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情別戀 第一章

夏日暖呼呼的風穿過頭發,吹過耳朵,讓人渾身濕透。路面輾過無數車輛輪胎,氤氳起些許水霧,一個令人非常煩躁的天氣。

麥雅棠吃力地牽著自己五十cc的小綿羊機車,在烈日當空下以龜速緩緩前進。

不知道是機油沒了,還是又拋錨,害她得在正中午時,牽著這輛破車走好幾百公尺,親身去體驗台北市的空氣污染指數。

心里超悶,一肚子的鳥氣又沒得發泄。

現代人真是養尊處優,天氣稍微熱一點,就非得開冷氣,難怪地球會有溫室效應,那些駕駛人怎麼不想想那些騎機車的人的心情?

陽光曬得她臉龐脹紅,雙臂因為長時間使力,已經開始發抖。隨便扎起的馬尾頹喪地垂在身後,再也甩不起來。中午還沒吃飯,褐色的斜背包現在感覺好似千斤重,壓得她的肩都傾斜。牛仔褲跟皮膚已經親熱地緊黏在一起,一旁店家的海報上有穿著清涼的比基尼模特兒,她卻覺得自己彷佛身在沙漠。

好不容易看到前面有間華南銀行,麥雅棠好開心,摩托車往路旁一丟,拽著包包,以跑百米的飛快速度沖去提款機領錢。

今天十號,是公司發薪日。就算她今天辭職了,也該領得到屬于她的那份薪水吧。

小小空間里冷氣強勁,麥雅棠把金融卡塞進提款機里,吁了一口氣,享受短暫的寂靜清涼。

提款機還在讀卡,她輸進密碼,耐心等待著。沒多久,蹦出的幾個數字讓她目瞪口呆──

靠,七百八十元!連一張千元鈔都領不出來,這是怎麼回事?!

她翻包包找手機,想找公司副理問個究竟,這才想起自己手機前天剛被取消使用──因為沒繳錢。

可惡!麥雅棠急急忙忙離開提款機,烈日當空,她頭皮灼燒,頸部濕熱,跑了幾步,眼尖地瞄到附近有公用電話,錢包一時找不到,索性把包包里面的東西嘩啦一聲全倒出來,終于找到一張舊舊的IC卡。

好險她為了省錢,平時就有用IC卡的習慣,真是上天保佑。

電話接通了,副理聲音尖銳,透過話筒刺穿她耳膜,也刺傷她的自尊──

「拜托!問我怎麼沒薪水,早上義正辭嚴說要辭職的是誰?麥雅棠妳他媽的還真跩,我還沒跟妳算清楚,妳還有種跟我要錢?!」

「你要跟我算清楚什麼?對我性騷擾的是你又不是我!」麥雅棠氣極。

她早就忍受很久了,這個色胚副理,常常趁她去茶水間幫上司泡咖啡時,偷模她臀部好幾把,今天早上她終于忍不住,厲聲罵了副理,也落得今天丟工作的命運。

雖然工作對她真的很重要,她也因為那份薪水忍受了很久,可是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她今天就是剛好到了臨界點!

「妳二話不說掉頭就走,沒找人代替妳的職位,那個損失當然跟妳算,不然跟我算嗎?」副理氣呼呼,他翻臉不認帳。

麥雅棠翻白眼,真想摔話筒。

呿!她只是一個小小會計,除了查帳,其余的工作就是倒茶水、充當清潔工,偶爾還得被中年上司吃吃豆腐。完全不曉得什麼時候自己對公司這麼重要了,還得找人替補她的位置?

「我只是想拿回屬于我的那份薪水而已,你不要逼我去告你。」她沈聲警告。

「哈哈~~」副理仰天長笑,笑到椅子兩腳朝天,把她的威脅當笑話听。「有人會相信妳,那今天辭職的就會是我、不是妳!」

吼~~「去死啦!」麥雅棠發火地掛電話。

幫這種人工作,她是腦袋糊掉,還是眼楮糊掉了?浪費青春不說,還被公司操來操去像廉價菲佣。嗚~~現在連薪水也飛了……

算了,那種薪水不要也罷!現在麥雅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暗罵,副理心地這麼差,難怪頭發掉光光,那些錢就讓他買半年份的落健好了!

哼,她窮雖窮,還是有尊嚴的!

馬上又撥了通電話,頂著大太陽,車流呼嘯而過,饑餓感讓人雙腿瞬間發軟,麥雅棠的頭亂暈一把的,卻仍堅持要站得挺直。

她身無分文,不過打電話給男友賴彌霆,倒不是要跟他求救,而是她在男友那兒跟了個會,想趁早標回來,不然以她現在的狀況,要怎麼養活自己跟妹妹?

打他手機,傳來制式的女聲,說這個電話暫時沒有回應。

山不轉路轉,麥雅棠熟練地按了另外一個號碼,打到男友公司,換來的卻是女同事這樣的回應︰「妳說小賴喔?他昨天就辭職啦!」

麥雅棠震驚,才幾天沒聯絡,連辭職都沒跟她說,到底他在干麼啊?她急忙又問︰「知道他去哪了嗎?」

「我只知道他好像要結婚了,不過很奇怪,也沒給大家喜帖就失蹤了……喂?喂喂……」

麥雅棠緩慢地掛上電話,路人好心提醒,說她東西撒了一地。她彎撿起干癟的錢包、鑰匙和廉價的粉餅、口紅,背起包包,腳步沉重。

很好,她又被騙了。

她可以去男友住處找他,可是有必要嗎?她沒交通工具、沒錢招計程車,人如果真的有心要躲,她肯定找不到,去了也只是白費力氣罷了。

麥雅棠恍恍惚惚地走著。她想著該怎麼辦,沒有工作、沒有存款,妹妹的學費要從哪里來、房租要從哪來?難道又要過那種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了嗎?

實在太「逼哀」了!

泄憤似地踢了破舊小綿羊一腳,車倒了,她腳好像也扭傷了。路人被她突來的舉動駭到,跳離好幾步遠。她頭發亂了、眼神渙散、臉色陰沈,今天正是她的世界末日。

發愣地瞪著倒下的摩托車好一會兒,雅棠嘆口氣將它扶正,停在騎樓邊。

可憐的小綿羊被遺棄在路旁,等著主人何時再來帶走它,卻不知道主人早窮到自身難保,打算就這樣把它丟到天荒地老。

麥雅棠一跛一跛地走著,每一步都讓她受傷的腳踝感到更吃力。

她想著自己為什麼這麼笨,第一次戀愛,被拐走了二十萬,那個男的說要去留學,給她一張支票說一個月還她。一個月後,人不見了,支票不用說當然也跳票了。

遇到賴彌霆,是兩年多前的事。她忙著工作賺錢,下了班又兼差,賴彌霆人老實又沒脾氣,從不會抱怨她沒時間,反而會在她晚上工作完畢,疲倦得要命時,煮稀飯給她吃,讓她倍感窩心。

沒想到,他竟然卷款潛逃!一個月付一萬,付了一年八個月,總共二十萬勒,現在要上哪找?

麥雅棠停下腳步,在一片不太透明的玻璃窗前,看著倒映的自己。

她想哭,想到妹妹,想著茫茫的未來,想到自己已經過了二十五歲的生日了,可是戶頭里只有領不出來的七百八十塊。

很久沒哭的她,眼淚在眼眶里轉著,卻怎麼也掉不下來。

陽光隱沒,午後的天空忽地劈下一道青雷。沒幾秒的時間,不起了急促的雷陣雨,雨滴往大地傾瀉而下,瞬間澆濕她的頭發,滑下她的臉龐。

她直視,目光沒有焦點地看著自己的模樣。雨滴從臉龐蜿蜒而下,好像淚流滿面。看著自己憔悴的模樣,麥雅棠竟然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抬頭,望向灰蒙蒙的天際,握緊雙拳,紅了眼,在內心向老天吶喊──

隨便你要派什麼角色過來,我身經百戰,不認輸、不認命,我有堅強的意志,我是絕對不會死的!

不透明的玻璃窗里,孔晨瞠目,不是因為桌子對面的女人腕上有道不怎麼清楚的血痕,而是外頭有個淋著雨、還又哭又笑的瘋女人。

她不曉得自己狼狽的樣子全被室內的他看光了吧。還好下午時分,這家高級咖啡廳里只有他和對面正在哭泣的女人、幾個服務生,以及另外兩、三個客人。

雨滴順著玻璃蜿蜒而下,里面的玻璃氤氳起霧氣。外頭的她T恤濕透,薄薄的布料緊貼著胴體,線條優美極了,雨滴從她的鼻尖滑下,他發現她有著輪廓很細致的側臉。

女人流淚很美麗,如果不是無理取鬧的話……

孔晨承認自己有些病態,一向很喜歡女人哭起來的樣子,如果不是為他哭的話,就不會讓人心煩,可以當作名畫,佇足欣賞。

窗外天空因為雷雨籠罩黑幕,全世界彷佛都寂靜了,她像輕輕停駐在花瓣上的蝴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已全然被陌生目光盯個徹底。

如果沒有桌子對面的女人,這的確是個值得細細品味的畫面。

對面的女人是他的前女友,她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又開始哭哭啼啼地抱怨。在她第四次提到自己為了他劃了手腕兩刀時,孔晨將目光從窗外調回她的臉上。

那目光里的冷冽,教女人驀地心寒。

「妳真是個笨女人。」孔晨起身,招手要服務生結帳。「我生平最討厭被人威脅,尤其是用生命。妳現在最應該做的是馬上回家去跟妳媽說對不起,不是坐在這里跟我哭,我是說真的。以後不要再聯絡了,大家好聚好散,拜托。」

「我們真的這樣結束了嗎?」女人死命抱住孔晨的手臂,不敢相信他真的像別人說的這麼冷酷。「你還送過我鑽戒,說過我是你最喜歡的類型,而且還說跟我床上最合!」

「我們也只有床上合得來而已吧。」他輕輕甩開她,向櫃台借把傘。「我送妳的東西妳就留著做紀念吧,我不會跟妳要回來的。」夠仁至義盡了喔。

女人當場崩潰,滿眼的血絲像只陰森女鬼,她猙獰咆哮。「我要去死,馬上去死,我絕對要讓你後悔!」

「喔?」孔晨回頭,冷冷撂話──

「這麼想死?那我再幫妳補兩刀好了,什麼時候?通知一聲,我一定到。」

當場所有人駭到,前女友的眼淚尷尬地掛兩行在臉上,她傻眼。

沒見過這麼無情的男人,馬的!

麥雅棠縮在店家屋檐下顫抖。她沒錢坐計程車,這里也不是公車招呼站,要等到公車停,干脆等死比較快。

天空陰沉沉,她的心情低蕩,感覺自己這一生已經差不多到了絕望的邊緣了。

車子駛過,輪胎旁雨水飛濺,她的T恤被噴得髒兮兮,整個人像剛從水池里撈起來那樣狼狽不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起包包遮住頭頂,聊勝于無地擋幾絲風雨,沒多久,手臂酸疼,連眼眶也酸了。

她不知道這場雨會下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這里停多久,她的人生停擺,陷入了無底黑洞,沒人能解救她,她也逃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這場驟雨平息。

此時,一把雨傘湊了過來,瞬間遮蔽她的天空。

麥雅棠驚愕抬頭,望進一對幽暗深邃的眼眸──

他很高,她必須仰頭看他,他肩膀很寬,把深藍色的西裝穿得很挺,濃密的眉毛下那雙很有神的眼楮,有高不可攀的氣勢。他的睫毛跟他的眉一樣又黑又濃,看得她目眩神迷,他有一種上流社會的尊貴氣息,在傘下的狹窄空間里放肆地膨脹著,讓她自慚形穢。

「傘傍妳。」

他將傘柄遞到她手里,嘴角揚起一抹淺笑,生疏且客套,說明這舉動只是他一時興起。

「謝謝。」麥雅棠怔住,他的眼神冷漠,寒冬送炭好似不像他這種人會做的事。

孔晨點點頭轉身,毫不眷戀地離去。他沒問她的名字,卻讓她的清麗吸引了注意力。她像櫻花,紅艷艷地在風雨中顫抖。

他沒動心,美女他看得多了,眼前這位還構不上美女的條件,只是她的神情讓他原本的無心起了一點漣漪和猜臆。或許只是午後的這場雨下得太突然,讓他定住了腳步而已。他甚至沒想去問她的名字,問了又怎樣,所有女人在他生命里充其量都不過是過客罷了。

麥雅棠握著傘,望著他離去的方向。

灰色的天空漸漸放晴,雷陣雨一如往常,來得快,走得也急。那個人的背影寬闊但不帶任何感情,雨滴打在他身上,又落到地面,他走在濕透的步道上,沒讓濕滑的地面影響速度,好像世上任何事都無法影響他的步伐。

她握著傘柄,感覺到留在上面殘余的溫度。

看著他的背影,麥雅棠眨眨眼,她微笑了。真是個難忘的際遇,在她最需要幫助時,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

這把傘的意義不只是一把傘而已,也讓她的天空放晴了。

可愛的陌生人啊,他離去的方向,天空正好綻放了一彎美麗的彩虹,好像在告訴她,要她提起勇氣和希望,世上還有很多美好,放棄了就看不到。

※※※※※

麥亞蜜下課,拎著一袋溫熱的小籠包沿路晃回家。

一推開門,看見姊姊坐在客廳的小沙發里,在暈黃微弱的燈光下,拿原子筆在報紙上猛圈猛畫。

「姊,我回來了,我買了小籠包喔。」亞蜜笑咪咪,將小籠包擱在桌上,替姊姊拆開免洗筷,自己先挾一顆塞進嘴里。「嗯~~好好吃喔!」

「妳先吃,我不餓。」麥雅棠沒抬頭。

亞蜜放下筷子湊過身,好奇地問︰「姊,妳在干麼?」

「我在找工作。」雅棠忽地抬頭,眼瞳泛血絲,不知已經盯了報紙多久。「我今天辭職了。」

亞蜜愣住,姊姊失業了,這消息對相依為命的她們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哇~~」二十一歲的麥亞蜜嚎啕大哭。

「乖,別哭。」雅棠抱抱自己的妹妹,撫模她的背,好溫柔地哄她。「姊姊會想辦法,不用擔心,我趕快找工作就好了啊。」想起什麼似的,她說︰「對了,妳不是有個存錢筒?拿來借姊姊用一下,我找到工作領了薪水就還妳好不好?」

亞蜜讀音樂學院,頗有天分的她偶爾會拿一點獎學金,知道妹妹個性節儉不會亂花,雅棠也都讓她自己存著,沒有動用過,現在身上沒半毛錢,剛好可以拿來救命,好險她冷靜,這麼危急了還會想到亞蜜的小豬公。

亞蜜哭得更大聲。「嗚~~上個月我全捐去南亞賑災了啦……」

「好啦,沒關系啦,我再想別的辦法好了。」天將亡我啊~~雅棠泄氣,但怕妹妹自責,她只好裝樂觀。

「姊,要不然我們找爸爸借好不好?」亞蜜吸吸鼻涕,小小聲地說。

「不行。」雅棠想也沒想。

有記憶開始,爸媽感情就很差,離婚後沒多久就各自組織家庭,她們兩姊妹就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雅棠剛滿十八歲時,決定帶小她四歲的妹妹一起到外頭生活。看盡大人們的無情後,麥雅棠當時就發誓,無論如何絕不跟爸媽伸手。

「喔……」幫不了姊姊的忙,亞蜜好沮喪。

雅棠嘆氣。「糟糕,今天要交房租了,怎麼辦?」

房東先生又肥又壯,手臂刺只龍,銅鈴眼、外加一副大嗓門,房租一向收得又快又準時,完全沒得商量,好像慢了一步,他的大刀就會對著妳腦門砍下。

哇勒,真是有夠後悔,當初怎麼會因為房租便宜就住這里,這地方不僅又小又爛,對面大樓窗口又常出現下半身的變態狂……

門鈴突然響起,姊妹倆面色驚恐,抱在一起,鈴聲一長一短地響著,急促得像在索命。

雅棠起身,身為老大就是有一份責任,她很認命地去開門。

房東穿汗衫,肥碩的額頭在冒汗,大手一伸,圓眼一瞪──

「房租?」

「呃……」雅棠膽戰心驚,小聲說︰「房東先生,能不能再讓我延幾天?」

「不行!」房東暴喝,姊妹倆縮成一團。

雅棠硬著頭皮,在房東的瞪視下陪笑臉。「拜托啦……我失業,又剛好被倒會,現在身上沒有錢,等我找到工作,一次給你兩個月好不好?」

就算天塌下來,姊姊也一定站在前頭替她擋,亞蜜忍不住哭了。「姊,我不要上學了,我也一起去找工作,我們兩個人都去賺錢,很快就可以付房租了……」

「不行!」雅棠才想斥責亞蜜,沒想到房東搶先一步──

「錢的事可以想辦法,該讀書時就要用功念書!」房東的丹田果然很夠力,震得她們耳朵嗡嗡作響。

胖房東抿嘴,目光嚴厲地掃過眼前兩個小女生。姊姊抬頭挺胸,看起來很鎮定,妹妹的隻果臉泫然欲泣,看起來好無助。

唉,她們姊妹倆住這里這麼久,從來也沒看過有什麼親戚朋友來拜訪,做姊姊的還要負擔妹妹的教育費、生活費……他也有一個女兒,疼得要命,根本舍不得她吃一點苦。姑且不論麥雅棠講的是真是假,她們的樣子看起來還真的很可憐……

互瞪了半天,房東先生眼眶竟然紅了。听到她們的對話,他整顆心都融了,其實他凶惡的外表下擁有一副柔軟的菩薩心腸。

「好吧,房租讓妳拖幾天,不過帳是我老婆在管的,沒收齊我會很慘。」房東先生蹙眉,很認真替她想辦法。「妳說妳失業?要不然,去幫我老婆工作,房租就從那邊抵好了。」

「好、好、好……」麥雅棠感激到想哭。自從下午拿到那把紅色雨傘後,她就體會了人生處處有危機、處處是轉機這個道理。

「呃……」房東有點尷尬地搔搔頭。「不過那種工作,我不知道妳適不適合勒……」

「我什麼工作都願意做!」麥雅棠吼得很帶勁。

「ㄟ……」在這兩個單純得像天使的小女生面前,房東長相凶惡的胖臉竟然紅了。「妳知道○二○四是什麼嗎?」

「不會吧?!」她們瞠目,真想當場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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