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作惡夢?」她終于明了衛天凜為何曾說他的身分並非他想要的,不過她此時的注意力全在他常作惡夢上頭。
「這也是他在一次酒醉後吐露的,說他常夢見救不回他母親的夢魘。」
所以他必須戴靖心簪才有辦法好睡?歐仲菲恍然醒悟,靖心簪的馭夢功能並非使人隨心所欲作想作的夢,而是能抑制作夢,使人無夢好眠。難怪衛天凜不肯輕易出借靖心簪,因為若沒有它,他將夜夜被夢魘纏擾。
她無法不為他心疼,當年他是那樣拚命的想救回母親,為何還要讓他日後飽受惡夢的凌遲?
「我不清楚他父親是否對他做出什麼逼迫,但他會說他愛男人肯定是故意的,沒向你說明應該也有其他顧慮,他愛的是女人,以前身邊只有女伴,會來我的酒吧也只是來找我敘舊,他並不是同志。」
「那是我搞錯了。」歐仲菲不好意思的搔搔臉頰,原來她一開始就被誤導,錯把衛天凜當同志了。
「為何你會想幫天凜找對象?」雷彥疑惑地問。
「就……他身上有股抑郁孤獨的氣息,我想若有個人能陪在他身邊,真心待他,也許他能過得幸福快樂點,所以我就雞婆的幫他找對象了。」救姻緣一事她沒跟衛天凜說,自然也不好向雷彥透露。
「能讓天凜幸福快樂的人,也許只有你。」
「嗄?什麼意思?」
「他和你在一起時情緒釋放得很自然,整個人有生氣也有人性多了,你對他而言是特別的,他也應該是喜歡你的,與其替他找對象,不如由你給他幸福……抱歉,有人在喊我,我得去忙了,天凜就交給你嘍,再見。」
雷彥結束通話走出休息室,唇邊有抹期待的笑意。他可以感受到歐仲菲對天凜的真誠關心與心疼,既然那個明顯已愛上人家的家伙還未向她坦白心意,那他就從中推一把,讓歐仲菲自己去求證,然後,有情人就能甜蜜在一起。
歐仲菲因為雷彥那句衛天凜應該是喜歡她的,心跳怦然。會嗎?他有可能也對她動心嗎?
罷這麼自問著,她心底隨即出現否定的聲音。她對他或許是特別的,因為她不怕他的冷漠難以親近,認識他的第一天就惹怒他,可他若喜歡她,不會一直讓她誤會他是同志而不說明。雷彥想太多了。
盡避心中悵然若失,歐仲菲還是決定盡快替衛天凜找到另一半,好斷去自己對他的情意。她不曉得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但有個值得一試的人選,她的好友季小築。
小築人很好,知道她有意和新銳設計師合作,身為服裝設計師的她不但沒有埋怨她未找她合作,反而支持她這個想法,更和其他專業設計師一起審核比稿作品。
她想,衛天凜應該會喜歡人美心也美的小築。
心有點酸有點苦,可是她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馬上換上外出服,準備現在就到飯店找衛天凜,親自向他介紹小築,倘若順利,明天就能安排兩人見面,前陣子才嚷嚷著想相親的小築應該也會很高興她為她介紹個美男子。
「仲菲,你要出去?」她剛下樓,一道蒼勁的聲音響起。
「爺爺,您不是已經睡了,怎麼又起來?」望見由臥房走入客廳的爺爺,她連忙走向他。
「你曾曾祖父剛托夢給我,要我轉告你一件事,我正想上樓找你,就見你一副要外出的樣子,是不是飯店有緊急狀況要處理?」歐康甫關心地問。
「不是,是先前要幫衛天凜化解感情問題時弄錯了方向,剛才想到比較正確的解決方法,想去找他談談。」歐仲菲語氣盡量輕松,不想爺爺看出她面臨的感情困擾,為她擔心。
「那正好,你曾曾祖父托夢表示靖心簪一旦斷裂或有裂痕,與之有緣的擁有者將有災厄發生,除非靖心簪能回復得完好如初,方能消弭災厄,你順便提醒衛天凜這件事,以防萬一。」
「好,我會跟他說,不過他一向很寶貝靖心簪,把它收得很妥當,不會有事的,爺爺快點去休息,我要出門嘍。」一心想盡快完成救姻緣的任務,讓心早日回歸平靜,歐仲菲說完便匆匆出門。
歐康甫提醒她開車小心,為免增加孫女的心理負擔,他並未說出他的隱憂,仲菲的曾曾祖父突然提出關于靖心簪的提點,很可能表示將有事發生,到時只怕會增添仲菲救姻緣的困難度。
希望一切只是他多慮了。
晚上十點四十分,衛天凜的房門外響起敲門聲,此時他心情煩亂,也沒叫客房服務,根本無心搭理。
彷佛洞悉他的心思,門外傳來低喚聲,「衛天凜,是我,你在里面嗎?」
他心湖輕震,是歐仲菲,那個令他心情擺蕩的小女人。
今晚是他開車跟在她車後頭護送她回家的,為何她又來飯店?白天他曾叮嚀她若再遇上任何危險狀況,一定要通知他,難道是爸來不及警告沈延祖父女,沈翊珊又對她展開報復,她出了狀況找他救援?!念頭一起,他顧不得自己的心亂,疾步走去開門,直接拉過她問︰「是不是沈翊珊又派人對付你?你有沒有怎麼樣?」
對于他的擔心與關心,歐仲菲心中一片感動,忽然有想偎入他懷里的沖動,但她只是關上門,說道︰「沒事,我會來和沈翊珊無關,而是有別的事找你。」
衛天凜松口氣,心底卻涌起只有自己知道的起伏波濤,望著清妍的她,稍早在胸中擺蕩的那些他並未愛上她的否定想法瞬間全被擠退,只剩下他確實早已愛上她的肯定答案。
他從未愛過誰,也不認為這世上有真愛,為何他冷情的心會為她而動?而僅僅只是私生子的他,能愛她嗎?
心中翻騰著另一波無法排解的紊亂,他壓抑地問︰「找我什麼事?」
歐仲菲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的苦澀,滑開手機上她與好友的合照,「這位是我的好朋友季小築,你覺得她怎麼樣?」
「沒事干麼問我覺得你朋友怎樣?」沒看照片,他的眸光直接定在她臉上問。
「我已經問過雷先生,知道你不是同志,所以想介紹我朋友和你認識,她是個服裝設計師,人很好,如果你覺得她順眼,同意和她交朋友,明天我就安排你們見面。」心里很苦,但她力持平靜述說。
「你要我和你的朋友相親?!」他錯愕質問,沒怪雷彥說出他不是同志,而是難以置信她竟然在他發現自己愛上她的時候,要把他和她朋友湊成對?!
「我是好意——」
「我不需要你這好意!」他心火頓起,沒好氣的攔斷她的話。他愛上她,猶不知該拿這份感情怎麼辦,她竟就想將他推給別的女人,這算什麼!
「你听我說……」她才開口,他就轉頭走開,她急得拉住他,在他蹇眉欲翻臉之際豁出去的坦白,「你是我負責救姻緣的對象,我必須替你牽成好姻緣才能完成任務。」
「什麼救姻緣?」他因她奇怪的話而頓住。
事已至此,歐仲菲只得將曾曾祖父交代的救姻緣始末,全盤托出。
衛天凜怔愕地消化這件事,他相信她沒有說謊,也相信這世上有托夢與通靈的玄奇之事,然而這一切若全是真的,那豈非代表她接近他全是為了取回他們歐家的寶物?!
有了這項認知與猜疑,他的心狠狠一扯,並未想到當初龍叔送他靖心簪時未提及那是他父親家流傳下來的寶物這個奇怪的點,直感覺受傷的低喃,「原來你是被迫和我接近,對我的擔心與好意全是情非得已,對我所有的忍受也不過就是想圓滿任務取回靖心簪而已。」
「不是這樣,我是真的擔心你,對你的關心好意也全是發自內心。」歐仲菲听得心中大驚,急忙澄清。
「是嗎?只是很無奈很委屈是吧?」
她急得直搖頭,還未說話,他已把靖心簪塞入她手里。
「這支發簪既是你們歐家的寶物,那就還你,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回去交差了,以後也不用再勉強應付我。」峻冷地說完,他冷著臉越過她,走往門口。
「等一下,衛天凜,你听我說——」
砰的甩門聲截斷她的話,衛天凜頭也不回的離去,胸中淨是難忍的刺疼。她不過是為了任務才接近他,而他竟對她動了心,真是個諷刺的笑話!這讓他只想逃開,因為再听她說任何溫婉的解釋,只會令自己更感覺難堪與可笑。
歐仲菲欲追上他,手踫上門把卻停住了,衛天凜正在氣頭上,就算追上他,他大概也听不進她的解釋,反而會更生氣而已。
她嘆口氣的坐回沙發上,握著靖心簪靜靜等待。就在這里等他吧,等他回來時冷靜點了,她再向他解釋他的誤會,並將爺爺要她轉達的話告訴他。
歐仲菲沒料到兩個鐘頭後,她沒等到衛天凜回來,反倒等到雷彥的電話——
「歐仲菲,天凜喝醉了,我已經送他回上次那間別墅,可以麻煩你過去照顧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