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一顆真心 第五章

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看見橫抱著柏樂怡的凱森,他受到驚嚇,如同見到了凶惡的鬼魅。

「你……是誰?」他立刻抬起—只臂膀攔住他,渾身緊繃,仿佛一只刺猥。

「這話也是我想問的。」凱森笑道,完全不在意他的防備,徑自走入房中,掠過男孩身邊的時候,還說了句,「請讓讓。」

「喂,這是我家耶!」男孩因為沒有受到重視,不滿地嘟囔,緊緊尾隨其後,追問︰「你是我老姐的BF?」

「樂樂的臥室是哪一間?」凱森探頭探腦,尋到一個裝潢比較花俏的房間,估計它屬于柏樂怡,于是走進並被子一掀,將懷中的人兒放到柔軟大床上。

「什麼叫BF?」他這才接話。

「Boyfriend——男朋友!老兄,你沒听過嗎?很老土耶!」他斜著腦袋,詫異地打量他體貼的舉動。

「小帥哥,去拿條冰毛巾來。如果家里有藥箱,也順便拿來。」撫撫柏樂怡滾燙的額,凱森命令。

「冰毛巾沒有!濕毛巾浴室里倒是掛著好幾條!」男孩語氣仍是惡狠狠的,但听到「小帥哥」三個字,臉上的神色有所緩和。轉身到房外一趟,回來時已面帶微笑,「喂,不要怪我沒提醒你喔,老姐現在這個樣子又髒又臭,是男人就應該離她遠遠的,由她自生自滅去!哼,誰叫她學人家喝醉酒,也不想想自己腸胃有毛病!」

凱森沒有回話,柏樂怡卻像得到了提醒,感到一陣惡心又吐了一口,吐在來不及躲閃的凱森身上。

「看看看!我說的沒錯吧!」丟出濕毛巾的男孩大大向後跳躍,猛拍自己的衣服,仿佛被吐到的是他,「咦?老兄,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看你身上那套西裝價值不菲,雖然不是亞曼尼的,但似乎比亞曼尼還高級,這樣被我老姐荼毒,不心痛?」

「那就麻煩你幫我扔到洗衣機里去。」凱森用袖子抹了抹柏樂怡的嘴唇,月兌下西服扔給男孩,專注的神情仍停留在被酒精燒紅的臉上。

「這個可以泡水嗎?」狐疑地打量了一番接在手中的西服,「我還是幫你拿去干洗吧,不過清洗費得由你出喔!」

「隨你。」攤開濕毛巾,小心翼翼擦著他身下汗濕的額。還有流淚的眼和顫抖的唇,也一一抹淨。

「喂,老兄,你不用對這女人這麼愛護啦!看你的樣子好像園丁養花喔!我老姐又不是什麼名貴品種,扔她在荒山野嶺,她也照樣能夠茁壯成長。不信?你就試試好了!明天—大早,她肯定生龍活虎,又可以跳起來罵人了。來來來,跟我去客廳聊聊嘛,請你吸煙,要不要?」

「你可以吸煙的嗎?」凱森笑望著男孩。

「不要小看人,我已經十八歲,馬上就高中畢業了!況且老媽听戲去了,老姐又昏迷不醒,只要你不揭發我,誰知道呀!說了半天,你還沒告訴我你姓啥名誰哩!」

「你可以叫我阿凱。」他輕輕剝下先前纏在傷口上的紫紗、一邊吹氣,一邊替柏樂怡的膝蓋敷藥,

「真的?不叫阿凱哥哥,只叫阿凱也可以?真好!我最討厭別人把我當小弟,從前老姐那個初戀情人,硬要我叫他‘家良哥哥’,惡心死了!」他繞出去,很快拿了一盒煙,站在走廊上點燃,大吸一口,「老姐不讓我在她房里吸煙,看你的樣子又舍不得出來,我只好站在外面跟你說活啦。喂,我先由自我介紹—下,我是家業的老三,叫柏樂源,老二叫柏樂康。」

「原來你還有個老哥。」模模懷中人兒的額,嗯,沒那麼燙了,他緊繃的心也放松了—些。

「對呀,老姐沒跟你說過?他前段時間在美國讀什麼工商管理,現在休了學,和朋友合伙創業。」柏樂源變幻吸煙的花樣,吐出一輪輪美麗的煙圈。

「她很少跟我談家里的事。」是對他缺乏信任感嗎?其實不奇怪,兩人之間的關系本就只有一樁交易。但為何他發現自己忽然變得貪心了,不想聯系他倆的僅僅是一樁買賣?

「慢慢來,我對你有信心!」柏樂源安慰似的拍拍牆壁,可惜手不夠長,否則他會拍中凱森的肩。

「你老姐可不像你對我這麼客氣。」他笑。

「她就是這個樣子,表面凶巴巴的,其實心地挺善良,耳根子也軟,看八點檔那種騙人的肥皂劇還常常會哭喔!像我和老哥向她要錢,她總是先把我們大罵一頓,才肯掏錢包——我和老哥也不汁較,因為都知道她不過是逞口舌之快,所以都由她罵去,反正錢總能拿得到,而且我們開價多少,她就給多少,有時還會更多。

「總之,姐姐是好姐姐,比別人家只顧自己吃喝玩樂交男友的姐姐不知好上多少倍。這麼多年來,我總結出一個經驗,就是她對你越凶,表示她跟你越親近。如果你看見她禮禮貌貌、客客氣氣、笑咪咪的,那就慘了,她肯定恨死你。」

「是這樣嗎?」那她對他……也算親近?

「老兄,我是看你對我老姐不錯,才透露底細給你听,不要不承隊,剛才你那體貼人微的樣子,都給我瞧見了。男人能做到這一步不容易,我柏樂源佩服你!」他學著江湖大俠抱拳,「所以,有什麼不懂的盡避來請教我,只要我知道的情報,統統無條件出賣給你!」

「多謝了。」凱森回贈一個笑容。拖過一顆大枕頭,將懷中的人兒放低,讓她舒舒服服平躺。

「喂,要問什麼就快點問呀!等一下我還要跟同學出去玩哩!哦……你一定想問關于我老姐前任男友的事,又不好意思問,對不對?不怕,我主動告訴你。」

她的男友?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介意她從前有過多少個男朋友。但為何听到這個詞,心里會發酸?

「放心好了,我老姐從小到大只談過一次戀愛……不,加上你,算是兩次。她的初戀情人很欠揍,就是不打到殘廢難泄恨的那種。他是老姐大學的同學啦,道貌岸然的,本來說什麼一畢業就跟老姐結婚,結果遇到個富家千金,屁話不留一句就溜去當駙馬爺了。搞得我老姐食不下咽大半年,差點變成鬼。老兄,看你也像是有錢人,家里開公司嗎?如果遇到‘羅氏’企業,一定要弄得他們破產!」

「羅氏?你說的是羅珊的未婚夫翁家良?」原來天地之間的距離如此狹小。樂樂今天喝醉酒,想必是遇到了那對未婚夫婦吧?

「就是那個烏龜王八蛋!呸!」柏樂源蹬了蹬腳。

「知道了,我一定會替樂樂出這口氣的。」凱森眉心一皺,笑意卻仍掛在嘴角。語氣雲淡風輕,卻隱隱有一絲意味讓人不寒而栗。

「我就知道老兄你有義氣!好!」掐滅煙頭,柏樂源跨進房間,很是敬仰地拍了拍他的胸膛,一副托孤的口吻,「把老姐交給你,我放心了。」

「過獎。」他謙虛地回答。

「那我出去玩了!你待在這里好好照顧我老姐。老媽剛才打過電話,說她听完戲就跟幾個金蘭姐妹打通宵麻將,今夜不回家。」賊溜溜的眼楮轉一圈,「喂,老姐髒兮兮的,你是不是該幫她換件睡衣、洗個澡?嘻嘻,浴室熱水充足,隨你們兩個用。」

凱森發現自己臉頰居然一熱。搞什麼?身經百戰的他,居然也會臉紅?

「還有……」柏樂源抬頭挺胸,滿臉正經地問︰「請教你——個關于男人的問題……嗯……哪種牌子的比較耐用?」

「你今晚需要用嗎?」他露出淺笑。

「猜中!」他又拍了他一下,「挺聰明的嘛!今晚我們幾個同學打算到酒店體驗刺激生活,告別處男時代,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一定要用套子才可以,你懂嗎?所以……我們現在來交流一下經驗。哪種牌子比較好?不要說你不了解市場喔,你都這麼老了。」

「哪種最好我不太清楚,用過的牌子太多。總之你走進便利商店,架上不打折的,通常都是好的。」他笑意更濃。

「謝了,老兄!」他快樂地跳起來,跳到門邊又想起了什麼回眸叮囑,「喂,不要告訴我老姐喔——包括剛才我吸煙的事。」

凱森點點頭,算是承諾。看著興高采烈的人重重關門而去,他開始考慮那個關于浴室的建議……

——***——

柏樂怕蘇醒的時候,聞到一股檸檬香,那是她慣用沐浴乳的味道。舒舒服服仲個懶腰,她發現自己渾身上下清爽無比,不僅換了干爽的睡衣,就連昨日噴灑了些定型液的頭發也被洗得柔軟潔淨,溫暖而蓬松地披散在枕頭上。

是老媽幫她打理的嗎?只記得昨日喝了酒,吐了一地,還胡言亂語子一大堆,然後便不省人事。到底是怎麼回到家里來的,都讓她疑惑。

但幾分鐘後的敲門聲解除了她的疑惑。

「早安!」凱森站在房門口,「樂樂,吃早餐嘍!」

「你?」柏樂怡驚得起不了身,「你怎麼在這里?」

「小樂樂真健忘,」他嬉皮笑臉的拿過一件晨褸,披在驚呆了的她身上,不知從哪里變出—只點綴絹花的發束,降她的頭發扎起,「昨天還吐了我一身哩,睡醒起來就打算不承認了?人家好虧本喔!」

「是你送我回來的」一大串問題連珠炮似的放出,「我老媽呢?我老弟呢?你一晚都賴在這兒沒回去?他們也準?」

「放心,他們都不在家。」嗯,這個發束配她的頭發很適宜,剛剛在便利商店應該多買幾種顏色供她換著扎。

「等等!」她忽然捉住那只在自己頭發上亂模亂梳的手,「我的睡衣……是誰幫我換的?」

「不是說了嗎,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另一只鷹爪照樣伸向她,歸攏幾根不听話的發絲。

「你還幫我……洗澡了?」

「那當然了,樂樂你昨天又髒又臭,不洗洗根本上不了床。」凱森毫不猶豫地回答。

「可惡!」她抓起床頭的鬧鐘朝他砸去,「我宰了你!」

「小樂樂害羞了!」閃過鬧鐘的襲擊,他哈哈大笑,「放心,如果擔心你的清白,我可以告訴你,什麼事也沒發生。雖然幫你清洗的時候,我熱血沸騰,用冷水沖了好幾次才冷卻下來。不過我這人可是個君子,就暫且吃點小虧,算了!」

「我……踢死你!」這家伙得了便宜還說風涼話,一腳朝他踹去!誰料,當柏樂怡腿伸出被子的時候,卻看到了纏在膝蓋上的紗布。這個也是他幫弄上去的嗎?隱隱記得有人一邊吹氣,一邊替她敷藥的情景,那種呵護備至的感覺,仿佛疼痛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怒火頓時澆滅了大半,語氣也軟了下來。

「怎麼?嫌我纏得不夠好看?可以了,小姐,比裹石膏漂亮一百倍了!如果擔心殘廢了將來沒人要,這里隨時有一名痴情男子等著你投懷送抱。」他熱情地張開雙臂,「怎麼樣’,樂樂,我們來抱抱吧!」

「呸!」柏樂怡忍住想笑的念頭,決定放過他。掀被下床,避開他攙扶的手,邊走邊問︰「不是說有早餐吃嗎?在哪兒呢?」

「在這里!」他閃到餐桌旁,推出一把椅子,「雞蛋滑爽,牛女乃香甜,面包可口,附贈煙燻火腿一盤,統統都是本人親自料理……」對上瞪視的眼楮,他馬上改口,「咳,咳,樂樂小姐絕頂聰明,騙不倒你,唉,算了,本人還是老實招供吧——都是在樓下的便利商店買的啦,除了雞蛋!雞蛋真是本人親自操鍋的喔!」

「誰都知道,世界上有一種東西怎麼煮都不會難吃,即使生吃也可以——它就是雞蛋。」柏樂怡恥笑。她咬一口這個臨時廚師的杰作,正想評論,手邊的電話卻響了,她按下擴音鍵——

「樂怡嗎?你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有人說昨天在溫家的花園宴會上遇到你,是不是真的?你跑到那里去做什麼?有時間浪費不如去歐洲搞定我那條鏈子!」李蝶心暴躁的聲音傳出。

原來是來催貨的!

「圖片已經傳過去了,師傅正在加班幫你做。」柏樂怡回答。

「你不用去盯著嗎?萬一他們出錯怎麼辦?這個月十五,就是找相親的日子,你還在磨磨蹭蹭的,想急死我呀!」大小姐好像很火大,「這次找的師傅手藝信得過嗎?他們能保證完全相像嗎?」

完全相像?簡直是笑話!

「唔……因為圖片只拍了一個角度,而且那種古董藍鑽模仿起來難度比較高,所以能做到八成像就不錯了。」

「什麼?」電話那頭的李蝶心跳了起來,「柏樂怡,你當初是保證完全相像的,我才交給你做,現在你跟我說只有八成?好好好,你听著,如果到時候被喬家認出來,我第一個去警察局檢舉你賣仿冒品!」

當初不是她哭鬧著苦苦哀求她的嗎?怎麼一轉眼,她就成了騙人的奸尚了?柏樂怡—頭霧水,正想辯解,李蝶心卻不容分說,「 嚓」一聲掛斷了電話。

「是蝶心?」一旁的凱森試探道。

「唔。」她愁眉一鎖,心不在焉地回應。

「是關于那條鏈子的事?」他替她將而包涂上果醬,放于盤中。

「你知道?」她驚愕地抬起眸。

「你做這行這麼有名,我怎麼會不知道?」他俊朗一笑,「我們那里幾個兄弟還想找你仿制幾款鑽石表呢。你也會遇到麻煩嗎?听說上次有套翡翠首飾,你連最有名的珠寶鑒定家都騙過去了。」

「那是因為翡翠比較容易造假,找塊普通玉,把綠色特殊顏料充進去,一般不用專用儀器看不出來。」柏樂怡澀笑,「可是這次是古董藍鑽耶!現在的人造寶石可做不出那種光澤度,用水晶代替更不行,喬家又是內行……這次我會死得很難看。」

「放心,總有辦法。」

「什麼辦法?辦法就是現在我趁早收拾行李到國外避難!」她把盤子一推,嘟起嘴,「我不吃了,吃不下去!你自產自銷吧!」顧不得腳上的傷痛,她踏著沉重的步子奔回房間,倒在床上拉過一顆枕頭捂住自己的腦袋。

「逃避現實的小家伙!」凱森笑道。之後,他略一思考,撥了通電話。

——***——

「你確定不會有問題嗎?」柏樂怡十分不放心地問。

「呀,湯豆腐上來了!春寒料峭的時候吃湯豆腐,最爽了!」凱森似沒有發現她的擔憂,一個勁扒著火鍋,介紹各類京都美食,「樂樂你要沾哪種醬?田樂醬、女敕葉醬還是柚子醬?三種都不錯喔!听說女孩子吃湯豆腐的最高境界就是吃完之後口紅不掉半點顏色,日本古代的藝妓就經常用這種圓圓多汁的東西來做練習哩!你應該試試!」

柏樂怡瞪了他一眼,無奈地動了筷子。

轉眼已經到了李蝶心相親的大限之期,心慌的柏樂怡正收拾行李打算逃亡,不料被凱森一把抓住,說是阿波羅夜總會全體員工春游,打算到日本京都賞櫻,旅行團正好還缺一個名額,便把她抓上飛機。

春天的京都很熱鬧,大家都是沖著櫻花來的。幾天下來,南撢寺、銀閣寺、清水寺逛了遍,音羽山、清水山、北花山走得人腳發酸,還有祗園附近忽生幾簇新綠的狹窄街道,讓柏樂怡享受了京都寧靜美麗的風光。

此刻,凱森正把她拉進一間據說名氣很大的料理店,像是要把全京都的吃食都寨進她胃里。偏偏她無心品嘗,因為今天是十五號,仿冒首飾曝光的日子。

「不愛吃豆腐就嘗嘗這個,雞湯炖菜。」凱森繼續炫耀他的博學多聞,仿佛他曾在京都居住多年,但柏樂怡懷疑他只是背熟了幾本旅游指南,「這家的雞湯很棒,听說是用雞骨架熬了三天才端上桌的。來來來,我們往濃湯里放一個鵪鶉蛋,再加上辣椒和鹽……哇,帥呆了!」

「喂,你確定那條鏈子看不出來是假的?」她打斷他滔滔不絕的廢話,

「放心好了,那個老工匠是我托朋友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據說很多年不曾幫人做了。要不是我朋友的姐夫的爺爺跟他是八拜之交,他才不會出手相助哩!他那個手藝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呀,甲魚上來了!」

雖然听了這樣的保證,但柏樂怡仍然一口氣郁結于心,透不出來。一個星期前,當她拿到歐洲寄來的膺品送到李蝶心面前時,那個挑剔的大小姐直說不像,又是顏色不純,又是光澤度不像,把她找人精心雕琢的古董藍鑽批評得一無是處。

然而在她萬念俱灰,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退休時,凱森卻主動跳了出來,說他有個朋友能找到手藝卓越的工匠,說不定能幫上忙。

她自然是半信半疑,但如今已走投無路,只得讓他試試。沒過兩天,成品出來了,一看,果然不錯,至少跟圖片上拍攝的差不了多少。李蝶心也沒有再挑剔,只說如果過關,會給柏樂怕打通電話報平安,如果被人識破,哼哼……下面的話她不說,柏樂怡也能猜到。

緊緊握著手機。柏樂怡覺得如果再多折騰—次,她會患上手機恐懼癥。

「好家伙!」凱森指著底部燒得紅通通的陶質湯鍋,「這甲魚真沒話說!樂樂你看過日本古裝連續劇嗎?里面的武士拿著長矛長槍,一沖進某家店就大喊︰‘快上炖甲魚!’我以前心想他們怎麼這麼餓?現在終于明白是為什麼了。難怪連川端康成都喜歡這東西,听說巴黎‘馬克沁’餐廳的總經理對它也是贊不絕口喔!你真的不想吃?」

「阿肯他們在隔壁嗎?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柏樂怡淺嘗—小口,還是沒有挑起食欲,于是顧左古而言他。

「這是京都的飲食習俗啦——客人之間互不踫面。樂樂,你找阿肯干什麼?不怕本帥哥吃醋?多看看甲魚和雞湯吧,那群公牛有什麼好看的?」凱森坐過去,將不安分的人圈在懷里,「老老實實給我喝了這碗湯,要不然等下子餓過頭又要胃痛了,知不知道,嗯?」

「可是人家就是吃不下嘛。」她還來不及胃痛,就已經覺得心痛了——點了這麼多菜,花了這麼多錢,卻—口也吃不下。

「是不是不合口味?我們再點些別的,總有一樣能讓你吃下去吧?我來瞧 ……炒鯨皮、蒜蓉飯、雲丹魚排還是松葉蟹肉?呀!這個你一定喜歡,竹燒菜!劈開的青竹里燒著蝦仁、貝肉、烤栗子和青椒,香噴噴的,你們女孩子最愛吃了,嗯……再加個柚皮果子盅調味,這樣你還沒食欲的話我叫真不信了!」

「不要浪費錢了,我沒胃口。」掙月兌他的懷抱,她起身推開紙門,走到黃昏的庭院里。四周綠蔭森森,籠罩著存大的寒涼,還有京都特有的寧靜。燈已經點上了,綴在木樓的走廊上,明黃的色澤配著木質的昏暗,身著和服的日本女子無聲地穿行,挽著的發髻上插著一只花簪,時光仿佛回到了昭和初年。

柏樂怡就坐在一階低矮的木頭樓梯上,愣愣抬頭望問院中的一株大樹。

「你愛不愛看日本舞?就是又唱又跳很好笑的那種。」一件風衣被在柏樂怡身上,嬉笑的聲音又從耳後傳來。

「你想帶我去看?」拉緊風衣,溫暖頓時抵住寒意——這件衣服是到日本後凱森拉著她上服飾店「順便」買的,楓葉紅的顏色,羊毛的質料,長至腳踝,能裹住整個身子。

「不,為了節省錢財,我決定自己跳給你看!」他俊顏飛揚。

「你?」她不由莞爾。

這個穿著簡便和服的男子,本該氣定神閑,一派優雅,此時卻說要跳那種滑稽的舞蹈,只為了……給她看。

「雖然本人唱歌有點走調,舞姿可能也會稍稍笨拙,不過在柏大美人面前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怎麼樣,看不看?作為交換,看了以後可要吃飯喔!」凱森蹲子,摟住悶悶不樂的人的肩,不斷誘哄。

「不看!」柏樂怡感到心中有一絲不忍,為了他這副百般討好的模樣。「我怕還沒餓死就先笑死了。」

「這樣呀,」他露出失望的表情,「還以為終于等到機會展現本人的才華了,可惜,可惜……」

話音剛落,尖銳的手機鈴聲猛然響起。

「電話……」柏樂怡並不接听,只忐忑地瞪著他,「大概是李蝶心打來的……」

終于等來了音訊,她卻沒有勇氣面對。

「那個八婆真不知趣,打擾本帥哥準備翩翩起舞的興致!」凱森果斷地抓過手機,安慰地一笑,「放心,讓我來打發她!很快!」

她無力地松了手,看他的食指按下接听鍵——

「喂,蝶心,是我……我怎麼在這兒?我正陪樂怡逛京都賞櫻花哩。今年的櫻花開得不夠好,但這里的東西倒是蠻好吃的……有什麼事跟我說吧,她正在洗澡……嘿嘿,知道你不信,其實是她不敢听,怕接到壞消息……

「蝶心你快說重點吧,嗦嗦說一大堆廢話做什麼?喬公子帥不帥我們才懶得理哩,他是你未來老公,你自己一個人開心不就得了!樂怡正瞪著我,還抓著我,我的手都要給她抓痛了,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唔……你要親自眼她說?好!」

他把話筒對向那個連連後退的人,「樂樂,別怕,肯定是好消息!來,勇敢一點!」

柏樂怡猶豫一會,最終還是戰戰兢兢地接了手機。

一個快樂的聲音從另一端傳過來

「樂怡嗎?我足蝶心,一切OK了!他們都說這條鏈子頂級棒,從頭夸到尾!等你玩回來我再送支票過去,好好在日本享受喔,凱森的服務費也算在我賬上,記得嗎,我們說好的。就這樣了,拜——」

電話掛斷,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柏樂怡仍未回神。好半天,在凱森的呼喚下才大叫一聲,跳起來。

「阿凱,我們過關了!真的過關了!」

笑容像午夜曇花那樣驟然綻放,她情不自禁沖上前摟緊他的脖子,像無尾熊一樣攀上那副偉岸體魄,朝著俊美的面頰,給了—記響亮的友誼之吻。

「阿凱,你傻了?我們過關了听到沒有?怎麼我還魂了,你倒傻了?」興奮過頭的人沒有發覺剛才那—記不經意的吻,使對方呼吸粗了,身子硬了。

「听見了。」凱森手臂一緊,牢固那柔軟的腰,半晌才強出勉強的笑容,「我這個跟著擔心受怕了半天的男伴,是不是該有所獎勵?」

「你想要什麼?」再遲鈍的人也能隱隱發覺那話語中的不對勁。

「就要這個……」大掌猛地往上,擒住她的頭,指尖插入發絲間,一個熱吻覆蓋而下——極熱、極熱,在這春夜的寒涼中撬開了她的唇,糾纏著她的舌,似要把那道熱源直灌到喉嚨的深處。

柏樂怡驚呆了,睜眼瞪著頭頂的樹葉,只覺得它們在旋轉。而此刻胃里有了反應——好餓!

就算此刻吃不著美食,她知道自己也有可以充饑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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