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腳步漸漸遠去,時節也逐漸推進了秋季。
有人說。秋天是個豐收的季節。歐陽采風有預感。今年的秋天,對他而育或許也會是個豐收的季節。
但前提是——他必須先殺死一個男人。
「歐陽哥。您真是不錯啊!只要完成這份老大親自交代下來的工作。您就可以跟在老大身邊工作了,從沒有過這樣的前例,歐陽哥真的很得老大的歡心吶!」
—個流氓打扮的男人討好地說道。而他身後的七個小苞斑也紛紛應和著,那卑躬屈膝的模樣,還真應了欺善怕惡的老話。
「歡心嗎……」歐陽采風把玩著手中的短槍,淡然的表情,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如何。「把人拖出來。」
「是。」
歐陽采風才吩咐完,兩個小苞班便急吼吼地,把一個早被五花大綁的男人給一左一右地架到歐陽采風跟前。
男人約莫四十來歲了,他在越天組已經待了二十年左右,算是非常老資格的組員,而他也是一個中階的干部。
據說。因為他不小心透露了一個組內的秘密,讓時越勃然大怒。
知道當年秘密的人,幾乎都已經死了。而他之所以可以活得這麼久。是因為他一直都死守著這秘密。
但現在。他的生命卻已經剩不了幾分鐘了。
「就是這個人了?」歐陽采風還是一派淡然,把玩短槍的手,正順著槍枝的線條,緩緩滑過。冰涼的金屬觸感,就像是歐陽采風此時的鐵石心腸。
男人不斷發著抖,知道自己這回恐怕是死定了。
「求求你,放過我吧……只要你放了我,你要什麼,我都願意給!」男人拼命向歐陽采風求饒,但他的心底卻絕望得很。並不認為自己能活下來。
歐陽采風沒有開口,只是冷冷地望著男人,扮演好自己此刻的角色。
「放過我吧——求求你放了我—龠—一」
「歐陽哥,就是他了,快點殺了他。你就可以往上爬了……」
「殺了他……」
「快殺了他啊……」
男人的求饒聲,反倒讓小流氓們獸性大發,試想,一條人命此刻竟然操控在他們手上。異常興奮的情緒。讓他們再也看不清真實。
見血。
他們只想見血。
周遭的人不斷大聲起哄著,似乎忘了這里雖然是個安靜的倉庫,但附近並非完全無人活動,如果不小心被人撞見,事情可會變得非常麻煩。
歐陽采風冷眼看著他們,但他們卻像是被現時的氣氛所催眠。一個個全都紅了眼,活像是想搶過他手上的短槍,代替他殺了眼前的男人。
才這麼想著,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有人沖動地賞了那男人一拳,頓時把那男人打癱在地板上。
「殺了他——快殺了他——」
男人扭動著身子,像條毛毛蟲般想要逃離,但綁在他身上盼繩子,卻妨礙了他的行動。他努力地在地板上爬行,卻被小流氓們一下子就堵住出路。
小流氓們放肆地嬉鬧。像是頑童手上拿了根樹枝。戳剌著無辜的毛蟲,稍一不慎,毛蟲就可能會穿腸破肚。
但小流氓們眼前的可不是毛毛蟲,而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閃開。」歐陽采風冷聲命令,並跟著為槍上了膛。
聞言,小流氓們總算讓開一條通道給歐陽采風,他們沒見過他開槍,也不確定他的槍法好不好,閃遠點是好的,以免不小心誤中流彈。
歐陽采風舉起了槍,沉穩的動作,看得出他絕不是第一次拿槍。
下一秒,咻的一聲響起,就見到槍口直冒著白煙,因為裝有滅音器的關系,所以並沒有太大的槍聲。
男人因那聲響而跟著停止了動作,但下一秒鐘,他掙扎得更激烈了,而鮮紅的血液……正因為他的動作,而在地板上迅速蔓延開來……
「喔喔喔——」
眼前的血液,讓那些小流氓們更加陷入瘋狂,他們叫囂得更加大聲,要歐陽采風下一槍就了結那個人的生命。
周遭的喧騰並無法動搖歐陽采風,他只是冷靜地計算著,該在何時結束這場鬧劇,以免他先前從迅雷保全借調來的人,會趕不及送這男人就醫。
歐陽采風走近了他幾步,準備要再補上一槍。
他感覺得到,所有人的視線正盯著他,他必須做得干淨漂亮,才有可能保住這男人的性命,現在要賭的,就是他的槍法到底有多好。
氣氛越來越狂熱,所有人鼓噪著、叫喊著,在這一刻里,道德是不存在的,他們只想讓那男人死——
「有人!有人站在門口!」
忽地,這句話像是魔咒般,打破了這狂熱的一刻。
所有人頓時清醒過來,歐陽采風抬頭看向倉庫的門口,果真站了個臉色慘白的女人,她看起來就是嚇壞了的模樣。抖顫著雙腿,像是隨時會軟腳倒地。
但那女人終究沒有跌倒,也許是求生的意識勝過了恐懼,那女人拔腿就跑,迅速從眾人眼前消失。
「追上去!」
也不知是誰先聞的口,總而言之,所有人都跟著動了起來。
倉庫外面是條小巷,那女人跑不到哪里去的,歐陽采風雖然不想跟去,因為地上這個血流不止的男人可能隨時會斷氣,但他必須確定那個女人是誰,不管她是否被抓,都會造成他極大的麻煩。
如果她被抓了,恐怕他又得再上演一次殺人記,但最慘的情況,卻是那女人可能會交由別人來處置。
但如果她順利逃走,他至少可以假抓人之名。想辦法安排使她月兌身的計謀。
歐陽采風在小巷中拔足狂奔,努力想追到隊伍的最前面。
許是那女人的運氣不錯,腳力也很好,當歐陽采風追過第八個小流氓時,那女人還沒被抓到。
歐陽采風小心翼翼地,假裝自己落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看似隨時可以抓到她,卻又沒有真的伸手逮人。
小巷並不算太長,雖然較一般的巷弄的確是有些長度,但沒一會兒功夫,就差不多該跑完了。
這時,一輛公車打從巷口經過,就見那女人出了巷口,向右拐個彎,接著便迅速跳上公車。絕塵而去。
歐陽采風沒追上去,只是刻意喘著氣,假裝自己精疲力竭了似的。
「可惡!被她給逃走了!」
隨後趕上的小流氓氣喘吁吁地罵道,歐陽采風低下頭,把笑容隱藏在黑暗中。
「歐陽哥,我撿到一個提包,可能是那女人的包包。」說著,一只提包便遞到歐陽采風的面前。
「先別管這個提包了,我得回去看看那男的死了沒有。」歐陽采風抓著提包,說道,接著又率先走向倉庫的方向。
地板上,有著一條長長的血跡拖行痕跡,直直往門口延伸過來。
而那男人,則倒在門口的附近,一動也不動地,仿佛他已經死去。
「死了啊!?」
不知是誰失望地說道,歐陽采風擰著眉,蹲去探他的脈搏。
幸好,雖然脈搏很弱,但他終究還是活著的。
歐陽采風心底總算是松了口氣,但事情還沒了結,他得想辦法把這群人引開,讓他的人馬把這男人送去就醫。否則人死了,他先前的計劃全都白搭了。
而他……也會像時越所期望的,雙手染了血。
雖然歐陽采風並不了解,為何時越會對他如此另眼相待,但他只曉得必須利用機會,讓自己成為時越的心月復手下,而這次的事件就是一個契機。
「他已經死了。」歐陽采風站起身,冷靜地宣布。
有人想上前看看尸體,但歐陽采風已搶先一步開口道︰
「既然他已經死了,那就不再重要了,我們現在必須趕快找到那個女人,雖然不確定她看到多少,但一定要抓到她!否列今晚的事恐怕會被發現。我們必須阻止這種狀況發生。」
歐陽采風頓了下。知道他的話已經成功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只有你們七個人看到那女人長什麼樣,現在就由你們去向各堂口,敘述那女人的長相,我月親自去向老大報告。」
「歐陽哥,這個尸體呢?要怎麼處理?」其中一個小漉氓問道。
「尸體在這里不會跑掉,你擔心什麼?!我會另外吩咐別的人處理掉這具尸體的。你們趕快去向附近的童口報告,如果抓不到那個女人。你要負責嗎?!」
歐陽采風冷眼睨了那個小流氓一眼,小流氓連忙搖著頭,這種責任有誰扛得起啊!?
許是歐陽采風的話起了功效,眾人隨即一哄而散,往附近的幾個堂口趕去。
而歐陽采風自己,再看了地板上的「尸體」一眼後,悄悄按下放在他的長褲口袋里的發信器,通知迅雷保全的人,可以來把。尸體」帶走了。
按下發信器後沒多久,就有幾名黑衣人悄悄出現。
「采風先生。」領頭的人向歐陽采風招呼著。
「他的脈搏已經很弱了。必須快點治療。」歐陽采風一吩咐完。隨即就準備離開,前往越天組的大本營,接下來,就是把現場交給這批人處理。
「我要他活著。」
在踏出倉庫之前,歐陽采風留下了這句話。
是夜
歐陽采風拖著疲憊的腳步,在路上閑晃著。
今晚,他幾乎要殺了一個人,雖然那個人還沒死。卻也是在死亡邊緣徘徊。
不經意地抬起頭,歐陽采風赫然發現,自己居然走到時以繪的住所附近。
歐陽采風正想轉身離開,但才一轉過身,時以繪卻站在他眼前。
「歐陽,真的是你啊!我剛剛還以為是我認錯人了。」時以繪燦笑如花,沒想到會在自己家附近看到自己的情人,讓她有種驚喜的感覺。
「嗯。」看到時以繪的笑顏,歐陽采風低落的心情。竟稍稍早撫了些。
「你來這里做什麼啊?不會是要來找我吧?」時以繪笑著問道。當然是打趣的成分居多,因為她跟歐陽采風見面的時問,幾乎是以白天為多,晚上見面的次效,恐怕十只手指都數得完。
「……我剛剛去見一個朋友。」歐陽采風擰著眉,沒打算說實話。突然,他想到現在已是凌晨一點多了。「你怎麼這麼晚了還在路上亂跑?」
她不知道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了,還在路上亂晃,是很危險的嗎!?
「我只是出來買點東西吃,我肚子餓了嘛!」時以繪討好地笑著,知道他在擔心自己,讓她心里甜滋滋地。「這里離我家只有幾分鐘的路程,路燈也很充足,我不會有事的啦!你就別再為我擔心了。」
「我不是——」他居然在為她擔心!?
歐陽采風赫然察覺這個事實,心中的訝異,不言而喻。
先前的問話,不是他所設計好的,而是突然月兌口而出的一句話。
他是真心的為她擔憂!
不是做假,也不是別有用心……
而是真真正正的關心她……
歐陽采風嚇壞了,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計劃月兌了軌。
「歐陽,你的臉色很差耶,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時以繪注意到他突然僵硬的表情,關心地問道。
歐陽采風听而未聞,因為他還沒從事實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歐陽?歐陽?」時以繪又喊了幾聲,但他卻都沒有半點回應,時以繪更擔心了,拉了拉他的袖子,要他回過神來。
「歐陽顧!」迫不得已,時以繪干脆在他耳邊大喊。
歐陽顧?!
這幾個字像雷一樣劈進歐陽采風的腦中,也讓他赫然回過神。
是了,他現在是歐陽顧啊!也必須是歐陽顧,為什麼他會變得這麼奇怪?!
「我……」他轉頭看向時以繪,張口,卻無法向往常一樣,流暢地說出謊言。
說啊!說你很好,還是說你現在心情不好。隨便說些什麼都好,就是別愣在這里啊!她會起疑的!
腦中的警鈴大作,但歐陽采風卻無法反應過來,他知道自己該像往常一樣,對她溫柔地笑一笑,然後說自己只是一時閃神,再隨便胡謅個理由,瞞過她。
就像往常一樣。
但他做不到!
因為……他今晚是特地來找她的。
他幾乎要殺了一個人。這讓他的心情變得很糟,他想看看她的笑容,因為他知道,只要看到她的笑容,煩惱也會隨之消失。
但他要怎麼告訴她呢?!
他能對她說什麼?!
事實?抑或是另一個謊話?!
歐陽采風頭一次感到茫然。在說了這麼多的謊之後,他開始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他喜歡時以繪嗎?
是歐陽顧喜歡時以繪?還是歐陽采風喜歡時以繪?
他對時以繪的溫柔與體貼,真的全都是裝出來的嗎?還是說,真實的他其實也喜歡上她了?!
喜歡上這個甜美可人的女孩……
喜歡上這個仇人之女!
「歐陽,你是在煩惱什麼嗎?要不要告訴我?雖然我不一定能幫你解決,但至少我想要分攤你的苦惱。」時以繪擔心地看著眼前的情人。
他從不會這樣的,為什麼今晚的他看起來特別心事重重呢?
這麼想著,時以繪伸手就想握住他的手。
突然被人踫觸的感覺讓歐陽采風一驚。下意識地。他直接甩開了她的手。
直到回過神來,他才注意到時以繪受傷的眼神。
「對、對不起……我、我……」
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最後,歐陽采風根本就是逃離了時以繪身邊。
「歐陽、歐陽、歐陽——」莫名其妙被丟下的時以繪,根本還搞不清楚狀況,她看著歐陽采風急速離開的背影。知道自己再怎麼喚他都沒用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
時以繪無語問蒼天。
或許。就連歐陽采風自己也說不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