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掌佳茗 第六章 炒茶功夫深(1)

算著日子,驚蟄過後,就該是采收今年第一批春茶的時候了。

這段時日,陸振雅除了偶爾來正房陪月娘與陸元吃頓飯,大部分時候都是在書房里,就連晚間也是直接在那邊歇下。

月娘琢磨著,此時正是忙著采茶制茶的時候,陸振雅約莫是想以事忙為由,借故疏遠她。

自從新婚之夜那晚,兩人同榻而眠,接著隔日他因寒毒發作,她為了讓他好受些,沒羞沒臊地摟著他睡了兩個時辰,夫妻倆便再也沒親密過,就連他陪她用膳時,也不怎麼開口,即便說幾句,也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家常話。

她想,他是有意躲著她。

這並不令她意外,畢竟兩人成親並非他本心所願,何況他還是那麼一個清高自持的男人,自是不樂意在一個幾乎是陌生的女子面前展現他病弱的一面。

還有一點,他不信任她。

也難怪,這陣子她在他面前的言行舉止,確實不像是個出身農家,連大字應該都不識得幾個的鄉野姑娘。

他對她有所提防,是應該的。

但她不能一直任由他與自己疏離,她是真心想與他同甘共苦的,真心想與他夫唱婦隨、鴛鴛成雙。

尤其是這幾日,她可以隱約察覺到陸家的茶葉生意應是有了些情況,否則陸振雅也不至于拖著病重的身子,日日強撐著與那些絡繹不絕的管事與掌櫃們議事,就算他自己願意,對他忠心耿耿的宋青想必也不忍見他如此操勞。

連宋青都勸不動他,可見事情必定嚴重,甚至有可能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

她其實很想幫忙的,但她一個年輕的新媳婦,婆婆願意讓她幫著協理府里的中饋,已算是給了她莫大的面子,她又怎能不知進退,插手過問爺們在外頭的生意?

她要是敢多嘴,別說夫君不會給她好臉色,就連那個耳根子軟的婆婆也可能听信讒言,對她這個新媳婦挑三揀四起來。

她得想個委婉的方法才是……

「你發什麼呆?」一道幼女敕的童嗓拉回月娘迷離的思緒。

她一凜,抬眸望向正蹙著眉頭、嘟著小嘴瞪著她的陸元。

今日天色晴好,已有了春暖花開的跡象,陸元興致高昂,一早用過早膳後便來尋她,拉著她來到花園一處涼亭,說是要與她斗棋。

春喜領著幾個小丫鬟在涼亭的竹椅鋪了軟墊,竹桌上則擺上一壺茶並幾盤瓜果點心,一大一小便下起了五子棋來。

月娘只用了三分心思在棋盤上,七分卻是想著自己的心事,終于被這機靈的小鬼頭發現了,不滿她的走神。

「輪到你下了。」他悶悶地提醒。

「喔。」月娘隨意掃了一眼盤面,落下一子,就這一步,輕輕松松斷了陸元處心積慮、好不容易才快要連成五子的局勢。

小男孩一看,又氣又急。「你耍賴!」

月娘秀眉一挑。「我怎麼耍賴了?」

「你、你跟我下棋不專心,還、還弄壞了我的棋!」小男孩指控得其實有點心虛。

月娘看著他微微一笑。

這一笑,可把他窘得臉紅了,別過頭不敢迎視她燦亮亮的眸光,拿起一碗糖蒸酥酪,郁悶地吃著,臉頰吃得一鼓一鼓的,像趴在枝頭上偷食的小松鼠一般伶俐可愛。

越與這孩子相處,月娘越覺得這孩子本性純善,氣性雖說瞥扭點,也只是純粹的孩子氣,不帶壞心的,前世她那個嫡母所出的弟弟,才真的是被寵得無法無天。

她不禁伸手揉揉他的頭,小男孩一驚,連忙躲開,羞窘地嚷嚷。

「說好了你不準模我的頭的!」

「有嗎?」

「有!我前日就警告過你的,還有大前日、大大前日,也都警告過了!」

月娘故作歪頭想了想。「好吧,你似乎是有說過,但我沒答應你啊!」

笑盈盈的模樣可惹惱了小男孩,偏又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想打她嘛,自己人小力微打不過,何況她好歹也算是個「長輩」,不好那麼無禮的,可跟她辯,自己又總是辯不過她,若要不理她,從此不與她玩,自己又好像有點舍不得……

不對不對!可不是舍不得,是因為自己是君子,既然與她有了約定。每日都要與她好好相處一個時辰,自然要說到做到。

爹說過,君子一諾千金,他可是很有信用的。

小男孩說服了自己,沒好氣地斜睨月娘一眼,哼哼兩聲。「你都是個大人了,還這般耍賴,怪不得爹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你說什麼?」月娘又驚又喜。「你還這麼小,你爹爹就已經開始教你啟蒙了嗎?連聖人說的這麼深奧的話你也懂得?」

「還好啦,爹爹也才剛開始幫我啟蒙,學了點《三字經》……」陸元吶吶的,有些不好意思,但一轉念,又梗著脖子驕傲道︰「但是爹爹跟我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他說這句話就是表示女人跟小孩子一樣,都很難教。」

月娘聞言,噗嗤一笑。「我知道你爹爹是什麼時候跟你說這句話的了,是不是你調皮搗蛋不听話的時候?」

「我、我哪有!」

「你爹爹的意思主要是你這個小孩子很難教,很令他心煩。」

「才不是呢!元元最乖了,元元听爹爹的話……」陸元急著澄清,表示自己真的是一個乖巧體貼的好小孩。「元元一點都不煩,元元不煩人……」

說著,小男孩忽地哽咽了,眼眶泛紅。

月娘見狀,頓時心疼起來,連忙放軟了嗓音。「元元怎麼了?姨姨開玩笑的,你莫氣惱,是姨不好,姨說錯話了。」

「元元、不煩人,元元、是乖小孩……」小男孩邊說邊打嗝,兔子般紅紅的雙眼顯得分外可憐。

月娘忙握住他的小手哄著。「對、對,元元最乖了。」

「那我娘……為何不要我?」

月娘一愣。

「爹說、娘不在了,我問他娘去了哪兒,他說娘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後來我听到有人說,我娘是跟爹爹和離了,她丟下爹爹不管,也不要元元了。」

月娘目光一凜。「是誰說的?是誰說元元的親娘不要你了?」

「姨,好痛!」

月娘一怔,這才驚覺自己心中一時氣憤,將陸元的小手抓太緊了,她忙松開,輕輕替他揉著。

「對不起啊,元元,姨弄痛你了,姨幫你呼呼。」說著,月娘低頭,在那微現紅痕的小手上輕輕吹著。

陸元怔怔地感受著手上暖暖的氣息,又抬起頭來,望向滿溢關切的眉眼,這樣的溫柔美麗,正是他幻想中娘親的模樣……

不對!她不是他的娘,她是一個壞女人,是來跟他搶爹爹的歡心的。

可如果她真那麼壞,為何要對他如此溫柔,為何每日都要花時間陪他一起用餐、一起玩耍?

陸元小小的內心,有道不清的迷惘與悵然。

月娘吹過他幼軟的小手,又憐愛地撫模他的臉頰。「元元告訴姨,你是听誰說你親娘不要你了?」

陸元一震,側頭躲開臉上那輕柔的撫觸,覺得自己的小臉好像有點發熱,他懊惱地嘟起嘴。「反正就是听見有人說的。」

「什麼時候听見的?」

「就有一天,我在午睡的時候。」「你不知道說話的人是誰嗎?」

陸元一凜,垂下眸,好一會兒,才低聲喃喃。「不知道。」

月娘瞧著他有些心虛的小模樣,猜想他其實知道的,只是不願與她說,也許是怕替那人惹上麻煩。

這孩子的確是個單純心善的,就更顯得那個背地里嚼舌根的人格外可惡……月娘目光一轉,瞥向被她支開,此刻正遠遠地坐在涼亭外等候著的女乃娘鐘氏。

自弄丟小少爺那回,鐘氏教她罰了半年月例,又敲打了一番,這段時日倒是事事循規蹈矩,服侍起元元越發精心,看似已吃足了教訓。

只是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這女乃娘究竟藏著何等心思,還須仔細觀察,無論如何,若真是鐘氏在元元耳畔嚼舌根,即便她是鐘嬤嬤的女兒,也絕不能輕饒。

這件事,她必須得查清楚……

月娘回過神來,陪著陸元吃了幾樣點心,便親自將他送回壽安堂,陸老太太見她來了,特意拉著她叮嘩,要她好生照料陸振雅,別讓他太過辛苦操勞。

她也很想照顧自己的夫君,問題是也得讓她能見到他啊!

月娘暗自苦惱,離開壽安堂後,驀地下定決心,問跟在身旁的大丫鬟。

「春喜,早上吩咐廚房炖的參耆山藥雞湯,可炖好了?」

「稟大女乃女乃,瞧著這時辰,應該是差不多了。」

「你去廚房端過來,陪我送去爺的書房。」

春喜一愣。「大女乃女乃要去大爺的書房?」

「是。」

「可是大爺的書房向來門禁森嚴……」

「你的意思是連我這個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不能去?」

「這……」春喜為難了,很誠懇地望著月娘。「大女乃女乃,您莫嫌棄奴婢不會說話,奴婢只是不希望您惹惱大爺。」

「我知道,你忠言諫主,我不會怪你的。」月娘淡淡一笑,明眸炯炯有神,閃耀著堅定的光芒。「只是這書房,我今日一定要去。」

月娘領著春喜來到外院的書房時,正好見到一個相貌清秀的小廝鎖了門走出來,春喜認出這小廝,對月娘低聲解釋道︰「大女乃女乃,那是司墨,他與掌硯兩個平日是負責侍候大爺筆墨的。」

司墨一抬頭,也看見了春喜,又見春喜身旁盈盈站著一位雪膚花顏的少婦,不禁一愣,猜想到對方的身分,連忙低眸不敢多看。

「司墨,這位是大女乃女乃。」春喜介紹道。

「小的見過大女乃女乃。」司墨恭敬地行禮。

月娘受了他的禮,淺淺一笑。「廚房今日炖了參耆山藥雞湯,我想著這雞湯補神益氣,所以送一碗來給大爺。」

「大女乃女乃心思細膩體貼,大爺知道了必是歡喜的,只是可不巧,大爺現下不在府里。」

司墨雖只是個年輕小廝,說起話來卻是進退有度,想必是經過陸振雅用心教的,月娘暗暗點頭。

「大爺不在府里,是去哪里了?」

「去了制茶坊。」

制茶坊?是去監督制茶的進度嗎?月娘微微蹙眉。他身子不好,照理說這事交給外頭的管事去處理就好,又何必他親自跑一趟?

正憂慮著,只見一道高大的身影匆匆行來,月娘定楮一瞧,竟是宋青。

「大女乃女乃!」宋青乍見到月娘也在,臉色隱約一變。

月娘察覺到了,卻是先按捺住,只溫聲問道︰「宋青,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你沒陪在大爺身邊嗎?」

「大爺吩咐我回來……拿點東西。」

「什麼東西?」

宋青欲言又止,似是猶豫著自己該不該說,月娘心念一動,轉頭對春喜及司墨說道︰「你們兩個先暫且退到一旁。」

「是。」

春喜與司墨都退開了幾步,月娘才低聲問宋青。

「你老實與我說,大爺情況怎樣了?以他如今的身子,在府里強撐著理事也就罷了,怎能還在外頭奔波?萬一他病情又發作了,該如何是好?」

宋青目光閃爍,想了想,終于決定如實吐露。「大女乃女乃,大爺是吩咐我回來拿藥丸的。」

月娘一驚。「為何要你拿藥丸?可是他又發作了?」

「大女乃女乃莫急,大爺如今情況還好,只是……」

「只是怎麼了?你快說啊!」

宋青又猶豫了。

月娘轉念一想,心下有數。「你不願與我說,想必這事與陸家在外頭的生意有關,既如此,我也不多問,只須把我的話帶給大爺,讓他且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于陸家、于我們一家老小而言,再潑天的富貴都比不上他這個當家主事的人能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月娘話說得真誠,滿溢關切之情,宋青听了,不免有些感動,忍不住開口試探。

「大女乃女乃之前告訴我關于逍遙子神醫的事,屬下已然打听到了他的下落……」

月娘聞言大喜,連忙追問。「那你可請他來醫治大爺的病了?他何時會來?」

宋青面色凝重。「屬下還沒能見到神醫本人。」

「為何?」

「屬下托了中間人,想與神醫搭上話,神醫只是不理,那中間人說這神醫性情孤介、脾氣古怪,生平唯一喜好就是愛喝茶,屬下便送上了陸家所產的貢茶為禮,哪知神醫只是嗤之以鼻,說是陸家的茶他早就嘗遍了,也沒什麼可稀奇的。」

「那位神醫真那麼說?」

「是。」

怎麼會這樣?若說神醫對陸家的茶不屑一顧,那當時陸振雅是怎麼求到他來為自己醫治的?

月娘仔細回想自己在陸振雅留下的那本手記里所讀到的內容,卻一時捉模不到關鍵,只得暫時作罷。

「這事我來想想,無論如何,總會有一款茶能引得那神醫心動的,即便他將這全天下的好茶都嘗遍了,我們也能再制新茶……」月娘驀地一愣。莫非打動那位神醫的並不是陸家現有的茶,而是後來新制的茶?

宋青察覺到她的異樣。「大女乃女乃,您可是想到什麼了?」

月娘回過神來。「是想到一些關鍵之處,容我再仔細琢磨琢磨。」

宋青緊盯著她,見她神色坦然,不似作假,點了點頭。「屬下先去替大爺拿藥。」

司墨拿鑰匙開了鎖,讓宋青進書房拿藥,宋青在暗格子里翻出一小盒藥丸,揣入懷里,欲離開時,回頭一看月娘仍站在書房外頭的院子里,眉頭深鎖,頗有憂色,腳步不覺一滯。

看來大女乃女乃對大爺確是有幾分憐惜關心的,大爺如今一意孤行,誰的話都不肯听,連老太太也說不過他,說不定還真得靠這位心思剔透又伶牙俐齒的大女乃女乃,才能勸得動他……

宋青尋思著,咬了咬牙,折回身子,來到月娘身前。

「大女乃女乃現下若是無事,可否隨屬下走一趟制茶坊?」

月娘訝異地揚眉,沒想到宋青會突然有這般請求,卻是毫不猶豫地應允。「好,我同你去。」

每年驚蟄過後,便是開始采摘春茶的時候,茶農常雲「茶葉是個時辰草,早采三天是個寶,遲采三天變成草」,因此看準了時機采下第一批茶芽極為重要。而在驚蟄與清明之間所采的春茶即是所謂的「明前茶」,采摘時茶葉女敕芽初綻,形如蓮心,數量稀少,也格外珍貴。

剛采下的新鮮茶葉名為「茶菁」,為了使其所含的水分減少,需進行「萎凋」,在竹篩上晾曬,此時茶葉逐漸變得干燥,葉片柔軟,並散發出陣陣香氣。「萎凋」過後,再進行「殺菁」,也稱「炒菁」,即將茶葉在熱鍋上不停翻炒,令茶葉的香氣充分散發,接下來還有揉捻、燥干、烘焙等等工序流程。

隨著宋青來到陸家的制茶坊,月娘一時之間宛如走入了時光隧道,彷佛看見一個紮起長

瓣的姑娘,日日辛勤揮汗,不停地晾茶、炒茶,幾乎沒有喘口氣的時候,活得謹小而慎微。

她悠悠尋思,不覺停住了腳步,凝視前方那一道窈窕素雅的身影。

宋青見她不走了,感覺奇怪,低聲問︰「大女乃女乃,您是看到什麼了嗎?」

她看見的,是過去的自己。

月娘微微苦笑,眨眨眼、再眨眨眼,那道朦朧的身影已消逸無蹤。

「沒事,我們繼續走吧。」

「大爺就在前頭的炒茶房。」

宋青在前頭引路,月娘走得極慢,邊走邊打量,有些正忙碌的茶工偶然抬頭一看,見宋護衛領著個如花似玉的少婦進來,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卻是立刻就被宋青嚴厲的眼神給瞪回去。

對眾人好奇的目光,月娘並不以為意,只是緩緩走著,穿過一個整齊空曠的小庭院,便來到炒茶房的入口。

這里,可以說是整個制茶坊的核心,是最重要的一道工序。

尤其是陸家特產的龍井,因屬于綠茶的一種,無須烘焙,要求在炒制的過程中同時進行揉捻的動作,特別考較炒茶師傅的功力,陸家所制的龍井茶之所以能名聞遐邇,甚至成為進上的貢茶,其中著墨最深的,就是陸振雅。

茶樹人人會種,可沒有人能如與陸家契作的茶農一般,種出的茶樹能長出最鮮女敕、瑩潤如玉的茶葉;茶葉人人會炒,也沒有人能如陸振雅親自教的師傅一般能炒出形狀最完整、香氣最獨特的茶葉。

這其中種種訣竅,造就了陸家龍井茶的獨一無二。

抖、搭、摺、捺、甩、抓、推、扣、磨、壓,這十大炒制龍井茶的手法便是陸振雅獨門研究出來的,他記錄于自己的手札上,還配上詳細的圖文解說,她若不是因緣際會得到了那本手札,也不能練就一身炒茶的手藝,在那利欲薰心的蘇家找到立足之地。

月娘來到炒茶房門口,原以為自己會看到眾位炒茶師傅一人就著一個大鐵鍋,一番熱火朝天、忙碌不已的景象,不曾想里頭卻是一片靜寂,只有一個身姿挺拔清瘦的男子站在一個鐵鍋前,一旁有幾個青衣少年圍觀。

那炒茶的男子,正是陸振雅。

月娘怔怔望著,只見他穿著一襲樸素的靛藍長袍,將墨發梳成髻,只簡單地以一根黑木竹簪綴飾,風姿凜然,眉目端凝,雙手在那蒸騰著淡淡霧氣的高溫炒鍋里俐落翻飛,根根修長的手指就如同在變著戲法一樣,勾引著人的視線,不忍須臾稍離。

好美!

月娘記得自己前世每每在閱讀那本手札時,腦海總會隱隱約約浮現一道人影,她看不分

明那人的容貌,卻彷佛能看清那人炒茶時的每一個手勢,是那麼瀟灑飄逸,如行雲流水,令她不由得感到心動。

可如今,當她親眼目睹本人,她這才知曉自己還是低估了他,他雙手的每個起落、每個翻騰,都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

這才是完美,才是真正的行雲流水。

月娘不禁悄悄屏息,只覺得心韻怦然,一陣陣地悸動著,震顫難抑,幾欲跳出胸口。

不行!這心跳得太快了,她撐不住。

月娘手撫胸口,極力壓抑著,深深地吸氣,一遍又一遍地嘗試鎮定自己過分激動的情緒,卻是徒勞無功。

一股暖暖的情意在她胸臆間流轉著,如絲如綿,細細纏繞不休,纏得她整個人臉發紅,心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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