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果,雖然如伊蓮娜所說的,他們允許他月兌離組織,但頑強的宮本鷹司和重情義的喬瑟夫依然不舍得他離去,想盡辦法要幫他恢復記憶。
對于這份情,家駿雖然感激在內,卻不得不狠下心來繼續瞞騙他們,直到他們漸漸放棄希望為止。
如此演戲的日子又過了幾個月,兩人對他終于不再存有信心了。
懊是時候了,家駿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家駿,你要去哪?」正在門口商討該如何幫他的宮本鷹司和喬瑟夫立刻走過去。
「我要走了。」仿佛沒有看見他們似的,他走向通往一樓的電梯。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你還沒有完全康復,你不能出去。」喬瑟夫擔心的想阻止,卻被他用力揮開了。
「不要管我。」他冷淡的丟下一句,踏上電梯離開。
「阿駿!」宮本鷹司氣得直跳腳。
六人之中,就屬兩人的友情最好,可是他現在卻連自己都不認得了。
「快去追他。」兩人準備搭另外一部電梯去追。
「等一下,讓他走吧!」伊蓮娜和班洛從另一個房間走了出來,叫住他們。「他不再是殺手,不再是我們組織的人了,沒必要繼續留他在這里。」
雖然無情,但卻也是事實。宮本鷹司和喬瑟夫相覷的對望一眼。
「可是他還沒完全好,我怕他有危險,還是不放心的跟去看看好了。」鷹司說完後快速的進入電梯。
「我也跟去看看。」喬瑟夫趕在電梯門關上前閃了進去。
至少要看到他安全了,他們才放心。
********
憑著熟悉的記憶,家駿漫步在前往豆漿店的路上,他回味著曾經跟舒珊共有的一切,兩人共同模過的一花一木,走過的一磚一瓦。
那種感覺就像許久未歸的游子般近鄉情怯,卻又充滿了會見親人的期待,心中有股說不出的雀躍和悸動。
橫直的走過幾條馬路,他不在乎耳邊傳來的喇叭聲,更無視紅綠燈的警告,只有眼前斗大的招牌吸引住他。
憶鈴豆漿店。如記憶中的,一間在路旁的兩層樓店面,而在騎樓外的大路旁還有一棵大桑樹。一切的景象都是那麼的熟悉。
「阿駿,干什麼發呆,在模魚嗎?還不快過來工作。」
腦海里閃過這麼一個片段,她老愛呼喝他的樣子,真是令人懷念。
望著店內那忙碌的身影,他背靠著樹,漾著笑凝望著。
「等一下,再一下就好了!」舒珊叫著,回應客人們的催促,全然沒有看到站在門外樹下的他。「郁鈴,發什麼呆呀,是寂寞難耐,又想去相親找帥哥了是不是?還不趕快來幫忙!」
同樣的聲音、同樣的語氣,一樣的吆喝聲,她一點都沒變。
不由自主的,他朝那迷人的聲音走近。
舒珊正忙著朝外潑水,她面向著店內,邊叫著那個發呆的懶女人,完全沒有注意店門前站了一個頎長的男子,結果那桶髒水潑到人家的腳上,連同下截褲子都濕了。
待她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因為覆水難收。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慌亂地抬起頭來想道歉,不意卻望進一雙魂牽夢系的黑瞳里。「阿駿!」她驚詫莫名,無法言語。
他微笑以對,想向她打招呼,但顧忌著自己現在假裝失憶的身分,還有後面那兩個陰魂不散的男人。
「阿駿,是你!」在店內的郁鈐也看到他了,匆匆拿了根置在角落的掃把就沖了出來,橫擋在舒珊身前。「你又來干嘛?傷害舒珊還不夠嗎?又想來欺侮她是不是?」
「我沒有欺侮她。」他低聲道,看著舒珊的眼瞳絲毫沒有離開過。
那深情的眼眸幾乎要讓舒珊以為,他已經記起自己了。
「你是來吃早點的吧?請進來。」她只能這麼解釋。
「早點?」
「是啊,中國早餐,你該不會裝蒜,連豆漿、饅頭都不知道吧?騙鬼。」郁鈴沒好氣的說。她看他的眼光就像看見一個大壞蛋一樣,恨不得拿掃把敲他的頭。
舒珊讓家駿在店內的一張桌子坐下,眼光不敢多望的走去拿早餐,趁這獨處的空檔,他將這家店里里外外看了個仔細,發現店內不止變干淨了,也稍微裝潢過。
不知他以前住的那間儲藏室是否還在?他好奇的站起來,走了過去。
「你要去哪里?」正拿著一份早餐回來的舒珊,見他走向儲藏室問道。
「那是哪?」他故意問,手指著那間小房間。
他記得那間儲藏室?!
「一個你曾經住餅、睡過的地方。」她自動引著他進去。
里面的空間很小,幾乎他們兩人一進去,就把地方站滿;那里除了一張上下鋪的床、一張桌子和椅子之外,沒有別的。
「這上面不是應該放了很多東西?」
「本來應該是,可是……現在沒有了。」以前是這樣,但是自從這次回來以後,她將這里重新整理過了:之前苛待他,不許他把東西拿出去,現在她只想彌補自己以前的過失,親手為他整理干淨。
只是,這些話並不需要告訴他。
「你……真的曾經喜歡過我嗎?」他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這是一句很傷人的問話。
「忘了。」她搖搖頭,走了出去。
忘了?他覺得她說這句話時,眼神里充滿了難以言語的苦澀。
「你吃早餐吧!我還要忙。」無法再面對他,舒珊以工作當借口逃離他的身邊。
「你還跟那種人扯什麼?我都快忙死了。」正被客人催趕的郁鈴一見她來,如同見到救星一般,快速的拉她加入工作之中。
家駿的眼光沒有離開她,他看著她工作時的忙碌身影,見著了她認真時流下的汗水,雖然嘈雜,卻另有一番心靈上的平靜和安樂。
他多想告訴她,自己沒有忘記她,他完全記得兩人的感情和相處的一切,只是還不行。跟著他的兩只蒼蠅還未死心。」
「喂,老板娘,快點,我上班要遲到了!」一個客人大聲的催促。
「哦,好。」張舒珊回應道。
因為太在乎後面射來的那道熾熱眼光,令她有點心不在焉,一個小不心將剛舀起的滾燙豆漿翻倒在地上,手上和腿上都被燙傷了。
「啊,舒珊!」郁鈴驚叫道,想蹲下去看她,可是另外一道身影比她更快的竄了過來,將她抱起奔往廚房的方向。
「我沒有關系的,阿駿。」她有些羞赧的想阻止他。
「別說話。」他將她放在矮凳上,冰涼的水透過水管沖在她被燙紅的腿上。
「手也伸過來。」他聲音粗嗄的命令。
一份悸動,一份喜悅,舒珊經不住的哭了。
她知道他雖然失去了記憶,可是潛意識里他並沒有忘記自己,他依然像以前關心她,喜歡她。
「阿駿。」激動的,她俯身從背後抱住他,將盈眶的淚水灑在他的背上。
靶覺到那熱熱的液體就滴在自己身上,家駿的心髒急速跳動,情緒澎湃不能自己,他有股沖動想回身去抱住她,可是放開了的手又緊握起來。
「我走了。」他狼狽的推開她的擁抱,走了出去。
那無情的背影,似乎再度刺傷了她。
但這一次的感覺卻不再那麼痛苦,因為里面夾帶著一絲甜蜜。至少他漸漸的接受了自己,不再那麼不可及,不許自己踫觸,起碼他們的距離拉那麼一點點,不是嗎?
這一次,她是含淚的笑了。
******
「喂,我們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一直保持一段距離,遠遠跟著家駿的喬瑟夫疲累的問著宮本鷹司。
打從他出來為止,他們就一直暗暗的跟著他,他進豆漿店去享受早點,他們卻在巷子里喂蚊子,現在這男人還滿懷閑情意致的逛大街,走到公園里來了。
到底知不知道後面跟的人很辛苦啊!
「逛了一個下午了,他還不累嗎?」喬瑟夫趴在宮本鷹司的身上說。再不休息,他們就要累癱了。
「這你應該先去問他。」鷹司心情也不太爽的抖抖肩頭,把靠在肩上的那顆笨腦袋給抖下去。
「能問我早就問了。」喬瑟夫嘆口氣地說,眼楮睨向坐在公園椅上,正在注意著附近幾只流浪狗的家駿。
咦,他想干什麼,還伸手去模狗兒的頭,哇,很髒的知不知道?
想吃狗肉也別挑這種的。等下別踫這家伙的手,一定不衛生。
哦,不,還得叮嚀他要洗手才行,現在台灣正流行腸病毒呢。
呵,他笑了,冷血殺手的他竟然沖著流浪狗在笑!這次不止撞傷頭,也撞傷了神經不成?他轉性了。
看來,他是真的忘記自己的身分了。
「你看我們拿根棍子敲昏他,會不會快一些。」他已經快受不了了,又不好單獨的把他丟下,只好出此下策。
雖然班落和伊蓮娜都說過別理他,但兩人就是爛好心、又亂有感情的狠不下心來。
除非看到他有個安定之所,否則不能離開。
「好主意。」宮本鷹司也手癢得很,早就想這麼做了,大熱天的陪這個神經病變大街,他已經熱出一肚子火來。「就這麼決定。」
就在兩人正四下張望,考慮要找根棍子敲昏家駿,為自己解除痛苦時,卻看見舒珊穿著T恤、牛仔褲,手拿著一個塑膠袋,一身休閑的走了過來。
「等一下,重逢第二幕開始了,就暫時先饒過那小子好了。」喬瑟夫說道,拉著宮本鷹司重新鑽入草叢里。
每周固定一,三、五的這個時候,舒珊都會帶著一包狗食到公園來喂這群流浪狗。
今天她的心情特別好,因為早上她見到一直想見的人了。雖然他還不記得她,但卻肯回豆漿店來看她,這令她一整天的心情非常愉快,準備的狗食也更豐富。
「嘿,小黃、小花、小黑、小白,快過來,過來看姊姊給你們準備了什麼好吃的。」
她笑臉盈然的一出現,附近的狗群立刻集結的靠過去,仰首搖尾的歡迎她。
「嗯,很乖。快過來吃,慢點別搶,這里還有很多。咦,小黃呢?怎麼沒在里面。」
她將塑膠袋里的東西拿出來喂給小狽們吃後,點了一下,突然發現還少了一只,于是站起來想找找看它在哪里。倏地,她看見它在不遠處一個男人的身邊。
她走過去叫它,「小黃過來,對不起先生,我是這狗--」
驀地她僵住了,因為那個正在撫模小黃頭部的男子,竟然就是阿駿。
「怎麼了,你不是要狗嗎?」他抬起頭來,給她一個微笑。
舒珊怔忡的點點頭,有點機械化的拿出塑膠袋里剩余的骨頭來喂狗。
「你……還記得這里?」
「這里的景色很美。」他靠向椅背,雙手一伸,舒服的放在椅背上,兩腿悠哉的交叉著,眼光望向晴朗的天空。「不自覺的走著走著,就走到這個地方來了,我想,我以前一定常到這個地方來吧!因為這里的狗看到我,並不會陌生。」
舒珊微微一笑,走到他旁邊的位置坐下來,雙手拘謹的放在膝蓋上。「你以前是常來,這些狗也都認得你,因為……」她不好意思的一笑。
「怎樣?」他好奇的看著她。
她頑皮的咋咋舌,「因為我以前要求過你,照顧這些小狽。」
「照顧?」他瞪了一眼那群爭食的流狼狗,記起了那荒唐的一幕。「我有同意嗎?」
「有。」她笑得盈然,「而且照顧得很好。」
「那一定是被你所逼迫。」他大笑地說。「我真是不應該忘記你才對。」他低聲地透露玄機。
只可惜她听不懂,垂然的沉浸在自己的哀傷里。「那是因為你受傷了,為了救我而受了很重、很重的傷。」
一想到他為了保護自己而搏命的慘狀,她至今仍心有余悸。
「那你一定很感激我才對。」他乘機引出她心里的話。「如果我要你以身相許呢?」寬厚的大掌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她驚訝的瞠大眼。「你說什麼?」此刻她才發現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對,是錯覺嗎。
「我是認真的。」他笑容燦爛。
有那麼一刻,她以為他記起自己了。她喜極而泣,紅著眼眶看著他。「你認得我了嗎?」
他含笑且溫柔的撥開她的秀發,撫著她淚眼盈然的臉龐,凝望著她。「還不知道,但你願意給我時間等候嗎?」
「願意,我願意!」她迫不及待的急點著頭。「我還可以向你說出我們所有相識的一切,還有共同的回憶。」
她急切的娓娓道出所有兩人相識、相戀的經過,也告訴了他受傷的原因。
就在兩人沉浸于過往的回憶時,一直躲在樹叢中的兩人卻飽受蚊蟲的摧殘。
啪的一聲,喬瑟夫又打死了不知第N只的蚊子。
「喂,他們要聊到什麼時候?」他們在那兒濃情蜜意,他們卻在這里喂蚊子,相差太大了吧!
「問他們呀!」鷹司坐在地上說,他的雙腳早已經蹲麻了,現在極需要活血一下。
「早知道就別太好心,用棍子敲昏他扛回去就行了,也不用躲在這里,跟這群蚊蟲誓不兩立。」喬瑟夫咬牙切齒地說著。啪的一聲,他又殺了一只蚊子。
不過也值得了,由他們在一起的情況看來,張舒珊還愛著家駿,依然在等著他。這樣的話,家駿留在這里他們也可以安心了。
況且,家駿看來也不那麼排斥她了,
「我看我們也該走了,再不走,恐怕我自己就要變成滅蚊殺手了。」喬瑟夫自嘲的笑,拉著宮本鷹司站起來,準備走了‧
「後面好象有聲音。」舒珊想回頭查看,家駿卻捧著她的頭,不讓她移開視線。
「別理他們。」那兩個跟屁蟲活該,誰教他們要跟來。「我只想問你,如果有這個可能,你是不是還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他在說什麼?她听錯了嗎?喜悅的淚水盈滿她的眼眶。
「你以前就這麼愛哭嗎?」他溫柔的用拇指擦去她的眼淚。
舒珊含淚帶笑的搖頭,「我認識你以前是不哭的。」
被他一再刺傷後,她才變得容易傷感落淚。
「那是因為我的關系?」他微微一笑,彎身以唇吸去她眼睫上的淚珠。「為我流的淚,就該由我收拾。」
那份柔情,彷佛又回到失去記憶之前,回到那個充滿深情的阿駿。
「你還沒有回答我,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雖然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恢復記憶。」
舒珊含羞帶怯,卻又燦笑著閃爍希望的光芒,望著他。「當然願意。不管等多久,一年還是十年,我都要你跟我在一起。」
「不介意我是個殺手?」
「不介意。」她用堅定的吻,給了他最真心的承諾。「我只在乎你是你。」
甜蜜的吮吻,代表著兩心的相結,此刻除了彼此之外,他們感覺不到外界任何事物的存在。包括在樹叢喂飽蚊子,準備離去的兩人。
「看來我們要失去一個同伴了。」喬瑟夫說。
「早晚的事。」鷹司早有所覺。「六人組可能要改為五人組了。」兩人漸行漸遠。
「不過你想,阿駿有沒有可能恢復記憶?」
「誰知道,最好能夠,那我們黃金五人組又可回復黃金六人組了。」他充滿期待。
「希望那天早點來臨。」
台灣的初秋特別的涼爽,幾株早黃的枯葉繽紛舞落著,為這個充滿詩意的公園更添幾分浪漫的色彩。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