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玻璃窗透進夏日璀璨陽光,在平時本應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邢徹悠閑地替自已泡了杯咖啡,修長的雙腿慵懶地跨在沙發上,俊眸微瞇,享受難得的好心情。
他拿起咖啡輕輕啜了一口,濃眉微鎖。
「呸,這什麼東西,難喝的要命!」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試了好幾遍,還是沒有昨晚的那杯好喝,他開始想念起她來了。
電話嘟嘟響起,他按下分機鍵,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
「喂,什麼事?」
「邢醫師,有人要找你。」口氣明顯的曖昧。「是女的,不是病人,很漂亮喲!」難怪要他騰出上午的診療時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唉,又有很多人要傷心欲絕了。
「請她進來。」他看了看時間,嗯……比他預估的早了點。他會把手機放她家可是有他的道理的。
「叩,叩。」听到敲門聲,他呼吸紊亂,發現比他想象中的還多了點期待。
「請進。」撥了下濃密黑發,他帶著淺淺笑意轉身。
一抹娉婷的白色身影佇立在門口,勾起了美艷唇瓣沖著他笑。
「是你?」不是她……女子的出現雖讓他驚喜,也發現了心里些許的失望。
來人挑起好看的眉反問︰「怎麼?你在等人啊?」
「沒有啊!」他勾勾嘴角。「你怎麼有空來找我?還穿成這樣。」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襲緊身的香奈兒套裝展露她美好的身材,非常有女人味——但是非常的詭異。
「別說了。」夕飛翻了個白眼。「我自己看了也很倒胃口。」
「不會呀,」更仔細地瞄了她一眼,邢徹捂著嘴笑道。「很美,比女人還美,美得冒泡。」
「不準笑。」絕美的臉蛋嚴肅地恫嚇。「再笑我就斃了你。」
「好好好,不笑就不笑。」他高舉雙手,眼楮都彎了。「你怎麼穿起裙子來了?想嚇死我啊?」認識夕飛十幾年了,十幾年來她都是穿襯衫打領帶的,比他還有男子氣概,她今天的模樣真是……太好笑了。
「被我老子逼的。」她拚命瞪著忍住笑的邢徹。「我不能穿裙子嗎?我本來就是女人。媽的,真搞不懂為什麼女人得穿這種東西,涼颼颼的。」
「我終于確定你是夕飛了。」哈,哈,邢徹笑得爽朗極了。「你這種調調死都不會變的。」
「哼!」她無視于他的嘲諷。「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
「跟你這身打扮有關?」他大致可以猜得到她的目的。「是不是被逼婚了?」
「沒錯。」她走到窗邊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你泡的?還不錯嘛!」
「以你的條件,只要隨便放個風聲就有一堆人搶著嫁,喔……」邢徹又想笑了。「不,是搶著娶啦。找我干嘛?」
夕飛是他唯一的女性朋友,他們的友誼之所以能持續那麼久,是因為他們彼此誰也不可能會想上誰的床,更重要的是他們有志一同的對婚姻這種事非常排斥。
「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討厭男人。」她大刺剌地往沙發一坐。「就像你討厭女人一樣,這樣吧,我現在被逼急了,又不想惹麻煩上身,想來想去我決定干脆跟你結婚算了。」
「好是好,不過你來得慢了些。」他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這樣吧,你先回去等我電話。」
「什麼意思?」竟然對好朋友的懇求無動于衷,只是要他跟她結婚,這麼簡單不過的事還要考慮?「邢徹,你怪怪的,是不是因為女人的關系?」
「嘟嘟嘟」的電話聲打斷夕飛的話,邢徹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喂……」等了一會兒,對方並無響應。不用看來電顯示,他知道那人是誰,就因為他正在等的就是她,而且已經等了很久。「你為什麼不說話?」
「就是她嗎?瞧你緊張的。」不曾見過他那麼異常,溫柔得不像她所認識的邢徹,夕飛好奇地在他耳邊跳著,想听听話筒的另一端是什麼聲音。
「你在哪里?」他一手把夕飛撥開,走到落地窗邊,看到了藍可燦。風吹得她柔順的秀發有些凌亂,她正在尋著他,眼里有些挫敗。
「該死的!你給我下來!」藍可燦暴吼出聲,她來的目的是想找他泄恨的,為什麼听到他的聲音竟然鼻酸了?
「你等我,我馬上去找你。」她哭了?邢徹有些慌,收了線就往外走。「原來是那個女的?長得是不錯。」夕飛追問道。「我也要去會會她。」什麼樣的女人可以讓邢徹變得不像他,她真的好想看看。
「你待著。」邢徹不假思索地將她關在門內。
什麼嘛,重色輕友。夕飛對著早已關起來的門干瞪眼。
還以為邢徹跟她一樣都是「不自由毋寧死」的人,沒想到他自己倒往墳墓里猛跳,她要是有男朋友才不會這樣對待他咧!
男朋友?呸!她怎麼會想到這麼惡心的字眼哪?夕飛立刻打了個哆嗦。
藍可燦坐在樹下的白色涼椅上,獨自抽著悶煙,余煙裊裊,看起來孤獨又傲然。
「喏。」邢徹拿了杯水遞到她面前。「你一定渴了吧?」
她沒瞧他,徑自從他手上接過水,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咚地一聲放在椅子上,優雅地將煙灰彈到杯里。
「你沒告訴我你會抽煙。」他在她旁邊坐下,饒富興味地看著她吐著煙的側臉,感覺到她正在強忍著怒氣。
「怎麼?不行嗎?」她扭過頭來,對上他一貫笑意盈盈的黑瞳。
她氣,氣他擾亂她順遂的生活,氣他在她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湖上擲下石頭,起了前所未有的漣漪後他卻無動于衷。
「至少我要它的時候,它就在我手上,不像男人,在我因為他而心情不好時,反而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
「我在這里呀!」他幫她撥順被風吹散的發絲,她愈憤世嫉俗,他就愈神態溫和。「我說過,我不會走,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你……你……」再怎麼氣,就算氣得想宰了他,當他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面頰時,那款款柔情竟令她啞口無言,如同涓涓細流滅了她心頭那把怒火。
他不知道他的一個小動作竟讓她隱藏許久的脆弱再也無所遁形。
她用力咬著唇瓣,就怕在觸及他的溫柔眼神後,心里的最後一道防線會全然崩潰。
她習慣了孤獨,習慣了不被了解,就因為習慣了,她就怕自己一旦有了想依靠男人的心態,等到男人又走了,她便再也沒辦法堅強。
她一直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感情,世上沒有什麼是值得信任的,沒有什麼是永恆。只要稍稍動了心,她便會這麼告誡自己,經過多次的試驗,她愈來愈堅信自己的理論。
于是她沒有了安全感,才會要那些追求她的人拿金錢、拿昂貴的名牌來證明他們的愛。
可是眼前的男人什麼也沒給她,隨便的一句甜言蜜語就讓她建立好久的信心崩塌。
也許是現在一無所有的她特別脆弱吧,她真的好想有個可以完全依賴的臂膀。
就像現在這樣,望進他的眼里,只看得到自己的倒影,彷佛他的眼里只有自已。
怔怔地看著邢徹許久,他專注的眼神讓她好掙扎,他的闊肩能不能載負她的深情?他會不會走?他能留多久?
她再也不想一次一次地對男人失望,不想再一次又一次地對感倩麻木。更不想習慣這個故事的結束理所當然的又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你怎麼了?」她的沉默凝視讓他心頭一震,空氣緊繃著,他等著她的下一步,也害怕她的下一步。
藍可燦內心既掙扎又澎湃,到底能不能?到底該不該?是與非的答案在心底胡亂地轉,她未曾像這一刻般那麼想要一個人。
下一秒,她放棄掙扎,終于撲進了邢徹寬闊的胸膛。
邢徹一怔,忘了怎麼思考,她撲進他的胸懷,狠狠地撞進他的心坎,他強烈地感受到她需要他,而這和他的需要是不一樣的,他只是需要一個可以對他父親交代的新娘。
她的脆弱完全展露在他的面前,那麼真誠、那麼無助。
心沒由來地疼了,夾雜著許多莫名的情緒,有點難以承受,有些受寵若驚,頓時亂成一團。
他以為她是聰明的,他也以為自己是聰明的,聰明的兩個現代男女有了關系是很正常的,在發泄彼此的欲念後,不需要背負任何情感。
他也一直以為她和他是同一類的。
他第一眼見到她時,真的以為她生好自由,不喜受羈絆,所以他才對她下了催眠的暗示,若是她如同他所想的一樣,他會心甘情願地將她娶回家,婚後彼此仍可享有自由。
但是現在事情跟他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樣……
邢徹敞開的雙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背!她看不見他疑惑的神情。
她喜歡他,喜歡到無以復加。
他的吻總是輕易地吻到她的內心深處,讓她不再懷疑自己只是想要一個男人的吻。他的肩膀是她想象中的有力寬闊,能負載她隱藏得極好的深情。
她決定豁出去,她知道這樣也許會受傷,但他的人就在她身邊,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了,于是她騙自己不去想。
「知道嗎?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她在他耳邊低喃,奇異的感受隨著他的掌溫漲滿她的心胸,比起彼此的耳鬢廝磨更讓她感動。「我只有你了。」
她的低喃讓他心頭一震,罪惡感油然而生,他抓著她縴細雙肩,將兩人的距離隔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我可以隨時破解暗示,沒想到……」沒想到竟讓她那顆晶瑩的淚珠奪走了心神。
「沒關系,我現在已經不怪你了。」她給他的壓力太大了嗎?應該要慢慢來的,她可不想把他嚇跑。
藍可燦聳聳肩,淺淺一笑,目的在讓他覺得自已似乎反應過度了點。但是她穩住了呼吸,卻穩不住心跳的頻率。
她月兌下高跟鞋,縴細雪白的腳踝踏在青翠的草皮上,唇邊是滿足的笑靨,因為她明了自己的心意,既然感情無法控制,她又何必強忍?
畢竟喜歡上一個人的心情是非常難得的,她已經很久很久都不曾有過了。
縴指輕輕地,慢慢地點著、走著,沿著邢徹的大手往下,帶著一點不曾有過的羞澀,觸到了他的手心,也發覺到他突然僵住的反應。
玩笑似的,她開始在他手心畫圈圈,感受著不說話的樂趣,她寫著一遍遍的「我喜歡你」,再寫一遍「你喜歡我」,戀愛的甜蜜滋味緩緩地在心頭漾開。
她不敢看他,雙臉微微有些緋紅。
「你、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他口干舌燥,有些心虛,想彌補她初動情的心。
「嗯……」她想了一下,認真的搖頭。「我想要一個永遠不會離開我的男人。」
這……太沉重了,他沒把握。
「我是指物質上面的。」他咽了咽口水,感覺出自己的手心滲汗。「衣服啊、鞋子啊,還是金卡?」
他知道女人對這些東西都無法抗拒,特別是她,否則她也不會全身上下無一不是名牌。
「你好奇怪……」她對上他的眼,有些憂傷。「為什麼會突然問我想要什麼?你又沒欠我什麼。何況我只跟不喜歡的人要東西,對喜歡的人,我想要的是心。」
他的心?他從來沒有給過任何人他的心。給了心,會對那個人朝思暮想,走到哪兒都要想著那個人,做什麼都不自由,他不會給任何人他的心的。
以前不曾,現在不會,未來也不可能。
「除了心……」他反握住她的手,很用力的。「你還想要什麼?」
這麼用力是什麼意思?簡直要把她的手都給揉進他的掌心了。她以為他是認真的,所以她開心地笑了,唇瓣綻開了一朵美麗的花朵。
「說你愛我。」她笑得傻里傻氣。
「我……」氣提到一半,只剩唇形。「這個字很嚴重,不好隨便說說。」
「就是很嚴重啊,所以我一定要你說。」她很堅持。「來,再說一遍。」
「我……愛……」她期盼地瞪大了眼反而讓他頓住。「改天再說行不行?」
「……你啊!」愛這個字又不能強逼,藍可燦心里有著說不出的失望。不過她偏是那種愈挫愈勇,一旦咬住真愛就不會松口的女人。「算了,改天就改天吧!你就別後悔。」
他松了一口氣,心里卻覺得不太舒坦,為了什麼,他也說不上來。
「急著來找我為了什麼事?」換個輕松點的話題。「你不用上班了?」
「托你的福,的確是不用了。」她嘆氣。「我真的是一個討厭鬼。」
「別這麼說,我不曾討厭過你。」他急切道,這是真話,他唯一的真話。
「對了,我現在工作沒了,朋友沒了,該怎麼辦呢?」故意說得輕松,其實現實的殘酷她再清楚不過。「喂,我記得你說過要娶我的,現在還算數嗎?」
「當然算。」邢徹笑得心虛。「你想嫁給我了?」
「那就好,我既不用怕露宿街頭沒人照顧,又有個固定的性伴侶,多好。」她開心地編織起美夢。
「鑽石要大顆點,一定要比瑤瑤的大。你也知道,女人少不了的就是愛比較,這點小小的要求不過分吧?」
他看著她,眸心里似乎在笑,她的臉竟覺得一整片火辣辣的。
在他面前她無所遁形,隱藏不了自己真實的心思,不過她卻開始覺得能說真心話的感覺不賴,有個人能忍受她真實表態更是不賴。
一陣沉默,兩人心思迥異,在眼波的流轉中,他想到了她說的那句話——是真心,一秒就彌足珍貴。
他是真心的嗎?情況已超出他的控制了,他的心也不受他的控制了。
手機總是響在不該響的時候,這像警鈴亂響的音樂,是公司打來的沒錯。她瞪了包包一眼,很不情願地拿起了手機。
「喂,找藍可燦是吧?她現在忙著談情說愛,沒空。」
「你快回來啦!」手機里傳來陳其生緊張兮兮的聲音。「董事長找你耶。」
「找我?」她嚇一跳,明知自己闖的這個禍不小,但是真的要面對時還是頭皮發麻。「可不可以不要回去,你直接辭掉我算了?」
「拜托啦,難道你這個月的薪水不要了嗎?」陳其生近乎哀求地說。
不要就不要,她現在可是有金龜婿罩著的人,有什麼好怕的?哼!
但……那可是她辛苦賺來的錢耶,這麼讓公司A走豈不太便宜他們了?
心念一轉,還是算了。「唉,好啦,待會兒就回去了。」
「馬上回來啦——」話筒另一端的聲音可憐極了。
「好啦,用什麼哀兵政策,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怪你了嗎?你想得美!我被辭了全都是你害的。哼!」
嗶一聲按掉手機,她轉身看著邢徹干笑。「是我的上司啦,不好意思,有點悍喔?想到要被辭職了,往後不用再看他的臉色,我就忍不住想講他幾句。不過你放心,我對喜歡的人不會這樣的。」
「那很好。」他也瞇起眼學她笑,早就知道她的嘴利不饒人,奇怪的是她偏偏不對他發作。
「那我就先走嘍!」聲音甜得可以,她歪著頭對他擺擺手,臉上掛著十足幸福的笑靨。
「好。」是有些不舍吧!他沒想那麼多,隱約覺得好像還有個人在等他。「再電話聯絡。」
直到推開辦公室的門,邢徹才想起究竟是誰在等他。
「你還沒走啊?」給了夕飛一個燦笑,他有些心虛。
「難得看你那麼有耐心。」她跟他一樣都討厭等人,一向說走就走,十分灑月兌。
「我看到了。」夕飛吊兒郎當的雙手習慣性的插進褲子的口袋里,才發現自己今天穿的是裙子,沒口袋,只好將就點插在腰際,站出三七步,眸子里盡是揶揄。
「看到了什麼?」明知故問,他看著穿著裙子仍一派瀟灑的夕飛,深覺她此時的模樣萬分可笑。
「裝傻。」她嗤了聲,無法苟同他這種當別人是睜眼瞎子的行為。「你愛她喔?還說什麼永遠不會對女人動情……」
「你少胡說。」他辯駁道,卻很無力。
「坦率點嘛,這樣或許我就不會打你的主意。」她湊近他,發覺他俊臉微紅,馬上抱頭尖聲大笑。「媽呀,你沒事臉干嘛那麼紅?光天化日的,這樣很惡心耶!」
他臉紅了?!怎麼會?他從沒發現自己的臉皮有那麼薄。
「誰叫你沒事說什麼……愛字的……」一瞬間,藍可燦認真的神情閃過他的腦海,沒由來的,心又撞了一下。
「干嘛結巴?」她再度挑眉。「哦?你對愛字過敏?那我就偏要說。」
「不準說。」他板起臉,溫和漸失,心才稍靜又被她擾得亂紛紛。
「好吧,你不想承認就算了。」夕飛兩手一攤,決定不玩他了,還是切入重點要緊。「說穿了,我今天就是來跟你求婚的,但我看看你的情形,似乎不是適合的對象,唉,我這下可要傷透腦筋了。」她唉聲嘆氣了起來。
「這……我……」邢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他早答應要娶別人。「對不起,這個忙我可能幫不了了,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態度還真堅決,俗話不是說什麼「女人如衣物、朋友如手足」?!在邢徹的身上根本看不到嘛!明明就愛上人家了又死不承認,嗯,她得替那名美麗女子好好地教訓他一下才是。
她早听到門外那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的細微聲響,沒想到邢徹一點也沒發現,一定是他的心思根本不放在外界。眼楮骨碌一轉,她攀上他的肩頭,噘起嘴撒嬌地說︰「吻我。」
邢徹被她突如其來的猛烈攻勢一嚇,重心一個不穩,兩人雙雙往沙發里倒。
「你在干嘛?快起來!」吻她跟吻個男人沒兩樣,邢徹掉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差不多了,時間掌握的恰恰好,夕飛眼里精光閃爍。「你吻我,我就知道男人到底好在哪兒了,這點忙也不幫,你還算什麼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