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深深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
她的東西不多,但是收拾下來,也還有幾箱。
夏深深慶幸自己找了楊揚幫忙,不然她一個人,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大體上東西都收拾好了,現在就只剩下她和他共同擁有的東西了。
比如他們的結婚照。
當年,盡避新郎表示不願意,但那個時候夏父還是給了女兒一個豪華的婚禮,從酒席到婚紗,一點都不含糊。
只是,那拍得美妙絕倫的婚紗照,卻在新婚第二天就被男主人無情地從牆上撤了下來,放置到牆角,不聞不問。
夏深深吹了吹相框上面的灰塵,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守舊的老人,抱著自己的過去,戀戀不舍。
輕輕把相框移到一邊,夏深深輕輕嘆息一聲,就算是再美的東西,沒人欣賞,沒人承認,就是廢紙一張。
繼續翻了翻箱子,夏深深居然還找到了一件粉色的襯衫。
其實,黎日遠不適合這種騷包的顏色,但奇異的是,在看到那件襯衫的第一眼時,夏深深就覺得很適合他。
只是……這麼多年,她僅僅為他買了一次衣服,也是唯一一次,可是依然得不到黎日遠的回應,襯衫和婚紗照一樣被扔在牆角,鋪滿灰塵。
夏深深放下襯衫,灰塵嗆得她有些難受,她站起身來,看著外面已經逐漸變亮的天空,深吸一口氣。
「夫人……」
夏深深一回頭,只見阿姨站在門外,一臉的驚疑。
「哦,阿姨,您來了?坐吧!」夏深深回頭,招呼阿姨坐下。
阿姨看著滿室的狼籍,有些不安,也有些明了,「夫人……」
「嗯!」夏深深點頭,好像絲毫不在意地說著天氣一般,「我決定和他離婚,如果阿姨願意留下來照顧他,我會很開心……」
「夫人要去哪?」年邁的阿姨突然有些心酸,為了面前這個倔強但又柔弱的女孩子。
夏深深還是笑,但是面容中卻盛開了一絲幸福,望著窗外,她說道︰「這所房子,我留給了他,我想,我會去一個春暖花開的地方吧!」
「夫人……」阿姨鼻頭一酸,說話都有些哽咽。
「沒關系,阿姨,真的沒關系。我那邊早已聯系好了,一切都會好的,現在,我找你上來,是交代一些事情……」夏深深說著,一邊遞給阿姨一本筆記本,一邊說道︰「這是先生喜歡吃的東西,還有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習慣,我……我擔心他會不習慣,所以專門做了紀錄……」
「夫人……」阿姨終于忍不住掉下眼淚來,「您……您這是何苦啊?先生……先生他……」
「我知道您會覺得替我不值,但是愛就是愛了,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夏深深微笑,抓著阿姨的手,放進那本筆記本。
阿姨還在哭,夏深深嘆息一聲,抽出紙巾給阿姨抹干眼淚,「好了好了。阿姨,沒關系,我以後會很開心,很幸福的,你就別為我不值得了……好了好了,不哭了……對了,阿姨,能幫我把這些東西搬到院子里去嗎?」
夏深深指著地上一個大紙箱,阿姨抹干眼淚,有些不解,「這是……」
「我的過去。」夏深深神秘一笑,拿著相框,率先走下樓去。
院子里,阿姨看著那冉冉燃起的火苗,有些遲疑,「夫人,真的要全部燒掉?」那可全部是先生和夫人的婚紗照,還有日常東西啊!真的就這樣一件不留嗎?
夏深深沒有說話,只是把手中的相框高高地揚起,看了最後一眼。
很美麗,只是不適台,就像她和黎日遠。
手一松,那美麗的畫面直直墜落在火苗中,瞬間被凶猛的火舌吞滅。
拍拍手,夏深深淡淡說道︰「有些東西,留下來只會是困擾,還不如早早毀掉的好。」
眼看夏深深又要把粉色襯衫往火苗中投去,阿姨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開口說道︰「夫人,那襯衫還是新的呢!燒了多可惜……」
「呃……」夏深深手一頓,回頭道︰「阿姨,我記得你有一個兒子對吧?」
阿姨不明所以,只能老老實實地點點頭。
夏深深把手中的襯衫遞給阿姨,輕聲說道︰「說的也是,這件衣服還是新的,燒了多可惜?你拿回去吧!」
「謝謝夫人。」阿姨點頭謝道,再次抬頭,卻只看見夏深深那孱弱的身影消失在她面前。
「夫人……」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阿姨居然熱淚盈眶,仿佛那縴細的人兒會是她最後一次看見。
楊揚來接夏深深的時候,夏深深已經在門口等待半天了。
看見楊揚到來,夏深深眼光中飄過一絲光彩。
「來了?」夏深深輕松地一笑。
楊揚看了看夏深深身邊的大包小包,難得地揶揄道︰「果然還是女人,一出門就是這麼多東西!」
「呵呵……」夏深深輕笑,「我以為算是少的了。」
「走吧!我的小鮑主,去你的童話屋吧!」楊揚打開車子後座,把夏深深的東西都裝了進去。
車上,楊揚看了一眼旁邊輕輕哼著歌、心情好像很好的夏深深,咬咬唇,最後還是問出口了,「深深……你……他……」
仿佛知道他想知道什麼一般,夏深深回頭,嘻嘻一笑。「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也可以告訴你答案,意料之中的反應,但是意料之外的坦然……」
「禽獸!」楊揚明白夏深深的意思,忍不住狠狠地拍了拍方向盤。
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快,當事人卻好像沒什麼事情一般,輕笑安慰道︰「好了,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走這一步嗎?現在……雖然晚了點,但也不是太晚,你應該對我說離婚快樂啊!」
「唉……」暢揚想說的話,最終只化成深深的一聲嘆息,側過身來,揉了揉夏深深那烏黑亮麗的頭發,寵溺一嘆,「你這個傻丫頭。」
一個傻丫頭,一個蠢男人,楊揚絕對不會承認,這兩人……真是天生一對。
車子繼續平穩地向前開去,隨著前面的風景越發地開闊,夏深深心情就越發地好了。
「我突然覺得現在好幸福。」握著手,夏深深感嘆地說道。
「傻丫頭!」揚揚看了一眼夏深深,「只是一間海邊小房子,用得著那麼開心嗎?」
夏深深點點頭,給了肯定的答案。
楊揚又是笑,接著好像想起什麼似的,開口說道︰「我給你找了一個佣人,她雖然有點年紀了,但是在照顧人這方面,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我……」听到這里,夏深深情不白禁地撅嘴,「我才不需要人照顧……」
「哼!你不需要,我需要!」楊揚又揉了揉夏深深的腦袋,加大了音量,惡狠狠地說道︰「我可不希望到時候看到的是一個淚眼汪汪的小鮑主!」
「哼!」她才不會哭!夏深深嘟著小嘴,抗議地看了楊揚一眼。
可是,在看見楊揚臉上閃過的一絲認真時。夏深深心中突然明了了揚揚的含義。
是啊,再過不了多久,她就是一個瞎子了,到時候,總不能天天把楊揚纏在身邊,所以,找一個人照顧她,才是最好的辦法。
這一瞬間,夏深深覺得有些意興闌珊,整個人窩在座位上,懶洋洋的,不再說話。
或許是昨天一晚沒睡,加上穩穩的車速,還有隱隱的海風吹進來,在這溫暖舒服的環境下,夏深深居然沉沉睡了去。
所以,她沒看見,一輛載著她丈夫……或許應該說是前夫的車,和他們擦身而過。
黎日遠到酒吧喝了一晚上的酒,直到現在才回到家。
真是可笑,他自認永遠不會喜歡那個所謂的家,卻是他唯一能回去的地方。
夏深深,嘿嘿……那個千辛萬苦想把他套進那個房子的女人,居然說要和他離婚?
黎日遠目光一黯,這婚怎麼可能離得成?夫妻這麼多年,或者該說,早在遇到夏深深的時候,他已經知道那個女孩子有多麼喜歡他,甚至不顧一切地只想成為他的妻子。
她能放開他嗎?一絲嘲弄的笑慢慢浮上黎日遠的嘴角,她愛他,根本離不開他,這次的離婚不過是另一個想引起他注意的手段罷了!
只是,黎日遠絕對沒想到,回到家後,迎接他的會是一室的寂靜還有塵煙。
「怎麼回事?在燒什麼?」找來阿姨,黎日遠詢問著煙味的來源。
阿姨的眼楮因為哭過,還微微有點腫,她沒有抬頭看自家先生一眼,只是恭恭敬敬,冷冷冰冰地回答道︰「回先生的話,是夫人燒了東西。」
「燒東西?」黎日遠往院子里走去,正好看見那微微熄滅的煙灰中最後殘存的相框架。
也是這一刻,他開始意識到,或許他錯了,他錯估了夏深深。
這次,夏深深是真的想離婚。
一顆心突然變得空蕩蕩的,這感覺很陌生,很荒謬,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黎日遠扶著自己的胸膛,慢慢地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周圍還有火苗殘余的溫度,但是此刻的他卻突然覺得渾身冰涼。
幾乎是同一時間,夏深深從昏睡中清醒,睜開眼,迎來的卻是一片黑暗。
愣了半分鐘,她才轉過頭,對旁邊的楊揚輕笑。「楊揚,我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