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夏寧很享受回到自己家里那種溫暖自如的歸屬感,今天卻無法感受到輕松,此刻的她正坐在桃園老家屋前的台階上,思緒紛亂。
原本以為今天齊君赫能在婚友社挑到喜歡的對象,這樣她就毋須再借他當老婆,也能辭職離開台北、離開他,慢慢讓時間沖淡對他的愛戀,怎料事情完全出乎她的預料,他甚至還強吻了她。
想起那個令她措手不及、欲也萬分悸動的吻,夏寧臉紅心跳之余,紊亂的思緒忽竄出一道想法——
她明白齊君赫有個命定嬌妻,但既然他的第六感現在出問題,那麼她是否該給自己一個機會,向他告白,也許他會願意和她談場戀愛……
「嗨,夏寧。」
突來的喊聲截斷她的沉思,她轉頭望去,有些訝異。
「許大哥,你怎麼會現在過來?今天不用上班嗎?」
朝她迎面走來的,正是住她家附近,好心當她擋箭牌男友的許子揚。
「阿姨打電話給我,說你突然回來,所以我過來看看你。」他笑著走到她身邊,和她一起坐在台階上。
夏寧恍然大悟,她今天只是臨時回家一趟,明天就會回台北,沒想到媽手腳這麼快,已經偷偷通知許大哥了。
「我媽一定叫你趕快過來對吧?害你得放下工作跑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別這麼說,我們好一陣子沒見面了,知道你回來,再忙也要過來見你。你剛才在想什麼?看你想得很入神的樣子。」
方才她正思考是否該給自己一個機會,她決定听听他的意見。
「是這樣的,我學妹早就偷偷愛上她一個好哥兒們,但怕告白失敗影響兩人的友誼,一直將這份感情藏在心底。前陣子兩人重逢,對方待她一如往常那樣好,更請她充當未婚妻應付他家人的催婚,我學妹發現自己依然愛他,可她不知該拿這份感情怎麼辦?我是在想,該給她什麼樣的建議比較好。許大哥覺得我學妹該告白嗎?」
「你學妹的哥兒們是不是同性戀?」許子揚提出關鍵一問。
夏寧微愣,隨即苦笑搖頭,「他不是。」
「確定?」
「我很確定。」她就是懷疑君赫的性向才被吻得天旋地轉。猛然意識到她的回答有語病,她趕緊做補充,「我學妹求證過,很確定她哥兒們的性向。」
「既然這樣,我覺得你學妹應該給自己一個機會。」
她心頭一震,「許大哥的理由是?」
「老實講,我不曉得你學妹的哥兒們,是單純把她當成一輩子值得交往的麻吉,或歧視對她有男女情愫,只是他未察覺,但目前的重點在于你學妹,既然經過多年依然愛著對方,何不提起勇氣告白?幸運的話她的感情能得到回應,若失敗她也好徹底死心,別再讓這段感情困縛住,對她未嘗不是件好事。」
徹底死心這項結果,實際又殘酷得令夏寧的心揪了下。
「怎麼樣?你決定如何給你學妹建議了嗎?」
「我決定……將你的分析告訴她。」緊握擱在膝上的雙手,她已下定決心告白,能與君赫談場戀愛最好,萬一無法如願,就認命的死心,否則像現在這樣愛得心慌無措,進退兩難,真的不是辦法。
「希望你學妹可以不再為情所困。你呢?還是沒踫到令你心儀的對象嗎?」許子揚笑著同意她的決定。
有種被抓包的感覺,她尷尬搖頭,「許大哥怎會突然問這個?」
「女孩子再怎麼獨立,身邊總是要有個男人呵護才圓滿,簡雲阿姨也希望你能得到美滿歸宿,你是該把心思多放在感情上一些。」
「是不是我媽跟你說了什麼?」她敏感的問。
許子揚會心一笑,沒有隱瞞的說︰「簡雲阿姨說你還不想這麼早結婚,要我加把勁,看能不能讓你早點點頭下嫁。」
「噢!媽怎麼這樣?都跟她說婚事不急了,她還跟你講這些。對不起啦,你好心當我的擋箭牌男友,現在反而連累你被逼婚了。」
「你就像我的妹妹,幫你做點掩護沒什麼,不過,你覺得我們要不要干脆交往看看?」
「我們?」有沒有听錯?
「也許我們會滿適合當情人。」
夏寧驚站起來,「許大哥別開玩笑了,我一直把你當哥哥,你也說我就像你的妹妹,我們哪里適合當情人?」
「你很討人喜歡,我並不排斥和你當真正的男女朋友。」這個想法是在簡雲阿姨要他加把勁將夏寧娶回家之後,他認真思索的,他是把夏寧當妹妹,但她是個好女孩,兩人目前既然都無男女朋友,或許可以試著交往看看。
「你被我媽逼昏頭了嗎?竟然有這種想法。」她從來沒想過要和他成為真正的情人。
「我沒被簡雲阿姨逼昏頭,而是剛听你談過你學妹的問題,我認為,我們或許也該給彼此一個機會。」
「抱歉,如果許大哥仍有這種想法,我可能不敢再麻煩你當擋箭牌男友了。」她沒辦法給他這個機會,因為她整顆心全在齊君赫身上。
「欸,知道了,我們只適合當兄妹,你就努力去交男朋友,我也努力交女朋友,這樣可以了吧。」見她眉頭皺得快打結,許子揚急忙站起來表態,他不想給她任何壓力,更不希望因為他的提議,損壞兩人的情誼。
听他這麼說,夏寧糾結的眉頭舒展開了,釋懷的微笑點頭。她會鼓起勇氣向暗戀多年的男人告白,並且祈願幸運之神會眷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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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午後,時間一刻也不停歇的往前走,齊君赫卻感覺今天的時間過得特別慢,他明明已經跟夏寧分開好久,為何現在才下午而已?
「可惡,這手表到底準不準?剛剛就已經三點,這麼久居然才過五分鐘!」第N次舉手看表,他發出不知是第幾次的地咒,煩躁的又在住處客廳里來回踱步。
他有多久不曾覺得時間如此難熬了?是五年前吧,夏寧莫名斷了音訊,那時候他每天都希望有她的消息,但總在期望落空中煎熬度過。
即使如今回想起來,他依然深刻記得那段時間的煎熬,可為何他會覺得今天的每分每秒比起當年更加難熬?
他知道她在哪兒,也知道她何時要回台北,為什麼自從早上和她分手後,他會覺得度秒如年,覺得時間仿佛與他作對似的停滯不前?
他並非怕她借著機會落跑,不再借他當老婆,而是他好想見她,恨不能這時已是明天,她已回到他身邊。
這股強烈的思念,伴隨著一股混沌的濃烈情感,在他胸中竄動,怎奈他就是參不透這股早已深埋多時的情感原貌。
愈想愈煩躁,齊君赫決定開車出去繞繞,免得他心煩意亂之下直接殺去桃園,到時要是讓伯母誤會,夏寧一定又會生氣,他可半點都不希望她氣得不理他。
他來到一家影片出租店面前,打算租些片子回去打發時間,不料迎面和路人撞個正著。
「喂!你這人是怎麼走路的?」無端被撞落提袋的女子不滿的質問。
「抱歉。」他趕緊彎身撿起對方的提袋。
女子搶過提袋,正想再數落眼前的冒失鬼幾句,卻在抬頭望見他俊逸臉龐時怔住,「你是——齊君赫?!」
听見自己的名字,原已準備離去的齊君赫回過身,這時才真正看向被他擦撞到的女子。
「小姐,請問我們認識嗎?」他對眼前打扮時髦的小姐沒有印象。
「我是段亞純。」
咦?這個名字他好像曾听過……「喔,原來是你,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了,我還以為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先前他沒認出她,听見她的名字也是一副無印象的樣子,段亞純是真以為他已經忘記她了。
「沒想到會這麼巧在街上遇見你。」齊君赫微笑以對,沒坦白他是因為前些日子曾听夏寧提到過她,才稍微記得她是誰。
「我也沒想到有天我們會在街上遇到。」停頓下,她好奇的問︰「你和夏寧還有聯絡嗎?」
「有啊。」雖然不久前他才被夏寧擾得焦慮難安,但乍听到她的名字,心中還是滑過一縷柔軟,笑容里更添入不自覺的溫柔,「你的記性真好,連夏寧也記得。」
像他,除了夏寧,大學那些早已沒聯絡的同學,他幾乎全忘得一干二淨。
「她可是害我們當年分手的第三者,我當然對她印象深刻。」段亞純直率的回答。
齊君赫頓時板起臉,「你怎麼這樣說夏寧?我記得當初好像是你說我們個性不合,向我提分手的不是嗎?關夏寧什麼事?」
「我先聲明,並非我故意詆毀夏寧,當年我會提分手確實和她有關,我們個性不合只是籠統的說法,真正清楚的講法是,你的心自始至終都在夏寧身上,你心里真正愛的人,其實是夏寧。」既已提及當年分手的原因,段亞純無意再隱瞞,但她並不是在翻舊賬,而是極為平靜的還原真相。
他心里真正愛的人,其實是夏寧?!
這石破天驚的句子,砸得齊君赫腦袋轟然作響,胸中洶涌的震撼波濤瞬間沖散原本蒙堵在他心中的迷障,讓他看清早已深埋多時的濃烈情感原貌——
他愛夏寧。愛她好久好久了!
「天,原來是這樣。」他在遲來的情感頓悟中震驚的低喃。
他與夏寧一見如故,視她為麻吉好哥兒們,但也因這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認定,使他完全未將對她的在乎聯想到男女情感上頭。
即使多年後重逢,借她當嬌妻,戒不掉每天摟她入懷的習慣,甚至連著幾夜都偷偷由地鋪爬上床,將熟睡的她安置在他懷里,擁著她才能成眠,他依舊遲鈍的未發現早已為她深陷的感情。
原來他的心,始終在她身上。
「哪有人會像你一樣,每次要和女友約會,身邊都帶著哥兒們參加的。」
當年每回她約齊君赫出來,他一定會邀夏寧,她若反對,他就說他們改天再約好了,結果無論逛街、看電影、喝咖啡,他們總是三人行,在這對感情要好,默契絕佳的哥兒們中間,她這個正牌女友反倒向小苞班,偏偏當時顧忌這個帥氣男友不高興,她只能咬牙隱忍,連警告夏寧閃遠一點都不敢。
「那是因為——」因為當時他若沒拉夏寧陪同,他就提不起勁和段亞純約會。雖然事隔多年,但這個原因說來似乎仍有些傷人,于是他有所保留的跳過,「這個不重要,倒是當年你看出我愛的是夏寧,為何不告訴我?要是你肯提醒我,也不會到今天我才頓悟出對夏寧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