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媽媽,妳做了什麼?!」
施雪融蒙蒙地醒轉,听見西門賢藏焦急的聲音。
「我這都是為了你呀,兒子。」接著是沉秘書刺耳的尖笑聲,「你不是很喜歡你的新娘嗎?難道你希望她離開你嗎?來,快幫媽媽把她吊起來,這樣,她就永遠走不了了。」
「媽媽,不要……妳放了她吧!」
「兒子,對自己的愛人不能心軟,否則就會像我一樣,失去你的父親……快,趁著她還沒有醒過來,替她換上婚紗,綁在十字架上,用這把尖刀割斷她的喉嚨,這樣她就永遠是你的了……鮮血一滴一滴,把她身下的白玫瑰染成紅色,這座教堂會變得好漂亮,你們將來會很幸福!」
「媽媽,我已經有三個新娘了,還記得嗎?有了她們已經夠了,妳放了雪融吧!」
「對呀,我已經幫你娶了三個新娘了。」沉秘書露出迷惑的眼神,「可是她們在哪里?兒子,你為什麼不帶她們回來看我?」
「艾珍、詩曼和茵茵……媽媽妳那樣對她們,她們現在怎麼可能再出現?」
一個死在桃樹上,一個死在鐘樓里,還有一個吊死在水晶燈上……都是母親送給他的「禮物」,用這種特殊的方式,讓她們永遠不能離開他。
「乖兒子,你在說什麼?難道我對她們不好嗎?」沉秘書神智不清地瞪著雙眸,「暫時不要說這個,先管管你的新妻子吧,快,時辰就要到了,你听,鐘聲馬上就要敲響,快把她吊起來!」
額頭一陣劇烈的疼痛,施雪融最終還是清醒了。
盡避听到的僅是片段,聰明的她還是很快的把意思連接完整。
沈秘書的神智出了一些問題,她似乎相信,只要把一個人殺死,這個人就永遠不會離開。
她愛兒子,所以希望兒子能永遠留住心愛的新娘。
原來,眾人苦苦追尋的凶手是她,一個孤苦的婦人!
施雪融知道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但這一刻她該怎麼辦?
很慶幸的,她發現皮包就在手邊,雖然失去裝著監听器的手煉,警察也被沈秘書甩掉了,但她還有手機可以用來求救。
偷偷將手伸進皮包里,模到手機的按鍵,由于看不見,她只能胡亂地按了一下。
任意一個鍵,都代表一個常用的電話號碼,她希望自己此刻撥通的,是修澈的手機。
「這丫頭想搞鬼!」
沈秘書燼管精神有問題,但目光十分銳利,一下子就發現施雪融暗地里搞的小動作,只見她腳一踢,那個皮包被踢到遙遠的牆角。
「我本來想讓妳穿上漂亮的婚紗再跟這個世界告別,可惜妳不乖,」沉秘書拿著尖刀朝她逼近,「孩子,既然妳這麼心急,我就不幫妳打扮了。」
刀光一閃,刺了下來--
施雪融閉上眼楮大喊了一聲,伸出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但良久良久,她都沒感到疼痛,睜開雙眸,發現倒在地上的竟是沉秘書,而西門賢藏手上,正舉著一尊雕像。
雕像上染著血,沉秘書的血,她的後腦勺一片紅色。
「賢藏……」是他救了她?這個她曾經認定是凶手的人?
「對不起,是我害妳受此驚嚇。」他將她扶起,「妳還好嗎?我們得快叫輛救護車。」
「你媽媽她……」
「放心,她沒事,我沒有用多大力氣。」俊顏毫無血色,「剛才我好擔心,害怕從前的慘劇又再次發生。」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的腦子是不是有一點問題?」
「剛才妳都听見了吧?」他澀澀地苦笑,「本來我應該讓她住到精神病院去的,但她是我惟一的親人,我舍不得。」
「我一直以為她只是總經理秘書,誰知道竟是你的母親!」
「媽媽很關心我,硬要進公司『保護』我,而我也希望一天二十四小時能看到她,怕家里的佣人照顧不好,她會出事,所以……」
「那些女孩子真的都、都是她殺的?」
「難以置信,對吧?」他酸楚地點點頭,「自從被我父親拋棄以後,她的精神就有了問題,不知從哪兒听來一個古怪的說法--殺死一個人,在鐘聲整點敲響的時候,把他吊起來,他的靈魂就會永遠屬于你。她愛我,不希望我重蹈她的覆轍,所以就做了這麼一連串瘋狂的事。」
「你、你也不阻止她嗎?」施雪融不由得渾身發顫。
「怎麼阻止?每一次我趕到的時候,人都已經死了。」
「可這一次我並沒有……」擊昏她以後,他媽媽並沒有馬上殺她,為什麼?
「妳是與眾不同的一個。」他傷感地望著她,「知道妳自己哪兒與眾不同嗎?」
「呃?」她愣怔住。
「妳沒有接受她的戒指。」
「你是說……」
「當她決定對我的未婚妻下手的時候,就把她們騙到預定的地方,然後拿出家傳的戒指,說要送給她們,她們都很高興,欣喜地把戒指戴上,但就在綻放笑容的那一刻,被割斷了動脈!」
所以,那笑容瞬間凝結在臉上,伴隨著隨後的愕然,混合成一種古怪的神情。
比如白茵茵死的時候,就是如此。沉秘書從後門溜進她的臥室,毀壞了屋內的監听器,表露出自己真正的身分,而後,慘劇發生了。
每一個人死時都穿著美麗的婚紗,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呈現出這種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些艷麗的尸體,成為凶案現場淒美而透著詭譎的一景。
其實,警方只要仔細想一想,就不難猜出,如此唯美的殺人手法,只有愛美的女子才干得出來!
「母親說,她喜歡新娘子的這種笑容,彷佛對幸福懷著無限期待,所以,她努力誘出這種笑容,努力把這種笑容保留住。」
「但我當時並沒有笑。」她恍然大悟。
「對,所以母親很失望,暫時沒有殺妳,」他幽幽地望著她,「這讓我有了時間來救妳,融融,妳不笑,是因為妳不愛我吧?」
惟有喜愛新郎的人,才會對婆婆的祝福如此在乎,而她,當時腦子里滿是另一個男人的影子,又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
「融融,我求妳一件事。」他撫了撫她凌亂的發。
「你說啊!」她錯怪了他,不論替他做什麼都應該。
「一會兒警察就要來了,請妳不要指控我的母親,就說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這怎麼可以?」她愕然地對視他的眼眸。
「我母親年紀大了,我不想她被人關進精神病院去,而且,我的確有罪,我是幫凶!新娘們的尸體都是我幫母親懸掛起來的,她沒有力氣做這件事,既然人已經死了,我只好順從她的意思。」
「什麼?!」
「還有蘇寧,母親無意中看見她跟一個警察見面,她潛意識里十分害怕警察,所以便制造了那場車禍,我知道這件事,卻一直替她隱瞞。」
「賢藏……」她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男人救了她,可他又間接害了她的好友。
「只要我不再交女朋友,我母親就不會再犯案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她甚至不記得自己做過些什麼。」西門賢藏緊緊握住她的手,「求妳了,融融!」
施雪融跌坐在地上,心煩意亂,左右為難。
「我知道自己很卑鄙,明知妳會有生命危險,卻執意向妳求婚,自從那次在電梯里見到妳,我想自己就愛上妳了。
「妳有時候那樣安靜,有時候又那樣調皮,像一首千變萬化的曲子,讓我百听不厭,我對自己說,如果母親對妳不利,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保持沉默,我會好好保護妳……」
他深邃的眸子閃著淚光,「融融,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妳真的會嫁給我嗎?」
這個問題似乎注定無望得到回答,因為教堂的門被撞開了,警察涌了進來,其中,還有一個施雪融熟悉的白色身影……
一切終于過去了,施雪融的生活又恢復了風乎浪靜。
思前想後,她決定對警察實話實說,只隱瞞了西門賢藏是幫凶的事。
因為,她不希望一個大好青年為了偏執的母親,葬送掉自己全部的未來。何況,有著數千名員工的西門企業,不能沒有這個掌舵人。
案情告一段落之後,她又離開了家,搬回小鮑寓,過起獨立的生活。
這一次,是真正的獨立。
因為有了在西門企業工作的經驗,她很快的被一間公司錄用了,讓她欣慰的是,這間公司的老板並不認識她的繼父,而且同事們對她都很友善。
漸漸的,她學會了如何在社會中生存,還學會了做一些簡單的菜。
某些閑暇的下午,她就坐在自己的小廚房里,一邊翻著菜譜,一邊看著爐上炖煮的湯。收音機播放著一首首流行歌曲,桌上小巧的瓶子里,一枝鮮花飄出淡淡的清香。
而她的心情,有種淡淡的欣悅。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鄰居不見了!自從她成功地幫助警方破了離奇案件之後,關慕就不住在這兒了。
但他的屋子仍留著,房東太太說,他每個月仍按時繳交房租。
有時候,看著走廊對面那扇緊鎖的門,她就感到一陣心酸。
他在生她的氣嗎?或許,在恨她蒙騙了他吧?
其實,那天是他帶著警察找到教堂的,那個胡亂按下的手機鍵,竟撥通了他的電話,而他從手機里傳出的鐘聲,猜測她應該在教堂附近。
最令她感到驚奇的是,身為趕到現場的惟一一個記者,他竟然沒有寫出驚世的報導。
事後媒體對這樁奇案大肆渲染,諸多揣測,眾說紛紜……他這個親眼目睹的人卻反而沉默異常,不願透露半個字。
報社的老總曾經命令他交稿,事後,他只交出一張空白的稿紙。
傻瓜呀,有如此太好機會卻不知珍惜,看來這輩子他都別想當上紅牌記者了。
這一切是因為在跟她賭氣嗎?她為他制造的機會,他偏偏不要!
「施小姐,妳又來了?蘇小姐有妳這樣的朋友,真是好幸福。」
蘇寧仍沒有醒來,醫生說她有可能一輩子都這樣長睡不醒。施雪融一有空就去看她,坐在她的病床邊為她念浪漫小說,引來護士小姐贊嘆的目光。
而她每次去,修澈早已在那兒了,她懷疑這個警察現在是否以醫院為家?
這一天,她像往常一樣,捧了束香水百合來到來蘇寧的病房,迎面就撞見她一直逃避卻也一直想念的人。
听說,他也經常來,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與她面對面撞個正著。
「嗨,好久不見了!」半晌,她擠出笑容。
「修澈在里面跟蘇寧說情話,妳最好暫時不要進去。」關慕板著一張臉,口吻仍似兄長。
「蘇寧醒了?」她一驚。
「沒醒就不能跟她說情話嗎?那妳為什麼天天給她念愛情小說?」
「呵……」施雪融無奈的笑了笑,轉身走向醫院的庭院。
深秋的天氣難得如此晴朗怡人,雖然有風,但不算太刺骨。她站在落了葉的樹邊,抬頭看著一朵多變的雲。忽然,耳邊听到一陣微微的呼吸聲,關慕站到了她的身後。
「他沒有坐牢,為什麼不跟他繼續你們的婚禮?」他的語調中帶著一絲挑釁,像個生悶氣的大男孩。
「因為我不愛他。」她直截了當地回答。
這種相互賭氣、捉迷藏的日子,她已經過夠了!不如趁著今天,趁著上帝讓他們面對面的太好良機,把話說清楚吧!
她知道這段時間,他的心跟她一樣煩亂。
如果有一個人得先投降,她不介意自己當他的手下敗將。
「妳……不愛他?」沒料到她會回答得這樣爽快,關慕不由得一怔。
「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她回過頭去,明亮的眸子一閃一閃,「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麼不願寫那篇報導呢?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機會嗎?」
「用心上人的命換來的機會,我不需要。」他嘟囔。
「心上人?」雖然他說這個詞的時候沒有柔情蜜意,但這足以令施雪融眉開眼笑。「那麼,你終于承認喜歡我了?」
「我早就承認了!」他氣得直跺腳,「是妳不肯要我!」
「哎呀呀,這話說倒了嗎?」她故意逗他,「當初,是誰說討厭我這個拖油瓶的?」
「當初,又是誰說要嫁給西門賢藏的?」關慕大聲反駁。
「為了你那句話,我傷心了好久,還離家出走。」她皺起小臉。
「為了妳那句話,我氣得差點撞車!』他不服地大吼。
「那你最近為什麼一直避開我?」
「因為我生氣!」他的腮幫子鼓鼓的,「妳居然不顧自己的安危,一點兒也不考慮我的心情。」
其實他早就想去找她了,好幾次在樓下凝視她住處燈火通明的窗子,卻一直鼓不起勇氣,兩人之間的冰山就這樣聳立著。
「那……如果我道歉,你現在還肯要我嗎?」雖然已經隱約猜到答案,但她仍然小心翼翼地問。
必慕眉一揚,像被驚喜灌注全身,雙臂一伸,大力將她摟入懷中。
「小壞蛋,我怎麼舍得不要呵,那天全家人都看見我吻妳,如果我不娶妳,老爹非打殘我不可。」他一邊揉著她的小臉,一邊咬著她的耳垂,低聲細語。
「首先聲明,我不一定能當個稱職的好太太,我不會做菜,又不懂得招呼客人……上不了廳堂,下不了廚房!」
「只要上得了床就行了。」他色迷迷地回答。
一句話引得施雪融臉兒全紅了。「你不是一直很討厭拖油瓶嗎?」
「有一個拖油瓶跟在身邊,應該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才對!」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呃?」她睜大眼楮,「為什麼?」
「因為這表示有個胡涂的小傻瓜會崇拜你、依賴你,證明你是一個偉大的男人!」關慕得意揚揚地笑。
「你不怕被我累垮?」
「我怎麼會被『累垮』呢?」他曖昧地眨眼,「要不要馬上找個地方試一下?」
「你……」她剛想打他,一個深吻立刻覆下,弄得她渾身似著了火,簡直快無法呼吸。
媽媽曾告訴過她,能當一個拖油瓶是件幸福的事。這段時間,她在外面領略了生活的風風雨雨,益發覺得這句話有理。
雖然,當一個拖油瓶是件危險的事--如果大樹倒塌,菟絲花將無所依附,難以存活。
但她願以一生作賭注,當他一輩子的拖油瓶!
因為,她確信,這輩子他都不會再放她走了!
「嗚嗚嗚……」
忽然,一陣哭泣聲傳來。
「雪融,不要哭了,從今以後,我要妳開開心心的,永遠不許掉眼淚。」關慕低喃。
「咦?」施雪融睜大眼楮,「哥哥,我沒有哭呀!」
那這哭聲是從哪里傳來的?
兩人一同回眸望去,發現修澈正站在不遠處,淚流滿面。
「姓修的,你怎麼了?」關慕驚奇地發現原來警察也會哭。
「剛才我在跟蘇寧說話,她的手指好象顫動了一下……」修澈說著,幾乎泣不成聲,「醫生叫我到外面等消息……」
「哈哈哈!」擁抱著的兩人不由得高興的笑開。
陽光明媚,秋高氣爽的這一日,他們不約而同有一種愉快的預感--那一定是個好消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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