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台北近郊空氣清新,晨風微寒,數名男女沿著仰德大道慢跑。
行經紅綠燈處,幾人相繼慢下步伐,極有默契地轉頭望向右側——一塊標有「私有土地。非請莫入」的醒目巨型告示牌,就立在前方一百公尺處的不銹鋼鍛造雕花大門前。
放眼望去,原只容兩車交會的柏油路面,一通過該處大門,立即擴展成一條似無盡頭的八米寬平坦車道。
叭。後方一聲喇叭催動數人腳步,也引起幾人回首注目。
那是一部車中極品,有著飛天女神徽飾的勞斯萊斯房車。
融合了復古的典雅氣派,與時尚的優美線條的黑色房車,右轉駛上平坦柏油道路。
一見來車,保全室值班人員迅速按下一鈕,開啟大門,迎進方自國外返台的三主子座車。
駛過已然為其開啟的雕花大門,通過高科技儀器的偵測,黑色房車加速前進,遠離後方數人的欣羨目光。
晨風中,黑色房車劃開車道上的落花殘葉,沿著林蔭大道,朝濃密樹林深處穩速前進。數分鐘後,一棟坐落蒼郁山林之中,面積遼闊之豪華大宅已完全展現在眼前。
白色豪宅佔地千坪,氣派輝煌,兩根巨大圓形石柱屹立前廊階梯上,一銀黑色龍形家徽,就嵌于大廳門廊上方的正中央處。
駛進寬大庭院,經過圓形噴水池,勞斯萊斯房車在大宅階梯前停住。
房車煞住,司機小張快速下車,繞過車身,拉開後座車門。
喀,車門一開,一被擦得光亮無比的昂貴皮鞋先行跨出房車外。接著戴有一只耀眼方形龍戒的修長手指扶住車門上端。
下秒鐘,一名黑發往後梳理,身穿名家西服的男人,已傲然挺立晨風
男人身形挺拔,五官俊美,氣質優雅,黑眼沉亮,宛若雕刻而成的高挺鼻梁下,是一淺薄的唇。
他,龍爾易,龍家老三,二十八歲,五年前方自美國留學歸來,現為龍集團銀行事業部總裁。
擁有百億身價的他,多年來,一直都是眾多未婚女子心目中的理想丈夫人選。
甚至,在外人眼中,多金、性情溫文儒雅的他,遠比冷酷獨裁的龍家老大,及火爆狂妄的龍家老二,要來得受人歡迎。
然,除龍家人之外,外人皆被其清俊儒雅之外型所蒙騙了。
因為身為龍集團銀行事業部的領導人,龍爾易心思縝密,腦子精明,除了喜歡精算各種數據之外,也經常算計著旁人。
所以,他才有辦法在短短四、五年時間里,為龍集團賺進高額利潤,進而以三十歲不到的年紀,自父親龍巨峰手中接下控管龍集團內部資金運轉,及掌控銀行事業部的重擔……
「把行李搬下車,你就先去休息,其他的黑管家會接手。」向來體恤身邊員工的龍爾易,回身交代已跟他出國累了許久的專屬司機小張。
「是,謝謝三先生。」小張快手快腳拿下後車廂里的三大箱行李和一個手提袋後,立刻將房車開進庭園左側的大車庫。
「哇哈哈哈……」有如春雷般的狂笑聲,伴隨著一個巨大黑影沖出龍家大廳。
還未看清來者何人,龍爾易硬是讓突然沖下階梯的黑影撲退一步,差點撞上後方幾個行李箱。
「爾易,你終于回來了!這麼多天沒看到我,你有沒有很想我啊?」
笑露一口大白牙,管家黑熊緊抱住離台數月的龍爾易又叫又笑的。
皮膚黝黑、孔武有力的黑熊,原是台東純樸的少年,與豪門巨富龍家是八竿子打不著關系。
但在十二年前一次空難意外搜救中,他獨自一人背回當時墜機身受重傷的龍家老大,頓時成了龍家的大恩人。
龍父原打算以鉅額酬金表達謝意,但憨厚老實的黑熊,並不要龍家高額的賞金,他只求龍父可以給他一份安定的工作,讓他三餐能溫飽。
見他性情純真善良,父母早逝,身邊又沒什麼親人可以照顧當時年方十五歲的他,龍父允諾答應,並將他帶回台北。
龍父計畫裁陪他,待他完成學業後,即可留在籠集團工作。
但,志不在商場的黑熊,大學畢業後,就接下臨老退休的徐管家工作,成為龍家四人之下、眾人之上的囂張管家。
「黑熊!」面對黑熊熱情的擁抱,龍爾易忍住想踹他的沖動,抬手隔開他,漾出一抹溫和笑容。
這黑熊簡直就不是個男人,每見他一次就抱一次,抱到他已經忍不住要懷疑他的性向。
「嘿,爾易好俊。」看著他俊美非凡的臉孔,黑熊笑得口水直流。
「再鬧,我翻臉了。」龍爾易濃眉一挑,伸手一擋,冷言警告。
「翻臉?」張開雙臂,黑熊一臉垂涎又想上前抱他,「爾易,不要這樣子啦,我們交情這麼好……呃?」
還搞不清楚狀況的黑熊,傻傻看著自己突然被龍爾易抓住的手。
一拉、一扯、一甩,一記漂亮的過肩摔,砰地一聲,直接將黑熊摔倒在地。
「啊,痛!」可惡!趴地哀號的黑熊,好生氣,也好憤慨!
明明說好是來龍家當恩人的,可是打從踏進龍家大門那天起,除了老爺子外,龍家三兄弟都不顧念他的恩人身分,出手一個比一個還狠!
尤其是這個爾易,明明長得一副人畜無害、風度翩翩的模樣,骨子里卻狠得像什麼似的,三不五時就用防身的柔道、跆拳道蹂躪他、虐待他!
「還不起來?」整弄身上西服,抬手耙過黑發,龍爾易冷看癱在地上的他。
「唔,痛吶。」揉著被摔痛的大肥臀,他想喚回爾易的良心,想博取同情,還想再加薪。
但,睨眼倒地不起的搞怪黑熊,龍爾易當下提腳踩上他的胸口,還惡意旋動腳跟地踩了過去。
「爾、爾易?」倒地的黑熊倒抽口氣。
「下次千萬別躺在我前面,懂嗎?」俯視腳下瞠瞪眼的黑熊,他唇角冷揚,跨上台階。
「嗚,懂。」被當墊子踩過去,黑熊欲哭無淚。嗚,他真的好蠢,怎麼會以為爾易有良心?他們龍家除了老爺子以外,根本就沒一個是好人!
「對了,找人把那些行李拿進我房……」
步上前廊走道,龍爾易一回頭,就看到一臉哀怨的黑熊,已經扛起他三大行李箱,嘴巴咬著大提袋,辛苦地緊跟在他身後。
拿下黑熊咬在嘴里的提袋,龍爾易看一眼里面的東西。
「這禮物我挑了很久,不能摔壞。」
「是。」看不到提袋里的東西,黑熊隨便應聲。
「它價值昂貴,不便宜。」
「喔。」哼,騙人,袋子那麼大,重量那麼輕,能貴到哪里去!
「據說還是限量發行的。」
「嗯。」哼,還不就是一些送女人的珠寶,俗氣!
「送你。」龍爾易將提袋掛回黑熊驚訝張開的嘴,再讓他咬住。
「啥,這個要送我?」砰、砰、砰,連三砰,扛在黑熊身上的三個大行李箱,瞬間落地。
黑熊興奮地抓出提袋里刻意包裝的紙盒。一撕開包裝紙,看著里邊的名牌紙盒,他眼楮為之一亮。
媽媽咪呀!爾易送他的禮物,竟然是——
「趴趴熊,是我最愛的趴趴熊!」看到同類,黑熊又開心又感激的撲上他,抱著他又跳又叫的,「哇!」
「你——」龍爾易臉頰微微抽動,緊握身側拳頭。
「我就知道你們兄弟里就你最棒、最有人情味、對我最好!」開心過了頭,黑熊不知死活地在他右頰啵下一記響吻。
「至于你那兩個哥哥,他們根本就是沒天良……天良……呃……」看著突然變色的俊顏,黑熊明白自己很不小心又犯了他的大忌。手一收,身一退,他轉身就想跑,可是……
「找死!」狠著眼,龍爾易一把抓住他,倏抬右腿。
「啊!媽媽咪呀!」
啪、刷、砰!一切都在瞬間發生。一記俐落飛踢,將身材龐大的黑熊踹趴倒地,成了今天龍家大廳里第二只趴趴狗熊。
一臉嫌惡地抹去右頰上的口水,龍爾易止不住惡心的狠瞪他,轉身舉步跨過門檻,進入玄關。
穿過氣派輝煌的大廳,他走向通往二樓私人領域的金色回旋梯。
匆地,他腳步一頓。
「人呢?」環視大廳一圈,看不到該在的人,听不到該有的聲音,龍爾易擰眉,轉頭向才被他踹飛出去的黑熊要答案。
他相信十多年的默契,不需要他明說,黑熊也知道他問的是誰。
只是,才回過頭,龍爾易覺得自己就要吐了。
有「熊」萬事足的黑熊,正把趴趴熊當成女圭女圭一樣抱在懷里輕拍著,還對他咧嘴直笑。
「爾天和爾亞都出國去了。」唔,好可愛的趴趴熊,就跟他黑熊一樣可愛。有趴趴熊可以安慰他受傷的心靈,以後不管三先生再怎麼虐待他、蹂躪他、茶毒他,他都會忍下來的。
「出國?」不是有急事要他盡快回台灣商量嗎?他揚眉,「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他懷疑同時丟下台灣一切離開的兩人,出國動機並不單純。
「就今天早上七點咩。」
筆意在他到家前離開?龍爾易低眉沉思,轉身上樓。
見龍爾易一步步上樓,黑熊只得暫時把寶貝放到一旁櫃子上,再次扛起三大箱行李,扭著被踹痛的肥臀跟上樓。
「他們有交代什麼嗎?」
「有,爾、爾天說,老爺子這陣子身子不好咩,要你盡量順他的意,千萬別……千萬別惹他老人家生氣咩。」扛著沉重的行李,黑熊吃力上樓。
「哼。」龍爾易輕哼一聲。常惹父親生氣的人,是他和二哥兩個人。
上到二樓,听到一聲聲喘氣,龍爾易回頭看去——
見黑熊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猛喘氣,他的頭好痛。
「為什麼不找兩個人來搬?」夠蠢了,家里明明有那麼多人可以供他使喚,他卻當自己是搬運工,簡直就是自找苦吃。
「呵……可是……呼,可以為你服務,是我黑熊的榮幸咩。」他憨憨笑。
「那行李箱都有輪子,你不會用推的嗎?」龍爾易笑眼瞪他。
「會啊,可是我覺得用扛的比較有誠意嘛。」他一臉正經。
「隨你。」龍爾易被他弄得又好笑又好氣的,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對、對了,爾……爾易,爾亞他出門前要我告訴你……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以這次就先委屈你,他要你好好保重。」呼,好喘。
委屈?向來習慣打壓他人的二哥,為什麼會突然對他說這樣的話?
不明白其中話意,龍爾易攏緊了眉,邊行邊思量。
回想近來幾天,大哥及二哥都以集團有要事商量為由,急電催他盡速回台灣,可是現在他回來了,他們兩人卻同時出國去?
繞過二樓開放空間,通過幽靜回廊進入私人天地,龍爾易示意黑熊先將行李箱放進臥室里。
「爾易……」前腳才想離開的黑熊,記起還有事情沒傳達到,「老爺子早上特別打電話回來,他說你才剛回來一定很累,要你先好好休息,不必急著到醫院看他喔。」
「我爸人在醫院?怎麼回事?」龍爾易一听,心驚道。
「就一個月前,老爺子跟朋友一塊出去,然後心髒病發作……」看到一向事親至孝的龍爾易,臉色一變再變,黑熊連忙說重點。
「不過你放心啦,當時有位小姐及時看見,救了老爺子,所以老爺子現在已經沒事了。只是爾天和爾亞還很不放心,前幾天就又把老爺子送進雷法醫院去做全身健康檢查咩。」
「發生這麼大的事,怎都沒人通知我?」龍爾易臉色稍緩,斥責道。
「老爺子說不要打擾你工作,爾天跟爾亞也這樣說,所以咩……」
「算了!」話聲一落,他轉身快步向外行去。
「爾易,你要去哪里?」
「醫院。」
「啊?可是老爺子不是要你先休息嗎?」他抓著頭。
「笨。」爾易冷眼瞪他,「我爸會特地打電話回來要你轉達那些話,就是要我一回家就馬上到醫院去看他。」
知父莫若子。近三十年的相處,他哪里會不了解父親的行事想法?
只是,如果父親身子真的沒事,就只是到醫院做健康檢查,那為什麼會急著想見他?是龍集團有大事發生嗎?
穿過回廊,龍爾易在二樓起居室前止住下樓的腳步,擰眉思考。
不可能,父親早已多年不管事,再說集團若真有事,大哥和二哥兩人也絕不可能丟下不管,還同時離開台灣。
那就是私事了?不過,就他所知,父親對目前的退休生活十分滿意,應該是沒什麼需要改變的,那……雙手環胸,俊顏微冷,龍爾易低頭忖度近日來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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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出車庫里的銀色跑車,龍爾易左肘平放車窗上,單手操控方向盤,飛速將跑車駛出龍家範圍,轉進仰德大道。
進入台北市中心,銀色賓士朝雷法醫院飛駛而去。
隨著疾駛前進的車速,微涼晨風襲窗而入,吹動他的發。
抿緊薄唇,他神色有些凝重。
見前方十字路口紅燈亮起,他踩下煞車。
台北市區假日的早晨,不似乎日上班時候人車擁擠,顯得有些空曠安靜。
在安靜的台北城里,等待號志變換的他,就只听到周邊數部轎車低沉的引擎聲,和一聲……如銀鈐般清亮的嬌聲輕語。
循聲望去,他看見一名正快步通過馬路的年輕女子。
一襲高領無袖的粉色上衣,襯出她柔美曲線,貼身的白色長褲,也緊裹住她修長的腿,那美麗身影緊緊擒住他的目光。
而,乍見白淨素顏,與之眸光交會的瞬間,他腦中思緒頓然一空。
她那淡笑紅顏就似夏日正午艷陽,筆直映射進他心底深處,教從不曾為女人心悸的他,有了心動的異樣感受。
但,看著緊跟在她身邊的男人,看著她因那男子而揚起的淡笑,龍爾易調移視線,冷視年輕男子緊住的柔荑。他知道,她已名花有主。迎著微涼晨風,她柔細黑發迎風飛舞,輕飄拂過她白皙清透的頰。意外接觸到陌生男人的幽沉眸光,梁思昀幾乎是同時垂斂睫眸,避開對方的緊盯凝視。只是方才那一眼的印象,對她而言實在太過深刻了。
因為他那俊美而尊貴的顏容,就似這初春微涼的晨風般,有些冷、有些寒,但卻又教人期待著跟于這陣寒冷之後的絲絲溫暖……
不過,那並不包括她。她並不期待他冷俊顏容下的溫柔,也不想將心思放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身上,因為她已經有一個相交多年的男友。
只是……抬頭望向走在她身邊,卻頻頻看表的徐敏強,藏于心底多年的疑慮,再一次浮上梁思昀的腦海。
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每當她看著敏強眼楮的時候,她總覺得他的眼神好像有些心虛。但,他在心虛什麼呢?
「在看什麼?」她的凝視教他緊張。
「沒。」選擇相信他,梁思昀一笑帶過。穿過十字路口,走到公車站牌下,思昀習慣性抽回被他緊握住的手。多年來,她依然不習慣他的親近。
「今天的風好像大了些。」回頭看一眼租屋方向,徐敏強找著話題。
「嗯。」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她想起剛才他說熬夜寫報告的事,「你的研究報告不是還沒寫完嗎?那你快回去吧。」
「但是你大老遠幫我帶早餐過來,我這樣丟下你……」他看似為難。
「沒關系,我知道你研究所的課業很忙。」她淡聲笑道。
「好吧,我再打電話給你。」對她的細心與體貼,徐敏強相當滿意,甚至還很得意。不過,他更佩服自己當年的眼光與耐心。
「對了,這個禮拜我會很忙,你就不用再替我送早餐了。」臨走前,徐敏強記起一事。
「好,我等你電話聯絡,再見。」沒有情人間的親匿道別,梁思昀笑著對他點頭,即收回視線,轉望向公車方向。
看她不再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徐敏強雖有些氣餒,但卻也無所謂。
因為,他早已經不再妄想梁思昀對他會有熱情的一天,也早已經習慣她這樣的冷淡疏遠性情。
再說,梁思昀這幾年來,為他所付出的金錢,也早足以彌補她對他的冷落。看著美麗側顏,徐敏強笑得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