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谷徹和谷貫中認識村莊的工作,月夕花了大半個暑假在上頭,不過她一點也不累,還過得很愉快。
每天在家吃完午飯,她便立刻跑到谷家,通常這時候,谷貫中還在睡,所以她並不怎麼擔心。
比徹對她很好,不但不怕她脖子上的「惡鬼烙印」,還跟父親一樣,說那是無稽之談,每次都會笑著替她開門,準備點心給她吃,接便教她彈鋼琴,直到谷貫中被鋼琴聲給吵醒。
她真不明白為什麼谷貫中一醒來脾氣就那麼大,他都已經睡到那麼晚了不是嗎?為什麼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沖到她面前大聲咒罵她呢?就因為她彈了幾個音的鋼琴嗎?
「臭小表!不會彈就不要彈,想讓我魔音穿腦而亡嗎?你這禍害不害死我你不甘心嗎?」他通常都是這麼說的,每天都大同小異。
他的嘴巴真是狠毒,但這對從小就听盡惡毒咒罵的月夕來說,她已經學會怎麼去應付別人的惡言惡語,那就是。沉默以對,因為無論她說什麼,只會引來更嚴厲的批評甚至暴力。
但她不知道她的沉默不語,只會更加勾起谷貫中的劣根性,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只會讓他更想欺負她。
這天下午,熱浪來襲,整個山區被罕見的熱浪籠罩著,溫度只怕早已超過四十。
比徹開車到山腳下去買飲料和一些日常用品,雖然車里有冷氣,但步出車外不到三秒,他體內的水分便被毒辣的太陽給烤了出來,等到跑進家門,他全身早已覆了層薄汗。
戰戰兢兢的坐在客廳與谷貫中一同看著電視的月夕,一看到谷徹回來,如見救星般的跑到他身邊,幫他將買的東西拿回飯廳。
「外面真悶熱。」還好房子里有冷氣。谷徹從玻璃矮桌上抽出張面紙拭汗。
比貫中坐沒坐相的癱在沙發上,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用膝蓋想也知道,這種鳥不生蛋的村子,天氣會好嗎?更別提還有個被‘惡鬼烙印’的小表在作法搞怪了。」他將所有讓人不舒服的事情全推到月夕身上。
比徹朝他胸口捶了下。
從飯廳里端著兩杯飲料出來的月夕,正好听見他說的話,腳下微微一頓後,方繼續前進。
「月夕,你的份呢?」月少將兩杯柳橙汁放在他們面前時,谷徹問道。
月夕搖搖頭,「不……喝。」「不可以。」谷徹蹙起眉,「你不是我們的佣人,你是來幫我們忙的,怎麼可以只端給我們喝呢?去給自己端一杯來。」「你管她那麼多干麼?她是個啞巴,又不常開口,口怎麼會渴?就算渴了她自己也會去喝嘛,而且人家喜歡當佣人又不關你的事,她喜歡就讓她做呀,要不然她父親又要以為我們欺負她了。」谷貫中挑起眉,「不過我先聲明喔,只要是經她手的食物,我都不會動的,誰知道她會不會放什麼毒樂、下咒語在里面?谷徹,我勸你也不要吃來得好。」谷徹翻了個白眼,這小子真的是生來與人作對的。他正準備開口責罵。沒想到月夕早他一步采取了動作。
月夕拿起了擱在谷貫中面前的柳橙汁,咕嚕咕嚕的全喝下肚,接著她滿足的「哈」了一聲。滿臉笑容的轉向谷徹。
「谷……大哥,很好喝,你喝喝……看。」她將谷徹的杯子拿起,遞到他面前。
比徹朝堂弟瞥去一眼,只見他面色鐵青的怒瞪著笑咪咪的月夕。
大概他也沒想到一向無言的任他欺負的月夕,會突然來這麼一招絕地大反攻吧。
他忍住笑。接過柳橙汁,學月夕一仰而盡,並發出滿足的聲音。
「真的很好喝呢,又香又甜的,在這種炎熱的夏天,來一杯果汁的確是最美好的享受了,是不是呀,月夕?」「嗯。」月夕大大的點了下頭,與谷徹相視笑著。
比貫中撲過來,抓住比徹的領口。
「谷徹,別傻了,她是個禍害呀!你快把柳橙汁吐出來!」他拚命的搖晃著谷徹。
比徹推開谷貫中,「別無聊了,你要鬧別扭就自己一個人鬧,別把我拖下水。」他轉向月夕,「月夕,今天那麼熱,我們別出去了,我彈鋼琴給你听。」兩人就這麼拋下谷貫中,到琴室去了。
比貫中對他們離去的背影咬牙切齒,而他又將這一切,歸咎到月夕身上了。
*****
暑假即將面臨尾聲,一想到再過一個星期就可以離開這里,谷貫中郁悶許久的心情終于露出了些許曙光,連一直看不順眼的月夕也漸漸的覺得她不那麼討人厭了。
今天谷徹被他父親召見,回台北去了。
「喂,我們來玩牌吧。」谷貫中拿了一副牌,大剌刺的步下樓來。
月夕正拿著抹布擦桌子,听到他的聲音,抬起頭來,停止了動作。
見她呆站著,他皺起濃眉。
「你听到沒有呀?難得我心情好要找你玩牌,你裝那什麼蠢樣?」他不滿的指著她的鼻子罵。
月夕的確是呆住了,她沒想到一直對自己惡言相向的人,居然會找她玩牌?
「我……不會……玩……牌。」她只看過那種東西一兩次,也從沒玩過。
「你可不可以一……一次說完你要說的話呀?听……听得我倒盡胃口了。」他學著她又罵。
月夕往後退了一步,蹲子,將抹布在水桶里扭干後,繼續擦她的桌子。
比貫中兩手抱胸。這小表雖然像啞巴,又很听話」」除了他的話以外,不過還是滿有個性的,她現在這副對他視而不見的樣子,便是代表著她生氣了。
但他可沒那個耐性等她生完氣再跟他一起玩牌。
比貫中一把搶下月夕的抹布丟開,無視她的愕然抓起她的手就往樓上走,直到將她關進自己的房間後,才放開她。
她站在偌大的房間里,邊揉著發疼的手腕邊打量這個房間。
這是她頭一次進到男生的房間,除了一張傳說中的漂亮彈簧床外,還有一張漂亮的書桌、漂亮的衣櫃,連擱在地上的那幾個旅行袋都是漂亮的。
「發什麼呆,坐下來呀!」他又對她叫囂。
月夕朝地上一望,發現他已在她發呆時,在地上鋪了張毛毯,自己則坐在毛毯上了。
她有樣學樣的,端坐在他的對面。
「我教你這要怎麼玩,你可要好好學。」谷貫中說,將挑出鬼牌後的五十二張牌平鋪在毯子上。
他先向她介紹紙牌,然後挑了最簡單的撿紅點玩法教她,出乎意料之外的有耐性。
月夕是個好學生,領悟力也很快,在輸給谷貫中幾次後,已有漸入佳境之勢,只是有幾次在出牌時,她總會蹙起秀眉,考慮良久。
在這時候,谷貫中倒是挺有風度的等待著,順便打量她。
這麼多天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正眼瞧她。
她的外表與實際年齡有些差距,大概鄉下地方的食物都營養不足,她看起來頂多才八、九歲。
大概是有了羞恥之心或整潔觀念,她比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來得干淨多了,披肩的頭發也不再凌亂,乖順的被橡皮筋束在腦後,身上的衣服雖舊,但還算干淨,而且她雖然常在烈日下跑來跑去,卻似乎怎樣都曬不黑,皮膚還是自白淨淨的,連帶的,那血魟鮮艷的胎記便更加顯眼了。
比徹曾跟他說過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包括她出生時的月蝕現象和她爺爺、女乃女乃在同一晚不幸過世的事。
他覺得不可思議,在這即將邁入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居然還有人不知道「月蝕」是怎麼一回事,村人大概也不知道「意外」兩個字怎麼寫,真是一群莽夫愚婦,受不了。
他雖然常說話罵她,但只是單純的看她不順眼,才沒將那可笑的「惡鬼烙印」放在眼里,他跟那群沒知識、沒水準的鄉下人可是不一樣的。
苦思良久後,月夕動手吃下了一張牌,抬起頭來,卻發現他看著自己。
是他說要慢慢考慮再下手的。她低頭,等他出聲罵她。
「你的胎記……愈看愈像朵小紅花,真奇怪。」半晌後,谷貫中出聲說道。
她聞言抬起頭來,見他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的脖子瞧。
她本能的縮縮脖子,「小……紅花?」她吶吶的說。
月夕從沒仔細看過自己的「惡鬼烙印」,應該說她總是刻意不去看它,下意識的逃避那招來禍害的胎記。
每個人見到她都是避之惟恐不及,那麼仔細的盯著它瞧,還說它像小紅花的,谷哥哥是第一個。他真勇敢。
「嗯。」谷貫中兀自沉吟片刻後,站起身來,沖到旅行袋旁東翻西找,他翻出一盒十二色的麥克筆,然後又興匆匆的坐到月夕身邊。
「你閉上眼楮,脖子歪向左邊。」他說。
月夕感染了他的興奮,微紅著臉,照他的話閉上眼楮,將脖子歪向左邊。
比貫中拿出支黑色的簽字筆,勾畫出胎記的輪廓。
她因為脖子上傳來的騷癢感而吃吃發笑,被他斥了聲。
接著,他又換了支綠色的筆。
「好了!」畫了一會兒後,他滿意的嚷了聲。
月夕這才睜開眼楮,好奇的想伸手往脖子上模去。
「唉!」谷貫中連忙拉下她的手,「別模,還沒干。」他站起身來,拉開一扇衣櫥的門,門上瓖了面鏡子。
「來。」他對她勾勾手。
月夕站起,怯怯的朝衣櫥前進。當她終于站在鏡子前時,兩眼仍固執的和鏡子里的眼楮對望著。
「干麼呀?我可是不隨便幫人家畫畫的耶。」谷貫中不悅的說,忘了是他自己硬要幫她畫的。
月夕眨眨眼,視線才慢慢的移向自己的脖子。當那朵可愛的小紅花映入眼簾時,她訝異的睜大了眼楮,並開心的笑了。
黑色的線條將她的胎記輪廓圈起了五個花瓣,綠色的線條畫出了連接花瓣的睫,而睫的兩旁長了兩片綠葉。
真的是朵小紅花呢!月夕一直咯咯笑著,直到笑出了眼淚。她蹲了,捂著眼楮抽泣著。
她無聲的哭泣,小小的肩膀不停顫抖。
比貫中看著她,這才隱約體會到,因為那血紅胎記,十二歲的她承受了多少的壓力與不公平待遇。
听著她隱忍的哭聲,他也不禁為之鼻酸。
「有空哭,不如努力學說話反擊,照你那口吃的程度,只有一輩子被人罵的份!」雖然同情她,但他還是硬著心腸罵道。
覺得她可憐不如讓她自己站起來,哭有什麼用?
月夕仍然只是哭。
比貫中翻了個白眼,看來牌也玩不成了。他索性彎身將紙牌收拾起,反正這局他的勝算不大,收了也好。
哭了十分鐘後,她終于哽咽的抬起頭來。
比真中坐在床邊,戴著耳機听音樂,她總算哭夠了。他看到她紅腫的嘴唇嚅動了下。
他拿下耳機,「你說什麼?」他惡聲的問。
「我……可不……可以去……床……上……躺一……下?」她帶著濃重的鼻音,怯怯的問。
「你腳髒不髒?」月夕雖然搖搖頭,但仍拍了腳底板幾下。
「去吧。」他又戴上耳機。
她抹抹眼淚,爬上漂亮的彈簧床。當她踫到夢想中的床墊時,被軟呼呼的感覺嚇了一跳。
她輕手輕腳的爬到床墊上平躺著,仿佛怕踫壞似的,閉著眼楮,一動也不敢動。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得那麼傷心,不過哭過後,的確舒服多了,尤其是現在,她覺得身體輕多了,就像睡在軟綿綿的雲上似的。
*****
匆忙返家的谷徹在家門口踫見于陸,後者的臉色有些緊繃,他直覺不妙。
「月夕呢?我要帶她回去吃飯。」連打招呼也沒打,于陸說明來意。
月夕還沒回去?現在已經六點多了,太陽都下山了,該不會是貫中又對她怎樣了?他就知道不該讓他們兩個單獨在一起的。
比徹沒將心里的情緒表現在臉上。
「對不起,大概還在看電視吧,你稍等一下,我去叫她。」他不慌不忙的開門、關門後,迅速的跑進屋里。
費了一番工夫,終于在二樓谷貫中的房間里找到睡得正沉的月夕和谷貫中。
在走到床邊喚醒月夕的途中,他踢了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的谷貫中一腳。
「月夕、月夕!」他喚了幾聲,月夕才揉著眼楮悠悠醒來。
一睜眼,她便警覺的望向窗外,見天色已由橙轉紫,她嚇得睡意全跑光了,慌張的掙開谷徹要下床。
比徹拉住她,「別急別急,你爸爸已經在外面等著接你回家了。」他安撫她,「我帶你下去。」他帶著她離開房間,被踢醒的谷賈中跟在他們後面,嘴里不停咕噥著。
月夕跟于陸走了以後,兩人回到客廳,各自佔據沙發一方。
「是你把月夕脖子上的胎記畫成那樣的?」谷徹注意到月夕頸子上的胎記已山一塊血紅轉變成了朵小紅花。
「廢話。」仍沒什麼坐相的谷貫中懶洋洋的回答,「她還高興的哭了哩,明天她來,我再幫她畫。」「也許她會拾不得洗吧。」谷徹笑笑,沒想到性格乖戾的貫中也有如此體貼的一面。
比貫中露出嫌惡的表情,「那就叫她洗了澡再來。」他可不想在卡了一層灰土的胎記上作畫。
*****
「月夕,你跟他們在一起快樂嗎?他們對你好嗎?」在回家的路上,于陸牽著女兒的小手,試探性的問道。
從月夕走出洋房那時,他就注意到了她頸間的小紅花,他很驚訝,但有更多無法言喻的激動,誰會想到人見人怕的胎記,會被想像豐富的畫成紅花?月夕用力點點頭,露出白牙。
「很好。」她從沒這麼快樂過。
于陸欣慰的模模女兒的頭,停下腳步,從懷里拿出條銀項煉。
他蹲子與女兒平視。
「月夕,這條項煉是爸爸特地買給你保平安的,你要一直戴著,不要拿下來知道嗎?」他將銀項煉掛在女兒頸上。
胸前的冰涼和重量,讓月夕好奇的拿起煉墜觀看。約半公分厚的長方型煉墜上是個慈悲的菩薩像。
「爸爸,我不能……戴,我不……潔……淨。」她悲傷的說。
就算胎記畫成了紅花,她還是個不祥的人,怎麼能將菩薩放在身上呢?月夕想著。
于陸心疼的攏起眉。
「說這什麼話?你是爸爸的孩子,哪有什麼不潔淨?這只是一般胎記,你不可以因為別人說了那些話,就否定自己,知道嗎?」從小他就一直在開導她,沒想到他的能力依然不足,讓村人的惡毒話語深植入她的心。
他的挫折感從沒這麼沉重過。
靶受到父親的難過,月夕點點頭,將煉墜收回衣服里。
兩人重新步上回家的道路。
*****
接下來的日子,月夕每天到谷家報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谷貫中畫畫,將胎記畫成了紅花,然後再跟谷徹一起彈琴,接著便帶他們四處逛。
自從那天發現胎記像小紅花後,谷貫中對她,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刻薄了,當然也還談不上親切,因為他有時還是會為了某些小事吼她。
雖然如此,但當月夕知道他明天就要離開這里,搭飛機到美國去後,她還是難過的哭了。
「美……國……很遠……嗎?」她忍著眼淚問道。
相較于她的不舍,正將東西放進旅行袋里的谷貫中就顯得興奮多了,全身上下找不出一點點離別的感傷。
「不遠不遠,歡迎你來找我。」他甚至有心情開玩笑了,「喂,你下去幫我拿瓶可樂上來,我有點喝了。」他邊忙邊命令著。
「你……說……不動……我……拿過的……飲料。」谷貫中停下手邊的動作,訝異的看著她。
「哎呀,我可是看得起你才叫你去幫我拿耶,你這小表還記恨呀了不拿就算了,好漢不開口求第二次。」他哼了聲,撇開臉。
月夕猶疑了會兒,還是起身步出了房間。
經過谷徹的房間因為房門沒關,她自然的朝里頭望了眼,發現他也跟谷貫中一樣,將衣櫥里的衣服裝進行李箱里。
她輕輕的走進房間,一語不發的在谷徹身邊蹲了。
比徹拍拍她的頭,表情頗為無奈。
「谷大哥實在不想放下你一個人,可是谷大哥的爸爸生病了,谷大哥沒辦法,得回去養家。」「跟……爸爸……一……樣……嗎?」月夕問。
「嗯,不過我沒有你爸爸偉大。谷大哥跟谷哥哥走了以後,你要好好听爸爸的話知道嗎?」「還……回來……嗎?」月夕流下了眼淚,覺得很悲傷。
比徹溫柔的拭去她的淚水。這些日子的相處。他早就將月夕當成是自己的親妹妹看待了。
「會的,你放暑假的時候,谷大哥一定會抽空回來看你,所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不知道?」對乖巧溫順卻命運坎坷的妯,他實在是萬般心疼。
對一個十二歲,本該活潑無憂的女孩來說,她太早熟了。
月夕听話的點了下頭。
比徹笑了笑,從身旁床頭櫃的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袋。
「把這交給你媽媽,你媽媽一定會很高興的。」他說,將信封袋折好,仔細的放進她衣服的口袋里。
他將當初與月夕的母親談好的薪資自動加了一倍。希望于太太能看在月夕多掙得這筆錢的份上,對她好一點。
「我還買了份禮物迭你。」他神秘的笑了笑,從床底下拿出個未開封的芭比女圭女圭,外加三套替換服飾與配件。
月夕怔愣住了,遲遲不敢伸手去踫。
她從沒擁有過任何玩具,更遑論是價格高昂的芭比女圭女圭了。她從未奢望過有一天會得到這美麗的玩偶。
「拿去呀,你不喜歡的話谷大哥也沒辦法,我已經老得玩不動這小美人了。」他幽默的說,硬是將芭比女圭女圭塞進月夕懷里。
真的是芭比!月夕的呼吸急促、激動的無法自己。
她一手摟著芭比女圭女圭,一手伸向谷徹緊緊的抱住他。
「謝……謝!」她哽咽的說道。
比徹笑著拍拍她的背,「不客氣。」月夕希望他們不要走,只要他們在,她就算再受到大人和同學們的辱罵和欺負,她也能忍受,可是一旦他們走了,便會將她的勇氣給帶走,她會不知道怎麼面對那些人的。
可是……她說不出要他們不要走的話。谷哥哥看起來那麼高興,而谷大哥的父親生病了,他不能不走,她不能讓他們為難,更不希望讓他們討厭。
「臭小表!我還以為你被可樂喝掉了,沒想到是在這里跟老不修卿卿我我!」隨著怒咆聲而來的。是谷貫中又急又重的腳步聲,他憤怒的站在月夕身後。
一下子,滿室感傷又溫馨的氣氛就被給沖煞的一干二淨。
比徹白了他一眼,拍拍月夕的肩膀,拉開她。
「乖,別理那個無聊的人。」谷貫中眼尖的看到月夕懷里的芭比女圭女圭。
「我咧!原來你是被一個丑不拉幾的小外國妞給收買才一去不回的呀,臭小表就是臭小表,你還沒斷女乃嗎?」他對那「丑不拉幾的小外國妞」嗤之以鼻。
月夕將芭比女圭女圭摟得緊緊的,讓谷貫中更加火冒三丈。
比徹斜眼睨他。
「嫉妒呀?」谷貫中「哈」了一聲。
「笑話!我會為那種丑不拉幾的塑膠嫉妒?我只是沒想到有人會那麼小氣,居然會送一個十二歲的小女生這種幾百塊的玩偶,真是吝嗇!」「听你這麼說,你準備的禮物一定比我高貴大方了?」谷徹的目光有著懷疑。
月夕的上半身也半回著,仰著臉看著他。
在這種被行注視禮的情況下,就算壓根沒想到要送澧物的谷貫中,也不得不挺起高傲的自尊心了。
「當然!」他昂起胸膛,一把抓下頸子上的金項煉,煉墜還是顆價值不菲的紅寶石。這是茱莉給他的,她也有條一模一樣的,不過她害他被趕回台灣,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硬是過了兩個月,他跟她算是完了,留著這條項煉也沒意思,剛好可以送給這小表,大方又勝利。
他將金項煉放到月夕手中,「這給你,沒辦法,時間太趕,只能送身上最不值錢的。」他聳聳肩,「不過,雖然不值錢,你還是得給我好好保存起來,下次再見面時要是沒看到這條項煉,看我不揍扁你!听到沒?」他威嚇道。
月夕不懂什麼金、什麼紅寶石的,老實說,她覺得谷徹送的芭比女圭女圭比這條項煉還要貴重多了。
「我……也……送。」月夕誽,臉紅了起來。
「嗯?」谷徹沒听清楚她說什麼。
月夕一傾身,軟軟的嘴唇在谷徹白皙的臉上,親吻了下,然後紅著耳根退開。
這是她有生以來做過最大膽的一件事。
比徹吃了一驚。然後欣喜的笑了起來,輕拍她低垂的頭幾下。
而谷貫中見狀便畏懼的倒退幾步。
「我不用!被小表親到我會長疹子的!」他急得撒謊。
驀地,月夕頸間的一道銀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走過去,迅速掏出她胸前的銀項煉,不禁勃然大怒。
「臭小表,原來你已經有一條鏈子了!可惡,我不許你戴這條,你得戴我給你的那條!听到沒有?」他霸道蠻橫的咆吼著,一張臉都漲紅了。
比徹看不過去了,他將谷貫中的手打掉。
「不要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而且要戴哪條項煉是她自由,你不能強迫她。」他的語氣是少見的嚴厲。
「為什麼不行?我送她項煉就是要她戴著的,不然我送她干麼呀?吃飽撐著呀?」谷貫中更大聲的頂了回去。
「你真是不可理喻,連幼稚園里的小朋友都比你成熟。」「你最成熟、你最棒、你最厲害!那你干麼還送芭比女圭女圭那種娘娘腔的東西呀?」「因為你是笨蛋。」谷徹已經懶得跟他進行無聊的對話了。
「你!」谷貫中一把揪住比徹的領口。
一只小手介入他們之間。
不知何時,月夕已將頸上的銀項煉解下,放在手心里。
「送……你。」她筆直的望著谷貫中。
一下了,整個房間又回到了最初的靜默。
「不可……以……不戴。」月夕又說了聲,態度是罕見的堅決。
比貫中放開谷徹的衣領,瞄了她一眼。她這種表情以前也出現過,就是她喝掉他柳橙汁的那一次,那魄力連他都覺得心悸。
他遲疑的拎起躺在小手上的銀項煉,這才清楚原來煉墜是個又厚又重的菩薩像。
不知怎的,他竟屈服在月夕的注視下,將項煉套上自己的脖子。
接著,月夕要求谷徹將金項煉也系在她頸項上後,便逕自走出房門。
「你們……一定……要……回來……看……我。」她說。
「如果你治好了你的結巴的話。」谷貫中還是忍不住要毒她一下。
當谷徹和谷貫中」」他有些不情願」」都點過頭後,月夕還是忍不住流下眼淚,哭著離開谷家。
沒關系,下次暑假就可以再見到他們了。月夕啜泣的想著。
她一心這麼以為,已經忘了命運有多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