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密室歡愛後,都答蠻和頊珩的關系改善了不少。他準許她白天可以四處走動,偶爾晚上也會來與她共度良宵,兩人相擁依偎到天明。
只是頊珩告訴她白天是他私人和處理公務的時間,她絕對不可以到「嚴華樓」來打擾他。
況且以她特殊的身份並不適合在那里進出。
都答蠻一直謹記著。她想,如果她乖乖听話,也許可以向頊珩要求見他妹妹一面,這麼一來,另一塊玉仙子就有著落了,要救出父親也就不成問題。
她想等到那時再向他坦白一切,她相信他會諒解的。
只是……兩人身份不同,能有什麼結果嗎?
這天,都答蠻像往常一樣在府邸閑逛,無意中經過柴房,听到了里頭的丫頭們在竊竊私語。
丫頭們沒發現外頭有人,正把府里的事拿來當話題聊得正起勁。
「你知道嗎,最近那熙?格格纏著咱們爺可纏得緊了。」
「是啊,每次都來嚴華樓黏著咱們爺辦事呢!」
「可不是嗎?皇上都已經把照瑪格格許給咱們爺了。不過啊,他們可其是對才子佳人;咱們爺在皇上眼中可是人中之龍。在王爺出使蒙古遭人殺害後,皇上不忍年幼的爺成了孤兒,才收他為義子。」
什麼?
他已有婚約在身了?而且兩人還在嚴華樓相會。怪不得不論她怎麼對他撒嬌,他一直都不準她到嚴華樓去找他。
站在房門口的都答蠻心像是突然被人捏擰般,心口揪疼不已。
「對了,對了。說到蒙古,爺要是和熙?格格成親後,那他從勾欄院里買來的都答蠻姑娘該怎麼辦?」
「我想以貝勒爺那陰沉的個性,八成會把她送回蒙古去吧,這算是對她仁至義盡。畢竟爺一直在懷疑她和王爺的死有關聯。雖然爺查了這麼久一直都沒有進展。」
「就是啊,況且憑熙?格格那種刁鑽的脾氣,她有可能讓都答蠻姑娘為妾嗎?沒把她給整死就萬幸了。」
「說的也是,爺是不可能會對一個蒙古女子動情的,他不過是為了查出真相罷了。」
「現在這整件事情還膠著著,只有等福晉自寺里回來,也許就能真相大白。」
丫頭們全然沒注意到門外已傷心得淚流滿面的都答蠻!她們仍兀自旁若無人的聊得起勁。
???
是騙人的吧?
一定是騙人的!都答蠻不停地在心中告訴自己,那個夜夜與她溫存纏綿,細心呵護她的頊珩,怎麼可能早已有了婚約?
她們一定是在和她開玩笑的,對吧?
她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給自己一個堅強的微笑。她試著安慰自己,在未真相大白之前,她不能誤會頊珩對她的愛。
可她等不及今晚的相見,不安的感覺填滿了她的心。
她決定到嚴華樓里找頊珩,和他把話給講清楚,她不要愛得這樣不確定,她不喜歡這麼辛苦的愛情。
她疾步往嚴華樓跑去卻在轉角一沒注意,和迎面而來的熙?格格相撞,兩人頓時跌坐在地。
「格格,您沒事吧?」熙?格格身旁的丫環寶兒看到了,趕緊扶起跌坐在地的主子,隨後對同樣跌坐在地的都答蠻斥罵︰「你是誰啊,好大的膽子,竟敢撞我家的格格?還不趕緊下跪認錯?」
「你可要搞清楚,不是我故意去撞她,是她自己沒長眼楮來撞我的。」都答蠻拍拍自己的站起來反唇相譏,一雙美目怒瞪著眼前的兩人。
「格格您看,這是哪里來的野姑娘啊?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麼不文雅的舉止,天哪!」
寶兒看著都答蠻不端莊的行為,眼中淨是嫌惡之色。
「裙子髒了,我拍拍不行嗎?」都答蠻雙手抱胸,骨碌碌的雙眼轉來轉去,一點也不把她們放在眼底。
「你們真是無聊透頂,連這種事也能拿來大作文章!」
本來,熙?為了要保持得宜的舉止,不方便加入這場唇槍舌戰,可她打從第一眼見到都答蠻就有敵意。
她怎能容許這府里有另一個比她美麗的女子的存在?
雖然她很想狠狠地教訓都答蠻,但畢竟這里不是自己的府邸,要是讓頊珩看見可不好。她從小就暗戀卓爾不凡的頊珩,好不容易說動了皇阿瑪,才得以許配給他。
驀地,她不經意瞥見都答蠻掛在胸前的玉仙子。她頓時情緒激動地扯住都答蠻系著玉仙子的紅繩問道︰「你……你怎麼會有這塊玉仙子?」
她曾經和頊珩要過,可不管她說什麼,頊珩都只是給她一個微笑,不做任何回應。而如今,玉仙子怎會在這女子身上?
她和頊珩究竟有什麼關系?
都答蠻拍開熙?扯住她紅繩的手,驕傲的說︰「哦!這塊玉是頊珩送我的呢!」
熙?駭住了,她不禁在心中自問︰這怎麼可能?不可能會有這回事的!
他怎麼可能會隨隨便便就把玉仙子給人?
他不是一向視玉仙子如珍寶嗎?
「大膽,你竟敢直呼貝勒爺的名字!」在一旁的寶兒看出熙?格格的劣勢,不禁怒從中來。
「怎麼樣?你不服氣嗎?」都答蠻感到沾沾自喜。
「哼!你再怎麼囂張也沒多久了,皇上已經將我們家格格許給頊珩貝勒爺了,你有王又如何?咱們家格格擁有的可是人,要那塊玉做什麼!」寶兒一看都答蠻趾高氣揚的樣子就討厭,她又不甘心的回嘴,替主子出口氣。
寶兒的一番話猶如一盆冷水澆到都答蠻頭上,又勾起她剛才壓抑下的失落,她這才想起來她到這里來的目的。
都答蠻不想再同她們吵這些無聊的話題,便匆匆轉身離開。
熙?冷不防的伸出腳絆了都答蠻一下,她一個不平衡,整個人跌趴在地,致白的手掌因而磨破了皮。
「哈!跌了個狗吃屎!活該!」寶兒捧月復大笑,快活地說。
「你們可不要欺人太甚!」都答蠻知道她們是故意的。
「咱們走吧,寶兒。省得她自個兒走路不走好,跌倒了還來怪我們。」熙?睨了一眼跌在地上的都答蠻,別有心機的笑了笑,便和寶兒相偕離去。
天哪,今天究竟是什麼倒霉的日子,一日之中就跌倒了兩次,好像全天下的歹運全都降臨在她身上似的。
???
嚴華樓
都答蠻看見一幢精雕細琢的高樓。古樸古香,清靜幽雅,別有一番韻味。
「應該就是這一幢了。」
她躡手躡腳地靠近,正要推開門進去,想給頊珩一個驚喜,卻听見房里兩個男人正在對話,于是她止住了動作。
她偷偷將耳朵貼在門邊,動作輕細,就怕驚動房里的兩人。
「頊珩,你沒事帶個蒙古小泵娘回來干嘛?」世憬貝勒大剌剌地坐在檜木紅椅上,一派優閑的說︰「難道你忘了皇上已經將熙?格格許配給你了嗎?」
「我當然沒忘。但是我實在不想這麼早就成親,一個人逍遙自在,快活慣了,突然要把我鎖住,我才不要。」頊珩仰頭,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隨後勾起一抹冷笑,「走到那兒都有雲英相隨不是挺好的嗎?」
「我要是像你這樣,你妹妹就該哭了。」世憬出言調侃他,眼中淨是揶揄之意。
「我把妹妹嫁給你,你要是敢虧待她,看我這個大哥不痛扁你一頓才怪!看招。」
說完,他便往世憬踢過去,只見世憬馬上身手矯捷地轉身離開檜木紅椅。
「是是是,我的愛妻有這麼凶狠的大哥撐著,我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用。哈哈哈!」
「凶狠?以你‘笑面殺神’在戰場上殺人的戾氣,我看了才怕啊!」
「至少我沒像你那樣,都玩陰的。」世憬帥氣地揮揮身上的錦袍,又重新坐回位子上。
「跟你杠上的人,哪天怎麼掛的都不知道。可憐哪!」世憬不禁搖頭,他十分清楚他的個性。
「你是想再吃我一腳嗎?」頊珩眼神突地變得陰沉,眯成危險的直線,看著世憬。
「呵呵!不了。」世憬連忙拒絕。「對了,那蒙古小泵娘你打算怎麼辦?玩弄了人家的身體和感情,結果你卻要和熙?格格成親。」他不禁好奇頊珩對那女孩有何打算。
「她既然想從我身上拿回玉仙子,就得付出相當的代價。以物易物、公平交易,不是嗎?」頊珩的薄唇噙著一抹邪笑,眼瞳益發深沉。
「以物易物、公平交易?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
「唷!想不到一向放蕩不羈的你也會說出這種人話?看來我妹妹把你教得不錯嘛。」頊珩用手肘推了世憬一下。
「喂,你別把我給看扁了!」
世憬拉拉自己的衣領,「不過,我看你既然對她沒有感情,何不讓她離開呢?她不過只是個小女孩,沒有必要這樣傷害人家吧。若你真的需要發泄,京城的勾欄院可多的是。」
「你不懂。當初我第一眼在勾欄院里見到她時,她拿了一把小刀架在我脖子上。而那把小刀是我阿瑪生前最愛的一把小刀。我阿瑪死于蒙古人之手,你教我能不對她起疑嗎?」
「你阿瑪他不是身染重病而死的?」
「不,他是死于那蒙古賊人之手。」頊珩的眼神突地閃現一絲狠戾,掠過他俊逸的臉,「因為那時候案情一直膠著,未能查出凶手是誰,所以才會對外宣告說邵王爺是因身染重病而死。」
頊珩冷著聲,繼而說道︰「我懷疑……這個蒙古姑娘和我阿瑪的死絕對月兌不了關系。」
他冷驚的深瞳閃過猜忌和他自己所沒發現對她的熾狂。
「所以我絕對是不會放她離開的。」
眼尖的世憬發現了頊珩眼中稍縱即逝的奇異火光,莞爾一笑。
他終于了解這是為何了。
想不到他和當初的他一樣傻啊!
自以為是愛情的常勝軍,到最後卻是摔得最慘的那個人。唉,他們果然是好兄弟,就連這點也一模一樣。
「頊珩啊,我勸你還是適可而止吧。」
「好戲才正要開鑼,我怎麼可能就此打住?」
此刻,頊珩的目光突地變得森冷而不可測。
他性感的薄唇扯出詭笑,「等我享受夠了,再把她一腳踢回蒙古去。」
殘酷的話語一字一句听進站在門外的都答蠻耳里,猶如一把利刃插入她跳動不已的心房中。
听到來自心里徜血的聲音,胸口的痛幾乎淹沒她僅存的理智。她眼神倏地失去原有的璀璨光芒,蒙上一層悲懷之色。
原來他對她好,只不過是個假象。
溫文儒雅、謙沖有禮,不過是他偽裝的虛偽外表,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個美麗的騙局。
在她對他的愛戀一天比一天還深之後,他怎麼能說得如此灑月兌、如此毫不在乎?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他就像是一個無情的劊子手,親手斬了她對他的愛。
她的眼楮再也鎖不住淚,兩行清淚自她粉頰滑下,晶瑩的淚珠一顆顆掉落破碎在她胸前的玉仙子上。
多麼諷刺的一件事,她竟把他施舍的愛視為至寶。真是可笑至極!
原來所謂的椎心泣血就是這種感覺……
這下子她徹徹底底的懂了,懂了。
???
悵然若失的都答蠻拔足狂奔,跑到馬廄牽出巴憐,身手利落地跳上巴憐的背,輕輕側踢馬月復,巴憐便載著她疾馳而去。
她騎馬飛奔,任狂風掃過她滿是淚痕的面頰。她不敢停下來,她擔心她要是停了下來,那種被情所傷的痛又會襲上她的心頭,她不認為她還能有足夠的力氣去負荷這種滿是殘缺的愛。
已不知騎了多久和多遠。直到天色暗了下來,她已將氣力耗費殆盡才疲累地躺在草地上。
滿天的星斗布滿無盡的穹蒼,星子點亮了漆黑的夜空。
明明看得到,好像就近在咫尺,為什麼一伸出手才發現它們都離得遠遠的?為何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就如同她的愛情。
她不停地在心里取笑著自己。
當初把身子給他,本就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不是嗎?而今她有什麼立場去責怪他?
晚風挾帶著初春的寒意迎面吹來,輕柔地拂過她如絲般的秀發,眉宇間輕鎖的淡愁,更在她絕麗的小臉上添上一抹淒楚。
為什麼愛上一個人會是這麼的苦?她突然無故的失蹤,他也會有絲毫的擔心嗎?
她不敢去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寧願不要去知道這個答案。
她只是茫然地看著無窮星空,冰涼的風吹在她滿是淚痕的臉頰上。風干了,她又克制不住地流。
淚水為這段可悲的愛情哀悼,直到已然枯竭,再也流不出半滴淚,伴隨著無以復加的心痛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