠債不還也就罷了,挖東牆補西牆,現在京城里家中有點財勢的見到汝陽王夫婦都遠遠就繞道走,怕他來借錢啊!而且王府養了一大堆蠢人,在外頭得罪不少權貴,甚至听說那惠安郡主這幾日不知道為了什麼和家里鬧起來,被汝陽王妃禁足了……」

褚婠為什麼要鬧,衣向華並不知情,但汝陽王府這幾年為什麼烏煙瘴氣,衣向華卻是很清楚,那是父親替她出氣呢!

至于安陸侯府,衣雲深倒是沒有出手,所以衣向華一時之間也疑惑起來,不確定是湊巧還是真有人針對侯府做了什麼……

不對!不是針對侯府,侯府只是被胡氏挖了點銀錢補貼娘家,不痛不癢,但真正焦頭爛額的是胡氏啊!

衣向華忽而洞澈,當時錦琛說他會讓侯府的人不再來騷擾她,只怕鎮國公府那檔子事便是錦琛出的手,為的也是幫她出氣,讓胡氏無暇來找她麻煩。

想不到他竟為了她暗自與母親作對,衣向華一時百味雜陳,他用他的方法將她所受的委屈一一弭平,她又不是沒有心的人,豈能不動容?

于是她站了起來,檢查了下紅杏買回來的東西,面露喜色說道︰「難得你買到山豬肉,咱們今天晚上做紅燒肉吧?還有蒜苗炒山豬、山豬肉炒白菜、黃豆山芋炖山豬……」

紅杏高興得直點頭。「好啊好啊!還記得幾年前在馳江鎮的家里,世子獵了只山豬,咱們就是吃的山豬肉全餐,想想也好久沒有吃了……」

說到一半,她突然反應過來,嘿嘿笑了起來。「要是世子今天來了,他便有口福了。」

衣向華沒有否認,她原就是為了他做的。

兩人至菜園挖了顆大白菜和蒜苗,便到灶房里忙碌起來。

約莫不到一個時辰,菜已做得差不多了,衣向華進房去清洗一番換件干淨衣服,錦琛就在這個時候上門來了,看起來仍是有些不修邊幅,一臉疲態。

紅杏一見到他,立即興奮地叫起來,邊叫還邊往內室跑,「姑娘!世子來了啊!世子來了!」

衣向華正在梳頭,聞言立刻將簪子上了頭,笑吟吟的迎了出來。

雖然年節已經過了一陣子,她卻穿了一襲絛色綢緞的裙子,上面繡著點點雪梅,走起路來流光溢彩,搖曳生姿。

她鮮少穿如此鮮艷的顏色,讓錦琛都看直了眼,忍不住由她的腳尖打量到頭頂。

然後,他便看到了她簪在發間的那支木簪,雕工不怎麼樣,花紋是她最愛的茉莉。

一股喜悅由錦琛的心底油然爆發開來,她竟戴上了他親手送的發飾,這是代表著重新接納他了嗎?

衣向華自然不是那種肉麻的性子,會主動說些情情愛愛的話,這樣的暗示已經夠明顯了。她上前親手替他除去披風,先捧來溫水讓他洗手臉,拉著他到桌前坐定,又奉上熱茶,然後與紅杏將忙活了一下午的山豬肉全餐端了出來。

幾樣熟悉的菜式都是他喜歡的,而且好幾年沒吃到了,光是聞這香味,錦琛才知自己餓得不成,眼眶都差點紅起來。

「我做了什麼好事嗎?」錦琛有些被這樣的殷勤嚇到了,看著她的目光小心翼翼。

衣向華笑睨著他,微微搖頭。「不,你做了壞事。」

錦琛一時茫然,衣向華輕啟櫻唇,只提示了兩個字——

「胡家。」

她那清明的眼神,讓他隨即明白她已猜出鎮國公府那一堆事是他在替她報仇,而她今日的殷勤周到便是回應。

她替他將一縷亂發整平,語重心長地道︰「不過到此為止了,我已經明白你的心,可別再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錦琛听話地點點頭,像個孩子般的任她撫弄,對這樣的親近享受無比。他原就沒想把鎮國公府搞垮,如今的他也沒這個能耐。再怎麼不親那都是他外祖家,他只是想制造點不大不小的麻煩牽制胡氏,可不是要讓胡家家破人亡。

今日晚膳的主食是大米飯,在南方時錦琛常吃,回京後就少吃了,聞到一桌子熟悉的香氣,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忘卻了公事上的煩憂。

衣向華替他添了一筷子山豬肉,錦琛笑得眼都眯了,不由大快朵頤起來。

膳後,錦琛懶散地半倚在炕上,炕桌擺著一杯紅棗桂圓茶,白煙裊裊。衣向華則是坐在炕沿,離著他只有一臂遠,正在擺弄一盆草,姿態優雅美好。他不由在心里幻想以後若能與她成親,過旳就是這種日子,歲月靜好,該有多美滿。

瞧著她背影縴細優美的曲線,他一直克制著自己不要唐突她,可或許是整個人太放松,本能顯然跟不上理智,他忍不住伸手就將她撈進了懷里。

衣向華莫名其妙地往後一倒,就像多了個靠背似的,整個人被他攬在胸前。

錦琛這一伸手就覺得事情壞了,果然只覺她嬌軀一僵,縴手還懸在空中,像一時不知要怎麼反應。

他當下慌了,期期艾艾地道︰「那個……我是怕你腰痹……靠著……比較舒服……」

這麼蹩腳的理由,也只有他說得出來了。衣向華在僵硬一會兒之後,出乎意料地竟沒有轉身推開錦琛,而是放軟了身體,就勢靠在他胸膛上。

靠著的確比較舒服呢!

外頭紅杏本想端來一小籃果子,但掀開門簾看到這一幕,眼兒都瞪大了,又連忙搗住自己的嘴,默默地退了回去,卻在簾外急得跳腳。

衣大人要她看好姑娘與世子莫要逾矩,這樣到底算不算?她要進去打岔嗎?她進去打岔會不會被世子給扔出去?

錦琛根本沒注意到旁人,只覺得自己飛上天了,樂得在天上飄呀飄。美人入懷,他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她是個隨興的人,不太受禮教束縛,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也不會勉強自己,而她願意與他如此親密,證明他真真切切的再次走進了她的心。

衣向華微微回頭,見到的就是他笑得像個傻子,不由抿唇一笑,她落落大方,彷佛天生就該待在他懷里,絲毫沒有一般閨閣女子的嬌羞。

「你方才進門時還一臉苦大仇深,現在就笑得傻兮兮的。」

錦琛笑得更傻了。「不知道為什麼,在你這里就是很舒適,很愜意,不管有什麼煩憂,光是見你總是從容不迫的樣子,心就能平靜下來。這可不是我奉承你,類似的話我爹也說過,說你是個會過生活的人,我娘雖然對你的出身有偏見,卻也從來沒有否定你這個人。甚至我那群兄弟,在冬至吃你一次鍋子後,天天都吵著要來蹭飯,現在年都過了這麼久,他們還在回味你送的年糕,簡直煩死我了……」

「我能從容不迫,是因為煩憂都讓你和爹為我擋了啊!」衣向華朝他笑得溫柔,水眸里都像有著光亮。「所以你每回和我說什麼,其實我都喜歡听,就算幫不上什麼忙,只要能為你分憂也是好的。」

錦琛整顆心暖得都要化了,雙手摟著她也緊了些,下巴貼在她的側額,只覺怎麼親近都不夠。他知道,她是在變相的問他在煩什麼呢!

「其實也沒什麼事。」有美人相伴,他自個兒也往後一靠,那些繁瑣之事好像也沒那麼煩了,被他輕描淡寫帶過。「上回我們不是剿了一個山寨?後來清理時發現山寨里也大量種植了曼陀羅與朝顏花,只是花期不對沒有開花而已。我們懷疑他們與數年前我調查的那個毒粉案有關,便訊問那些抓來的山匪們,不過那些人骨頭倒硬,無論如何威逼利誘,甚至刑求,都無法撬開他們的口……」

「就這點事?」衣向華眨了眨眼。

就這點事?錦琛差點沒哭出來,她說得雲淡風輕,但就這點事讓他忙了個把月,還一點進展都沒有啊!

衣向華縴手突然指向桌上她方才擺弄的那個盆栽。「那盆草就送你了。」

錦琛眼楮一亮,她送的花花草草都有奇效,看來這回的事有解了。

「那是什麼草?」

衣向華娓娓解釋,「那是野艾蒿,初春正是適合摘采的時候。野艾蒿可以泡酒或泡茶,泡得濃濃的讓人喝下去,那時你們再訊問,應當很容易問出實話。」

「太好了!有你的幫忙,我還有什麼事辦不成?」錦琛一個興奮過頭,忍不住低下頭就想吻她。

衣向華覺得臉有點熱,及時用手抵住他的額,再囑咐道︰「我還沒說完,屆時你可別喂太多了,會致死的。」

錦琛連忙點頭,又想繼續低頭一親芳澤,想不到這次衣向華索性直接搗住了他的嘴,讓他只能眨著無辜的大眼望之興嘆。

「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可以一次說完。」然後他就可以親她了。

錦琛拿開她的手便握著不放,渴望地望著她,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情動。

衣向華卻是掩唇一笑,抽回手推開了他,順勢站起,一個旋身回頭帶起了紅裙飛揚,清新俏麗,狠狠地勾著他的心。

「我沒事要交代了,只是我若再放縱你下去,紅杏就要拿刀子沖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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