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緋月 第七章

凱列冷著一張臉走進議事廳,一大早就被人挖起來,讓他心里很不舒坦。

原本還想著早上要把握機會再與佳人溫存一番的,沒想到甜美的計畫還來不及開始,爾特就莽莽撞撞的踢開房門進來叫人。哼,要不是他手腳快,趕緊用棉被將緋月從頭到腳給遮得一絲不漏,豈下白白便宜了那不知死活的家伙!

要是真讓他看去了什麼,他非要親手挖下那兩顆該死的眼珠不可!

一見他進來,廳內眾人紛紛朝他行禮。

怎麼?一大早擺出這麼大的陣仗,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眯眼環視廳內的眾人,除了行將就木的老家……老國師之外,神殿的人全都到齊了。

盛裝打扮的伊可瑪僅是朝他低頭致意,其他佔卜師、觀星師及女侍連忙彎腰、提裙俯跪一地,一眼望去盡是一顆顆黑色頭顱。

「都免禮了,到底有什麼要緊的事,非要這一大早見我?」他坐上王位,擺擺手,示意眾人有話快說。

「皇子,有件喜事要向您稟報。」一名觀星師上前一步代表眾人發言,語氣掩不住興奮,「是這樣的,昨晚神殿內所有人全都瞧見了異象,無論是卜卦或佔星都指出這征象是大神允諾將女兒下嫁皇子您,這是多麼大的恩賜呀,大神從不曾為哪一屆聖女指婚,獨獨為伊可瑪聖女賜婚,這可是大神將賜福予里斯德帝國的前兆呀!」說完,還煞有其事的往窗外的天空伏地跪拜。

一旁的眾人見狀,也紛紛出聲附和。

「是呀,皇子,昨晚是我們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清楚感應到大神的指示,您不知道我們都高興得睡不著,只為了今天一早趕來向您稟報這個好消息。」

「我們都認為您應該盡速與伊可瑪聖女完婚,好完成神諭的指示。」

「這真是太好了,伊可瑪聖女一定是深受大神喜愛,所以大神才會親自賜下姻緣……」

「恭喜皇子、賀喜皇子,應該趕緊向人民宣布這項好消息才是……」

一時間廳內鬧烘烘的,恭賀聲不斷。

伊可瑪朝凱列勾起美艷一笑,狀甚嫵媚。

可惜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兀自沉聲一吼,「安靜!」

空氣中霎時冷然無聲,就連呼吸聲也幾不可聞。

很好,總算安靜多了。

凱列狀似無聊的瞥了眾人一眼,「神諭真是這麼說?」哪有這麼巧的事!前幾天父王才代他婉拒了神殿大老所提出的聯姻建議,沒想到今個兒神諭就救火似的降下……嘖,看伊可瑪那一臉讓人刺眼的愉悅神情,活似他已答應要娶她進門,哼。

認識了緋月之後,對于嬌縱虛偽的伊可瑪,他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他語氣中的不信任,嚴重侮辱了神殿眾人。

「這是當然,皇子,我願用性命擔保此話絕無虛假。」先前發言的觀星師不甘被皇子給看扁,拍拍胸脯保證。

其他人也紛紛發言加以聲援。

「是嗎?」他冷冷一笑,「既然神諭說的是大神要將女兒下嫁給我,那又關伊可瑪什麼事?」

他才說完,伊可瑪立即上前,艷麗的臉蛋微白。向來被捧得高高在上的她,何曾被如此質疑過?!「皇子,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侮辱!既然我是聖女,自然就是大神的女兒,你不該如此——」

凱列冷冷的看著她,眼中毫不隱藏的嘲諷,頓時讓她住了口。

怎、怎麼了嗎?心中陡升的警戒,讓伊可瑪不安的退回腳步。這回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萬一還不能逼凱列皇子娶她,那……

出乎她意料的,凱列卻道︰「我很高興大神願意將女兒下嫁給我。」

聞言,眾人又是一片鼓噪。

伊可瑪欣喜的抬起頭來,可他接下來的話,卻又讓松了一口氣的眾人模不著頭緒。

「可是,你們又怎麼能確定伊可瑪就是大神要下嫁給我的那個女兒?如果說每個神殿的聖女都自稱是大神的女兒,那我到底要娶哪一個?」凱列輕松的說著,有趣的目光掃向面面相覷的眾人,等著看他們如何自圓其說。

伊可瑪氣得咬白了唇,不敢相信皇子竟然這樣刁難!

整個里斯德帝國就只有她一個聖女,難不成還能扯到國外去?

「這、這……可是這……」原先被推派為代表的觀星師又被推了出來,可這回他囁嚅好一會兒,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漲紅了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

眾人手足無措,開口也不是,不開口又很尷尬。

終于,凱列似乎是玩夠了,才狀似隨意的問了句,「你們知道傳說中大神的女兒,也就是世界公主,叫什麼名字嗎?」

眾人又是不約而同的呆楞住。

伊可瑪皺著眉,回想起上一代聖女似乎曾提過,世界公主的名字只存在于精靈一族的心里,一般人鮮少知道……

「緋月?」她不確定的將答案說出口,揣揣不安的偷覷著凱列似乎別具深意的神情。

他揚了揚眉,愉快的道,「是啊,既然你也知道,那麼就直接向人民宣布吧。」

「宣布什麼?」眾人一時反應不及,神情錯愕。

「當然是宣布你們今天來這兒的目的啊。告訴人民,里斯德帝國的皇子將盡快迎娶緋月公主。」凱列眼中閃著笑意。呵,既然緋月已允諾了要留下來陪伴他,那麼,兩人成婚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伊可瑪的臉色乍青乍白,直覺這是凱列的推托之詞,而當面被拒絕的她感到難堪極了。

「皇子,我相信神諭中所指的人絕對是伊可瑪聖女沒錯。」貼身侍女小言看不過主人蒼白的神色,遂大膽開口,「因為奧申大陸上最符合條件的就只有伊可瑪聖女了,其他神殿的聖女若不是由神官兼任,就是年近半百的女子,由此看來,神諭所指的一定是伊可瑪聖女。皇子應早日與聖女完婚,才不會違背大神的旨意。」

「嘖嘖,真是牙尖嘴利的小丫頭!那麼你說說,伊可瑪聖女有哪一點符合世界公主的條件?她可有紅發、紫眸?如果我說曾看過真正符合這兩個條件的女孩,而且她也正好叫作緋月呢?」

「不可能……」小言直覺的回答,卻在凱列凌厲的目光下住了嘴。

「好個放肆的丫頭!是誰給你權力質疑本皇子?別以為你是神殿的人,就能在我面前放肆!」他的語氣雖然輕柔,目光卻冷然的教人發顫,黝黑瞳眸中閃過一抹寒芒。

其實,凱列平時鮮少發怒,只是,這些家伙實在太不把他放在眼里,加上又想起緋月曾說過神殿里有人對她不禮貌,更是讓他失去了耐性。

伊可瑪美艷的臉孔刷白,沒想到小言竟然惹惱了皇子,這下她怕是沒機會攀上皇室當鳳凰了。

「我喜歡你們今天的神諭,不管這是你們杜撰出來,抑或真有這麼一回事,我都將遵循神諭迎娶真正的緋月公主。」他似笑非笑的掃視面前茫然的面孔,心里惡意的想著,他們肯定不相信世界公主真的存在,倘若他們見著了緋月的真面目,不知會有什麼樣有趣的反應?

突然,半空中傳出細微的咭笑聲,由遠而近……

「希洛,接住我!」

嬌甜的嗓音一落,眼前突生一團紅雲,凱列下意識的伸手往前一撈,一具嬌軟的身子隨即入了懷。

他愕然發現這平空出現的人兒,竟是應該還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緋月。

「好玩嗎?有趣嗎?有沒有嚇到你呀,呵呵呵……」孩子氣的咯咯笑聲一時停不了,緋月在他懷里顫笑不已。

凱列無奈的讓她在自己腿上坐穩,真擔心這種可怕的游戲哪天會讓她摔斷可愛的脖子。

「怎麼醒了呢?看你昨晚累壞了,還以為今天一定會睡到太陽下山才肯睜開眼楮呢。」

棒著面紗在她小小的鼻頭上寵溺的咬了下,又惹來她一陣輕笑。

好不容易她覺得笑夠了,才仰起臉蛋輕哼了聲,「這樣就累?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那好似受了莫大污辱的語氣,引人發噱。她可知道自己是在跟他計較什麼?

「哦?」凱列邪惡一笑,突地湊近她,「沒想到我那麼努力都累不著你,看來,今天晚上我要更‘奮發圖強’才是。」打定主意,明天定要讓她下不了床。

「哼哼哼……」她從鼻間噴氣,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冷不防的跳下他的大腿,她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展示著自己的新裝。

粉櫻色削肩上衣,搭著輕飄飄的粉紅紗裙,很是嬌俏可愛,當她轉圈時,原本覆在腿上的紅紗裙片全都飄飛起來,揚起一圈紅雲,看起來夢幻極了。

「好看嗎?新衣服唷,是義父剛送來給我的,還直夸說好看呢,可惜我瞧不見,只好把這評監的重責大任恩賜給你啦。」

凱列笑著將她一把抓回懷中,「當然好看,緋月人美,穿什麼都好看,可惜有頭紗罩著,不能讓我偷得一吻。」

「笨蛋!」她笑罵。

他們兀自聊得愉快,全然忘了還有一群人晾在一旁干瞪眼。

終于,有人忍不住開了口——

「皇子,請問這位小姐是?」伊可瑪小心翼翼的提出心中的疑問。她當然知道她是誰——那個相傳皇子愛上的神秘女孩。只是,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皇子對一個女人這樣寵溺、這樣溫柔,教她怎能不嫉妒?

「啊,你……你是上次那個將神殿弄得亂七八糟的妖女!」小言也認出她了,不禁拔高嗓音尖嚷著,「快、快來人呀,她是妖女,會施妖法的——啊!」原本正大吼大叫的她,突地失了聲跌坐在地上,腳前的地毯上多了一柄入地三分的鋒銳長劍,刀柄還劇烈晃動著。

「這只是一個小警告,讓你知道別隨意在男人面前侮辱他的女人。」凱列隨手扔掉手中的劍鞘,並將懷中的緋月轉了個身,讓她面對眾人。「一直沒跟你們介紹,這是大神許給我的妻子,世界公主——緋月。」說著,他揚手扯下了佳人頭上的紗巾。

啊……怎麼可能……

那烈焰般的紅發、紫晶似的水眸、絕美無瑕的朱顏、不似凡人的清靈氣韻……

撇下面紗的緋月,不意外的教現場每一雙眼為之驚嘆,好半晌,大家只是呆呆的張大嘴巴,作不出任何反應。

凱列笑著將她攬進懷里,滿意的朝眾人道︰「既然你們都見到了大神許給我的妻子,那麼就動用你們的影響力去向世人宣告吧。告訴大家,我,里斯德帝國的皇子將迎娶世界公主為妻。」

「妻?」待所有人都被凱列趕了出去,議事廳內只剩下兩人時,坐在他腿上的緋月才好奇的發出疑問。

「是呀,我娶你,你嫁給我,一場婚禮過後,你自然就是我的妻了。知道‘結婚’代表了什麼意義嗎?」

「知道,那是人類彼此宣誓長久相伴的一種儀式。不過,真的一定得結婚嗎?會很有趣嗎?」貪懶的惰性已是根深柢固,她不願勉強自己去做既不有趣又費力的事。

結婚怎麼可能會有趣?

尤其是皇室成員的婚禮,更是勞師動眾,要應付一堆人、處理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接受所有人民蜂擁而來的祝賀,還得量身訂做各式各樣的禮眼,預演無數遍典禮儀式……光想就一個頭兩個大!

不過,幸好他這輩子只打算結這麼一次婚,這種折騰絕對不會有第二次。

「當然有趣呀,那幾天會有好多活動,各國的人都會來看我的新娘,還有很多你連听都沒听過的儀式,好玩極了。」凱列用力點著頭,昧著良心說出一些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的話。

外頭有只烏鴉嘎嘎的叫了兩聲,不知是附和抑或嘲弄。

「真的嗎?」緋月似乎被勾起了興趣。

「當然,一定會讓你留下深刻的印象……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吧。」

一場盛大的婚禮是不是讓緋月印象深刻,眾人無從得知,但絕對是一場令凱列及所有人一輩子都忘不了婚禮。

因為那是一場沒有新娘的婚禮!

「希洛,你生氣了呀?」

新娘子蹲在地上,睜著一雙美麗的大眼,不怕死的問著躺在草地上、交叉雙臂怒瞪自己的新郎。

凱列身上仍穿著婚宴上華麗復雜的禮服,此刻因為剛由皇宮內被移轉到此處、又冷不防跌落地面而沾滿草層及泥上,看來狼狽不堪。

「氣。」夾帶著不滿的噴氣聲。

「很氣呀?」

「很氣。」

「為什麼?」她不解的偏著頭。

為什麼?!

她居然還敢問為什麼?!

有哪個可憐新郎的婚禮上是沒有新娘的?只有他!

好吧,他承認自己不該因為她不了解民風而瞎扯婚禮很有趣,可他也沒輕松到哪兒去呀!甚至因為體貼她,他已經盡量簡化一些不是那麼重要的程式,而只讓她出席部分儀式,可她竟然甩都不甩,只丟下一聲「煩」就消失不見!

害得錯愕的他,在典禮當天帶著十來隊侍衛,發瘋似的在皇城里里外外找著自己的新娘,最後在遞尋不著之下,只得獨自面對失望的民眾,解釋新娘因為身體不適,臨時無法出席婚禮……

真是很蹩腳的借口,但也幸好因為新娘的身分特殊,大家倒也頗能體諒——在皇室刻意誤導下,民眾都以為外貌幾乎和傳說中的世界公主一模一樣的新娘,是神殿新選出的聖女。

至于上一屆聖女伊可瑪,則因串通心懷不軌的魔法師,對神殿眾人作集體催眠,而被驅逐出境,連同其貼身侍女小言,今後不得再踏進里斯德帝國一步。

凱列一言不發的瞪著緋月那無辜到令人火大的表情。

好可怕呢,他好像真的很生氣耶。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怒氣,緋月吐吐舌。

「我覺得很煩人嘛。」她試著解釋自己為何臨陣月兌逃,「你知道我懶嘛,而且你也舍不得見我累垮,是不是?再說,我也沒有真的跑不見,只是躲了一下下而已。你應該要相信我的,最後我還不是通知蜜蜜把你移轉過來了嘛。」

她伸出粉舌潤舐干燥的唇瓣,「怎麼辦,現在我好想吻你,可是你卻一直在生氣……」

還沒說完,她立刻得償所願的被扯進溫熱的懷抱中,屬于男性的薄唇倏地含住她的,有些生氣、有些不溫柔的力道稍微弄疼了她,迫使她分開貝齒,迎接他的氣息侵入。

靶覺到他靈巧的舌頭來勢洶洶的探入唇中,熱切的動作讓她嚶嚀出聲,大掌輕輕一托,她只得被動的仰高下巴,讓他攻掠得更徹底。

凱列強勢的探撫她唇腔內每一方女敕肌,直到她耗盡了胸口最後一口氣,明顯的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她。

「這也是蜜蜜教你的招數?」竟然試圖以色誘來對付他的怒氣。

趴在他胸口上忙著喘息,緋月還不忘偷笑幾聲,「才不是,是你母後教的,還說對付你最有用,噢。」腰上勒緊的力道,讓嬌笑不已的緋月明白自己該適可而止。不知听誰說過,人類男子重視面子勝過生命?

「哦?那她有沒有警告你,也許她兒子是個貪心不足的家伙,光喂一個吻可能不夠?」他努力擠出幾聲獰笑,只可惜沒達成什麼威脅的效果——從她立即爆笑的反應就可得知這點。

凱列為之氣悶。

「你別氣嘛。」她搖搖他,「你抬頭看看這是哪里,還記得不記得?」

「寧靜地?」他在她腰際輕捏了一把,隨即被她重重拍開,「才剛嫁給我,就打算回娘家嗎?」他可不許。

「說什麼傻話呀你,是義父說想看看你,我才帶你來的。」

聞言,他怪異的凝視她傘晌,才慢吞吞的問︰「哪個義父?」

「不知道哩,听說義父們會派一個代表過來看你,你可要好好表現呀,希洛,要不然他們很有可能把你扔出去,不讓我嫁給你。」

她的語氣漫不經心,讓凱列九成九確定她是在嚇他。

「你已經嫁給我了,如果你沒忘記我剛剛是為了什麼生氣的話。還有,我看到你在偷笑了,親愛的妻。」他湊近,在她唇邊咬了一口,嘖嘖出聲,「好甜哪,下次肚子餓我就吃你好了。」說著,又在她臉上各處咬上幾口,惹得她尖叫連連。

「啊呀,不要鬧了,我要生氣羅,我會躲回娘家的唷……」

「你敢?!」他放聲咆哮。這小女人打定主意要惹他生氣就是了。

她大笑,一把推開他,抬腳就從他身上踩過,狠心的在那已經夠慘不忍睹的禮眼上再添幾個黑腳印。

靈美的面容微染媚態,晶透的美眸閃著淘氣的光彩,她整個人在火發揚成的紅雲中轉著圈兒,令他一時不由得看痴了。

這大神手中的珍寶,今日已成為他的新娘……

「緋月……」他情不自禁的想靠近她。

突然,空氣中摻進一絲熱氣,古怪的氣氛令人起了防備。

緋月似乎也感覺到不對勁,朝他的方向走來——

「緋月!別!」凱列驚懼的大吼,不敢置信的看著兩人之間突生出一道火牆,還來不及反應,就見那高熱的火牆已往緋月身上撲去,凶猛的火光瞬間吞沒那縴瘦的身影。

當下,凱列想都沒想就躍入烈火中……

「你又生氣了呀?」

「……」凱列抿緊唇,一聲不吭,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動也不動,雙眼直直瞪著天空,臉上的表情陰沉得嚇人。

「這次還是一樣很生氣嗎?」緋月不怕死的又問。

「……」他還是下動,也沒說話。

她扯著他沾滿草屑的袖子,「別這樣啦,義父……呃,就是你們所說的火神,只是跟你開個玩笑嘛。」唉,她也是臨時被告知,還來不及表示意見就被推上場加入「演出」,怎麼能怪她嘛。

偏偏愛玩的義父玩完了就聰明的自動閃人,獨留她一人面對氣沖沖的「男主角」。

「別氣了好不好?義父的個性就是這樣,你別在意呀。」見他還是沒反應,索性用手搖晃他。

看來他這次真的氣得不輕,身上的氣不斷翻滾著一團團紊亂的氣流,旋繞出各式不同的情緒,包括震驚、不信、難過、害怕、氣憤……她從沒見過他的心思如此雜亂,費心去感應的同時,自己也差點跟著頭暈目眩。

「別氣了好不好?」嘆口氣,她俯下頭,小嘴帶著討好意味的在他抿起的薄唇上廝磨著,一回又一回。

她想,這樣也許能緩和他一部分怒火吧。

其實可以不理會他的,但一想到他的怒氣是來自于自己,就無法不當成一回事。也許,這就是所謂感情的牽絆吧。

他讓自己變得不同于以往那般灑月兌……她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抱怨,全然不知自己也同樣令凱列費盡心神!

一直保持沉默的他猛然躍起,抓住她就往懷里扯,緊緊的將她鎖進雙臂與胸膛之間,同時在她耳邊爆出震天大吼︰「你怎麼能這樣嚇我?!怎麼能這麼殘忍?!你知不知道……我差點以為要失去你了!你就在我面前被火焰吞噬,而我卻無法作出任何反應……」

他眼神傷痛,嗓音嘶啞,「別這麼殘忍,求求你,別這樣殘忍,緋月……我不求你懂得我對你的感情,但至少,不要再用任何測試來傷害我,我會心碎、會傷心、會心痛呀……」

就算緊緊抱著她柔軟的身子,他的身軀依舊顫抖得不能自己,許久沒出現的不安此刻再次爆發開來,猛烈的襲向他。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識到神的力量、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的渺小,就算擁有再大的勢力、在戰場上砍了多少條人命……這些力量,都比不過祂一場玩笑所造成的震撼。

原本消弭的恐懼感,如今又重新冒出頭。

萬一,哪天大神要召回紼月時,他可有辦法留住她?

不,他不會讓那一天到來,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

「如果你要離我而去,那麼,就算必須向眾神宣戰,我也會不顧一切奪回你!」他紅著眼宣誓。

她听著,好一陣子才明白他話里的隱憂,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無奈道︰「唉,真不知道該生氣的罵你一聲笨蛋,」竟然這麼不信任她的承諾!「還是該高興你總算進步了一些。」至少懂得要爭取她,而不再是消極的等待她離去的日子到來。

為什麼他就不能對她、也對自己有信心一些?

她都已經決定要待在他身邊了呀,他為何還會擔心有一天她會背信離他而去?

順著他的攬抱,緋月抬手環住他,小手在他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撫著,溫柔的神情像在安撫不安的孩子,靜靜的將沉穩的情緒藉由重復且一致性的動作傳達給他,直到他放松了緊繃的肌肉,紊亂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

「平靜些了嗎?」她退離了些,然後拉著他躺平在草地上。

他「嗯」了聲,伸手要擁她入懷,她卻明顯的遲疑了下,最後才皺起眉,柔順的任他將自己移進那熱死人的懷中。

唉,就當是彌補他受創的心靈好了,大不了待會兒再去湖邊泡個澡,洗去這一身粘死人的汗水。

情緒雖然不復方才的激動,但凱列仍緊鎖眉宇,驚惶未定。

「剛才很抱歉,我失控了,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大吼,只是……只是真真實實的被嚇到了。」他抱緊她的身子,將臉埋進她發問喃語著,「幸好你沒事,緋月,幸好你沒事,幸好……」

听著他真情流露的話語,再回想起剛才他不顧一切躍入火中的舉動,的確是很令人感動,除此之外,心中卻有另一種情緒漸漸揚起。

這可憐又愚蠢的男人,真是被嚇傻了。

她又開始輕柔的拍撫著他,待他再度放松心神時,猛然「啪」的一聲,一雙白女敕的掌心已貼上他滿是錯愕的俊臉。

怎、怎麼回事?凱列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能傻傻的對著眼前微眯起的紫眸。

「你的精明深沉、一流的軍略頭腦到哪兒去了?是忘了從戰場上帶回來嗎?」她溫和語氣里的暗諷可一點都不溫和。

「你難道忘了我的身分嗎?一個受眾神——這其中當然包括火神,所共同守護的公主怎麼可能會被火灼傷?別太瞧不起人了!你呀,下次再有這種情況發生,記得別再這麼沖動,千萬別忘了你們人類的身體是很脆弱的……而你,我想你也不希望讓我有機會再‘親手’為你醫治吧?你應該沒忘記我很討厭血腥味,也很討厭弄髒手……」她淡淡的警告著,手指意有所指的點著他月復上某個曾受傷的部位。

凱列立即想起了多年前那次「有幸」被她治療的「不幸」回憶,那痛徹心扉的疼楚,讓他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像是能知曉他的想法,再自然不過的伸手在他手臂上搓了搓,仿佛在幫他搓著那不存在的雞皮疙瘩……

面對兩人之間好笑的默契與舉動,他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也笑了,很高興感受到他的情緒又逐漸恢復正常。

「好好保護你自己,別把自己身上弄得坑坑疤疤的,那只會讓我有嫌棄你的借口——我喜歡完整無缺的東西,而我不想討厭你。」她模著他的臉說道。

她呀,真是他所見過最不懂得說甜言蜜語的女人了。

情緒穩定了,凱列自然有心情同她說笑,「通常這時候,你應該說‘好好為我保重你的身體,因為我會擔心’。來,現在跟我說一遍。」徑自以自己的意思解釋著她的話。

聞言,她楞了下,眼神怪異的瞥他一眼,然後「哈」的訕笑一聲。

「不是‘哈’,來,跟著我說一次,好好為我保重……」

「……」她悶笑下止。

「不要光是笑,乖乖跟我說一次,好好為……」

寵溺的喃語夾雜著笑聲,回響在向來冷清的寧靜地里。

從遠方天際遙望這方的視線也變得溫柔,為這樣意外的緣分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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