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方百計嫁給他 第九章

這天晚上,齊亞沒有回家,幸好公司里有一間小小的休息室,成為他臨時的避難所——呵,不應該說「避難」,只是一時無法面對眼前紛亂的一切,他暫時得尋一個自我的空間獨處。

這段時間,發生太多狀況,一如兩年前灩光離開的那會兒。不同的是,當時他的身邊有那個小傻瓜的陪伴,但現在,只能靠他自己平復心境。

他承認自己是一個軟弱的男人,還帶點自私,大難臨頭惟一想到的就是逃避。

那一年,當他發現,醉酒後的自己與小傻瓜在同一張床上時,也是這般采用了消極逃避的態度躲著她,推卸自己的責任,甚至念念不忘去找另一個女人。

他有什麼好?值得她如此付出?

沒有完整的愛情給她,沒有財產家世保護她,普通無能的他,這輩子該拿什麼回報她的恩惠?

一個可怕的問題忽然竄入腦海——如果,她不再愛他了呢?

那個小傻瓜,在迷迷糊糊的情竇初開時期,偶爾看到了外表還算順眼的他,于是把所有美麗的幻想加諸在他的身上,用盡一切爭取他。

這是愛情嗎?或者這只是一時的迷戀。

或許,她愛上的並非他,而是她理想中的愛情。

萬一有一天,她長大了、清醒了,清楚了他的平凡,還會一如既往?

她的社交圈子那樣廣,圍繞她的青年俊杰多不勝數,而他,連灩光這樣的女孩都留不住,能留得住她嗎?

失去了她,他該到哪里舌忝舐自己的傷口?

這場起緣于一時沖動的婚姻,發展至今,竟已無路可退了。

「齊總?!」秘書像往常那樣,入內打掃,猛然發現了休息室中的齊亞,大吃一驚,「您、您……怎麼這麼早?」

「昨晚加班,沒回家。」他穿好上衣,勉強微笑。

「怪不得昨晚老板娘打電話到我家……」

「我只是代理總裁,不是老板啦!」他糾正秘書的口誤。

小傻瓜昨晚找過他?電話都打到秘書那兒了,恐怕尋遍了跟他有關的人,而他,就藏在公司里,最平常也最讓人想不到的地方。

秘書這時失笑,小聲嘀咕了什麼,但他沒听清楚。

「對了,齊總,江經理從美國回來度假,想請您吃午餐。」

「為什麼你們都叫他‘江經理’,卻叫我‘齊總’?」齊亞莞爾,「他才是Boss,這樣的叫法會不會太奇怪了?」

「因為……」秘書欲言又止,只丟一個神秘的表情,「這種事不是我一個小秘書可以多嘴的啦!嗯……我替您回復江經理,就說沒問題,OK?」

「當然,應該換我請他才對。」齊亞點點頭,雖然心中還有疑惑,但一個稱呼而已,也不想太過追究。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知道了那個讓他震驚的答案,在他跟江經理的午餐時間。

從美國榮歸故里的江經理自然是春風滿面,席間侃侃而談,話多了一點——這多出的一點點,卻足以讓秘密曝光。

「最近J&K的競標很熱,亞洲晴空有沒有興趣參加?呵,不要誤會,我不是在打听什麼商業機密,畢竟夏氏和亞洲晴空是兄弟公司,有什麼消息內部互通一下,免得便宜外人。」江經理說。

「競標的事……我已經把計劃書提交董事會了,怎麼江董您沒看見?還沒有傳真到美國嗎?」齊亞詫異的問。

「我又不是亞洲晴空的董事,怎麼會知道?」江經理擺擺手,「我只不過是夏氏企業一個高級打工職員而已。」

「什麼?!」如果是行為夸張的人,這會兒一定跳起來了,「我一直以為您是我的老板。」

「老板?」江經理哈哈大笑,「下輩子吧!阿亞,你該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真相吧?」

「什麼真相?」他更加不解地蹙起眉。

「哈哈哈……世界上還有這麼好笑的事……」江經理捂住肚子,幾乎笑得抽筋,「你現在還不知道亞洲晴空的真正老板是誰?」

「誰?」似乎已經觸到了事實真相,但他就是不願大膽猜測。

「就是你自己呀!」

「我?」齊亞指著自己,懷疑自己听力出錯。

「這間公司,是可晴送給你的結婚禮物啦,怎麼,律師沒讓你簽字!」

律師當然有讓他簽,實際上,結婚那陣子,文件簽到他右手發酸,只是,他從不看文件上的條款,以為無非是有錢人的自我保護,防止萬一離婚時財產流失之類的,他娶小傻瓜,不是為了錢,所以,也沒有在意。

原來,就在那堆簽名中,一間偌大的公司送到了他的手上……

「可是、可是……我那時候的確是面試進公司的呀!」

「是可晴的小把戲啦!」江經理終于全盤托出,「她怕你不肯接受這份禮物,覺得自己‘吃軟飯’受了侮辱,所以,才出此下策,那時候,我們都在笑她,不過辦一間公司而已,不用搞得跟國家機密似的,她就是不听!」

笑容終于克制,換上嚴肅,「不過,阿亞,有些話我還是得告訴你,畢竟,可楮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她為了這間公司,幾乎把她娘家分給她的財產全投進去了,我們都勸她自己多留點股份,但她堅持把股份都轉到你的名下。

「她大概覺得,如果你不是最大的股東,在公司說話沒有人會听,我們這些兄弟也是她拉過來幫你的,當初,為了挖角,她跟她大哥吵得翻天覆地。

「千萬不要辜負她呀,這種女孩,翻遍全世界,你也再找不到第二個了。」

齊亞的心海波濤起伏,變幻激動的顏色。

這頓午餐,看起來,他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對啊,這個世界上,如此光彩奪目的女孩,今生,他不可能再遇到第二個。她的好,更襯托了他在這樁婚姻中的不及格,而她的愛情,使他如此自慚形穢,慚愧到自認不配。

本以為自己是一個足以給女孩幸福的男子,現在反過來,幸福卻是她給他的。

她的付出和所作所為,讓他折服又讓他害怕。

怕什麼?呵,就是昨晚徹夜擔心的如果,她離開他……

像杞人憂天嗎?像!但他相信,每一對感情至深的戀人,都曾有過這種神經兮兮的妄想。

888

回到家時,天色已晚,齊亞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客廳沙發上的小傻瓜。

她也許一直在等他,因為等得太久,倦得睡著了。蝶翼般的睫毛上掛著未干的淚珠,嘟起的小嘴微微呼著氣,身子縮在沙發一角,顯得特別單薄,引起他心疼的憐愛。

傍晚的涼風穿堂而過,無燈光的暗處,冷意颼颼,她竟沒有蓋毯子,手腳冷冰冰的。

齊亞忍不住將自己覆蓋上去,俯身吻她晶瑩的唇。

「唔……」她被熱吻催醒,迷糊中回吻他,惹起他體內的騷亂。

一時間,齊亞顧不得許多,就在長窗明亮的客廳之中,衣衫褪去,激動的一舉與她結合。

略微粗暴的姿勢弄疼了她,律動中,她發出一聲申吟,但當他調整韻律,她的表情漸漸舒緩下來,在半夢半醒之間,申吟變為悅耳的嬌吟。

良久、良久,天邊殘霞淡去,明亮的長窗昏暗了,他第三次將火熱的種子噴灑在她的壁壘深處,終于,筋疲力竭。

「亞亞哥……」時鐘的滴答聲又不知流淌了多久,她才睜開眼楮,看著正輕吮她的齊亞,神情依然懵懂,「唔……我又在做夢了。」

做夢?齊亞想笑。他做得這樣賣力,她卻以為只是一場虛無的夢?

「什麼夢呀?」故意逗她。

「色色的夢。」小手張開,抓住他肩上油亮的肌膚,「我完蛋了,連做夢都夢見這種的事……」

齊亞忍俊不住,咬了咬她,助她清醒。

「啊!」她果然跳起來,「壞蛋齊亞,你干嗎咬我?」

「免得你以為是夢,讓我剛才的努力討好白費。」齊亞笑意盎然。

「你你你……」她低頭看看自己全然的身子,雙頰緋紅,「我還以為你很老實哩,哼,看錯人了!」

「我在別人面前的確很老實,」他抵住她的額蹭著,輕訴情話,「是你讓我變壞的……」

「呸!」她含羞地瞪他一眼,挪到他懷中最舒適的位置。

一片沉默,感受溫馨,忽然她神情一黯,似有淚下。

「怎麼了?」齊亞發現了她留在他胸前的濕濃,詫異萬分,「好好的,怎麼哭了?」

「人家……人家肚子餓了。」哭泣聲爆發。

「哈哈,」齊亞捏捏她的鼻子,「真是個孩子,肚子餓說出來就好了,干嗎要哭?來,想吃什麼?我幫你做。如果家里沒食物了,我們就出去吃。」

「都是你這個壞蛋啦!」她猛捶他的胸口,「你干嗎不回家?害人家一直等你,等得連飯都沒有吃……」

齊亞听得胸口一陣酸疼,連忙摟住她,細聲安慰︰「我在公司加班呀,以後我要是回來晚了,你不用等我的,自己的胃要緊,懂嗎?」

「人家昨晚上就沒有吃東西,今天一天也是空著肚子……」她泣不成聲,「壞蛋齊亞,通宵不回來,害人家一個人好害怕……我要是被餓死了,或者被劫匪闖進來殺死了,你就高興了,是吧?」

她哭著的控訴,害他手足無措,連忙擁她入懷,輕撫她激顫的背。

「我哪有這樣想,冤枉……」

「我才不是冤枉你呢!」胃疼外加一整天心驚膽戰的等待,磨光了夏可晴所有的耐心,平時任何事都可以一笑帶過的她,大方的美德已蕩然無存,變得鑽起牛角尖來,「你昨天晚上真的是在公司加班?」

的確是在公司,可惜並非加班。難道要告訴她,自己是為了躲避她、理清思緒?

中午那頓飯之後,听了江經理一席話,他才發現,想要逃開的舉動是多麼愚蠢,這種關鍵時刻,他要做的應該是立即回到她的身邊,讓她心安——畢竟,才見過情敵,又找不到老公,任何女人都會不安的。

然而齊亞並不知道還有一點更關鍵︰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說謊。

「當然是在公司……加班嘍,不然我還有什麼地方可去?」一開口,便犯了大忌。

夏可晴瞪大眼楮,注視他良久,狠狠地咬住下唇。

「你再說一遍?」

「當然是……加班,」他死到臨頭仍不知死活的呵呵裝笑,「我又不會喝酒,不可能去找酒廊公關,太座您放心好了……」

「昨天晚上,我打過電話給你公司的所有精英,他們都說最近比較閑,該忙的Case都忙得差不多了,我還去過你的公司,辦公室里根本沒有你的人影,沒有助手、沒有進辦公室,你一個人在哪里、加什麼班?」

齊亞的臉微微蒼白。他怎麼忘了,公司里都是她的眼線,任何一個小謊都能被輕而易舉的識破。

「可我的確是……」在公司里呀!只不過小小的休息室緊閉,她沒有挖到人而已。

「你在那個女人家里對不對?」腦子被氣憤所激,顧不得許多,兩人之間那塊遮遮掩掩的窗簾被一把拉下。

這回才是天大的冤枉!可是,有了撒謊的紀錄,齊亞知道自己百口莫辯了。

「你不用否認,我都已經見過她了,她會沒去找你?」

忿恨的淚水在她的眼中閃亮一片,淹沒了他的心,但他卻不敢上前替她擦拭。

「我知道。」吐出一口氣,他決定把事情一吐為快,免得他倆之間造成無謂的隔閡。

「你知道?」難以置信的神情在她臉上變幻而出。

「昨天……你去找她的時候,其實,我就在房間里。」雖然難以啟齒,但還是說了。

夏可晴一愣,擋在沙發靠背上的手輕滑,整個人跌進軟墊。

「你知道……」她喃喃自語,「你全都看見了、听見了……所以,你討厭我了,所以,不肯回家……」

「不是的!」齊亞揚聲反駁,「昨天晚上我確實是在公司,在小休息室里,真的沒有跟別人在一起。」

「那你為什麼不回家?」她抬起眼,淚水又已蓄滿,顆顆滾落,「亞亞哥,你為什麼不回家?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擔心嗎……」

「我只是……需要想一想。」他低下頭,說出了致命的句子。

想一想?

她為他付出了所有,事到如今,他居然說要「想一想」?

傷心到了深處,淚水卻流不出來了。听說愛情是有極限的,先前再不堪的事都能容忍,可是,達到了那一條無影無形的線,短短一個句子,就能讓情感全然崩潰瓦解。

夏可晴覺得,現在自己的心,就處在這樣的邊緣上。

「想什麼?想怎樣談離婚的事?」她听見自己發出一聲冷笑。

「怎麼會?我怎麼可能……」一向言辭木訥的齊亞在緊張之下更不懂得該怎樣辯解。更何況,他要理清思緒的理由,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她才是你心中的至愛,我……不過是一個候補的而已。」

候補?齊亞莫名地感到氣憤——她怎麼可以如此貶低自己,貶低他們之間的感情?

「你在抱我時候,會拿我跟她做比較吧?又或者你根本就把我當成是她……」

「你在胡說什麼?」齊亞蹙眉,「可晴,我怎麼待你,難道你沒有感覺嗎?」

靶覺?夏可晴現在惟一的感覺就是渾身疼痛,听力被摧毀,她根本沒有听清齊亞的辯解,只是順著自己渲泄的情緒,一個勁往下說。

「所以,剛剛你一回來,就在這沙發上、就在我的睡夢中,要了我……是想補償我嗎?齊亞,你知不知道,這種事從沒有過,你從來沒有一回到家,就要我……別人說,男人做了虧心事的時候才會努力討好女人,你剛剛那樣‘賣力’,是在討好我吧?」

「見鬼!」齊亞再也忍不住,怒吼出聲。「可晴,你瞎猜什麼?我是那種人嗎?」

她傷心,他本該耐心安慰,本來也是想著這樣做的,可是,他剛剛「愛」過的女孩居然篡改他「愛」她的意圖,這種事,是男人都不能忍受!

那律動間的激狂,那深吻中的柔情,難道沒有把他的心意標示清楚?還用得著解釋和猜疑?

她就這樣看待他的「賣力」?認為他的「勞動」如此廉價,只是一種免費的施舍嗎?

「我不相信!」

夏可晴忽然捂住耳朵,阻擋任何說明。

他看見了她跟余灩光的交易,難道還會看重她?任何人,瞧見了這種可恥的金錢買賣,就會對她投以鄙夷的目光吧?

她努力創造給他看的完美形象,這下子,一定全部毀了……

夏可晴自認沒有優點,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一個本來就不愛她的男人,如果覺得她天真純善,也許還能跟她繼續下去,可是如今發現了她的邪惡,還會自願待在她的陷阱里?

齊亞是個善良的人,不忍心傷害她,所以,他現在正用委婉的方式向她告別呢——她清楚的,不用別人提醒。

曾幾何時,她變得如此沒有自信?

呵,大概壞就壞在那個「暗戀」上吧?暗戀者,看似有無限勇氣,實則心中非常恐懼。付十倍的努力才得到的東西,自然會讓人患得患失。這其實才是暗戀者最大的悲哀。

「齊亞,你知道嗎?那間公司,不是江大哥的,是我……買來把你騙進去的。」

埋藏心底多時的秘密,趁著現在,一吐為快吧。

「我知道。」齊亞輕輕地答。

他又知道了?另一個愣怔——他居然連這種事都知道了。

看吧,如今她的丑陋面目全然曝光,下場完全可以預見。

「你又知不知道,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那個錢包……其實是我偷的,為了接近你。」她神經質般的輕笑,「還有,那一萬元假鈔,也是我故意放進去的,為了讓你再來找我……」

還惡作劇的說,他佔了她的清白之身,是為了讓他娶她。

「我愛你,已經好久好久了,那時候,在圖書館里,我每天換一條裙子,所有男生都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投向我,只有你……連看都不肯看我一眼,我這麼愛你……到了今天,你居然還要對我說謊,還要‘想一想’,齊亞,你讓我覺得自己好沒用。」

「我……」齊亞覺得,此時此刻,舌頭像被什麼融化掉了。

想說,撒謊只是為了不讓她擔心,想說,那個「想一想」是為了讓他們的婚姻走得更遠,他更想說,她的所有花招,他都不介意,因為正是這些花招,為他倆做了媒,他感謝都來不及……但他最終什麼也說不出來。

第一次,羨慕那些花言巧語的男人,可以在關鍵的時候輕易化解女孩的心結,而他,就算現在馬上轉世投胎變成那樣的人,恐怕也來不及了。

「我就是這樣一個壞孩子,從前的單純善良都是裝出來的,」夏可晴自嘲地笑,「齊亞,你現在很失望吧?」

她揮揮手,做個不以為然的樣子,裹著毯子往房里走。

「今晚我不會再找你了,你可以失蹤,可以回公司的休息室,可以想個夠……可以不用再撒謊了,齊亞,你是好人,撒謊不適合你。」

門一關,夏可晴把自己隔絕在臥室里,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她听不到了。

浴室的水花紛紛濺下,她對著鏡子,看到自己脖子上紅紫的吻痕這些愛的標記,將來,還會再有嗎?

雖然它們弄花了她無瑕白淨的皮膚,但她好舍不得讓它們褪去。

呵,這是不可能的,就像此刻,蒸氣一騰,鏡子模糊了,它們,馬上就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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