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伊凡駕車順著街道滑行,看見那個小傻瓜站在綠蔭下怔怔地望著街對面。
他以為那兒有什麼奇異的景象,如此吸引她的注意力,不料,除了一間唱片行,什麼也沒有。
「喂,想去哪里?回家嗎?我送你!」他搖下車窗,主動開口。
反正他倆正同居一個屋檐下,送她回家不過順路而已。
而每天下班後,她都會搭他的便車,命令他替自己開車門,像千金小姐使喚司機般。雖然這陣子他倆如同仇敵水火不容,但不妨礙她佔這個小便宜。
可今天有點奇怪,一下班她不打招呼就自個兒消失得無影無蹤,害得他有點擔心。
正開車四處轉轉,想看看附近有什麼菜色可口的餐館,打算用完晚餐再回宋家,不料,竟撞見了她。
「不用,多謝。」宋嘉芊不瞧他半眼,全神貫注只盯著街對面,彷佛凝視著自己至愛的情人。
「你到底在看什麼?」這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帥哥。」她直截了當的回答。
「帥哥?」為何他只看到一間唱片行?「不要告訴我那個禿頭的胖子是帥哥。」他指了指正從唱片行里走出的某個路人。
「帥哥正在買唱片,隔著牆,你當然看不見。」她總算睨了他一眼。
「可以告訴我那個帥哥是什麼人嗎?」他干脆把車停好,逗她說話。
自從她親手一字一句打出了那份愛情保險的合約後,在他心中,她就從一個高傲的千金小姐變成了一個有趣的小傻瓜。所以,無聊的時候,他樂于逗她說說話。
何況,宋先生臨走之前吩咐他好好照顧這個寶貝女兒,萬一她真的跟某帥哥在談戀愛,他就得調查清楚,才能不負恩公所托。
「費先生,你知道相親的不成文規定嗎?」她眉一挑。
「不知道。」為何忽然扯到相親上去了?
「相親的雙方,如果一個星期之內不互通電話,就證明對對方沒有興趣,也暗示著相親失敗了。」
「哦,這個呀,這個我知道。」他微微笑。
「我們兩個自從相親之後,從沒打過一通電話,至今好象有一個月了吧?」
「對呀,那又怎麼樣?」
「這就證明我們兩個相親失敗了!既然相親失敗了,你就不會是我未來的老公,所以我看什麼男人、等什麼男人,一律與你無關!懂嗎?」她喝道。
「哦,」他仍莞爾地點點頭,「不過,宋小姐,你好象忘了一件事……我們兩個雖然沒有打電話訴情衷,但我們直接同居了!」
「你……」
「既然我們已經同居了,我當然有權利管你嘍!」手一攤,真理站在他這一邊。
「姓費的,你少強辭奪理!」宋嘉芊怒氣頓起。
「告訴我那小子是什麼人,否則宋先生打電話來詢問我們的近況時,我可能會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知為什麼,他忽然真的很想知道那個讓她如此苦苦守候的人,到底什麼模樣、什麼底細。
並非一時好奇逗她玩樂,而是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情緒逼迫著他。
這讓從不喜歡多管閑事的他忐忑不安,有生以來第一次看不透自己的心。
「你真的想知道?」她壓下怒氣,調皮地朝他一眨眼,「是一個能讓你死得很難看的人哦!」
「難道你怕賭輸,所以打算找個帥哥殺手殺了我?」費伊凡勾起薄唇。
「雇殺手很貴耶,我會為了你浪費錢?」她嗤之以鼻,「而且,他也不是一個殺手,他是個--牛郎!」
「牛郎?」這個詞把一向沉著鎮定的費伊凡嚇得不輕,「大小姐,你如果覺得太寂寞,就去交個正正經經的男朋友。雖然我們倆相親沒有成功,但你不用如此自暴自棄……」
「我找牛郎又不是要自己用。」她諷笑。
「為你表姊找的?」他是否該把這個重大消息火速告訴雷子俊?相信那位仁兄會暴跳如雷吧?
「為那個狐狸精找的。」她嘆了口氣,干脆全盤托出,省得他越猜越離譜。
「許盈盈有學長在身邊,相信不需要也不敢要這種‘服務’。」費伊凡感到心間似有一塊大石,頓時落了地。
「我當然不會告訴她這是一個牛郎,我會讓她以為,這是一個富可敵國的商業巨子,我會讓他們偶遇,讓她以為他愛上了她,非她不娶……然後,她就會自動離開表姊夫,嘿嘿,那個賭局我就贏定了。」她洋洋自得地想象光明的未來。
「哦,的確是不錯的計策。」費伊凡點點頭,「可是我看不出來,她離開了雷子俊苞你大獲全勝有什麼關系。」
「你什麼意思?」笑容微凝。
「你以為只要沒有她,你表姊的婚姻就不會破裂了?」
「當然了!」她瞪大眼楮,就好象有人告訴她地球不是圓的。
「告訴你,即使你現在真的找個殺手把許盈盈干掉,你表姊和表姊夫也照樣會離婚!」他換了正經顏色,嚴肅的表情證明自己並非在開玩笑。
「胡說八道!」
「他們兩個之所以會鬧到今天的地步,純粹是因為性格不合,無關其它。」
「我表姊和表姊夫興趣愛好相同,怎麼可能性格不合?」
「可是靜林姊把子俊避得太嚴了!你知道嗎,學長跟我們這些朋友在一起聚會,稍微晚回家一點點,她就開始打電話。學長的手機打不通,她就打我的;我的打不通,她就打別的朋友的,她甚至還打給那些朋友的妻子或者女友,問她們的男人是否真的不在家……」
「這樣做是因為表姊很在乎表姊夫呀!」
「這樣做的後果只會讓學長遭到大家的恥笑!」
他本來不想透露這些,畢竟,身為她的敵人,應該樂于站在一旁看笑話。
然而,或許是她的不屈不撓、離離原上草的韌勁折服了他,讓他心軟地說出了這番話語。
不想看見她這樣累,更不想看到她勞累辛苦之後一無所獲。
「不跟你在這里胡扯了,我要去見我的牛郎帥哥了。」宋嘉芊頓時臉色蒼白,扭頭就走,「他可是現在最紅的牛郎哦,我約了好久他才答應從一堆富婆叢中抽出身來,見我一個小時……人人都說世界上沒有哪個女人能抵擋他的微微一笑,那個許盈盈肯定會中計……我跟他見面的時候就要到了,哼,不跟你廢話了!」
她加快腳步,幾乎想逃跑。
不知哪里來的恐慌揪住了她的心口,剛剛他那一席話語的確有效,成功地把她嚇住了。她只好用強裝鎮定的外表、絮絮叨叨的話語來抵抗這種恐懼。
誰知道,馬路邊的紅綠燈似乎存心跟她作對,在她最想逃離的時刻,忽然面前車水馬龍涌動起來,阻擋了她的去路。
宋嘉芊管不了這許多,只要別讓她面對費伊凡那張臉,別讓她看到他勝利的笑容和嘴角邊的嘲諷,哪怕舍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于是她腳步不停,直往前沖。
「你瘋了!」看著她差點被一輛車撞倒,費伊凡感到心都快跳出來了,這一瞬間,他顧不得與她敵對的立場,也跟著沖了過去。
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她當街抱起,他三步並作兩步,跨到安全地帶。
而身後,司機們按喇叭的按喇叭、大罵的大罵,幾輛車子因為突然出現的嬌小身影而亂了方向,正橫七豎八在馬路中央亂撞,造成交通堵塞。
「你想找死嗎?」將她放在樹下,他不由得擔心地狠狠責備道。
「我的腳……」宋嘉芊滿頭直冒冷汗,牙關打顫,「扭到了……」
「穿那麼高的鞋還跑那麼快,沒摔斷腿算你走運!」費伊凡沒好氣地伸出大掌,握住她的足踝,替她輕揉。
「好疼……」她的眼淚都快被激出來了。
「忍耐一下,我們這就去看醫生。」看著她霧蒙蒙的眼楮,他于心不忍,語氣也緩了下來。
那縴細的足踝如此潔白,握在他的掌間,肌膚的溫度傳了過來……不知為什麼,他的心驟然升騰起一片溫柔,在胸中雲蒸霧繞。
「嗚……我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麼疼過……」靠著他的肩頭,她不知是在說自己的腳,還是說自己的心。
為什麼做這樣小小一件事,就四處踫壁呢?
原以為那個許盈盈很好打發,誰知道,巨額支票也不起作用。好不容易又想出一個美男計,一番嚴正的話語從他口中吐出,冷雨從天潑下來,逼她看清殘酷的事實。
表姊的婚姻真的沒有救了嗎?那個曾經足以令世界上所有女孩子羨慕的婚姻……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她抽抽噎噎地問。
「不相信的話,就去見你的牛郎,繼續你的計劃,到時候看看我說的是真是假。」他無奈地嘆息。
「好……」她硬咽著,過了好半天,才吐出下一個句子,「那我就去改造我的表姊,讓表姊夫重新愛上她。」
「你還不死心呀?!」費伊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哼,休想讓我這麼快就認輸!」她緊緊地握起拳,似在為自己加油。
天啊!他差點「咚」的一聲,跌倒在地。苦口婆心勸了大半天,原來全是在對牛彈琴,虧了他如此替她擔憂,簡直好心喂了狗。
費伊凡搖了搖頭,側目一掃,不經意看到又一件讓他氣憤到爆炸的事。
罷才為了救她,把自己的車扔在街對面,門都忘了關。
此刻,兩個交通警察正圍著他的寶貝,嚴肅地商量著什麼,不知是打算開罰單,還是打算把它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