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纏住你 第三章

才跑出樹林沒多久,巫琠菁就遇到了蹲在井邊梳洗的愛瑪。

「怎麼了,有老虎追你嗎?」抬起頭來的愛瑪,正巧見到跑得氣喘吁吁的琠菁。

「沒、沒有……」琠菁停下腳步走了過來,她思考著該不該將在樹林里遇到那個男子的事對愛瑪說。

沒有猶豫太久,她還是決定暫時不提。

一來是因為那個男子的行為過於恣意妄為,再來是因為自己的反應太過怪異。

她又不是沒見過好看的男人,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她,早就看遍了無數的俊男。

但他卻不同。

第一眼見到他,她就被他的雙眼所吸引,那如月暈,更似魔獸般的眼瞳,如能攝人魂魄似的,不但讓她失了魂,連初吻都給偷了去。

想想,她不覺有些氣惱。

「小菁,你怎麼了?」看著她臉上多變的神情,愛瑪眨著一對好奇的眼。

「沒有呀!」琠菁只能以敷衍的口吻帶過。「對了愛瑪,我覺得……你叫我小菁,好像有點不妥。」

看著愛瑪,琠菁再看看自己,她知道愛瑪只不過是個十六、七的少女,但她呢?她今年已經二十有三了,所以愛瑪不該稱她為小菁。

「喔?為什麼?」她以為從昨晚起,兩人已經成了奸朋友?

「因為我比你大了許多歲,所以你一直叫我小菁不太好。」看著愛瑪困惑的表情,琠菁只好明著講。

「你比我大許多歲?」愛瑪看著琠菁,一臉不信。

她看起來就和自己差不多年齡呀!

迎著她的視線,琠菁慎重地點點頭。「是呀。」

「你幾歲?」愛瑪問道。

「快要二十四了。」因為過幾個月後,她就又要長一歲了。

「二十四?」愛瑪臉上的神情明顯地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你騙人,我不信。」她不敢置信的說。

「是真的。」琠菁以著不容質疑的態度說。「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再叫我小菁了。」

這下愛瑪相信了,因為琠菁清澈的眼瞳不像是騙人的。

「可是你看起來好小。」愛瑪小小聲地嘀咕了句,沒想到她的年齡還比亞柏大?

「要不,我叫你菁菁好了。」

「好呀。」琠菁一口答應。反正不要叫小菁就可以,因為小菁、小菁的喊,彷佛她永遠長不大似的。

突然,琠菁想起了一早在林子里感應到的靈動。「對了愛瑪,樹林里不是有條溪流嗎?溪流對岸的樹林是什麼地方呀?」

「你一早就到樹林里散步?」愛瑪邊問邊以雙手掬起清水洗臉。

「是呀,難道樹林里有老虎嗎?」輕笑一聲,琠菁俏皮地反問。

愛瑪馬上對她翻了個白眼,然後認真的說︰「老虎是沒有啦,但是偶爾會有蛇出現。」

「我不怕蛇。」琠菁說著,心里掛念著如意珠。「那個樹林很大嗎?」

「你是說溪流對岸的樹林?」愛瑪甩掉手上的水珠看著她。

「嗯。」琠菁點了點頭。

「我想,那不該被稱為樹林。」愛瑪一副慎重其事的模樣。

「為什麼?」琠菁一顆心莫名地往上提。

「因為我們都稱它叫森林。」

「森……林?」天啊!那她要如何尋找她的如意珠呀?

她可不想在那一大片的森林中,當一只四處耙土的土撥鼠。

「是呀,不過對岸可不只有森林喔。」愛瑪說著的同時,似乎還想起了其他愉快的事,因為她的唇辦正綻放一抹淺淺的笑。

「喔。」琠菁無力地應了一聲,她才沒精神管溪流的對岸還有些什麼,光想到要在森林里尋找如意珠,就夠她頭大了。

「我告訴你喔。」愛瑪沒注意到她的反應,伸出一手來將她給拉近。「森林里還有座美麗的城堡,如果你曾見過,就會知道它有多美。」

「你去過?」琠菁看著愛瑪發亮的眼,似乎也有些好奇,不過歐洲這個地方,本就該有許許多多的城堡,不是嗎?

「當然。」像是一種驕傲,愛瑪拉回思緒。

「喔?說來听听。」琠菁盯著她,與其現在煩惱如何尋找如意珠的下落,不如先听听愛瑪的故事。

「我小時候常去城堡里玩,因為媽媽是艾維斯爵爺的女乃媽。」愛瑪說著,腦中已忍不住開始想著,小時候見過城堡里辦舞會的情景。

「爵爺?」原來城堡的主人是個貴族?

「是呀,是公爵。」愛瑪說著,一談到此人,她的雙眼不覺發亮。「公爵是個最棒的主人了。菁菁,我告訴你,不僅是城堡和河對岸的森林,連我們現在所站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公爵的領地喔!」

「喔。」琠菁懶懶地應了一聲。

「你不信呀?」一提到公爵,愛瑪似乎就特別的亢奮。

「不,我信。」琠菁可沒想在這件事上與她爭辯,畢竟她的目的是尋回如意珠。

听到她說相信,愛瑪又笑了,於是便開始滔滔不絕說著有關艾維斯爵爺及李昂家族的事。

愛瑪叨叨絮絮地說了一堆,琠菁只能在一旁點頭回應,此刻她心里想的,是如何找個對溪流對岸森林熟悉的人,好陪著她人森林去徹底搜尋一番。

不過話說回來,要雇個人,也得花些錢吧?

她極緩地彎腰,由地上拾起一顆小石子,緊緊握在手中。

要是她點石成金的本事,沒因如意珠的靈動而受到影響,這會兒,她也可以不用這麼傷腦筋。

見愛瑪的小嘴還是在自己的眼前一張一合,琠菁索性緊盯住握著小石子的手,嘴里無聲地念著。

才剛將咒語念完,還沒來得及將手掌打開來檢查成果,琠菁的注意力即被愛瑪所道出口的話,給完全吸引住。

「菁菁,你知道嗎?不是我夸口喔,提到艾維斯爵爺,我敢說,絕對沒有人比他還要愛護、了解史特拉斯這片土地了。」

「了解?」琠菁的雙眼一亮,終於說到了重點。「愛瑪,你是說你口中的這位公爵先生,對於這片土地很了解嗎?」

「是呀。」愛瑪狐疑地盯著琠菁瞧。

方才看她還听得不是很熱衷,怎麼現在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包括森林嗎?」她以期待的雙眼看著愛瑪,如果答案是肯定,那麼她可得想個法子找這位公爵幫忙才是。

「當然呀,因為爵爺是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愛瑪肯定的說。

她清清嗓子欲再往下說,卻在視線掃到琠菁身後那個正由林間走出的身影時,驟然住了嘴,她看向前方,整個人愣住。

發覺她的神色有異,琠菁隨著她的視線轉過身去。

是他!?樹林里的男人!

「愛瑪,你……你認識他嗎?」琠菁有些慌。

琠菁扯了扯愛瑪的手,看著那個正朝著兩人走來的男人。

「他就是我跟你說的艾維斯爵爺。」愛瑪的雙眼里早已充斥著恭敬之意。

「你說他就是……」天,琠菁深吸了一口氣,不行,她得穩住情緒。「愛瑪,我突然想起我好像掉了東西在谷倉里,我去找找看。」

想起他在樹林里吻著她的那一幕,再想想往後要尋回如意珠或許還得找他幫忙,琠菁一顆心就紛亂不已。

其實,更叫她擔心與不知所措的,是她竟忍不住被他所吸引。

一思及此,琠菁不覺地加快腳步跑向谷倉,想起了手里還握著的小石子,隨手便要拋掉。

一翻開手掌,她就嚇了一大跳,因為原本握在手上的小石子,已經變成貨真價實的金子了!

她無法置信地將手上的金子捧高至眼前,左瞧瞧、右看看,再移至口中,以牙齒輕咬了下。

天呀,是真的金子,這下她發達了!

她的點金術可是百分之百發揮作用了,雖然還不明白原因,但她想,絕對與如意珠月兌不了關系。

還沒來得及看琠菁的身影消失,艾維斯已大步走到愛瑪面前。

「爵爺。」拉拉裙擺,愛瑪對著艾維斯恭謹地欠身二禍。

「愛瑪嗎?」艾維斯沖著她笑笑,伸出一手模模她的頭,但視線卻是不自覺地落在遠方,那個已消失的身影上。

「爵爺還記得我?」愛瑪很高興,單純地只因為艾維斯記得她。

終於拉回了飄遠的目光,艾維斯看著眼前的愛瑪。「我當然記得了,你是瑪麗亞女乃媽的女兒,我從小看大的。」

迎著他的目光,愛瑪不好意思地靦腆一笑。

「媽媽不準我們提的。」母親從小就以此訓斥他們,好讓他們時時記得主僕之分。

「你有一個好母親。」他知道瑪麗亞一向緊守分際,哪怕他視她為母親一般親近,她也執意謹守下人的身分。

「嗯。」愛瑪點點頭,關於這點,她當然認同。

母親是自己的,她有多好,光看自己被養得白白女敕女敕不就知道了。

「不過,你倒是長大了不少。」看著她,艾維斯伸出一手又揉了揉她的腦袋。

小時候他曾抱過這個小女娃,那時她的臉如巴掌般大小,小小的身長不及一只手臂。

怎知才轉眼幾年,她也已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是呀,因為有好多年沒見到爵爺你了。」愛瑪天真地說著。

她想,不僅是她長大了,連其他的人都變了吧?如要硬找出個沒變的人來,她想就剩爵爺了。

他還是如以往一樣的英俊好看,如硬要說出唯一的不同,便是他眉宇問的結吧?

那結並沒有因離開史特拉斯而消失,更沒因歲月而松解,幾年下來似乎越來越深,也讓人感到越來越難解。

「對了爵爺,今年你還會在城堡里辦舞會嗎?」腦袋轉了一圈,愛瑪不想想得太多,連忙換了一個話題。

「為什麼這樣問?」艾維斯雖和她說著話,但眸光卻不經意地飄向谷倉。

對於能再次見到在林子里遇到的少女,說不驚訝是騙人的。

但隨著驚訝之後,伴隨而來的則是許多的疑惑。她為何會出現在這里?而且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蘇格蘭人。

「因為……」愛瑪一時語塞,躊躇著該如何回答。

如果城堡里開舞會的話,她又可以藉著去幫忙的名義,見到冠蓋雲集、富麗堂皇的舞會景象,但最重要的,是她又可以到城堡里去玩。

一提到城堡,愛瑪的雙眼就忍不住發亮,那可是最美麗、最美麗的地方,是史特拉斯的驕傲。

「因為想來幫忙對嗎?」艾維斯是明了的,像愛瑪這個年齡該是貪玩的年紀。

「是呀。」愛瑪笑了,抬起一手來搔搔頭發。「現在家里比較不忙,空出的時間除了看看書外,我也想說看能不能去城堡里幫幫忙。」

如果爵爺點頭答應,她相信要過媽媽那關便不難。

「喔?」艾維斯只淡淡應了聲,遠飄的視線仍落在谷倉的方向。

發覺了艾維斯的視線一直落在谷倉那邊,愛瑪於是問︰「爵爺,你見過菁菁?」

「菁菁?」是她的名字嗎?

「是呀!她是我的好朋友,就是剛才爵爺你來之前,跑進谷倉的那個女孩。」愛瑪說著,無法由艾維斯的臉上瞧出一點端倪來。

「沒見過。」艾維斯搖了搖頭,將心里陌生的情愫壓抑下來。

原以為自己已心如止水,但今早在見過她後,才發覺,原來他的心還未死,仍會因某人而跳動、奔騰、狂顫。

只是這一切太不尋常,他已過了那般狂放恣意的年齡,他已不是沖動激昂的少年。

「喔。」愛瑪輕輕喔了一聲,但話匣子一開,豈有停口的道理。「爵爺,你還記得幾年前,你送過我哥哥一本游記嗎?那本游記寫了關於東方一個叫中國的國家。我告訴你喔,菁菁她就是從那個國家來的,她很厲害喔,她到過許多國家旅行,還會說法語,還有她……」

愛瑪滔滔不絕的說著,想當然爾,艾維斯在不需出言詢問下,就得知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到了用早膳的時間,本該分桌而坐的規定,在艾維斯的一聲令下,打破了以往的慣例,所有人依次入座。

亨利讓出了主位給艾維斯,瑪麗亞則坐在女主人的位置,原因很簡單,因為她本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至於巫琠菁,她則是讓人給安排在艾維斯的左手邊,因為她是這個家里唯一的客人。

等到所有的餐點皆上了桌,照慣例由艾維斯帶領著大家一同禱告。

餐桌上的每個人雙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隨著艾維斯嘴里的禱文,喃喃地附和默念著。

琠菁眨了下眼睫,偷偷地睜開一眼來瞧著艾維斯。

他的聲音回蕩在耳際,令她忍不住想起一早在林問發生的事,然而再看看他冷漠的表情,又似在告訴她,他根本不認得她,甚至是從未見過她。

一想到這兒,琠菁的心里競莫名的有股怒氣,漸漸地形成,慢慢地沸騰。

「我想琠菁小姐一定不習慣餐前禱告吧?」禱告詞一結束,艾維斯的聲音突然飄了過來。

艾維斯的話讓琠菁在剎那間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大夥兒的目光非常一致地落在她的身上。

「我想李昂公爵大人,應該不至於與一個來自異國,可能與貴國有不同宗教信仰的小女子計較,有沒有認真的向天父禱告吧?」琠菁氣極了,一開口就是極不客氣的反擊。

新仇舊恨,不僅是因為他今早的恣意輕薄,還有現在競故意讓她出糗。

她的回答讓餐桌上的眾人一愣,頓時啞口無言。

就在尷尬的氛圍蔓延開來時,艾維斯竟笑了出來。

他的笑聲醇厚,爽朗得叫大家傻眼。

「對不起,看來是我失禮了,一時忘了你是外來的人。」為表紳士風度,他甚至伸出一手,握起她縴細的手,在手背上輕輕一吻。

這一吻讓巫琠菁整個人傻了,也嚇愣了一桌子的人。

她想抽回手,又礙於眾人的目光,因為她知道英國紳士講求這一套。

「在我的國家,淑女的手是不可被人隨意踫觸的。」她說著,盡量保持鎮定。

雖是輕聲細語,不怒不慍的音調,但這樣的話已夠叫人尷尬,沒等艾維斯回應,這回坐在琠菁一旁的布尼倒是先開口圓場。

「東西文化難免有所差異,琠菁小姐,容我解釋,關於爵爺的動作,是我們蘇格蘭紳士對於淑女的一種禮貌舉動。」

對於艾維斯的舉動,他的心里可說是訝異極了,因為自從經歷那段不愉快的婚姻之後,艾維斯就從未對於任何女子,有過這樣主動的動作。

看看巫琠菁,布尼又將視線調向艾維斯,只見他優雅地握著刀叉,開始吃著盤中的食物。

「我知道。」琠菁對著布尼輕輕一笑。「請原諒我的失禮,爵爺。」對著艾維斯,她舉起餐桌上的酒杯。

念頭一轉,琠菁想起到這里來的目的,她或許還得靠他的幫忙,才能順利的尋回如意珠。

算了,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次,換成艾維斯沒多說話,他只是舉起前方的酒杯,輕輕地啜了口,十足表現出他的紳士風度,不計較琠菁方才的話。

餐桌上又恢復了寧靜,只有偶爾傳出的細微刀叉聲。

「瑪麗亞,你做的烤羊排,還是如以前一樣的好吃。」又過了許久,艾維斯直到吃下餐盤里的最後一口菜肴,才開口說話。

見他放下刀叉,瑪麗亞一家人連同布尼,也跟著放下了刀叉。

不知他們為何要同時放下刀叉,琠菁看著自己握在手上的餐具,懷疑起自己是不是也該放下。

不過,與這個問題相較,瑪麗亞的表情,卻更吸引她。

因為她的臉上,充滿了感動及激動。

「爵爺,你、你……還記得我做的烤豐排?」瑪麗亞的語調中已帶著濃濃的鼻音,只差沒掉淚了。

「嗯。」艾維斯點點頭,推開餐椅站了起來,這下所有的人也隨著他站起,當然,又只有巫琠菁除外。

他緩步走到瑪麗亞身旁,伸出一手拍拍她的肩。「你做的烤羊排有母親的味道,我怎可能會忘記。」

听他這麼一說,瑪麗亞感動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艾維斯由口袋里掏出手帕來遞給她,再度拍拍她的肩膀。「我這次回來,可能會在城堡里開幾次舞會,讓愛瑪和亞柏到城堡里來幫忙吧。」

說著,他緩步走回座位,來到琠菁的身旁。

「我听愛瑪提過,你會說法語?」當著所有人,他低聲問,

琠菁仰起頭看他,「是。」她肯定的回答,不過不明白他的用意。

「那麼,我需要你的幫忙。」思忖了下,他開口道。

「我為什麼要幫你?」發覺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她的身上來,她回問的很小聲。

「因為你正踏在我的領地上。」朝著她一笑,似宣示主權般,艾維斯大聲地說。

如他所言,土地是他的、人民是他的,所以她這個外來者,理所當然,也該歸他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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