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艙很窄,三排雙人座位各佔兩邊,中間有一條小小的過道,卡米拉坐在靠門的第一排。看到她時,琥珀色的眼楮閃過一絲得意的光芒。
她怎麼會在這里?押送回香港,亦或得到葉沙的應允向她耀武揚威?有這個必要嗎。繆臻頓在艙口,臉色轉為蒼白,陽光下,呈現出透明的色澤。
「不進來坐嗎?飛機就快起飛了。」她笑,以一個完全優勝者的姿態。
繆臻默不作聲,選離她最遠的另一排的最末一張坐下,縮在角落里、不听,不看,預備進入自己的虛無世界。
然而,卡米拉不願就這樣結束,移過來與她同一排,隔條過道,在另一邊的角落。
「你該慶幸,族長的寬容。他從未讓欺騙過他的人有好日子過。」
她就為了說這些?美麗、出眾的小心眼女子,現在被趕走的人是自己,她還計較什麼?繆臻微笑,嘲諷地迎視她。處境是尷尬,但她不願輸。
卡米拉吃了一驚,被她無所畏懼的神情逼回氣勢,挫敗的眼神讓人看得分明。
「他沒有絞死我,你很失望,是不是?」希望她死,這什麼還來?有事交待卡米拉?
葉沙步步逼近,卡米拉緊張得將身子挪進里面,像是躲,也像是讓出位子讓他坐。他會不會坐?繆臻半垂眼瞼不去看,不讓介意的心思外泄。都被趕出界了,甚至無資格去介意。
意外的是,葉沙一擠人她的空間,熟悉的氣味襲來,繆臻的心狂跳不已,來不及抬頭,下巴便陷入他的掌握中,張皇的眼對上他的。他的語氣中有困惑人的眩目的溫柔,輕聲問︰「準備好了嗎?飛機要起飛了。」
「嗯——」
「族長!」卡米拉倏地站起,激動得忘了恭敬,忘了害怕。勝利的喜悅沒有在繆臻身上得到膨脹也就罷了,葉沙竟然還滋長那個落敗女人的氣焰,她反倒是元地自容的那一個。他不是已經作出了選擇?在他心里,她仍及不上她。
繆臻從葉沙的肩膀看出去,卡米拉正雙拳緊擬,忌妒難掩的雙眼掃向他們,平日的敬畏與柔順在此刻不知跑到哪個國度去了,她站著,恐怕連臉也氣白了。而葉沙,既如以往,瞬間結成了冰,對她的冷漠既無多一分,也無少一分。愛上這個男人元疑是自虐。她該慶幸,也許葉沙對她是寬容的,以為他給了她難堪,其實與卡米拉相比,卻微不足道。
這情況真怪異。趕她走,又讓她看戲。
葉沙將她的頭塞進懷里,懷抱住她,聲音凍結。
「坐到前面去。」
「可我——」卡米拉爭辯。
「走!」毫不留情的一個字。
秀顏半遮的美人終于潰敗地顫抖,驚懼盤踞心夾退後一步,她清楚該做什麼。
「對、對不起。」她欠身而退,現在惹怒他是極不明智的,好不容易在葉沙身邊爭得一席之地,不能功虧一簣
葉沙的剛硬冷漠成功地喚醒了卡米拉這位傳統的女子的順從意念,乖乖地移回原位。他那一副嫌惡的表情,是絕對會刺痛一個忠心女子的芳心的。何必呢?既然選擇了德拉的權力及地位,要遵從他的喜好的同時也接受卡米拉是他惟一的妻的事實,起碼要做到相敬如賓,不知從小長在蘇丹,接受男子權力至上的他是否懂得這一點?但看他對中文的理解程度,至少該有所聞。
那麼,他的態度只有一個解釋。
「謝謝你的待客之道,展現良好的風度,照顧到我的尷尬。」繆臻幽幽的語氣中,虛假的謝意中嘲諷十足。的確,欺騙在先,錯在她,依葉沙的性子,毀了她也不為過。
如卡米拉所說,他從不善待欺騙他的人。可是,一想到他會與別的女人結婚,就不是滋味。
口十沙將她的變化看在眼中。望穿她的心緒,扯起一邊唇角,決定為剛才被她挑起的怒火打個折扣,她現在的表現算是對他的一種慰藉。她的心並非全無掙扎;
他沒有答話,因為格力亞已登機,格力伯則被瑪格堵在艙門口。小丫頭嘟著嘴,一臉不高興。格力伯像在解釋什麼,然後,似乎妥協了,瑪格終于烏雲盡散,喜笑顏開。臨離別時,還特意伸手向繆臻大大地揮了揮手告別。格力伯再交待兩句,瑪格直點頭,突然襲擊地在兄長的臉頰上輕啄一吻,然後偷笑。
分明溫柔呈現眼底,寵溺的笑容也未褪散殆盡,仍在轉過身的剎那收斂情緒,恢復了平日不苟言笑的僵尸面孔。很難想象一秒前他還個關懷備至的兄長。
榜力伯關上艙門,等候並以眼神詢問,直到葉沙頷首後,才輕扣兩下駕駛艙的門板,飛機開始啟動。
波動中繆臻有短暫的不適,葉沙體貼地調了杯薄荷飲料,加上兩塊冰,送到她面前,才接下適才的話題。
「看來兩年的英國貴族化教育將你教得不錯,處事不驚的矜持淑女表象下藏著一顆會冷嘲熱諷的心。
自始至終貶低我風度的女子,為何會有忽然間的贊揚?
想不明白!
環愧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爾虞我詐慣了的精明商人,理解力不同凡響。
「笑話!我學醫,對社會關系學科並不精通。在英國,學校只教治病原理,即便是你所謂的處變不驚的態度也是本性而已。如果你硬要歪曲我的謝意,我無話可說。」抿口薄荷酒,清涼的味道仍壓制不住越冒越旺的無名火。她是怎麼了?處變不驚還不夠道行,但心里有波動卻不外泄是她善長的。為什麼現在有要與他吵上一架的沖動?咬了下唇,繆臻硬是翻起了舊賬。「我看不慣的是,你輕易掌控人命運的手段。憑什麼所有人該以你為中心打轉?公平?全是一句空話。」
「哦?你指什麼「他竟沒發火,心平氣和地盯視她。
「一對以你為天,可以撇開親情的孿生子;一個瘋狂愛你到可忍受你的冷言淡語的痴情女子;還有……所有與你相關,為你賣命的人。」
葉沙終于擰了一下眉,對她的說法不以為然。
「我從不強迫誰為我賣命。不否認格力亞兄弟從出生就有听命于我的命運,但我從未束縛過他們。若有一天他們選擇別的道路,有了更好的前程,我決計不會綁住他們,甚至會幫他們一把。至于目前的關系。只是極普通的上下級關系,私底下,我們是朋友,說到親情這一項——據我所知,兩兄弟相當孝順雙親。尤其對瑪格,「寵愛?一轉身之間改變表情,收發自如得讓人不免懷疑前一刻的笑容是真是假。」這是她不能理解的,一個人的情緒真能在一秒之內變得南轅北轍嗎?
「錯!這是訓練有素的表現,他們是出色之極的幫手。在生死邊緣打滾的人必須擁有的雙重性格是你無法想象的。溫情與理性必須完全分開,只有這樣,才能令自己永遠立于不敗的巔峰。」
他的三弟葉之便是此中的校伎者。否則,不會二年來保持世界排名前五位的殺手頭餃不褪色。平日整天嘻嘻哈哈,一旦接到任務,開始行動時,理智得酷死人,也因此,直到今天,他從未失過手。
看她听得有絲呆滯模樣,葉沙接過她手中的杯子,以唇印上她的唇所沾過的邊緣,輕嗯一口,親密元間的仿似親吻。繆臻一下子紅臉。
「如果你所說的痴情女子是卡米拉,那麼,我不予發表意見。」
「為什麼?」繆臻緊迫地追問,有點失態。
「你會明白,她尚無資格稱上痴情。」
「你根本不懂愛。」她在心底嘆息,卡米拉會幸福嗎?
「也許廣葉沙用透視的眼凝望她,不解釋。其他的不重要,他知道要掠奪的是什麼。她——逃不掉的。輕輕撫住她的臉頰,戲謔地道,「你不會在吃醋吧?」
「沒有廣她差點跳起來。他怎麼可以看透她?怒瞪一眼,臉卻不爭氣地更紅。葉沙大笑著飲下杯中物,瞄到她的行李箱。
「你不帶走我送你的東西?」滿櫃的衣物,還有首飾,起碼要兩大箱子才裝得下。可她的行李仍是初來時的小小一箱。
「不需要。」繆臻答得傲氣。
听听他的口氣,這算是施舍嗎?她才不稀罕。到了絕地,她就必須為將來打算。月兌離父女關系,要再回英國繼續學業就等于自立,斷了一切經濟來源,未來的日子可以預見是辛苦的,勢必半打工半讀書。沒有辦法,既然已口出狂言,就得為後果負責。但至少,她是自由的。
本就不請打扮裝飾之類門道的她,不為學雜費擔心的同時,也不會用經費花在采購衣物的事上。在她的概念中,衣服只要夠穿,式樣得體大方就行。她從不自詡為名門望族,更不需與誰爭奇斗艷,多余的流動資金寧可買些醫學方面的著作來鞏固知識。
任何花哨虛榮都不適合她。以前的她不適合,以後的她更不需要奢華的東西來點綴。更何況,那些是葉沙買來送她的,帶在身邊,會抽痛地浮現似曾有過的戀情——他們之間應該算有過愛吧。所以,她更有不要的理由。
但,她仍是自私地保留了一點點。手不禁撫上頸項,貴重的「沙漠之星」是葉沙的傳家之寶,理應在遲出局時退還給葉沙,讓他交付給生命中的真正的「另一半」
卡米拉。什麼呀!他的另一半是誰與她何于?可是——
他會察覺到疏漏,要求她摘下還給他嗎?畢竟,這條鏈子對他而言意義非凡。偷偷抬眼迎上他的臉,想一覷他的神情,不料又被這個正著。他正閑適地托著下巴,支撐在扶手上,側著腦袋,騖猛的黑眼楮從未離開過她的一舉一動。
他吸一口氣,回應她的傲氣。
「說的也是。」確實不需要。他——葉沙的財產遍布全世界,在總公司與分公司的設立地也同時配備別墅等固定資產,以供他巡察業務時作為棲身之地。結婚以後,不可能一輩子居住蘇丹,她必定隨他游走于每一處,那麼衣物及首飾這類必需品也該是每處配備的。況且時裝是隨潮流衰退極快的,層出不窮的新花樣也時時翻新。他果真問得傻。難怪她會刺他。
看,是了吧!漫不經心的回答更讓她徹底了悟當前現狀。常常驚懼于他的霸道,如今,他強迫她的興趣也沒了,擺明了他與她劃上句號的事實。
所以,她的決心更強烈。
「何不干脆送我回英國?」
他會同意嗎?然,出乎她意料,這次他的表情頗受震動,臉上有明顯的怒火躥升。迅捷地掠開她的發,擒住後頸項,輕輕捏住。
「為什麼?」他柔聲問,但眉字問的不悅與語氣成強烈對比,突兀地森冷。
繆臻輕顫一下,他——明知故問。
「我沒有多余的錢買機票回英國J口果你願好心地送我一程,我會感激不盡。」他應該還記得他的惡劣行徑一一將她僅剩的七百五十鎊銷毀,只為留下她。不好意思伸手問他要回,那麼要他送她算是抵消。不過分,她也不吃虧,扯平,誰也不欠誰,「再說,英國有我的朋友、同學、導師,還有——、未完成的學業。」
「你想讀完醫科?」這一點,他不曾料到。凝視她半晌,她真那麼想逃月兌?自知她冒名頂替之後,對她的過往也做了詳細調查,在雷薩給的資料中,多多少少也明白她如此渴望自由的理由。二十一年的傀儡生涯中,為別人而活的滋味確實不好受,能忍到今時今日,耐心可嘉,也難怪她會對他輕易掌握人命運的行徑倍感憎惡,但,今後不再會了,他會讓她像皇後般,尊貴驕做,給她最大限度的自由。他會做到。
捏她頸項的手改為輕撫,在她的肌膚上來回游移,喜悅地看到她癱軟于座墊,臉漲得通紅。葉沙笑,摟她人懷的同時,在她耳邊輕呢。
「香港真的沒有值得你留戀的人事物嗎?」
沒有?父親、母親要擺在什麼位置?還有她的「實體」繆直,又怎樣看她?是否為有她這樣一個影子而開心?父母吝嗇給她關愛,她也早對親情死了心,那還奢望什麼?按理,她該毫無留戀才對。
但,為什麼越靠近香港,心中的波動越洶涌難抑。
懷抱她的這具軀體溫暖、強壯,可以安全棲想,卻不再屬于她。她仍將變成了然一身去面對世問險惡。早習慣了,不是嗎?
葉沙沒再開口,也沒逼她回答適才的問題,他們共處,享受靜謐,直到飛機震動幾下。由窗口向外望,已在跑道上滑行。繆臻推開他,坐直。
降落地是海島。不足為奇,這是他的表現孝順。德拉不喜歡香港,不允許他們兄妹踏進香港半步,做得對他不該惹老人家生氣。身為家族未來的統治者。懂得尊老敬賢的道理是首要素。
「飛機會直接送你回香港。在海島有點事。我必須親自處理,不能再陪你了。不過,我會讓格力亞兄弟護送你回去。」他說。
真是善始善終呀,好客套的一席話。瞧沉默地垂頭不予回應。既然交待完了,干嘛還坐著不走?艙門已打開,卡米拉正守在門口恭候著呢,他吵嚏什麼?
靜默著,葉沙仍是忍不住托起她下巴,逼她迎視,心中有所期盼。他不說理由,是怕駭著她。與卡費希的這場終結戰,百分之百會涉及到她,所以,不願她惦記著,季掛著,讓她被恐懼牽絆著是他不樂見的。干脆什麼也不說,讓她安心地等到陽光普照的那一刻。她呢?當初父親走時,母親完全可以問清楚或跟隨他到天涯海角,但她懦弱地維持矜持及婦道,不肯開口,才會有世紀大悲劇的結局。以為她是不同的,難道,到了節骨眼上,任何一類女子的思維都會走到一點上?
「沒有什麼要說的嗎?」他移近她的臉,鼻息呼在她的唇上。
繆臻喘氣︰「沒有!」
「允許你問一個問題。」
她問,他未必會答。但如果她問的話,他的心里會開心很多,即使他是自私的。
「不用了。」
「你——」一聲低吼,伴隨著的是他欺壓下來的唇。
近在颶尺的掠奪令人措手不及。只能任他主導,延續這個深沉且冗長的吻。
她透不過氣了,雙手緊絞住他的衣領,窒息的感覺越趨越近。要害死她嗎?昏昏沉沉地,他終于放開她。
她大口大口地吸氣,補充氧氣的當口,看到他冒煙的眼。
「我……」
「這是懲罰!」
撂下這句話,讓她猶自在忡怔間不曾恢復,他大步踏出機艙。
為什麼又吻她?懲罰又是什麼意思?如果他指的是抵消由她欺騙而引起的震蕩的話,她可否感謝他的皇恩浩大?大腦因長時間缺氧仍顯遲鈍,任怎麼胡思亂想也理不出頭緒。惟一印象深刻的是卡米拉臨下飛機前,眼中閃現的羨慕,那深深的憂郁令人心痛。
似乎有個模糊的感覺,卡米拉並不是真的恨她。處處與她作對,是與葉沙無關的。
***
葉沙看著飛機再次啟動,緩緩滑行。繆臻雙手貼住機艙玻璃,隔著距離與他對望。空氣波動,吹起風衣在風中飛揚。飛機起飛,終于,她消失在視線內。而雷薩的車子,準時準點泊于他身後。
安排卡米拉坐另一部車子直奔早預備好的賓館,才坐上後座,輕嘆口氣。憑卡米拉的敏銳度,應該已覺察了他的用意吧,乖乖地听了話,沒多提要陪他之類的要求。肌然這場戰火已挑起,他也開始伺機而動,她的行動不可能會在他的計算之外,隔離開始,至于她的下場,該由卡費希決定。
雷薩由後望鏡看他的表情,當然也沒把那聲嘆息遺漏。
「看來,她井未滿足你的期望。」
葉沙有些惱,語氣不善。
「她有輕微自閉,難怪會當別人的牽線女圭女圭。」
「錯!據可靠的內部消息,她有月兌離父女關系的決心哦。」這一線索當然是諾提供的。看來最近她真的閑得很,居然連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也打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可能做到。」不是瞧不起她,外冷內熱是她的致命弱點。
「你了解她。」
不止繆臻,葉沙能掌握每個人的心理,這是他能在商場橫行數年的原因之一。這一點讓雷薩佩服得五體投地。
「葉星呢?」葉沙問。少了她的影子倒是大大的怪異。
「哄她睡不容易。她的精力太過旺盛,要擺月兌她的跟蹤是我最頭痛的事。」雷薩苦笑,但眼中的暖意又冉冉浮升,「現在,匡隱正幫我看著她。」
「辦完這件事,你真的要離開?」辭呈是在他決定解決他與卡費希之間糾紛的那一刻提出的。既然雷薩開了口,他是不好拒絕的,更知道挽留不住。
略微沉默一下,雷薩點頭。
「我知道,在你而言,沒有什麼是能構成危險的,但你們兄弟的糾紛遲早要有個結局。近幾年來,卡費希對你的敵意始終存在,暗中的破壞也從未間斷過,只不過一直未得逞而已。盡避你不在意。」現在,葉沙終于不再置若罔聞,痛下決心了結,那麼,他除了盡心盡力幫一把之外也可以真正退開,「我有我的事業,在你身邊兩年,是我的一個掩飾身份。但跟你一起工作很有挑戰性,也很快樂。」
「如果你走了,葉星會不習慣的。…
「不會!她的心里記得下我,但那個我並不特別。」
算是他的失敗吧。
「離開算是對她的考驗嗎?」
雷薩搖頭,他不是傻子。葉星對他根本是未知夫覺,考驗誰?他不會放棄她︰「她想闖世界,我就給她一點時間,適當時候,會再回來。到那時,希望我在她心目中會有所不同。」「希望?可能嗎?」葉沙自間。對惟一的妹妹,他一向沒有把握。
若只站在一邊觀望,雷薩永遠只會是葉星「哥們」中的一員,無法攻城掠地霸佔往她的心。她這怪異的性子,要引人正途恐怕不易。這也是他的錯,常常忽略了對她的關注。「行!」雷薩斬釘截鐵。當他行動時,當然不會讓不行的事發生。
結束這段談話,雷薩轉入正題。
「海島這邊的事匡隱處理得差不多,葉漠從香港發來的傳真件也表明一切正常,他已經趕來與你會合。」葉沙立刻提出一個令人堪憂的問題。
「葉星見到他的時候,不會出手吧?」
「應該沒問題的。」雷薩也持不確定的口吻,他和葉沙同樣了解葉星的脾氣。「所以,我哄她睡,希望我們趕回去之前,她不會醒。還有——」
雷薩從鏡中看他的表情︰「卡費杰從美國飛來,正在匡隱的辦公室等你。」
丙然,不出所料,葉沙的眉字打了死結。
「他來做什麼?」他低吼。
「不知道。」雷薩笑,「反正,肯定不會是來向你作工乍匯報的。」
然後,啟動車子,優雅地轉動方向盤,駛上大道。決心下定的那一刻,心中早該有面對周遭一切可能發生的蚤動的準備。大家心知肚明,卡費杰此次來的目的。跨進「德江」,辦公樓內充斥著變調詭異的氣氛。所亨現狀都表明一個事實——葉漠到了,而葉星,也醒了。除了總經理室的大騷動外,還有什麼理由能讓一群「于職守的高效率員工集體蹺班,三聚兩群地竊語五樓夸出的奇聞。「匡隱于什麼去了?」在直達五樓的電梯里,葉沙咬c。一手揉著額角跳動的青筋,努力壓制上躥的火氣。到達五樓,電梯門一開,就見匡隱的專職秘書,手持文件,正伸長了脖子,拔尖耳朵傾听里面的動靜。坐在矛子上的身體傾斜已然構成了一個角度,若再過一點的虧,鐵定可以親吻地面。「咳。」雷薩好心提醒,「匡隱呢?」
小秘書從夢中驚醒,看到葉沙那張鐵青的臉,整個、差點沒向後摔去。
哇!總裁那。一年都難得蒞臨一次的總裁那。怎麼辦?才偶爾一次的小錯,也會被現逮,有夠背的。不知道會不會被炒。「總……總經理,在里面。」再偷瞄一眼,更嚇得不輕。委委屈屈地答,講話都有點結巴。「看吧,匡隱向來盡職,這會兒準在安撫葉星,以免拆了他的辦公室。」葉星看見葉漠,無疑上演火星撞地球的一幕。
伸手攬過葉沙,拉他往里走。多呆一秒,恐怕匡隱明早要費事再請一個秘書。原因︰前任秘書在上班期間,被突然蒞臨的總裁嚇得窒息而亡。瞧瞧他的臉色,鐵青如判官閻羅。
「真的嗎?」涼涼地甩過一句。遠遠地,總經理室門口站的是誰?葉沙眯起眸子。
「匡隱?」雷薩傻眼。適才費心費力他說好話,為誰「伸冤」呀。
他苦笑。這個「德江」集團中惟一純華裔血統的領導人正閑閑地靠于門框邊,除卻西裝外套的他相應地減弱了幾分魄力,與葉沙同樣高大身材的他存著另一份氣勢。見到總裁,沒有誠惶誠恐地獻媚,這份倡做也讓雷薩欣賞。
據說,海島分公司的總經理一職是葉沙不顧眾多族人反對,堅持在海島當地招聘的,而匡隱更在眾多的應征者中月兌穎而出。兩年來,他的確沒有讓葉沙失望,業績直線蹌升,年度利潤已排人各分公司排行的前十位,讓一向對華人有偏見的德拉也忍不住直點頭。
「對不起,好戲剛剛上演結束,下一場請趕早,現在,我正要清理場地。」匡隱攤一攤手,為幽默。
稱不上硝煙彌漫,至少也是面目全非,每一件物呆都被挪動了位置。將匡隱的辦公室形容成戰場一點也不為過。
原本貼牆而置的朱色真皮沙發移到了中央做阻礙物,另附帶幾只黑色腳印添色;乳白色的牆壁也有「飛檐走壁」留下的功績;兩張客座轉椅早被踢到角落哀位,只因他們太佔地方;而辦公桌不知被誰的鐵拳打成殘廢,一角斷木正碎尸于地。旋開門,葉沙就目睹了這片慘敗景象。
辦公室中,惟一幸免的是匡隱專座轉椅,它躲在角落里,被坐在葉漠的下。瞧見他們,葉漠舉一舉手中的茶杯,朝他們致意。「抱歉,沒位置了。」他笑。
「怎麼回事?匡隱想重新裝修,所以找你們幫忙拆辦公室嗎?」只晚來一會兒,錯過了哪場好戲?「也沒什麼。寶貝妹妹假借名義練拳頭,做哥哥的只能奉陪,何況,還有監工在。你只錯過了一場現代武打巨片,主角︰葉星;配角︰葉之是也。」配角,最倒霉,是只能閃不能還手的角色。要還手,頭上一定多兩個包。葉漠賞的。
在牆上畫了一個圈,隔開一定距離,以圈為目標扔球,發發必中圓心。對各類運動均精通的葉之,總能將其轉變為應手的技能,看似漫無目的地玩,其實,若他專注一投的話,恐怕這一顆小小的球也會是一項殺人的利器。「葉星呢?」不見人影表示什麼?畏罪潛逃?
「有葉漠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葉星?她呀,說是餓了,出去找吃的。」葉之不失時機地糗葉漠,白皙的俊臉上滿是曖昧的笑容,「是不是,二哥?」「她一個人?」這一回輪到雷薩皺眉。她應該沒有來過T市,人生地不熟,她跑去哪里閑晃,「我去找她。」「哦幄!比我這個哥哥還緊張嘛。」葉之收回投球的姿勢,笑看雷薩的背影,猜想葉星發現「尾巴」時,會不會在發脾氣,把某人揍一頓。畢竟葉星與其他二十幾歲的女孩不同,更討厭有人將她像女圭女圭一樣保護著。那是瞧不起她。她獨立慣了。
「怎麼,你有戀妹情結?認為雷薩搶走了你的寶貝葉星?」靠在窗邊吹鳳,始終不吭氣的卡費杰終于加人他們。開葉之玩笑的同時,一雙蔚藍色的眸子盯在葉沙身上,猶豫著如何開口較妥當。
「問吧!」最終還是葉沙啟頭口,他輕嘆口氣,有時真想不明白,卡費杰偏內向又略羞澀的性格是怎樣在商場上立穩的,「你千里迢迢從美國趕來,不就為了尋求答案?」
「告訴我,你們預備怎麼對付卡費希?」若非在蘇丹安置有心月復,常「速遞」消息給他,恐怕當得知哥哥與葉沙「火拼」時,只趕得及替哥哥收尸。這一次,葉沙居然動用葉漠與葉之的力量,非比尋常。不管卡費希做了什麼,他是真正惹火了葉沙。所以,他焦急,知道四兄妹在匡隱處會集時,立刻趕了過來。此刻,匡隱辦公室一片狼藉中有小部分是他暴躁下的產物。不動一動,宣泄情緒,怕自己會爆發。
「事實上,你應該問問卡費希要怎麼對付我才對。」
以靜制動是他的主策略,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出擊的打算。他可以給卡費希機會,只要他不傷害繆臻。否A則,他決不會姑息。
「如果,這一次哥哥做得真的出格,而觸犯到你了呢?」葉沙會留情面嗎?他太了解哥哥,與葉沙的權力之爭,他不可能會手軟。而葉沙,可以不在乎任何事,但也愛上了繆臻。
「抱歉!」
靜默半晌,卡費希做最後的掙扎。
「好。不管你讓卡費希有什麼樣的下場,我只求你一件事,用我為你服務七年的忠誠求你——讓他活著。」
說完,大步踏出去,不讓葉沙有拒絕的機會。算是過分的要求嗎?但這是惟一的救哥哥的辦法。
「從你有鏟除卡費希的念頭開始,該有所準備。卡費杰一定會參與其中,而你第一個要面對的,就是他。」
葉之捏住球,再一次用力投出。牽絆大多,不果敢利落是殺手的致命弱點。葉沙還是太感情用事,「看不慣哥哥的所作所為,躲去美國是一回事,卻不代表他會坐視不理任何傷害他血親的行動。」
「同感廣葉漠抿一口茶。確實是個麻煩,所以葉星寧可出去漫無目的地晃,也不願面對與她一同長大的卡費杰的痛苦,「你欠他一個解釋。」
「我做了什麼?需要解釋?」葉沙還是皺眉。
「沒有!你只不過撒了一張網。」葉沙向來高段,不動手,媚樣置人于死地。只要卡費希踏進網內,越動,窒息得越快。也許,葉沙是顧及卡費杰的情面,否則,依他的性子,哪能容忍別人在他背後搞小動作。十個卡費希也早歸西了。
在香港,他沒幫上什麼忙。尊照兄長的意思,通過渠道,篡改了繆臻從出生到大學來二十一年的檔案紀錄,讓她過戶到繆建秋的名下,成為他的養女,也讓原本荒謬的調包事件有個合理的解釋。說實話,他真對這名女子感到好奇了,能讓葉沙重視到大費周章地修改身份,遷就族規而讓族人認同,繆臻絕對了不起。
「我替你請了陳子依律師,他隨時為你做公證人。」
「若卡費希提出異議,這是必備的防範。他得快上別人一萬步,考慮得長遠,才是掌握勝敗的關鍵。陳子依是世界級頂尖的名律師,並不是每個人都請得動他。以分鐘為單位,他開的是天價。但,他與葉漠是相交了十六年的摯友,「我們還需要一個證人。真正繆家的人,繆建秋夫婦或是繆查?」
「繆萱吧!」听雷薩提過繆臻頂替的原因,他不了解繆萱。至少,二十歲的小丫頭比在商場上闖蕩幾十年的老狐狸好擺平得多。
「好!我負責‘請’她。」葉漠也在猜測繆萱的脾性。
等現狀曝光之後,這位繆家真正的小姐會善罷甘休嗎?
若她也是金錢至上的女子,又怎麼會與他合作,忍氣吞聲地將葉氏女主人的身份拱手讓人?
唉,看來他還得花去一點時間,對繆萱做個徹底的調查。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孩。
「決定讓她冠上你的姓氏?」葉漠望向大哥,看他因想起心愛女人而漾起的一臉溫柔。多可笑,一個女人真能讓鋼鐵漢化為繞指柔?「听說,你以最古老的方式宣告她為你妻?」
「第一顆‘沙漠之星’有了歸屬,這是事實。」方式只對族人,而信物卻等于母親承認媳婦。這一點,更正式。
「那我接受事實。」再淺淺一笑,不多追問。
葉漠就是葉漠,即便心中有好奇,也不會將它擴大以打探別人的隱私來滿足自身的。這是不激進的表現,怪不得旁人會將他形容成一攤毫無波瀾的水,也可能不了解他。所以,葉沙氣定神閑地回他︰「隨你高興!」
「隨你高興」,不是為了堵葉之嘴而隨意說的,葉明白兄長的意思。卡費杰的懇求對葉沙井非沒有壓力。
有那麼多人為卡費希賣命,他是否該對這位以與他作對為己任的表兄另眼相待呢?葉沙思考過這個問題。所以,在不傷害繆臻的前提下,隨葉之的興致。就在回到旅館後,葉沙更確定這一點。
踏上匡隱為他預定的旅館,直達十五層時,就見到縴細的紅色身影仁立于他的房門外,不顧兩名隨從的勸阻及其他客人及旅館服務人員所投去的對她衣著怪異表現出的驚異目光,執意地垂首守候。一手反旋于身後,見到葉沙時,眼中閃過一絲驚懼。兩名手下見到族長,行禮後在葉沙的示意下退去一邊。
葉沙不說話,越過她旋門進房間。與她實在沒有話可講,一個定位了自己角色的女人,不容他多言什麼。何況,他從不做救世主。
「族……族長。」輕顫的聲音令他頓足。葉沙沉默地看她,卡米拉更緊張得無法呼吸,「您送繆小姐回去了嗎?那,那接下來您……您還需要我做什麼?」
「不用。呆在這里,哪兒也不要去。」
「甚至不可以打電話?」還專派兩個手下看著,算保護還是囚禁?「格力亞、格力伯兄弟呢?怎麼不見他們?
他們不用保護你嗎?」
卡米拉應該是有所覺察了吧,才會問兩兄弟的下落。各方面的跡象都表明葉沙真正的目的決非如維奇預計中的那樣,那葉沙帶她來的理由只有一個。
、「他們?他們正守護著繆臻,以防她遭到突襲。」葉沙扯出沒有笑意的笑容,給出的答案直截了當,毫不避諱。猜測總有錯的可能,而葉沙的但白——難道他已有了全勝的把握?
好像是,他已經轉身走進房間。如果是這樣,卡費希還有什麼希望可言?卡米拉咬住唇,慢慢移出藏在身後的手,下定決心,朝他揮出,那是維奇給她的證明忠于誰的武器,她真的愛卡費希啊。即使他不以掌握她家人生命的方式來要挾她,她還是會听從他的。
葉沙似乎知道她下一步的舉動,躲也不躲,切準時間地轉身揮手,令鋼筆飛了出去,人也站不住地倒向牆角。
「就這些本事?」葉沙冷冷地瞥一眼落在角落的凶器,爾後又回到她驚呆了的臉上,開口,「幫他的方式並不止這一種。」
如果只有殺死他或通過傷害繆臻的方式來打垮他才能滿足卡費希的話,也難怪葉沙會激起鏟除他的念頭。即使有人求情,令他的怒氣有所壓制,卻並不代表會放過他。一定的教訓是必要的。
***
凌晨兩點,葉沙坐在繆家——繆臻的臥室,半倚在床頭她的枕邊,溫柔地看她的睡顏。只不過分別三天而已,想念她的渴念讓自己無法置信,直到看到她為止,才令渴盼的心得到略微安撫。她呢?可否也曾思念他?
送她回來,不要她接觸到任何一點的危險。如他所願,她毫發元傷,她不會知道,在她安穩地休慈于繆宅時,外面已為她發生了好幾場械斗。維奇暗殺,格力伯兄弟阻截,葉之最後出擊;葉之輕而易舉地獲勝,但他放走了維奇,不說任何理由;而他也在這期間在美國與蘇丹之間周旋,辦妥了一切。當他挾其所有回到蘇丹時,會讓卡費希大吃一驚,也會在那一刻徹底打敗他,不留絲毫余地。
身邊的女子突然翻轉一下,變換睡姿地朝他存在的方向側臥,拉近了與他的距離。更貼近他的同時,也悄然從被單中伸出白皙的手搭上他的大腿,而毫無知覺。
天,這女人!
瞧著她縴細的小手,葉沙忍不住執起放在唇邊親吻一下,進而更俯身輕啄她的唇瓣,以慰相思。
晤……繆臻從睡夢中被騷擾驚醒,半睜開迷蒙的眼,看到近在颶尺的臉,驚訝地直眨眼,攀爬著坐起來,視線與他平升到同樣高度,仍不能置信。
「葉……葉沙?」是她還在做夢嗎?「你……你怎麼會在這里?」雙手撫上他的臉,感覺分明的稜角。
而他,怎麼還會來?再見她。
「不想再看到我?」他微笑著捉住她的小手,看來友善,眼神卻含著怪異的隱怒。在她手心底吹氣,惹得她麻癢地將手縮回身後。
「不……不是。」繆臻紅著臉搖頭,自是沒有錯漏他眼中的隱約怒氣。與他相處這麼久,多少明白他的脾氣始未。他又怎麼了?
「那,這是什麼?」他挑一邊的眉,揚起手上的一片紙,質問。
「呀……」定楮看,才發現那是放在枕邊明早九點的機票,繆黃替她買的。這次回來最大的收獲是與繆萱進行推心置月復的深談,解除了她糾結了二十一年的心結。
她已經收拾好行李,一早就能出發。學校那邊也打去電話補假,一切安排妥當。偏這個時候他……「還我!」
急著奪回機票,怕他一不高興,又想出要銷毀之類的主意。起身往他身上撲去,葉沙動作更快地將它揉成一團,在她近身之前,扔出窗外;而她,收不住身形地撞人他的懷中。葉沙伸手攬過她的腰,讓她坐上他的腿。
繆臻氣得垂下頭,就是不看他的臉。
「看著我。」葉沙命令,不由分說地托起佳人的下巴,「為什麼要走?」
原本堅決要別開臉的繆臻,在不小心撞上他嚴厲的眸子後,一腔隱塞在心中許久的委屈,化成氖氫的薄霧浮上眼眶,聲音也忍不住提高地向他叫囂。
「你干什麼?那麼凶?都把我趕出蘇丹了,還來做什麼?」雙手也發動攻勢,朝他胸口掄去。淚水更是止不住地滑落下來,「我要回英國讀書,你又來扔我的機票。
你到底要怎麼樣嘛,你!」
葉沙一手鉗制住她撒潑的雙手,另一手撕開她的領口,野蠻的舉動嚇呆了正發脾氣的繆臻,錯愕之余白皙的臉皮「騰」地一下紅到脖子根。而隱藏在睡衣里的紫色寶石,隨著布料的散開在夜色中綻開炫目的光芒。葉沙的眼光在見到「沙漠之星」後轉為溫柔,大手撫上寶石的同時,也觸到她的肌膚。
難道他是為了要回他的寶石?繆臻為自己的認知心虛地軟倒在他懷中。從頭到尾都是她在騙他,葉沙不追究算是客氣,還指望他會……
「對……對不起……」
「我哪里趕你出蘇丹了?我只是要你回香港住兩天而已。」她依然將「沙漠之星」戴在脖子上,這一事實讓他的心情大為好轉。拉好她的領口,也替她擦去淚痕,圈住她單薄的身子,幫她取暖。
‘可是,你讓我收拾行李,也讓卡米拉陪你來香港……」這一切都湊在一起,怎麼能怪她不胡思亂想?
她認定了想到的事實。
「這期間我有一點事要辦,所以先讓你回來。你還是不記得我的話,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你要相信我。我說得不夠明白嗎?‘沙漠之星’是不會給我妻子以外的女人的。」他吻她的額角,為她不信任他而氣惱,「你也總得回香港才行啊,我喜歡按中國人的習俗,明媒正娶地迎你進葉家的門。」
這是再但白不過的表示。繆臻欣喜,羞澀,卻也唯唯暗暗。
「可……可是……」他不怪她騙他嗎?還是壓根還不知道這件事?騙他呀,他怎麼可能會不氣她?
「什麼?」葉沙鼓勵她講。
「你……你什麼也不說,我怎麼知道?」只叫她收拾,什麼理由也不說,難怪她會誤會。
「不說,是怕你會擔心。」他解釋。
「擔心?」疑惑的眼又瞧了上去。與她有關嗎?
「咳……告訴我,你哪里來買機票的錢?」說漏嘴,趕,決轉移話題。記得她走之前,他搜光了她身上僅剩的錢。依她的性子理應不會伸手向父母要,她還有積蓄?
「是……是……」要對他說實話嗎?坦白出繆萱的存在。靠在他的懷中,雙手絞動他的衣角,鼓起所有勇氣,開口,「葉沙,其實……」
「臻,你還沒有睡嗎?」門被輕輕推開,一身雪白真絲睡樓的繆萱立于夜色中,及肩的黑發飄于身後,茬弱而縴細的身材加上蒼白無血色的臉龐,真像是偷溜下凡間的精靈,飄蕩在黑色空間,美得足以奪去人的呼吸。她那向來看不出喜怒哀樂的臉上這會兒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繆萱?葉沙……」繆萱的闖入令她的告白徹底失敗,偏偏在這個時候。繆臻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看看門口的繆營,又看一臉深沉、若有所思的葉沙。天!一團糟,反正先從他腿上下來準沒錯。掙扎著再解釋,「其實,機票……」
話沒說完,葉沙先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繆萱?繆建秋的女兒?」葉沙問,面對他,這個女孩沒有一點羞澀與恐懼的表情,實在難得,「機票是你替繆臻買的?」
他得對她重新評估。沒嬌縱地對待身為自己影子的附屬品,而善待如親生姐妹,應該沒有富家千金的蠻橫及目中無人。在深夜看到有個陌生男子闖入她的宅子,有驚訝,卻沒有驚恐的尖叫,這會兒反倒露出了悟及欣喜的神色。有特殊的氣質。
在葉沙打量繆萱的同時,繆萱也在打量葉沙。以適才他們的親密度看來,她已猜出眼前這個做然不羈的男子是誰。
「葉沙廣輕聲卻肯定的語氣。她知道忠叔背著她所做的一切,也知道陪著她成長的繆臻受了多少委屈。原本以為葉沙傷了繆臻,使她捧著受傷的心回香港,但,看來他並沒有傷她,是嗎?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樣,雖然有點剛硬,的確有大將之風,「你有慧眼,懂得攫取真正的珍珠。」
「謝謝!」慧黠的女孩。這聲謝,包含了很多內容,相信她會明白,「我會來娶她走。」
繆萱終于露出淺淺的微笑。
葉沙轉身環住呆在邊上的繆臻,她正看著以特殊方式交談的男女。
他們是剛認識嗎?這是繆臻的疑惑。
「你們……」
「明天我來接你。」輕輕吻她的唇瓣,道別。而明天,她會以葉沙妻子的身份重回蘇丹。「晚安!」
如來時一樣,他又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