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努力改善自己的人際關系,子敏听了巴原玨的話,不再綁起頭發,任其被散在身後;收起了與她相依為命十年的眼鏡,改戴隱形眼鏡。
澳變裝扮進教室的第一天,她很別扭,膽戰心驚的用垂下來的直發擋著臉,走路是急速小碎步,盯著地板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後,立刻翻出課本埋頭苦讀。
但她仍敏感的感覺到前後左右同學們傳來的竊竊私語聲——
「姜……姜子敏?」
有人結巴的喚她,她抬起頭,是劉雅沁,班上和她最談得來的同學,她正睜大眼瞪著自己。
說「談得來」並不是很貼切,只是劉雅沁個性直爽、沒心眼,又是坐在于敏前座,所以常回過頭來跟她說話。
劉雅沁的叫喚有些猶豫,看著她的眼神更是帶著遲疑。
「雅沁,是不是我這樣打扮太奇怪?」子敏身體前傾,小聲的問。她一雙眼謹慎的朝左右瞄了瞄,不知是她多心還是怎樣,她覺得全班同學的視線全落在自己身上。
確定是她沒錯,劉雅沁連連搖頭。
「我戴了隱形眼鏡,放下長發,這樣真的不會很奇怪?總覺得大家都在看我。」原本的框邊眼鏡讓她比較有保護感,現在突然換成隱形眼鏡,她自己都覺得怪了,更何況是別人。
「不會。昨天李偌明她們很過份。」劉雅沁拍拍子敏的手,同情的說。昨天下午就沒見于敏回來上課,她本來以為發生了那種事,她會想轉學什麼的,沒想到她比她想像中還要堅強勇敢,與她瘦弱的外表不同。
听她提起昨天的事,子敏更緊張了。
「班上的人……都知道了?」她鼓起勇氣問。唉,她本來就不受歡迎,發生那種事,她也不期望會有人同情,只是心頭還是一陣泛酸。
不過,劉雅沁接下來的話,更是將她推向頹喪的深淵。
「嗯,她說的。」她偷偷指向一個女生,那是班上出名的擴音器。
子敏听了只覺一陣天昏地暗,連忙將額頭靠在冰涼的桌子上。
有那女生在,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她昨天的糗事了……她頓覺天地無光。
「她很嫉妒,因為雙子救了你。」想到學校的風雲人物,劉雅沁的園臉微微發光,嘴角帶笑,很羨慕于敏。
子敏強打起精神,「他很有名嗎?我怎麼從沒听過他?」她難掩沮喪的說。
「嗯!」劉雅沁頭點得厲害,還伸出一只大拇指。
「難怪他只說了一句話,在場看熱鬧的人就全跑走了,而且連那張千妍也怕死他了。」她想想也是,昨天她就感覺到他身上有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他就住在我家附近。」劉雅沁吃吃竊笑。這是她最得意的一件事,原以為于敏會驚喜的抓著她尖叫,沒想到她什麼動作也沒有,讓她大失所望。
「喔。」子敏悶悶的應了聲。她只希望那個雙子把救了她的事給忘了,永遠別再想起。
他一定認為她是怪胎,顧人怨。想到這,她長長的嘆了口氣。
接下來的時間,她有種處在詭異而難得的和平中的感覺。
上午過去了,中午過去了,考卷跟作業整齊發到她的桌子上,不再成團進了垃圾桶;她的排骨便當里是大塊的排骨,不是四個半的鹵蛋,甚至幾個平常最愛欺負她的男生還會走過來,問她喜不喜歡吃雞腿、魚排什麼的,而在她寫東西時,女同學也不會在經過時故意撞一下她的桌子。
這會她該怎麼應付他們的頻頻示好?畢竟被欺負慣了,他們突然對她好,她還真的不能適應。
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她改變了造型,他們對她的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還是跟昨天救了她的雙于有關?
他們畏懼巴原望,連帶的也就不敢再對她惡形惡狀了?
這會連她要去上廁所,都有男生想護送。
別開玩笑了!她要去的是男生止步的女生廁所呀。子敏沒辦法,只有趁上課鈴響,老師還沒來的空檔從後門偷偷溜去上廁所。
站在廁所的洗手台前,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除了沒了熟悉的麻花辮和眼鏡外,她找不出哪點和平時的自己不同。
她沒注意到的是,以往隱藏在丑眼鏡下的美麗服瞳與靈氣,在拿下眼鏡後,全都展現出來,而打散麻花辮被瀉長發,讓她像清靈的天使,欺負的心情不再,這會眾人只想保護她。
子敏的肌膚白里透紅,濃眉略帶英氣,但俏鼻紅唇和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揉和了那股英氣,她是個活月兌月兌的小美女,只是本人沒什麼自覺罷了。
對著鏡子幾分鐘,實在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子敏放棄了,嘆了口氣轉身回教室。
***
勤益高中每當放學時刻,校門口絕對是很熱鬧的。
除了等待自己的男女朋友,也有來看一眼內心仰慕的人的,尤其勤益是附近有名專出俊男美女的學校,常常在校門口守候的人比學校里急著放學的學生還多。
校門口擠成團的人從沒對于敏造成困擾過,因為只要別人看到她,都會禮貌的——至少在她的認知里是禮貌——讓出一條路來讓她走,而且絕不多看她一眼。
但今天,真不是她多心,而是每個人的視線全都落在她身上,而且凝視不移,讓她更加膽戰心驚的是,她終于體會到什麼叫舉步維艱了。
她低著頭走過人群時,突地听到了幾聲口哨聲,一抬頭,就對上幾張男孩子的笑臉,幾個人動作劃一的在她住他們看時對她揮手。
她害怕的再度低頭繼續走,愈走愈快,直到上了自家車子。
「小姐,你沒事吧?」司機魯伯看著後視鏡,關心的詢問。
驚魂甫定的子敏眼里仍有著驚慌。
「魯伯,你看我這樣是不是很奇怪?我是說不戴眼鏡、不綁頭發,是不是跟鬼一樣?」一定是她的模樣嚇到別人了,要不是她走得快,也許他們會沖過來揍她。
丑八怪,愛作怪!她猜他們在心里這樣罵她。
捏著方向盤的魯伯听了,皺緊眉頭
「小姐,這怎麼講?你這樣很漂亮呀!雖然學生要有學生的樣子,但是你看看你們學校的同學,不是把頭發染得亂七八糟.就是化妝上課,怎麼看都不像高中生,小姐算很正常的了。」最近的學生呀……魯伯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車外的景物不斷後退。
真的嗎?子敏只手撐住下巴望著車窗外,愁著一張臉。魯伯的話對她的自信心一點增長的作用也沒有。
人長得丑,功課也不好,身材又糟糕,真是悲慘……
突地,一個緊急煞車,子敏毫無防備的整個人往前撞去,這一撞,撞得她流鼻血,連隱形眼鏡也掉了。
暈頭轉向、搞不清狀況的她,听到了下車的魯伯跟人理論的聲音,才知道車子跟人家發生了擦擅。她先抽了幾張面紙捂住自己的鼻子。
這時天外飛來了根球棒,擊碎了擋風玻璃,那沖擊力和爆裂聲讓坐在車里的她反射性的將身子縮成一團,抱住自己的頭頻頻尖叫。
恐懼感一下于又涌上來。
發生什麼事了?魯伯呢?
她的腦子閃過年老魯伯的身影,顧不得自己怕得渾身發抖,打開車門就往外沖。那些流氓要是敢傷害魯伯,就算被打死她也會跟他們拼命!
她忘了自己的隱形眼鏡掉了,一下車,高度近視的眼楮只看到色塊和移動的物體時,才在心里叫糟。
她眯起眼楮努力的尋找熟悉的身影。
「小姐!快進車里去,別出來……」是魯伯的聲音,從地上傳來的。
子敏顧不得自己鼻血未止,面紙一扔就跑上去槌打魯伯的壞蛋。
「放開魯伯!野蠻人、野蠻人!」她氣急敗壞,小臉漲得通紅。
她的攻擊隨即給人輕易的制住,但她不放棄的躍踏兩腳,踹中那人的脛骨,她穿的可是皮鞋,那人受時痛得哇哇叫,讓她得到了暫時的自由。
還沒喘過氣,她就看到一個人影飛快的迎面而來,劈頭給她一巴掌,她被打得連退幾步,坐跌到地上,頭更暈了。
「媽的,搞不清楚狀況!」女人沖著子敏破口大罵,匆忙折回男友身邊查看。
子敏的半邊臉沒了知覺,又腫又麻,鼻血也流個不停,她不知道對方到底有幾人,只听到倒在地上的魯伯因擔憂她而頻頻叫喚著她。
模糊的視線中,她看見自家的車子四面車窗及前後擋風玻璃,在球棒攻擊下無一幸免全破了。
她迅速爬到魯伯身邊,見魯伯被打得很慘,她氣忿又無力的瞪著那幾個正對車子恣意逞凶的人。
「小姐……你沒事吧?」被打得遍體鱗傷的魯伯看到她腫脹的臉頰和汩汩流著的鼻血流下了老淚。
「魯伯,我沒事。」子敏咬緊牙不流淚,更加抱緊魯伯。
沒人看見他們這一老一少正被欺負著嗎?幫忙叫來警察吧!
如果只有她一人,怎麼被欺負她都可以忍下來,但魯伯老了呀,怎禁得起拳打腳踢?就算錯的是他們,用說的就好了呀!
听到車子一棒接一棒被砸的聲音,于敏突然忿慨滿腔,她輕放開魯伯,起身走上前去。
「那輛車一百二十萬元,」她力聚丹田才壓過砸車聲響,一群惡少轉頭瞪向子敏。「錢我會跟你們要,還有,我跟魯伯的傷,我一定會要你們付出代價的!」她雖然害怕,但實在氣極,再加上看不清楚,也就變得毫無顧慮了。
「媽的!你講什麼屁話?」一名惡少沖到她面前。「你的意思是說,我被你那部車撞死就活該嗎?」
子敏吸了口氣,往後退一小步。
「照你這樣說,等你們砸完車後,就會賠錢了是不是?既然這樣,好,沒關系,你們盡量砸!」她擺了個請便的手勢。
「你說什麼屁話!」惡少伸手就給矮了自己一個頭的子敏一巴掌,于敏原本已經早有準備的站穩腳,但那巴掌實在重,她的馬步垮了,又跌回地上。
惡少本來還想趁勢再踹她一腳,但一股突地在腦後爆開的疼痛,讓他登時痛得齜牙咧嘴。
「誰?」他火大的回頭,看到站在幾步外的那幾個人後,臉色一變。
現場突然變得很安靜,只有發了火且理智盡失的子敏在起身時順手抓起躺在一旁的球樟。
什麼禮教,什麼道德規範,她全丟到一邊,她不是生來挨打的,現在她決定還手!
就在她高舉球棒準備往她認定的惡少狠K下去時,她的眼前又多了一條人影,還抬手抓住了她的球棒。
她本能的想將球棒搶回。「別以為我會怕你們,我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打倒的,放手廠但她的力量對對方來說,似乎一點影響也沒有,下一秒,球棒就被奪走了,她本能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雙子,要私下解決還是叫條子來處理?」李漢總看著
那部被砸得面目全非的轎車,邊問邊慢條斯理的踱過來。
子敏一怔。「雙子?」听到雙子兩字,她的忿怒情緒一下于降溫,中看不中用的明眸大眼連眨了好幾下,但除了朦朧的高挑身形,她還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巴原玨背對著她,一雙黑沉眼楮勾望著想丟下凶器落跑的惡少。
「敢跑的話,後果自己負責。」球棒拄地,巴原玨冷冷的撂下話。
他的話一出口,幾名惡少緊張的不斷互視,然後頹然的垂下肩膀。
他們一向目中無人,想玩就玩、想打就打,看不顧眼就K,誰也不敢惹他們,但一山還有一山高,他們出來混買于多少要放亮點,姑且不論巴家之前在黑社會里打滾的歷史,光是巴原玨和巴原望兩兄弟,附近的兄弟也沒人惹得起,不知道為什麼,光他們孿生兄弟里的一個站出來就夠了,沒人敢對他們身上散發而出的強勢與領袖氣息視而不見。
包何況現在與他一同出現的還有附近幾所學校中的太保頭頭,個個高頭大馬,目光如炬,隨便個眼神一盯,他們就嚇得不敢動了,哪還敢落跑,也不知道這幾個人怎麼會淒在一起?
巴原玨將球棒拋給李漢總。「叫條子來。」
不羅唆的,李漢總輕松的接下球棒,再拋丟給身後的人後,手上就多出了支手機。
巴原玨轉身走向于敏,皺著眉查看她的傷勢。
「你……還可以說話吧!」不是他故意要這樣問,實在是這女生……太慘了。
她一張巴掌大的臉被血糊了下半邊,兩個臉頰又紅又腫,五宮中唯一看得清楚的,大概就是那雙沒什麼神的大眼楮,和英挺的眉毛了。
那真是一雙很美麗的眼楮,巴原玨在心里贊嘆,難得看到如此觸動人心的美麗大眼,可惜……瞧她一臉的傷,他都想要替她痛了。
于敏認得這聲音,她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搖播頭……為什麼每次和他見面,都是她最慘的時候?
于敏真的很想放聲問蒼天。她已經夠丑了,老天爺何必要讓她在更丑時安排他出現呢?
「這位老伯伯沒事吧?」巴原玨側了側身詢問正努力爬起的魯伯。
「我沒事……這點傷我還受得了……」魯伯的聲音是咬著牙從鼻孔里哼出來的,他走到子敏身邊,護衛的抓住她的手腕。
兀自沉浸在懊喪中的于敏連忙扶住他搖搖欲墜還想硬撐的身子,心里更加懊惱了。
「魯伯,我先帶你去醫院。」
「我不去,我要等警察來,看這幾個兔崽子被抓進鐵籠子里我才甘心。」魯伯氣急攻心的咳了起來。
「可是……」于敏拍著他的背,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就行了……」巴原玨話還沒說完,就被魯伯的暴喝聲給打斷。
「免了!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一伙的呀!」就算這年輕人長得人模人樣,還是不能輕易相信!瞧跟他同行的那幾個家伙,一臉凶樣,絕非善類,他老魯閱人無數,這乳臭未干的家伙以為他會那麼容易就上當?
「魯伯!」听到魯伯的話,于敏心一沉,「完了」兩宇在心里浮現。
見老人家一副不信任的模樣,巴原玨倒也沒再堅持什麼,只回頭對李漢總他們拋下一句話——
「拜托你們回去對著鏡子練習微笑,否則我會有行俠仗義方面的困難。」他一說完,一群校園太保立刻丟過來一堆三字經,接著哄笑成一團。
巴原玨笑了笑,回頭對神情更加緊繃的老人家正色道︰「老先生,他們都是面惡心替的家伙,是真心想幫你們的,況且這位同學跟我同校,我幫她是理所當然,你不必懷疑我們有什麼企圖。」
這位同學?于敏的心突地揪了一下,他的語氣好像他們是第一次見面……難道他忘記她了?想到這里,她覺得臉頰好痛……奇怪,剛剛還不覺得痛,現在怎會那麼痛?
「你的臉很痛嗎?」巴原玨問她。
子敏一驚,趕忙抬起頭來。「呀?」
她迷蒙的大眼里有著深得要人命的悲傷,眼眶噙著的淚水正順著紅腫的臉頰滑下,讓他忍不住出聲關心。
「你……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她讓他有股熟悉的感覺,但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見過面。
「雙子1幫忙就算了,你還順便把馬子呀?算你狠!」一群兄弟在旁吐槽,旋即又渾笑成一團。
不能怪他們,誰想得到堂堂的雙子巴原玨把馬子的技巧竟然還停留在五O年代,說什麼︰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吱!超皿的,夠遜。
巴原玨朝他們射去個衛生眼,然後繼續等著她的答案。
子敏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哭,才悶了不到三秒,又被他的問題給問愣。
「沒有,我們沒見過。」她本能的否認。既然他都忘了,何必讓他再想起她之前的丑樣。
沒想到遇到他,她就像活在三溫暖里——她為在他面前總是丑態畢露而陷入低潮,為他總在她最需要幫助時神奇的出現而感動莫名、激動莫名。
「是嗎?」巴原玨心不在焉的回答,腦子里快速搜尋,他確定自己見過她.但記憶里卻找不出哪張臉能跟眼前這雙美麗迷蒙的眸子兜在一起。
警笛聲由遠而近。
魯伯跟前來處理的警員說明事情的發生經過後名警察就載著他們到醫院去敷藥。
「原來你叫姜于敏。」
在上警車之前,于敏听到雙子喃念著她的名字。他看見了她留給警察的資料,此刻她心里的感覺是復雜的。
坐在警車里,原本靜默的子敏突然要警員等一下,然後她跑下車,小跑步到自家已呈廢鐵的轎車旁,費了一番勁才拉開車門拿出里面的紙袋。
巴原玨見她突地下車要找東西,好奇的朝她走了過來。
「怎麼了?站在這里干麼?」他邊問邊瞧著她懷里的紙袋。那是什麼東西?
听到他的聲音,于敏將懷里的紙袋遞給他。
「這是昨天那位女生借我的褲子,我不知道她是哪一班的,所以請你幫我轉交給她,謝謝。」交代完後,她上了警車,警車便駛走了。
褲子?站在原地的巴原玨在目送警車離去後仍一股困惑,思索了半晌,拿出紙袋里的東西,運動褲……是昨天他要望的馬子去借來給一個被欺負的小可憐換的,莫非姜子敏就是那個小可憐?難怪他覺得面熟,雖然她沒戴眼鏡、沒結發辮,但她給他的感覺的確跟當時那小可憐是相重疊的……既然如此,她為何說沒見過他?覺得羞愧嗎?
他將運動褲重新放進袋子里。唉,女人在想什麼是很難懂的,就算才十幾歲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