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于朵朵就看見衛士龍面無表情的步進餐廳。
他一出現,整個餐廳的音量明顯降低許多,就算有人不認得他,也可以從他渾然天成的優越氣勢中了解他是個大人物。
在他還在餐廳里梭巡她時,她傾身與背對著衛士龍的易品農低聲說話。
「他來了,不要回頭看,我們裝做很開心的模樣。」
雖然他們坐下來聊天的時間不長,但足夠讓于朵朵了解易品農跟路易的關系。
與美亞麗朵一樣,路易死後,靈魂因為留戀而飄蕩,只是他的執著比美亞麗朵更深重、更強烈,所以每一世的輪回,都執拗的保有著最初的記憶,兩千多年累積下來,吸收了許多新時代的知識,所以當他成為易品農時,就成了神童、天才、鑒賞家。
所以他是有著路易靈魂的易品農,沒有其他,不像于朵朵,除了自己外,還有著常不告而冒出來的美亞麗朵。
易品農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于是,他覆住她的手。
「不用裝,我現在是真的很開心。」他真摯的說。
「我是于朵朵。」她笑著提醒,狠心的使他深情的目光瞬間變黯。
她沒說錯,她還是于朵朵,不是美亞麗朵,易品農愛的那一個。
不過他的目光很快又燃起熱切。
「一樣,你有著美亞麗朵的靈魂,這對我來說沒差別。」易品農旋即又說,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于朵朵本想問︰那你剛才失望的表情是怎麼回事?但她將話咽了回去,她發現衛士龍已經排開人群,來到他們的桌邊。
于朵朵與易品農同時抬頭。于朵朵更是一副訝然的表情。
「你也來這里吃飯嗎?」她語帶笑意,仿佛易品農讓她很開心似的。
衛士龍與站起身來的易品農握了下手,他的臉部線條仍然剛硬。
「敝姓易,易品農。」
「衛士龍。」他冷漠的回應。
「衛先生要一起用午餐嗎?」易品農仍維持著紳士風度。
「午餐是一定要吃的,可惜我們的桌子太小,只夠兩人坐,恐怕我表哥得自己去找個位子了。」于朵朵叉起一塊雞肉,優雅的放進嘴里。
「座位不是問題。剛好我有事想跟易先生聊聊。」他轉身對阿哲道。「跟經理說我要使用貴賓室,另外準備三份餐點送過去,可以請你移駕嗎,易先生?」最後的話是對易品農說的。
易品農看了于朵朵一眼,笑著點點頭。
「要談你們自己去談,我吃飽了,別把我算進去。」于朵朵跟他們兩個在一起,她會生病!
「你也要來,除非你不在意我怎麼決定你的未來。」衛士龍盯著她。
聞言,于朵朵揚眉瞪住他。這混蛋,總是掐住她的弱點不放。
十分鐘後,衛士龍、易品農和于朵朵三人端坐在高雅的貴賓室里。
坐在餐桌旁,面前的餐點都還冒著熱氣,卻沒人動手享用。
「易先生,我想我們不用客套了。」衛士龍挪挪身子,調整舒服的坐姿,雙臂環抱在胸前。「請問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尤其是在我的客人名單上沒有你的情形下。」
他不客氣的詢問,惹來于朵朵厭惡的目光。
易品農則絲毫不動氣,維持他貴族的氣質。
「因為永豐實業的董事長是我父親的故友,這次回來台灣探望他老人家時,他特地邀我來的,所以才有機會見到于小姐的芳容。不過說起來也是我太唐突了,真對不起。」他帶著歉意的說。
衛士龍的表情莫測高深,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不會,有你這麼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光臨在下的宴會,對海城集團來說是件無上的光榮,就是不知你對我這小表妹有什麼看法?」客氣話說完,他突然話鋒一轉。
易品農的目光移到于朵朵身上。「于小姐是我見過最動人的女人。」他情深意濃的說。
聞言,于朵朵露出笑容,不過笑意沒擴散到眼楮里。
事實上她一點感覺也沒有,這是當然的,因為人家口中最動人的女人是美亞麗朵,不是她于朵朵,難不成還要她跟著感動得流眼淚嗎?
衛士龍皺起眉。「你有近視嗎?你看清楚,她跟動人兩個字劃不上等號的。」他眼楮有毛病?報告上漏了他有亂視這一點。
于朵朵真想將面前的盤子丟向他。「衛——」
「不管別人眼中的她是什麼樣子,她在我面前永遠是最動人、最美麗的女人。」易品農不受影響的繼續他的愛情宣言。
于朵朵對衛士龍拋了個得意的笑容。
他不理睬。「易先生,你有想與她交往的念頭嗎?」
「不只跟她交往,如果可以,我想一輩子跟她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分開。」他的目光仍痴痴的定在于朵朵身上。
听他這麼說,于朵朵倒是笑不出來,默默的看了衛士龍一眼後,垂下目光瞅著餐桌布。
他是個好學生,將她教他的在此刻統統派上用場了,但听他真的說出口,她心里的落寞感卻是異常的重,一點也沒有高興的感覺。
不過他們都知道這是她月兌離衛士龍掌握的惟一-方法,就算易品農愛的是美亞麗朵的魂魄也無所謂,至少她得到了自由。
「易先生,我很明白你的實力有多雄厚,給朵朵優渥的生活環境不成問題,但很抱歉,我必須拒絕你,這樣的進展實在太快,我無法接受,也無法這樣就將朵朵交到你手上。」衛士龍仍然面無表情。
「為什麼?」于朵朵比易品農還快問出她的疑問。
「認真說起來,你們還是陌生人,目前我對易先生還不了解,基于我的責任,我無法那麼快就將你交給他。」他特別在責任兩字上加重語氣。
「你自己說我也有選擇權的!」于朵朵受不了他這種霸道的態度。
「我並沒有剝奪你的選擇權,你不必在現在將你對他的感覺表達得這麼露骨。」他寒著臉沉聲道。
「我就是要!你想怎樣?除非你想說話不算話,那麼我也不用再听你說什麼,你跟你的責任感全滾到一邊去!」她氣得發抖。
衛士龍冷冷的看她一眼。「如果你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氣,那我想你還是暫時離開這里,等學會如何控制脾氣後,我們再談。」
她緊抓著餐盤,隨時都有將食物往他身上砸去的可能。
氣氛緊繃異常,最後易品農站起身來緩頰。
「什麼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衛先生會這麼說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也可以理解。于小姐,我想你還是先去休息吧,關于這件事,我會努力讓衛先生知道我的誠意,我不會那麼容易放棄的。」他這麼說除了是說給于朵朵听外,也是說給衛士龍听。
他都這麼說了,于朵朵松了手上的餐盤,狠瞪了衛士龍一眼後,跺腳離開。
坐在原座的兩個男人面對面,一臉嚴肅。
易品農先開口,「衛先生,若你對我有任何疑問,盡避提出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來滿足你的,我知道對于小姐是否真心這件事,你對我有所懷疑,但,我無法剖開胸膛讓你看,我只能說,我對她有百分之百的真、打赤誠,這是誰也無法讓我改變的。」他的臉上眼底寫滿堅定。
衛士龍只是拿起刀叉。「請用餐。」兀自動手用起餐。
易品農看他半晌後,也拿起刀叉。
兩人默默吃著,各懷心思。
終于,衛士龍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拭淨嘴巴。
易品農與他動作一致,他沉靜的看著衛士龍,等待他開口。
他忘記衛士龍是他見過的第幾位守護者,可能是第十位,可能是第十一位,惟一可以確定的是,他與他的先人們同樣擁有著強烈的信念,與不摧的意志力,而且總是比他早一步找到美亞麗朵。
從某個層次上來看,他真的覺得衛家已經是自己相交數世的老友,但衛家恐怕不那麼覺得,畢竟對他們來說,他是間接害死他們公主的凶手,所以他並不期望自己會受到任何禮遇。
衛士龍知道他在打量自己,目光復雜難解。
「易先生,關于朵朵的事,我想先擱在一旁,現在我只想搞懂一件事。」不知是不是吃飽了心情變好了,這回他的嘴角竟帶著微笑?
「當然,請問。」易品農表示歡迎。
嘴角的笑意不減,衛士龍的眼神卻在一瞬間由平淡無害轉為犀利的割人滲血。
「告訴我,你是怎麼找到這里來的?路易.法歇。」
被氣出貴賓室後,由于實在是太生氣了,于朵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奔回房間月兌下洋裝,換了件長袖薄上衣、休閑七分褲、布鞋,提了頂編織草帽後又回到原處等待。
這該死的衛士龍,她都換過衣服了還不放人出來!
她死瞪著貴賓室的大門,猶豫著該用手推開還是用腳踹開,最後她決定用手推開,用腳走進里頭。
「你的手不懂得怎麼敲門嗎?」見她一聲不響的就闖進來,衛士龍非常不悅。
「我的手要推門,沒空」她一點也沒將他的黑臉放在眼底,筆直的走向易品農,又換上盈盈笑臉。「走吧,我答應你要帶你去逛墾丁的景點的,我沒忘記。」
「但我不知道衛先生還有沒有話要問我?」易品農笑看衛士龍,等待他的回答。
衛士龍這才將不滿的目光從于朵朵身上移開。
「你們去吧,我會派人跟在身後保護你們。」他站起身來。
「我們是要去玩,有什麼好保護的?」于朵朵立刻叫嚷道。
「度假勝地的出入分子是最復雜的,你們想出去玩就必須有人跟著,若不想,乖乖待在飯店里就沒事了。」他不急不徐的回答。
「你——」
易品農抓住于朵朵,免得她跳上前與衛士龍再糾纏不休。
「沒關系!衛先生也是為你好,換成是我,我也會這麼做的。」
接收到他使給她的眼色,于朵朵才稍微冷靜下來。
「要跟你就跟吧!大——跟——屁——蟲!」對衛士龍齜牙咧嘴的吼完,她馬上拉著易品農往外跑。
衛士龍擰著眉頭走出貴賓室,對不明所以的四處張望的阿哲比了個手勢,阿哲立刻了解的跟在于朵朵他們後面跑出去。
他原本想轉身回貴賓室,從貴賓室直接回房間,可惜天不從人願。
昨天的賓客大部分都留下來過夜,此刻幾乎都在餐廳用餐,一見到衛士龍,紛紛熱情的起身邀他共同用餐。
在他表示自己已用過餐後,大老板們索性丟下食物,興致勃勃的與他談起生意來了。
衛士龍見身邊的人愈聚愈多,心想要親自去監督于朵朵他們是不可能了。
其實他何必在她身上放那麼多心思呢?他突然有些惱火。
如果他聰明的話,最好趁易品農神智尚未清楚前,趕快將于朵朵給奉送出去,以免再生枝節!
他心底理智的小聲音一再的在他耳邊迥蕩︰易品農是個無可挑剔的人選,既然于朵朵也有意思,那就放她去,你的責任就算了了。
「衛總裁,我剛看到于小姐拉著易品農跑出去,他們……于小姐找到她的真命天子了嗎?」突然一位老板試探性的詢問。
這問話讓四周倏地安靜下來。
「在我沒點頭以前,誰都不是她的真命天子。」衛士龍沉穩的回答道。
他的話顯然又燃起眾人的希望,氣氛忽地熱絡起來。
而內心正拼命沖擊中的衛士龍,實在是感到五味雜陳不是滋味極了……
阿哲與其他三名守護們,跟著易品農利于朵朵從晴天朗朗跑到夜幕低垂,最後還跟丟,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回到飯店。
「那麼小一個地方你們都能跟丟?阿哲,你是不是想到紐西蘭去看羊?」衛士龍用力拍了下桌子,怒不可遏。
「對不起老板。」阿哲羞愧的低垂著頭。
他不能說是因為夜市里太多人,他們又被幾個北部下來的辣妹纏住,所以才會跟丟他們,總之都是他們的錯,沒借口可說。
「你們是在笑嗎?」衛士龍仔細看著其他幾人無法控制的嘴角。
阿哲變了臉色,猛然給了身邊的人一拐子,那人立刻發出悶哼聲。
衛士龍嚴厲的目光精準的在幾人臉上梭巡著,他們全都噤若寒蟬。
「你們是故意放他們走的?」良久後,他低聲問。
阿哲馬亡瞪大眼,瘋狂的搖頭否認。「不不不!我們再怎樣也不會拿公主的安危開玩笑的!」
「那是你們有事情瞞著我,不讓我知道?」他又問。
阿哲又給了身旁的人一拐子,那人沒膽拐回去,只得再拿身旁的人出氣,伸手又是一拐子。
衛士龍只是抱著雙臂,站在原地看他們一個個推來推去,不動如山。
最後是阿哲艱難慚愧的開口,「老板,事情是這樣的,公主跟那個易品農在傍晚時,進入一家音樂餐廳用餐,我們不敢進去,就守在外頭。後來有幾個女孩子拿飲料出來,說是公主請我們喝的,我們偷偷看公主,發現她在對我們笑,有點尷尬但也不疑有他,後來那幾個女孩于就跟我們聊開來,然後……」他愈說愈有氣無力。
「最後面的幾句話才是重點是不是?簡單的說,你們是被最簡單的美人計給耍了。」衛士龍搖搖頭。「阿哲,去南極看一下企鵝你覺得如何?」
他的聲音比南極的風還要冷。
幾個人的頭低得都快踫到地板了。
「出去找,找到立刻把她帶回來,找不到你們就準備打包行李到南極去吧。」他下了最後通牒。
不敢再多耽誤,阿哲帶頭往門口沖。
沒想到他們前腳才跨出大門,易品農就抱著渾身髒污,昏迷不醒的于朵朵匆匆忙忙的跑過來。
阿哲一看到這情形,馬上勾起于朵朵頭一次看到易品農時,莫名其妙暈倒的舊事,臉色霎時刷得比于朵朵還要白,立刻二話不說的「搶」過她後,再度奔進衛士龍的房間里。
易品農被揪住緊跟在後。
余怒未消的衛士龍,見到阿哲抱著兩眼緊閉的于朵朵,面色登時發青。
「這該死的怎麼回事?」他邊問邊接過于朵朵,快步穿過客廳來到臥房,輕輕的將她放在床上。
焦慮的仔細端詳著她,才發現她臉上除了塵土外,還夾雜著擦傷,有紅腫的跡象。
「叫醫生來。」他沉著聲喊,然後轉身寒著臉瞪著易品農。
離門口最近的一名守衛一個箭步沖出去。
「我們剛走出去就看到這家伙抱著小姐闖進來。」阿哲怒沖沖的指著易品農。
易品農眉宇間的擔憂不亞于衛士龍,他緊瞅著床上的于朵朵,臉色是蒼白的。
衛士龍直逼近他臉上,咬牙切齒的問︰「怎麼回事?你們出去的時候她還是好好的,你有什麼話要說嗎?」他捺著性子,雙手放在褲袋里,緊握成拳。
易品農只是沉默的看他一眼,爾後便移開視線看著地板上的一點。
阿哲氣不過的一把揪住他的領口。
「老板,讓我來!我一定會打得他連他爹娘叫什麼都說不出來」他臉紅脖子粗,右手高舉,威脅著要落下。
易品農一點反抗的意圖都沒有,而衛士龍似乎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阿哲的手還來不及落下,床上的于朵朵就醒了。
包確切的說法是,她就像個布女圭女圭般,身體上仿佛綁了條看不見的線,上半身硬是從床上被拉起。
「路易……路易……」柔美的女聲里有著懇求,她緩緩的張開眼楮。
透著藍光的眼眸讓衛士龍整顆心瞬間下沉。
沒錯,只有一個原因才能解釋于朵朵為何會從好好的一個人,變成突然昏迷過去。
听見呼喚,易品農的氣力全爆發了!他揮開阿哲筆直的往于朵朵沖去。
他揮開阿哲的力道讓仍處于驚愕狀態,而毫無防備的阿哲整個人往旁飛去,若不是他擅到身旁的守衛做緩沖,只怕他會狠狠的撞到牆上再彈落地面。
衛士龍動也不動,只是冷冷的看著易品農輕輕的擁住于朵朵,不,是美亞麗朵。
沒錯,美亞麗朵又出現了,只有她出現,于朵朵才會失常、才會受傷、才會被迫離開屬于她的軀體,落入無意識的狀態。
衛士龍比任何人都清楚美亞麗朵出現時,于朵朵會有的征兆與狀態,此刻,他的目光更冷了。
于朵朵柔弱無骨的躺在易品農懷里,清澈如水的藍眼楮柔情似水的瞅住衛士龍。
「阿多里斯……放了我……放了我……我只屬于路易……欠你的……阿多里斯……下輩子再還你……帶我走路易……帶我走……」她捉著易品農,氣若游絲的說完後便又閉上眼,仿佛用盡最後一妊氣力,再度陷入昏迷狀態中。
易品農伸手抱起她,想立刻帶走她。
幾乎在同時,衛士龍幾個箭步向前,一手扯開他,拳頭毫不留情的就往他的下巴揮去,易品農整個人飛了出去。
「把他帶出去,永遠不準他再接近公主。」衛士龍陰沉的下令,邊揉著自己的手腕邊睥睨的望著他。
已經過神來的阿哲及護衛們非常高興執行這個指令,一人一邊的架起鼻血直流且意識不清的易冤農給拖出房間。
找來的醫生正巧進門,納悶的看著經過身邊的易品農後,再瞄了眼正爬起來,對著衛士龍眼明手央拉過來的垃圾筒嘔吐的于朵朵。
「請問……你們要我先看哪一位?」
不同前兩回,于朵朵這次足足昏迷了三天,而她昏迷了多久,衛士龍睜眼的時間就有多久。
當她終于幽然轉醒,首先映人眼簾的是白色天花板,爾後是四面白牆,她知道自己被送進醫院,左手臂正吊了瓶點滴。
她一轉頭,就看到了衛士龍。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右手邊,兩腳微開,靠在膝上的雙手,一手無力的垂下,一手則極疲憊似的撐著額頭。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
像被電擊般,衛士龍倏地抬頭,先是驚訝的表情,然後是明顯的松了口氣,之後便本能的收斂起表情。
「我叫醫生來。」確定她的眼珠是黑色的之後,他按了叫人鈴。
「你的眼楮怎麼全是血絲?你很久沒睡了?」于朵朵盯著他的眼楮移動,聲音是沙啞的。
「你沒醒我是不敢睡的。」他拉開椅子,坐到一段距離外的沙發里。
于朵朵听出他語氣里淡淡的責怪與嘲諷。
「你的公主要出來,我是沒辦法控制的。」她回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
她沉默了一會兒。「可能下次我就醒不過來了。」她喃喃自語,有些憂愁。
可能下次美亞麗朵就正式佔據她的軀體,而她則成了游魂。
在成人之美的狀況下,這樣不能說不好,至少美亞麗朵跟路易這兩個苦戀兩千多年的魂魄能夠有個圓滿的結局。
那她自己呢?瞥了像盯犯人似的瞅住她的衛士龍一眼,她無奈的暗嘆了口氣。
「這種事我會解決的,不需要你操心。」衛士龍的語氣冷颼颼的。
沒想到他會听見,于朵朵干脆再嘆了口長氣。
「我想這樣也好,把身體讓給你的公主後,你們就不用這樣大費周章的舉行宴會,硬要栽個倒霉的金龜婿給她了。她的個性跟我不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淑女,不像我,只是個粗俗的俗女。」
衛士龍霍地從沙發里彈起,鐵青的臉色仿佛恨不得在三秒內掐死她。
推門的醫生們適時的阻止他成為殺人犯,跟在後面的是聞訊闖入的阿哲和幾個護衛。
「老板,你沒事吧?」看到他的臉色,阿哲在緊張興奮之余關心的問。
衛士龍狠瞪他一眼,抓起西裝外套,大步跨出病房。
「阿哲,你別怪他,他只是有點無法接受。」于朵朵看著阿哲說。
醫生們正七手八腳的替她診斷,掀掀眼皮、測量體溫、脈搏、吸呼、反射神經,心電圖、超音波、X光。
阿哲在醫生背後探頭望著病床上的于朵朵。「無法接受什麼?」
「無法接受我快死了的事實。」
「你不會死的,于小姐,我們一定會努力找出你的病因,請你跟我們合作,不要放棄。」一名醫生听了她說的,連忙急切的鼓勵她。
「就算我不死也會被你們折騰死尸于朵朵受夠了他們,伸手要摳掉貼著針頭的透氣膠帶。「我要離開這里。」
醫生們又七手八腳的制止她的動作。
「阿哲,叫他們放開我,我知道我自己是什麼病,你也知道的,帶我離開這里,否則我會死掉!」她靜靜的躺在床上,因為沒什麼力氣與他們對抗。
阿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于朵朵嚷著死呀死的已經亂了他的心神。
「可是老板不在呀」老板怎麼選在這種時候跑走呢!要命。
就在他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三名護衛闖了進來。
「哲哥,老板叫我們把小姐帶回去。」其中一名護衛隨後又擔心的問︰「小姐的身體狀況可以離開醫院嗎?」
「喂!你們怎麼這樣壓著我們家小姐!快放開她,」又一人誤以為醫生們在欺負于朵朵,二話不說就沖上前把醫生扯開。
「我的身體沒問題!」床上的于朵朵叫道。
「我們家小姐都說沒問題了,還不快把點滴拔掉?弄痛我們家小姐,我要你好看」一名護衛又把離自己最近的醫生抓了過來。
他的腦袋被打了一掌,轉身面對阿哲時,氣焰頓時消了不少。
「這里是醫院,對醫生客氣點!我們又不是流氓!」阿哲義正辭嚴的訓斥道。
挨了罵,那人只好模模鼻子退到一旁。
拔掉點滴的于朵朵要起身時晃了一下,阿哲趕緊上前要攙扶她,卻被她一手甩開。
她走到被阿哲責備的護衛身前,那人受寵若驚的連氣都不敢呼一個。
「你叫什麼名字?」她望向他問。
「報……報告小姐,我叫大榮。」他大聲的報上自己的名字。
「大榮,剛剛謝謝你,可以麻煩你扶我一下嗎?我沒什麼力氣。」她伸出手。
大榮立刻接住,並扶持她走出病房,戰戰兢兢的。
因為于朵朵拒絕攙扶而深受打擊的阿哲,垂頭喪氣的跟在他們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