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花閨秀 第十一章 自己的男人自己救(1)

衣雲深與衣向華隨著侯府門房入了正廳,錦晟與胡氏已在內等候。只是錦晟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似是才回府沒多久。胡氏則是滿臉憔悴,鬢發微亂,眼眶通紅,這還是她已經仔細收拾過了。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自然誰也不會去在意迎客時整不整齊這樣的枝微末節,錦晟見到衣雲深父女,欣喜的一個箭步上前。

「你們來了!」衣雲深這個好友錦晟已有幾年未見,他方才雖說得斬釘截鐵,相信衣雲深的人格不是個落井下石的,但心里當真有幾分打鼓,怕衣雲深記恨胡氏。

所以見到他來,錦晟比什麼都歡喜,更知道在這種時候還願意出現,連衣向華都來了,這代表著多麼深厚的情誼。「謝謝你們來!」

衣雲深看不下去錦晟這番幾乎是諂媚的作態,沒好氣地道︰「少裝了,你明知我會來。」

兩人對視,露出一抹會心的微笑,他們多年的友誼,無庸置疑。

「衣大人,我……」胡氏一見到衣雲深,便知自己大錯特錯,人家的胸襟及氣度,果真是她這般狹隘之人比不上的。于是她帶著歉意,福了福身,衷心地說道︰「我要向你和向華賠禮,過去的我真是……真是太不懂事了。」

「侯爺夫人言重了。」衣雲深道,但他是真不想受這禮。

「不,我是說真的,你或許覺得我是看在夫君的面子上向你們示好,但我是當真想通了,我欠你們衣家還有向華一個道歉。」

胡氏不僅向他端正地行了一禮,更朝著衣向華也同樣一禮,而後很是傷懷地道︰「我自以為是安陸侯夫人,喜歡擺架子,但當真遇到事兒我就慌了,沒一件事辦得好。事實證明我就是個目光短淺的後宅婦人,自以為是錯信惡人,讓兒子與我離了心,還失去了向華這樣好的兒媳婦,幸好衣大人沒有怪罪我夫君……只希望現在向衣大人和向華道歉,不會太遲。」

胡氏的真心,衣雲深感受到了,他看看身邊的女兒,衣向華也輕輕點了頭,父女達成協議,過去就過去了,不管是為了錦晟或錦琛,衣家父女都決定不再怪罪胡氏。

「好吧,你的道歉我接受了。」衣雲深答得光棍,當初他憤而放棄閑雲野鶴的生活,也真是被胡氏的門第之見刺激到了,如今他雖然有權有勢,但這樣的日子畢竟不是他真正喜歡的,受胡氏一句道歉也說得過去。「不過華兒的事,我一向讓她自己做主,我不便代她說話。」

胡氏的目光又轉向衣向華,這次她不像以往帶著審視及輕蔑,而是眼神干干淨淨,不含一絲偏見地看著她。

經過這些年,衣向華漸漸蛻去青澀,原就出眾的樣貌氣質更是奪目,姿態大方,比起小家子氣又驕縱自私的褚婠不知要好多少,胡氏內心苦笑,以前自己到底瞎了什麼眼竟視而不見。

衣向華沒有如往常般微笑,因為心里掛著事,她當真笑不出來。見胡氏等著她說話,只得緩緩說道︰「其實我或許怨過侯爺夫人,卻沒有恨,夫人放心好了,我從沒有真正怪過你,你也沒有傷害過我。換個角度想,這也是讓錦琛證明他真心的機會,而不是讓我因為兩人從小的婚約,盲目地就嫁了。」

胡氏這才微微放了心,臉上的線條終是放松了些。

不過衣向華欲言又止的神情,又讓她心提了起來。「向華還有事要說?」

衣向華點點頭,「我們能探望一下錦琛嗎?」

是了,這才是衣家父女的來意,胡氏一拍自己的額。

錦晟夫婦也不再糾結于以前的事了,要聊天以後有大把時間可以談,夫妻倆連忙親自帶著衣家父女到錦琛住的院落中。

要到錦琛住的院子,就得先經過以前衣向華居住的桃源居,如今春回大地,該是桃花盛開之時,院子卻一片死寂,桃花樹上光禿禿的,衣向華忍不住停步多看了一眼。

胡氏注意到了,有些難堪地道︰「這桃林自向華你離開之後,隔年便又不開花了……」

衣向華心頭一動,別有深意地道︰「夫人放心,終有一天我會讓桃花林再開花的。」

這話中的玄機可就大了,胡氏的解讀是衣向華在承諾她總有一天會回侯府住,而衣向華要名正言順住進來,唯一的方法不就是嫁給錦琛嗎?

想到這里,胡氏不由心中激動起來,轉眼想到錦琛如今昏迷不醒,卻又覺得自己的猜測有些虧心,不由遲疑道︰「你要回來,我必是歡迎的,只是錦琛他……」

衣向華笑了笑。「自然他也一起。」

胡氏不說話了,既然小姑娘都對兒子的病情這麼有信心,她這做母親的也不能輕易放棄才是。

于是一行人很快地來到了錦琛的院子,而後進了他的房。衣向華一路打量他居住的環境,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幾次想說些什麼,直到看見床上面色青白、命在旦夕的錦琛,她的喉頭立刻哽咽,想說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衣雲深醫術不俗,端詳了錦琛的臉色半晌,檢查了一些特征,還替他號了號脈,最後搖搖頭。

他這一搖頭,錦晟神情頓時難看起來,胡氏更是幾近崩潰。雖然他們對衣雲深的醫術本就不抱希望,因為連太醫都束手無策了,但當真又要面對一次兒子無藥可救的宣告,任是做父母的都無法承受。

「我才疏學淺,無能為力,不過……」衣雲深皺著眉,遲疑了一下。

「不過什麼?」錦晟等不及他把話說完,急忙追問。

衣雲深伸出一只手,又看了看錦琛的眼瞼及舌下之處,臉色微沉。「這毒應不是中原之物。」

衣雲深年輕時對于毒物有一番深刻的研究,就算醫術不夠精妙無法解毒,但他辨認不出的毒物卻是不多。

胡氏還听不太懂,但錦晟立刻明白了衣雲深的暗示。這毒是有人至刑部詔獄滅口時所用,既非中原之毒,不就代表著滅口的那背後之人與外族有關?

再往深里去想,那群山匪會被訊問,是因為他們牽涉到了當年的毒粉案,那毒粉對國人身心之戕害有目共睹,一旦散播開被用來控制人心,更可能顛覆朝廷。若是山匪背後的人與外族有關,只怕從好幾年前,外族就開始陰謀計劃著要削弱朝廷的實力了。

錦晟不由不寒而栗,連忙問道︰「衣兄可看出是什麼毒?」

衣雲深神色凝重,又帶著絲狐疑。「似是出自北方關外,礎子所在的沙漠里一種紅色巨型蠕蟲的毒,這種毒蟲在礎子之間幾乎是一種口耳相傳的傳說,沒有多少人真的見過。我也是意外在古文獻上看過,錦琛的中毒情況與此非常雷同。」

「中毒者立即毒發,必死無疑,唯一的解藥是與這種紅色蠕蟲伴生的一種草,名叫斷腸草,文獻上雖描述了斷腸草的樣子,但我也只是听過其名,更別說知道去哪里尋找了。錦琛還能撐到現在,我只能說是一種奇蹟,我猜應是在那當下他身邊有其他解毒之物可緩解,只是無法根治,才會昏迷不醒……」

「應該是因為他身上的香囊吧!」衣向華突然插口,轉向了胡氏。「錦琛送回來時,身上是否有一香囊,上頭繡著茉莉花,只是磨得看不太清了……」

胡氏被這麼一說,輕啊了一聲,轉身去開了櫃子。「有的有的,那香囊太破舊,被我取了下來,但琛兒的東西我不會亂丟,還留在他櫃子里。」

衣向華見胡氏果然取出她做的那個香囊,心都酸了起來。「這香囊是錦琛在南方探查種植毒粉的根據地時我贈與他的,就是怕他在接觸毒物的時候中毒,做為解毒之用。錦琛可能是留個念想,所以一直戴在身上,里頭解毒的花草也不時更換,所以這回才能恰好救了他的命……」

錦晟與衣雲深對于這樣的結果皆感驚奇,胡氏更是听得渾身發抖,終于忍不住握住衣向華的手,眼眶都紅起來。「好孩子,你又救了琛兒的命啊!你簡直是琛兒的福星,琛兒承你恩情多次,我真不知該怎麼謝你……」

衣向華卻是搖了搖頭。「侯爺夫人不用謝我,倒是有件事,我想請侯爺與夫人允準。」

「什麼事你說。」胡氏一副你說什麼我都答應的樣子,還回頭看了一眼錦晟,似是讓錦晟也配合衣向華的要求。

不過這次衣向華提的事,倒是真的讓錦晟與胡氏為難了。「我想接錦琛出安陸侯府,到我那里去休養。」

錦晟夫妻倆同時露出遲疑,要說侯府的守衛絕對比衣向華那小院好,但衣向華不是不懂事的,會提出這要求絕非無的放矢。

于是錦晟問道︰「向華要接錦晟出府到你那兒,這……這是何故?」

衣向華神情嚴肅地道︰「因為我覺得侯府里有人要害他!」

在場的人全驚詫地睜大了眼。

衣雲深沉聲道︰「華兒,你說清楚點。」

衣向華微微頷首,卻是先領了眾人走到窗邊,她伸出縴手指著錦琛的院子。「我剛進來時就發現了,這個院子里看上去花團錦簇,其實處處陷阱。池邊的水仙花枝葉皆毒,香氣會引起暈眩;紫荊花樹的花粉易引發哮癥;還有那牆邊的月季種得太多了,濃郁的香氣易造成呼吸困難,還有屋子里這盆晚香玉更是不妥,夜晚散發的香氣會使人胸悶失眠,咳嗽不止……」

如果說只有幾種植物會對人有危害,那只能說是巧合,有時為了景觀上的美麗,放一些水仙月季什麼的無可厚非,衣向華自己也有養,但若整個院子每種植物都有毒,那絕對很有蹊蹺。

屋內幾人都不是傻瓜,自然能聯想到這些,錦晟一听臉就黑了,轉頭問胡氏,「錦琛院子里的花草是誰負責的?」

胡氏想了一想,皺眉說道︰「是新來的花匠。因為錦晟這幾年都不在府里,所以他去年回京之後,我便想把他的院子修整一番,換換樣子,讓他住起來舒爽一點。他不是喜歡香花嗎?我才會進一個新的花匠,難道這滿園毒花是他搞的鬼?」

所有人听了都嗅到濃濃的陰謀味道。足見錦琛在初任大理寺少卿時,就有人在算計他了,當時他可是剛清剿完南方的毒粉種植地及工坊回京,而錦琛最近辦的事,最後也牽扯到了那毒粉案,究竟那背後之人有多大的能耐?那個人惡毒的盤算還有多少是還被沒調查出來,所以才想方設法要毀了錦琛?

胡氏簡直驚得眼淚都快飆出來,又是一臉感激地轉向了衣向華。「如今回頭來看,幸好錦琛回京之後,因為你……咳咳,住到了大理寺衙門里,沒有回府,才躲過這麼一劫。向華,我沒有說錯,你當真是他的福星啊……」

既然侯府里有內奸,就不能一廂情願的猜測黑手只有那花匠一人,只怕得好好大清洗一番,于是錦晟不再猶豫,直接答應了衣向華的要求,讓錦琛挪窩。

今日衣雲深父女前來,當真幫了大忙,雖無法立即解了錦琛的毒,至少有了一絲希望。

錦晟與胡氏皆是感恩不已,自然又是一番好謝,胡氏更是激動得幾乎要拉著衣向華不放了。

當天深夜,一輛馬車悄悄地來到安陸侯府側門,停留了不到一刻鐘又默默的駛離。

衣向華在侯府中沒有說的是,她有辦法找到斷腸草。

只要是與植物有關的,就沒有她辦不到的,只是這種情況太神奇,她無法讓錦晟及胡氏理解,也不想被當成異端,所以便沒多說什麼。

然而在出了侯府之後,她向衣雲深問明了關于斷腸草的一切,之後便信誓旦旦地道她必然會替錦琛找到解藥。

于是在接來錦琛之後,衣家父女便忙碌了起來。衣雲深向皇帝告了假,住在了女兒城郊的小院子里,用他的醫術穩住錦琛的性命;而衣向華則是向衣雲深借了幾名武功高強的侍衛,成天往外跑,回到小院時往往已是深夜。

他們照顧病人,紅杏便負責照顧他們。洗衣灑掃劈柴挑水等事,這麼多年來紅杏都做得上手了,唯獨廚藝,這陣子吃食都是她煮的,那手藝當真是連她自己都想哭,不過衣家父女倒沒有抱怨什麼,在這種特殊時期,就當共體時艱,還是抓緊時間做重要的事。

從某一天起,衣向華不再出門,只是留在小院等待消息。衣雲深的公事無法再堆疊拖延,索性將錦琛交給她照顧,自己回了京中。

時序漸漸進入了炎夏,樹上的蟬鳴漸漸大聲起來,吵得人不得安眠,僅有錦琛依然昏迷不醒,只是臉色沒有先前在侯府時那麼難看。

衣向華抱著一盆白芷花的盆栽進來,放在了床頭的茶幾上,這種花有著非常淡的香氣,能讓屋內的空氣清新,整株皆可入藥,對于治風寒、增強體質、止痛等等有奇效。

「你什麼時候要醒呢?」她坐在床沿,點了點錦琛的鼻尖。「這一覺睡了這麼久,都作了什麼好夢?可別忘了現實生活里,還有人在等你呢!你爹,你娘,你的兄弟們……」

她停頓了一下,笑容變得清淺。「……還有我。我等得最久了,我們孤男寡女相處了這麼久,你醒來後可要對我負責。」

說完,她將床頭的水盆拉過,揉了一條濕布巾細細地替他擦起臉來,縴手輕輕的撫過他的五官,他真的很俊,是她心悅的模樣。

而後她辛苦地拉起了他,讓他靠坐床頭,褪下了他的中衣,替他擦拭上身,這等貼身照顧之事,她從不假手旁人,即使躺了個把月,他渾身的肌肉還在,模起來手感不錯,可不能讓別人模去。

布巾擦到了腰際,她連遲疑都沒便繼續往下擦。其實兩人也算是果程相對了,雖然是單方面的,她從一開始的尷尬到現在的習以為常,甚至還能認真的對照男女的不同。

「你們男人的東西真是神奇,居然會動。」衣向華每回見到都嘖嘖稱奇。「我這算不算佔你便宜?應當不算吧?反正你鐵定要對我負責,逃不掉的!」

她替他擦好身後,又替他換上了干淨的中衣,光是這樣搬動他,她已累得香汗淋灕,卻從不叫苦。

突然間紅杏沖了進來,讓衣向華差點沒把錦琛給推下床。她嗔怪地瞪了紅杏一眼,平時紅杏該是要道歉的,這會兒她卻忘了禮數,興奮地直道——

「姑娘派去北邊關外的人回來了!」

「真的?」衣向華喜悅地低呼一聲,連她自己也忘了禮數,竟扔著錦琛不管,轉頭撩起裙褲便沖出房間。

紅杏哪里看過她這麼激動,小腿肚都露出來一截,急忙在後頭追著,似是恨不得替她把裙子拉好似的。

幸好衣向華在出屋子前還是記起了規矩,急停後連忙將裙子放下,然後端莊地走了出去,惹得後面的紅杏也得急停,險些直接撲地,好不容易穩住後,看到姑娘走出去那穩重的派頭,眼一花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另一個人。

那被派去關外的衣府侍衛已在門口等候一陣,見到衣向華時亦是滿臉喜色。

「姑娘,東西找到了!」那侍衛由身上掏出個錦盒,小心翼翼的交給了她。

衣向華接過後打開一看,里頭一株野草,的確是衣雲深形容的斷腸草模樣。不過她為了謹慎起見,叫那侍衛等了一會兒,自個兒進到屋內,朝著桌上的一盆黃耆嘀嘀咕咕,還將錦盒里的草取了出來,在黃耆面前亮相,半晌她才舒了口氣。

是了,她能確定手上的草便是斷腸草。這盆黃耆是關外的特有植物,她特地去外地尋來的,當初能得到這斷腸草的消息,也是靠了這盆黃耆,如今確認東西沒錯,她擔憂了這麼久的心事終于如釋重負。

回到小院之中,她重重地獎賞了那名侍衛,讓他去京里向衣雲深報訊。至于那株斷腸草,衣向華馬上拿到了灶房處理,所有的輔藥早就都備齊,只等著這味主藥到手。

她親手煎藥,而紅杏雖幫不上忙,也擔憂地蹲在一旁看著,不希望這關頭出什麼岔子,衣向華對錦琛的心意天地可昭,可不能白費了。

兩個姑娘家就這麼小心翼翼的把藥煎好,然後一起用扇子拇涼,由衣向華親手端到了房里。之後撞走紅杏,她怕藥浪費了,一口一口的將藥含在口中,嘴對嘴地哺入他口中。

當天夜里,衣向華便睡在錦琛床邊的繡榻上,估計今晚人應該就會醒了。橫豎他全身她都看過了,同處一室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而且這事也只有紅杏知道,她不會說出去的。

夜半三更,滿室寂靜,衣向華在繡榻上輾轉反側,又怕自己聲音太大驚擾了床上那人,連翻身都謹小慎微。突然間,床上傳來一聲輕咳,她立刻睜大眼楮,豎起了耳朵,待到他的聲音轉變為低低的申吟時,衣向華已經一個箭步沖到床沿。

月光下,她對上了他的眼,是睜開的,雖然仍有些迷茫,卻說明了他的清醒。

衣向華回頭點燃了蠟燭,微微的光恰好能讓他看清她,她還喂了他一點水,但他只是這麼愣愣地瞪著她,不發一語。

她有些遲疑地伸手撫上了他的臉……用力一擰。

錦琛臉上吃痛,這才回過神,啞著聲音喃喃自語道︰「我在作夢嗎?我竟看見華兒了……」

「你沒作夢,我才在作夢。」衣向華很想維持著笑容,卻在他開口時淚水蓄滿了眼眶。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錦琛見她哭了,本能的想伸手替她拭淚,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也沒有。

「別哭。」他心疼極了,手卻舉不起來。「我最怕你哭了,那比我自己哭了還難受。」

「還不是你這家伙睡了這麼久,我怕死了……」她的淚水還是落下了,不過她可沒放過他,直接抓起他的手,拿他的袖子替自己擦去眼淚。

然後,她就這麼握著他,將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不知道是誰在感受誰的體溫,卻在此刻他們都確定了彼此的存在。

「真好啊……」錦琛笑了,笑得有些傻。「我作了好長的一個夢……」

「你夢見什麼?」衣向華問。

「我的夢里只有你。」他老實說道,因為身體仍虛弱,話說得輕,像是自己的幻覺一樣。「我夢到你一直在我身邊進進出出的,在我覺得疫痛時替我捏手捏腳;還有喂我吃藥,可是那藥苦到我咽不下去,你含在口中一口一口哺進我嘴里,我當時高興極了,恨不得你永遠這麼喂我……還有我夢見你替我擦身子,將我剝得精光,看著我的身體一直說我很奇怪……」

他話還沒說完,衣向華已一臉認真地告訴他,「沒錯,你真的在作夢!」

「是這樣嗎?」

錦琛一臉狐疑地盯著她,直盯到她不自然地轉過臉,起身假意擺弄床頭的白芷花。

這什麼時間她竟在玩花,錦琛眯了眯眼,低聲說道︰「華兒,其實我有感覺的。」衣向華的嬌軀一僵,差點沒失手掀了花盆。

錦琛又悠悠地道︰「被你那樣模來模去,我有反應代表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你也親自驗過貨了,那毒並沒有影響你未來的幸福……」

她猛地轉身瞪他,但目光總是忍不住在他處瞟來瞟去。

「你放心,我會負責的,我逃不了!」要是能動,他現在該是會攤手聳肩,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于是,在錦琛醒來後的第一天,他就把衣向華氣跑了。然而還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他又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原來是紅杏端了碗清粥進來,笑道︰「世子你終于醒了,姑娘怕你肚子餓,剛剛親手熬了粥,還用扇子搧涼了,現在吃溫度剛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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