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作白馬王子 第五章

舒晴沒想到在睡覺之前,禹鈞堯又來看了她一次。

他陪她坐了一下,兩人說說笑笑了一會兒,他才起身離去。

舒晴覺得很奇怪,卻說不出怪在哪兒。總之,她覺得她和禹鈞堯之間的互動變了,他待她和其他人不同,也嗅不到之前的那股冷味了。

是她的錯覺嗎?她覺得時空彷佛倒流,而他又成了以前的鈞堯哥,那個既溫柔又和善的陽光男孩。

躺在床上,舒晴利用一點時間,趕緊拿出PDA來連線上網。

「嗨,妳今天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些。」一連上線,賈以婕就在電腦的那端抱怨。

如果可以,她真想干脆請假殺到台南去,也好過天天待在台北,為舒晴提心吊膽。

「沒辦法,我今天受了點小傷。」舒晴輕描淡寫地帶過,為怕以婕擔心。

而今晚她恐怕也沒有太多的時間掛在線上,因為禹鈞堯以不放心她一人獨處為由,等一會兒會讓助理紫蘿過來陪她一同睡。

「妳受傷了!?」果然,以婕的反應又快又夸張。

為免她又像老太婆一樣的嘮叨個沒完,舒晴只好暫且帶開話題。「對了,這幾天怎麼都沒見到郁勤上來掛網?」

「這還用問!」以婕輸入了一個大眼女圭女圭。

「呃……」舒晴在螢幕上鍵人點點的空白,好讓她接話。

「還不是她那個撒旦老板,又霸著人不放了!」如果眼神可以殺人,賈以婕第一個想殺掉的,就是馬郁勤那個超級黏人的老板。

「喔。」舒晴會意地輸入一個笑臉女圭女圭。

「對了,別岔開話題,妳還沒說,妳怎麼會受傷?」雖然離題了一下,賈以婕的腦子可一向聰穎,記性更是好得沒話說。

舒晴想了下,決定該由何處說起。「以婕,妳相信鬼魂嗎?」

「鬼魂?」怎麼了?不是在調查幾宗有可能涉及蓄意殺人的意外案件嗎?怎會跟鬼魂扯上了關系?「小姐,妳干脆一次說清楚好了。」

「是這樣的,以婕,我今天早上見鬼了……」

被明快,果然是賈以婕的作風,于是舒晴就以極快的速度,將今日一早所發生過的事轉成文字敘述,一古腦兒的全盤托出。

餅了許久,在舒晴終于將概略的狀態輸入完畢後,螢幕的空白閃了幾秒。

「晴晴,妳想過嗎?有沒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裝神弄鬼?雖然依妳所說,當時林子里起了濃霧,所以沒看清楚那鬼長得是何模樣,但換個方式想,也許那故弄玄虛的人是妳見過的,所以不敢讓妳瞧清她的模樣!」終于,以婕提出她的想法。

「我也想過,是有此可能。」舒晴坦言。「但,我很確定自己看見了那個白衣女子縱身躍下溝壑。」

「當時妳與她的距離,恐怕是很遠吧?」又沉默了一會兒,以婕突然說。

舒晴愣了下。「是有一點距離。」

「既然有點距離,就有造假的可能。」以婕斬釘截鐵地說,然後她點出了另一個重點,一個差點被舒晴漠視的重點──

「晴晴,妳可千萬要小心自己的安全,听妳提過了今天的事情之後,我越來越覺得那些意外絕對不是巧合,但,Q先生應該不是凶手,至于真正的凶手,搞不好已潛伏在禹家大宅中。」

「這……」舒晴的心咚地一跳。

她覺得以婕的這番話非常的有道理,以時間地點來說,確實是有此可能。

「還有,晴,對于上回追查和顧筱玫有關的那兩個人的事,我仍沒有頭緒。」

「這樣……」舒晴的心沉甸甸的。「總之,妳放心,我一定會萬事小心的。」

為了安撫賈以婕,舒晴補上這一句,正想再繼續說,紫蘿卻剛好打開門,抱著枕頭走進來。

于是,匆匆斷線,舒晴趕緊將PDA給藏到枕頭下。

棒天一早,舒晴在院子里遇到了禹鈞堯,他手中拿著車鑰匙,好像要外出。

「怎樣,昨晚睡得還好嗎?」見到她,他笑著問。

昨夜有紫蘿陪伴,他相信她一定較容易入眠,畢竟她是真的被嚇壞了。

「還好。」迎著他的笑容,舒晴強抑下漸趨狂烈的心跳。

唉……為何總是這樣?他只要輕輕地沖著她一笑,就會讓她心跳莫名的加速!

「紫蘿是個細心體貼的人,有她陪著妳,妳大可放心。」上上下下的,禹鈞堯先審視了她一番。

若不是昨天那一句鈞堯哥,和後來紫蘿送來的資料,至今他仍不敢相信她就是舒晴小胖妹。

女大十八變用在她的身上根本不夠看,說是七十二變還差不多。她簡直是月兌胎換骨似的,不過細細一看,還是可以瞧出那麼一點端倪來,譬如她的那一對眼瞳依舊清澈,而也是這對眼瞳,讓他在多年之後,一眼就對她衍生出濃濃的熟識感。

「你要外出嗎?」不喜歡听他當面贊揚其他的女人,于是舒晴轉了個話題。

「嗯。」禹鈞堯點了下頭。「有點事,得到市區去一趟。」

自從經歷了顧筱玫的自殺事件之後,他對人的態度總是顯得冷淡,尤其如果對方是女人,他更加會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然而,對她就是不同。

從他知道她就是舒晴的那一刻起,他無法再冷漠以待,畢竟,她曾是他很心疼的那個超可愛又率真的小胖妹。

「我……」舒晴猶豫了下,還是大膽地說︰「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好不容易有機會能再一次見到他,她想一直跟在他的身邊,何況,要調查出事件的真偽,跟緊他應該錯不了。

「妳想跟我一起出去?」

「是的。」為免自己的要求顯得過于直接,舒晴只好編了個理由︰「我是想說,禹先生你既然要到市區的話,也許可以順道載我到保養廠去,看看我車子的維修狀況。」說罷,舒晴大大地吁出一口氣。還好她能掰得出借口!

「鈞堯哥。」禹鈞堯糾正她。

听她禹先生、禹先生的喊,他不喜歡那份生疏感。

「啊?」舒晴愣了下,雙眼圓睜,直勾勾地看著他。

「我年長妳幾歲,妳喊我一聲鈞堯哥,听來較不生疏。」禹鈞堯說著,又看了她一會兒,才轉身往車庫的方向走。

舒晴足足愣了數秒之久,一反應過來,趕快加緊腳步跟上他。

「我真的可以喊你鈞堯哥嗎?」她跟在他的身旁問。

粉女敕的臉上染著一層淡淡的桃紅,如果真的可以這樣喊他,她還真求之不得!

「為什麼不可以?」禹鈞堯突然停下腳步,步伐慢了一步的舒晴又差點撞上他,他趕緊伸來雙手扶住她,寬大的手掌落在她肩線的兩旁。

「對不起。」是錯覺嗎?她怎麼覺得,她的鈞堯哥又回來了。

「什麼對不起?」她的模樣很迷人,那對烏溜的眼瞳清澈得讓人舍不得轉開視線,出于反射動作,禹鈞堯抬起一手,輕掐了她的鼻頭一下。

「小心點,別跌倒了。」隨著短暫的觸踫,他的心頭一顫,自認一直平靜的心湖,剎那間似乎泛開了點點漣漪。

舒晴的反應不比他好到哪去,她整個人愣住,傻掉了。

「呃,好。」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但這之間卻有著無比的親昵感。

他是不是已經知道她是舒晴了呢?因為從前,他也曾經與她這樣的嬉笑玩鬧過。但,他若是真的記起她了,又為何不說?

看著她傻愣愣的表情,禹鈞堯勾唇一笑。「快走吧!如果妳真的想跟我一同去市區的話。」

他很快地否決掉心里多余的想法,轉身邁開腳步往前走。

他當她是妹妹,只當她是妹妹,因為從前她就是他的小胖妹,對她好是應該、是念情、是習慣,所以,不會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經過數年之後,再一次證實,果然跟她在一起很自然、很舒服,不需要做作,也沒有壓力。

上午,禹鈞堯跟舒晴一同外出後,兩人去過保養廠、逛過書店,接著到百貨公司去買了幾件襯衫,也買了他要的電子器材,接近中午時,兩人干脆在百貨公司里找了家餐廳,坐下來用餐。

「妳自己一個人住台北,還是跟家人同住?」一坐下,禹鈞堯立刻問道。

許多年了,他對她的生活有些好奇。

之前舒爺爺未退休前曾提過,她跟著父母一同移居到國外,應該在國外住了許多年吧?

「之前跟爺爺住,現在他去旅行,所以自己一個人住。」舒晴直覺反應地說,沒想編謊言騙他。

禹鈞堯勾唇笑笑。「妳是怎麼進雜志社工作的?我是說,目前的工作是妳的興趣嗎?」

他很高興,除了身分之外,她並沒有再編謊言騙他,因為,據他的了解,目前舒爺爺確實是到舊金山去旅行了。

舒晴從來就不敢漠視他的笑容對她的吸引力。「該怎麼說……我在舊金山住了許多年,大學畢業後也留在當地工作了一段時間,直到一個香港朋友邀我回台灣來工作,我才回來。」

那個朋友的父親,就是八卦雜志社的老板。

一開始承接總編這個工作,她覺得四處揭人瘡疤,似乎是很不道德的事,但隨著每個事件的證據確鑿,那些被刊在雜志上的人卻能睜眼說瞎話,舒晴開始討厭起那些人,進而喜歡上這份工作。

對于過往那些沒人敢說、沒人敢報的事,至少要有人敢站出來報導出事件的真相,讓社會上一些不義之人,不能再披著騙人的外袍,繼續行騙,她一直是抱著這樣的態度工作。

「這麼說,妳回到台灣並不久嘍?」禹鈞堯看著服務生走過來,暫且將話停住。

舒晴招來服務生,兩人點了餐,等服務生轉身離去之後,她才又說︰

「我大概回來三年多了吧!」算算日子,應該錯不了。

當初想回來的第一個念頭,是希望能再見到他,畢竟禹家在台灣算是有頭有臉的家族,現在企業的聚點雖然已遍及海外,但台灣還是一個最受重視的地方。

所以,她一直深信他會回來,而他也確實回來了!

半年前她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但不知該以何種理由去找他,該如何才不會讓他覺得唐突,甚至以為她有目的。

躊躇間,日子一過就是半年。

她想,要不是剛好遇到了這個事件,她恐怕還要掙扎許久,才能提得起勇氣來找他。

「喔。為什麼會想要回來呢?妳喜歡這里嗎?」他想,若不是為了家族的企業,他是不會再回到台灣來了。

他在這里雖曾經有過快樂的回憶,但也有令他措手不及、痛苦到難以抹滅的記憶。

「嗯。」舒晴用力地點著頭。「我很喜歡這里。」因為有你的存在、有屬于兩人一起的快樂回憶,雖然只有短短幾天,卻足夠讓她懷念多年。

但,她沒敢說出口,只能以發亮的眼瞳瞧著他,緩聲地接著說︰「還記得要離開的那一年,我向我的父母抗議了許久,哪怕最後身不由己地去了異鄉,我仍舊不忘做出抗議的舉動,應該足足有半年沒跟他們兩人說話。」

「半年的冷戰?」禹鈞堯挑挑眉,睨著她笑笑。

舒晴一個勁的猛點頭。「嗯,真的有半年喔!後來我生病了,那一次病得很重,把我媽嚇得在我的病床邊天天哭,那時候我才知道她真的很疼我,所以病好之後,我就妥協了,沒再吵著要回來。」

「原來是生病了。」禹鈞堯低喃了句。

所以她才變瘦的,是吧?

「什麼?」舒晴沒听清楚他的話。

「沒什麼。」他笑笑。

這時,服務生剛好走過來上菜,等餐點一一上桌,服務生一離開,舒晴拿起刀叉,不過眸光仍落在他的俊臉上,舍不得拉回。

「我都說完了,能不能換你說?」她想了解這幾年來的他。

「我?」禹鈞堯的眉心先是一擰,然後過于刻意地聳肩笑笑。「我就像一般的富家子弟一樣,沒什麼好談的。」

「這樣不公平!」舒晴知道他是蓄意帶過,但不明白他到底在回避著什麼。

「不公平?」他抬起臉來迎視著她,手中握著刀叉。

什麼是公平呢?老天可曾給過他公平?

唉……或許有,畢竟那段戀情一開始時是甜蜜非常,但之後呢?就在發覺了兩人的性格實在不合之後,愛情成了牢籠,不僅困住了他,也傷害了他。

「我說了,你沒說。」舒晴故意揚聲抗議。

禹鈞堯的眸光黯了黯,想了一下才說︰「我真的不想提,我想,妳應該不至于強人所難吧?」

「呃……」舒晴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她當然不會,何況對象是他。

「算了,我也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她綻開笑容,化解掉短暫的尷尬,然後故意大聲說︰「肚子真的好餓,我們趕快吃吧!」

拿著刀叉,她低下頭,還真的大快朵頤了起來。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禹鈞堯不禁勾唇一笑。

「慢慢吃吧,小心噎著。」他知道那是屬于她的體貼,好些年了,仍然沒變……

回程,一坐上車,他發覺了她嘴角沾著醬汁,沒多想的抽來面紙,他傾過身來,端起她的臉,幫她擦拭。

舒晴整個人呆住,呼吸也在剎那間跟著一窒。

「好了。」禹鈞堯收回手,卻見到她發呆甚至不敢呼吸的表情。

一股笑意縈回于胸膛,很自然地鑽出口來,轉成笑聲。

舒晴一癟唇,顯得有些懊惱。「謝謝。」

唉……他笑她!他居然嘲笑她!

她承認,也許她的反應是有點過度,不該整個人呆愣住,但這也是因為他突來的動作呀!他真的太吸引人了!

「別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看著她帶著靦腆的笑容、迎著她清澈的眼瞳,禹鈞堯首度發覺,她的眼楮真的很迷人。

多年之後再度遇上她,才發覺了她迷人的地方,想來真是可笑!

「我們要回去了嗎?」

「妳還有哪里想去嗎?」他轉過臉,拉上安全帶。

舒晴看著他的側臉。「一時也想不起來了,不如,我們邊開車再邊想。」

「如果沒別的事,我想,我們還是早點回大宅去。對了,別忘了系上安全帶。」禹鈞堯轉過來看了她一眼,一手指著她的安全帶。

「喔,你沒說,我差點忘了。」舒晴伸起一手,拉過安全帶,但扣了半天,就是無法扣上。

「我來。」禹鈞堯看了覺得好笑,總覺得她似乎太緊張。

舒晴的心跳速度又無端地上飆,當他的大掌輕輕地壓在她的小手上時。

「呃……我……」說謝謝!快說謝謝!

舒晴真恨自己!唉……她的舌頭不是挺溜的嗎?怎麼又打結了?

「怎麼?」幫她扣好了安全帶,他一抬起頭來,恰巧又對上了她發亮的眼。

他有剎那間的迷惘,然後,平靜的心湖再度綻開波波漣漪,以為早已枯槁的心,突兀地恢復了跳動。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被她所吸引,從前沒有,現在更不可能,但是……

當他的知覺再度回到身上,大腦又可以重新運轉時,他已經側過身來,吻上了她……

這個吻很輕很輕,彷佛蜻蜓點水一般。

他明明可以停下、可以就此停住、可以非常理智,但他卻沒有,甚至加深了力道。

天啊!她太美好了!有一剎那的時間,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兩人的靈魂是共存的、是相依的。

舒晴沒有拒絕這個吻,她承認一開始她的腦袋中有幾秒鐘的空白,她怔愕、惶惑,但隨著他的力道加重,他滑溜熱情的舌頭鑽入,她開始控制不了自己,雙手像是自有意識般爬上了他的肩、纏上了他的頸子,緊緊緊緊地攀附著他,迎著他的吻,坦然地接受那一波波的情潮。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第一聲的呢喃溢出她的唇瓣,吻在她頸脈上的男人,突然停住了動作,似由魔咒中驟然醒來。

「我……」禹鈞堯推開她,眼里有著歉意和惶惑。

懊死!真該死!他怎麼可以吻她……怎麼可以……

舒晴看著他的表情和反應,心里頓生了抹說不出的苦澀。

他後悔吻了她嗎?

「其實你……」你可以不用在意的。

她想這麼說,哪怕得強忍著心痛,但禹鈞堯卻突然伸來一手,以指頭壓住她柔軟的唇瓣。「妳別說話,先听我說。」

天啊!他真是該死!她應該算是他的妹妹吧?他們之間雖然沒有任何的關系,也不算認識得很深,更沒有長時間的相處,但他一直是將她當成妹妹的。

而他竟然吻了她!?在自認為心已枯槁,可能終生不再談戀愛的情況下,他居然吻了她!

「我……」他懊惱地以雙手耙梳過一頭短發,瞪著前方,用力地搥了下方向盤。「對不起,請妳忘了……忘了……忘了我方才的失控好嗎?」

失控?只是一時的失控嗎?這就是他對吻她的行為所作下的注解?

「你……其實你別太在意,我真的……真的不會多想的。」舒晴命令自己勉強擠出笑容。

什麼是傷心?這一刻她體悟到了。

如果他沒有吻過她,那麼她的暗戀會一直是暗戀,默默地、悠悠地,只當他是一個永遠都構不著的幻想。

但,他卻吻了她了,那個甜美的吻讓她真實地感受到他的存在,讓她以為夢想是會成真的!誰知夢想還是夢想,一旦夢醒,要面對的是醒後的現實和殘忍。

「我想……我們該回去了。」她沒敢,也沒勇氣再抬起臉來看他,干脆將臉轉向窗外,沉緩地說。

禹鈞堯看著她,研究著她臉上的表情,眉頭漸漸地深鎖。

車子入了檔,開上路,不過一路上,兩個人兩種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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