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
朦朧間,听見有人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不難听出是女子的柔嗓,眼皮沉重的趙擎掙扎的想睜開眼楮,他試了好幾回才慢慢拉開一條眼縫,但眼前卻是一片模糊。
他感覺得到天黑了,四周陰暗得難以視物,只有一點點微亮光線勉強進入視線中。
身子被推了幾下,他知道不是捉了他們的人,可是身體上的疼痛讓他反應變慢,過了好一會兒才聲音沙啞的應道︰「你……你是誰?」
「原清縈。」
他一怔,一時沒想到原清縈是誰,但是「原」姓太深刻,他幾乎一入腦就驚愕萬分。
「將軍夫人?」
「對,我是謝天運的妻子,你不要開口,听我說,我們的時間不多,我是冒險潛入敵營,只能長話短說。」她抬頭看了一眼隱在暗處的碩長身影,盡量說得簡潔明了。
「嗯。」趙擎點頭之後才發現對方看不見,夜色昏暗。
「除了捉了你們的人之外,在三里之外還駐紮六萬名左右的兵馬,有北境人也有西遼人,但領軍者尚不清楚。」他們的人不好靠近,只能從遠處觀望,查探動靜。
「什麼?」他震驚的睜大眼,難以置信。
「等等我會割開綁著你們的繩索,你們繼續假裝昏迷不醒,听我方的信號行動……」她邊說邊用鋒利的匕首一劃,拇指粗的繩子一下子就斷開了。
他苦笑。「怕是不行,我們被下了藥。」
「嗯!猜到了,所以我帶了解藥。」原清縈取出紅色小瓷瓶,倒出米粒大小的黑色丸子往他嘴里一塞。
傷勢不輕的趙擎服了藥丸之後頓感身體輕松不少,胸口的凝窒感也減輕不少,原本麻到沒有知覺的手腳漸漸地有了疼痛感,也稍微能動了,他感覺到正在恢復中。
知曉獲救有望,他內心感激的說了一聲,「多謝。」
「不用謝我,一會兒還要拼命,有沒有命活著看你運氣了,希望你心里有數。」她不想欺瞞,死也要讓人當個明白鬼,不能莫名其妙死去而死得迷迷糊糊。
「夫人請說。」他洗耳恭听。
「好,我說了,天將明未明之際是防守最松懈的時辰,將軍將帶兵圍剿,因為不知道敵軍後面有沒有增援兵馬,因此采快攻快退法,在敵人尚未完全清醒時一舉攻入……」
趙擎仔細的听著,並未開口,他明白事態緊急,將軍夫人也是冒著極大的危險潛入,他不能害了她。
「……你負責帶受傷的侍衛往你們後方左側跑,那里有糧草和兵器庫,我一人給你們五顆霹靂彈,隨手一扔就會爆開著火,火勢一大立即離開,找安全地帶躲起來,將軍說這是命令,不許加入戰斗。」他們一個個身上都帶傷,真要拿起刀劍殺敵怕是十之八九回不去了。
「將軍……」他眼眶一紅,熱淚盈眶。
「這把匕首留給你,我該走了,等我走後你再喂其他人吃解藥,解開他們的繩索,告知接下來的行動。」換上侍衛衣服的原清縈平躺在地上,身形嬌小的她在一堆橫躺的侍衛中並不顯眼,輕易就瞞過了巡邏兵耳目。
「是。」
「軍中的響哨趙侍衛長應該不陌生,當听見哨音時,在心里從一數到一百,然後動作敏捷的起身,執行將軍下達的命令。」成敗在此一舉,沒有後退的余地。
「好。」他會配合。
原清縈離去前丟下一句,「將軍讓我告訴你們︰保重,明兒個請你們喝酒,每一個都要到。」
「……嗯!」他聲音哽咽。
一道身影隱在黑暗中離開,另一道高大身影接應了她,兩道影子恍若黑暗中的鬼魅,瞬間消失不見。
趙擎模到腰月復間多了一包異物,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和手掌大的瓷瓶,他悄然無聲的移動著,模到離他最近的侍衛,先喂他服藥,而後再小心的割斷繩索,將人喚醒。
一個醒後再往下傳,一個接一個,約莫半個時辰後,所有人都神智清明,只是身上都有傷,只能默默運氣調息,靜待天明。
「沒有下次。」沉悶的男聲陰鷲低啞。
女子的輕笑聲一揚。「我又不當兵,哪來的下次。」
悶悶的嗓音再起。「這件事過後我真的要辭官。」
不干了,他當初從軍是為了一條活路,求取戰功不讓自己屈于人下,經此一戰後若能大獲全勝,一個爵位是跑不掉了,再沒人能壓下來,連皇上都不能,更遑論長公主。
「你舍得?」他能爬到今日的地位著實不易,雖然他從來不說,可胸口、背後傷可見骨的疤痕並不少,可見當時的凶險,他的命是撿回來的,不是心存僥幸便能一飛沖天。
「除了你,這世上沒有我舍不得的事物。」唯有她才是他刻在心上的人兒,其他如同浮雲,過眼即逝。
「就會說好听話討好我。」心口發暖的原清縈雙手環抱丈夫,將頭靠在他胸口,聆听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他低笑,胸膛發出震動。「愛你,吾妻。」
「我也愛你,謝天運。」她忍了許久,終于肯承認早已心系于他,她的心里只容得他一人。
背微微一僵的謝天運霍地抱緊妻子,眼中淚光閃動,听到這一句他死而無憾。「謝謝你愛我。」
「傻子。」咧著嘴,她笑得很輕。
等待,是一件非常磨人的事。
漫長而讓人失去耐性。
寅正,天將亮卻未亮,夜空中的星子淡去了光亮,最明亮的啟明星也逐漸黯淡,告知天下百姓,天,就要亮了。
「待命。」
「是。」
謝天運站得筆直,一身墨黑戰甲威風凜凜,他身後是十萬將士,抄著小路趕來,另有數萬名兵士留營,以防敵軍偷襲,同時也做為後援,及時補給和充做援兵,兩路夾擊。
「放!」
咻——
尖銳的哨音拔地而起,沖向雲霄,聲音響長而刺耳。
突地,昏昏欲睡的北境與西遼聯軍忽地驚醒,連忙著裝,拿起身邊的兵器,沖出營帳御敵。
可還是慢了一步,一涌而上的龍驟軍有如雄蟻大軍,尖刀似的刺入敵軍營地,廝喊聲響徹天際,未打先懼戰的兩國聯軍看著往自己沖過來的洶涌兵馬,頓感手腳無力。
兩軍交戰,必定有人血賤當場,當敵軍回過神來,打算大開殺戒之時,接二連三的爆炸聲驟起,把一鼓作氣的士氣又打縮了回去,人人自危,不知如何是好,且戰且退的等主將發號命令。
他們回頭一看,兵器庫被炸了,大火燒著糧草,眼前火光四起,燃燒他們不可一世的雄心壯志,以為勝券在握的狂熱化為飄散的火花,像他們搭起的營帳被燒成灰燼。
很快地,做為掩護的前營五百人被誅殺殆盡,被十萬名兵士踏過的屍骨已然成泥,再為死人谷增添亡魂。
真的回不去了,埋骨異鄉。
但是謝天運領兵的龍釀軍依然前進著,直逼山谷內最深處的六萬兵馬,左翼秦鋒、右翼周喧然,成兩邊包夾斷其退路,龍濤將軍正面迎敵,沖入萬千兵馬之中。
天,大亮,旭日東升。
白熱化的戰場也越漸嚴酷,廝殺聲不斷,遍地的斷肢殘臂,血流成河,染紅了原本平靜的安息地。
有人哀嚎,有人倒地不起,有人再也睜不開雙眼,生與死僅僅在瞬息間,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人是誰。
兩邊的人都打得激烈,但明顯可見兩國聯軍落了下風,節節敗退,數萬名兵將剩下不到一半,而且正快速減少中。
敵軍將領見狀不得不從後方營帳走出,一手拿著百斤重大刀,一手拖著發絲凌亂、衣衫不整像狗一樣趴著的女子高聲一喊。「你們的公主在我手中,不想她死就放下武器,否則別怪我不知憐香惜玉,手下無情!」
他們怎麼來得這麼快,此谷地處隱密,不易察覺,他的人挖了兩年才打通相連的峽谷,一次五千名的將人由北境移過來,建立營地。
「公主?」
哪來的公主,公主在京城,除非和親或外嫁,不可能離京,此人被打暈頭了嗎?竟出此昏招胡說八道。
「立刻退兵,退出山谷十里之外,不然我殺了她!」公主若死了,看他們如何向他們的皇上交代。
「誰告訴你她是公主的?」盔甲一閃的謝天運往前一站,面色冷峻,一身威猛氣勢令人膽寒。
什麼意思?「她不是公主?」
「呼倫王子也是年少輕狂,竟如此輕易听信他人之言,我朝公主乃金枝玉葉,豈會輕易外出被你所擄。」他言下之意皇朝鳳女何其尊貴,不會私自離京四下游玩甚至被抓。
聞言,呼倫王子狹長鳳目眯成一條線,「你認識本王子?」
「呵呵,認識王子你很難嗎?相信呼倫王子也听過本將名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謝龍濤是也。」他的兄長高木也是自己手下敗將,被他斬殺在烏雲草原。
「什麼?你是謝龍濤?」他大驚失色。
「很意外?」
踩到硬點子了!呼倫王子臉色陰沉。「沒想到會遇到你,是本王子失策,本王子以為你封爵後就留在京城了。」
「讓你失望了,本將骨頭輕,承擔不起爵位,因此自請擔個閑差,沒料到王子不遺余力的千里而來,給本將送戰功。」自己找死,怨不得人。
呼倫王子一听,臉黑得像墨汁。「你真認為本王子會一敗涂地,不要忘了我有她在手中,你也得斟酌。」
呼倫王子手段粗暴的將被他拖著的女子臉托高,露出宋心瑤被打得很慘的臉,她面頰兩邊都有紅腫的五指印。
「妹妹……」躲在大將軍身後的宋銀輝忽地冒出頭,朝神狽的妹妹大喊,他一看便知妹妹清白不保了。
「哥……救我……」听到兄長的叫喚,受到蹂蹣的宋心瑤流出眼淚,氣弱的求救。
她後悔了,後悔不該趾高氣昂,她想回京。
「哈……哈……原來她是一名貴女,就算不是公主也非尋常百姓。」他也不算輸得太慘。
「與我無關。」區區一名侯府千金豈能抵得上千軍萬馬。
面色難看的呼倫王子看著身邊被包圍的殘兵敗將,他唯一的籌碼也就手上這名女子了。們談談。」
「看你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