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病懨懨 第八章

「薛爺爺身子愈來愈不好了!」少女憂慮,愁容滿面。

「別想太多!薛爺爺不會有事的。」冷峻男子輕聲安慰,不敢言明老人家年事已高,生老病死是必經之路。

「我還是擔心。」搖搖頭,少女清楚老人家這一兩年來屢有病痛,飲食漸少,精神已大不如前。

「不如我待會兒去請個大夫來,瞧瞧薛爺爺的身體狀況,也瞧瞧妳的眼楮……」

男子想辦法安慰之時,一旁微啟的房門內突然響起一陣咳嗽聲,像是听到外頭兩人的交談,氣虛卻依然頑意十足的老嗓傳了出來--

「請什麼大夫?你們兩個盡快成親;請老頭子我喝杯喜酒,老頭子我一高興下,肯定身強體健,當個百年老妖都沒問題……」

老人的逼婚調笑聲還在持續不停,少女與男子已雙雙染上一抹紅,逐漸地擴大加深中……

幾日後,兩匹駿馬來到了隱于山野秘境的竹屋前。那竹屋雖清幽雅致,可旁邊偏偏有棟以茅草蓋成,擠了一大堆聒噪喧鬧的傷患的醫堂,兩屋相傍而立,卻有著偌大回異的趣味感。

翻身下馬,玄蒼抱下阿蘇後,根本不等另一匹馬上的南宮易,直接摟著她進竹屋;看得南宮易唉嘆連連,鼻子模一模,自動下馬乖乖跟著進去。

一入竹屋內,只見布置簡樸淡雅,一片安靜無聲,當下玄蒼揚聲道︰「越夫人,玄蒼尋得『淚眼凝』來向妳求醫了!」

話聲方落,後堂忽走出一位清秀少女--銀歡,她眨巴著大眼微笑,「我家小姐現下不在這兒,想找人可得到上游的石屋去。不過我先說了,你若到石屋,可能會先被我家姑爺給打下溪水去。」呵呵……別怪她沒事先警告喔!

「哎呀!這打鐵的老毛病還是沒改啊?」南宮易搖頭調侃,卻在某人冷睨下再次鼻子一模,乖乖舉手接下任務。「好!我去石屋找人來,行了吧!」

真糟!遇上蒼弟,他只有認栽的份。

哀怨暗忖,乖乖出去找人了。

見狀,銀歡徑自留下一句「兩位慢等,我忙兒去了」的話,便急急忙忙朝喧鬧不休的草屋奔去,打算大展雌威。

一時間,竹屋內僅剩下他們兩人,玄蒼才扶著阿蘇至竹椅坐下,阿蘇便有趣地開口了,「這兒和南宮府好像,似乎也有一大堆吵吵鬧鬧的人呢!」

「嗯。」輕哼一聲,也不知是贊同還是不以為然。

不深究他那聲輕哼究竟代表什麼意思,說到南宮府,阿蘇不由得想替某人美言幾句。「玄蒼!」

「嗯?」

「別擺臉色給南宮大哥看!我被擄去並不是南宮大哥的錯。」唉……她雖眼盲瞧不見,但依然可以感覺出來,玄蒼心中對南宮易還是有氣,所以一直冷冷淡淡的不太理人。

而南宮易似乎也感受得到他的怨怒,是以一直遲遲不敢向他提起兩人可能是親兄弟之事,就怕他連听也不願听,直接甩袖走人。

「……」又不說話了。

老半天等不到他應聲,阿蘇不禁淡淡取笑。「你明明對南宮大哥有好感,作啥還是故意不理人?莫非你在和南宮大哥鬧別扭?」

他若真不喜歡南宮易,早帶著她獨自上路了,哪還會讓某個飽受冷臉相待的可憐人陪在身旁?

「胡說!又不是小孩子了,還鬧啥別扭!」尷尬,絕不承認。

「蒼,其實你很有資格向南宮大哥鬧別扭的。」若他們兩人真是兄弟,弟弟向哥哥鬧些小別扭也挺正常的,不是嗎?尤其以南宮大哥「求弟若渴」的心思,只要玄蒼以弟弟的身分鬧,他肯定會很開心的。

「胡說什麼?我不懂!」皺眉,被她沒頭沒腦的話給弄胡涂了。

微微一笑,阿蘇不再說了。這種事,還是得讓南宮易親自找他談清楚才是恰當。

見她不說,玄蒼也不追問,轉移話題又聊了一會兒後,終于,南宮易護送任圓回來了。

至于某個惹人厭的家伙,因為正在鑄劍房里努力揮汗打鐵,便沒跟著一起來。

一見人,玄蒼連忙自懷中取出一玉盒給任圓。「越夫人,請瞧瞧里頭是否就是妳說的『淚眼凝』?」但願他不會看走了眼。

輕淺一笑,任圓點頭打開玉盒一瞧,就見里頭躺了幾朵花形奇特的女敕黃小花,因一直置于寒玉盒中,是以還嬌女敕欲滴,絲毫沒有枯萎之相。

「沒想到玄公子果真尋到了這奇花,看來夫人復明有望了。」也是第一次見識到「淚眼凝」,任圓雙眼一亮,有著為醫者見到珍奇藥材的興奮。

確定真是「淚眼凝」後,玄蒼心下先是一松,隨即又強忍激情地對阿蘇道︰

「阿蘇,妳听見沒?不久之後,妳就可以重見光明了!」

听聞確定是「淚眼凝」,阿蘇不禁恍惚一怔,隨即豆大的眼淚如斷線珍珠般滾滾滑落……

她終于可以瞧見他的模樣了,可是……可是她可以瞧多久呢?身中奇毒,她不知自己還能活多少日子?

老天!她多麼想瞧著他到兩人頭發灰白,相視互笑細數對方臉上又多了哪些皺紋,可是……可是這個平凡的願望,看來是不可能實現了……

心中憂喜參半、百感交集,心情萬分復雜,五味雜陳,讓她頓時唇瓣漾笑,眼中的淚卻直掉不停。

以為她是喜極而泣,玄蒼眼眶也有些濕,安慰柔笑道︰「別哭!再過不久,妳的眼楮就能看得見了,該高興才是!」

是啊!懊高興的!老天爺也算是待她不薄了,在死之前還能見到玄蒼的臉,她沒遺憾了……真的沒遺憾了……

「嗯!我……我好高興……」又哭又笑的點著頭,心中百般滋味,無人明白。

「弟妹,這是喜事,該笑得盡興些才是,別再掉淚了!否則我還真不知妳究竟是高興還是難過?」南宮易也為他們欣喜不已,忍不住打趣笑道。

「我明白……我不哭、不哭了……」急忙抹去淚水,然而泉涌而出的淚珠卻止也止不住,依舊不停落下。

「傻瓜。」柔聲笑斥,幫著她擦拭臉上淚跡,玄蒼很能體會她的激動。事實上,努力尋醫十多年,終于找到可以讓她復明的方法,連他都幾乎快抑不住心中的狂喜與感動了。

「蒼!」驀地,她抓住他的手,噙淚綻笑。「我……我的眼楮若能重見光明,第一眼瞧見的一定要是你。」

只要她的眼楮一好,她一定要仔仔細細看他、時時刻刻看他、日日夜夜看他,因為……因為她真的沒剩下多少時間了……

「好!」玄蒼感動應允,心情與她同樣激蕩。

好一會兒,等他們兩人的心緒都稍稍平復後,任圓微笑來到她身邊,縴指搭上細白手腕診起脈象來,然而愈診,眉頭愈皺,最後竟然輕「咦」了聲……

「怎麼?有啥問題嗎?」玄蒼心思細密,馬上警覺詢問。

「玄夫人她……」才要解釋,手腕忽地讓人給悄悄反手握住,任圓微頓了一下,心下有些明白,登時轉個彎。「身子較虛寒,現下又有孕在身,得多吃些補品補補身子才行。」

「是嗎?我明白了!」不疑有他,玄蒼點頭記下。唉……她身子虛,又在玄極門吃了好些日子的苦,懷了身孕卻反倒消瘦,難怪大夫會皺眉搖頭,以後可得多買些營養的東西給她補回來。

知他不再懷疑,阿蘇突然微笑催促道︰「蒼,南宮大哥有重要的事要找你談,你和他去外頭聊聊吧!」

有事和他談?

懷疑的覦向南宮易,玄蒼如今全心系在她的病情上,哪有心思和旁人閑聊,正要搖頭拒絕時--

「去吧!那事真的很重要,你一定得和南宮大哥談談。」彷佛早知他的反應,阿蘇不禁又柔聲微笑。「至于我這兒,有越夫人幫我診治,沒問題的。」

知她有意制造機會給他向玄蒼探問兩人是否為親兄弟之事,南宮易不禁朝她投以感激的一瞥,隨即馬上慎重道︰「蒼弟,為兄真的有重要事想和你深談一番。」

淡覷一眼,見阿蘇滿臉鼓勵、南宮易一臉企盼神情,玄蒼總算是給面子了。

「最好真是重要的事!」淡淡說了聲,直接轉身朝外走去。

南宮易見狀,極為高興地正要跟上去時,忽又听阿蘇開口--

「蒼。」

「嗯?」立在門邊的身影回頭。

「待會兒不論南宮大哥說些什麼,就算再如何不信,也得听完,好嗎?」

她在隱約暗示些什麼?玄蒼心中疑惑卻也沒說什麼,只是輕應了聲便步出屋外,算是回答也算是答允了。

「弟妹,多謝了。」南宮易感激一笑,也出去了。

眼見兩人出了屋外,就站在藥草園前方不遠處「面面相覷」,任圓這才將目光移回阿蘇身上。

「玄夫人,妳知道自己被下了毒,是吧?」否則剛剛就不會暗暗求她別說出來。

苦笑點了下頭,阿蘇冷靜詢問︰「這毒可有解?」

瞧她能如此鎮定,任圓也不避諱了。「妳中的是一種叫『血杜鵑』的毒。此毒甚為厲害,會慢慢侵入五髒六腑,尋常人頂多拖個一年半載便會體衰氣虛、吐血而亡。

「前兩年,我采到一顆『紅丹果』,恰巧可以解『血杜鵑』的毒,只不過……」猶疑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該怎麼說才好。

「只不過什麼?妳盡避說無妨!」

「這『紅丹果』有著極糟的副作用,有孕在身之人一旦服下,不僅會小產,更有極大的可能會血崩不止而喪命……」頓了頓,不禁嘆氣命運捉弄人。「若是尋常的身子就萬無一失了。」

服下那「紅丹果」,不僅孩子沒了,亦不保證一定能逃過血崩的威脅而活下來……

苦澀一笑,搖頭否決了這個極可能雙輸的方法。「若不服下『紅丹果』,我還能活多久?可以撐到生下孩子嗎?」

「這很難說,端看每個人的身子而有所差異。不過大部分的人中毒後約略半年,便會衰弱死亡。」

半年啊……她如今身孕已三個多月,如此算來……

「越夫人,可有辦法讓我多撐個一兩個月,直到產下孩子?」語氣堅決,心中已有了決定。

「妳決定選擇保全孩子?」沉靜瞅凝著她,任圓輕聲道︰「就算我想辦法讓妳撐到足月產子,屆時,妳的身體早已孱弱不已,說不定根本沒體力將孩子平安生下。」

「越夫人,妳能幫我接生嗎?」微微一笑,阿蘇毫不猶豫。「若我在生產之時捱不過去,請妳剖了我的月復,說什麼也要將孩子搶救出來,好嗎?」

驚奇的看著她,任圓被其堅強所撼動,不由得嘆笑。「好!我答應妳。」女人啊……為了孩子,真的什麼都可以犧牲呢!

「謝謝!」頷首致謝,阿蘇輕聲要求,「可以答應我,不告訴玄蒼這件事嗎?」

「為什麼?」

「因為他一定不會贊同的!」黯然一嘆,神情哀傷。「他肯定會選擇要我服下『紅丹果』,寧願犧牲掉孩子。可就算犧牲了孩子,亦不保證我能活命,不是嗎?屆時,我和孩子都沒了,那他該怎麼辦?兩權相害取其輕,我寧願保下孩子,至少還有一個人能活著陪他……」

「我明白了!」看著她,任圓點頭保證。「我會幫妳保守這個秘密。」

「謝謝。」

「其實……」認真想了想,突然福至心靈。「只要妳求生意志夠,再加上運氣夠好,或許我們還有第三條路可以選擇……」

「給我看這玉佩作啥?」瞪著南宮易掌中的碧綠玉佩,玄蒼渾身僵直,臉上生硬無表情,可心底卻隱隱有了個底,只因為那玉佩……那玉佩和他自小戴在身上的那塊,幾乎如出一轍。

「蒼弟……」輕聲一嘆,南宮易緊盯著他臉上神色變化。「你該明白我給你看這塊玉佩的用意。」

「不明白!」斬釘截鐵,直接當不知。

「蒼弟!」忍不住責難輕斥,南宮易將玉佩翻面,現出雕刻著「易」字的另一面,隱忍著心中的洶涌親情,低聲訴道︰「這玉佩是我爹親自雕制,在我出生滿月時,親手掛上我脖子的。我五歲那年,歡喜增添了個血親弟弟,我爹也雕了塊同樣的玉佩掛在弟弟身上,只是他那塊背面刻的是個『蒼』字。

「然而,就在我那親弟剛滿三歲之時,我爹攜同全家出門拜訪好友,卻在途中遭人尋仇,在一片混亂中,我爹帶著我,我娘則抱著弟弟各自走散了。待我爹解決了敵人,四處尋找他們時,只見我娘已死在斷崖上,而我那三歲的親弟則失去蹤影,任我們找遍整座山,還下斷崖去察看是否跌下崖去,可卻依然無所獲。

「從此,我和我爹一直沒放棄找回弟弟的希望。幾年前,我爹臨終時,心中還記掛著此事。」

「那……又如何?」大拳悄悄緊握,玄蒼依然死不認帳。

「弟妹身上那塊玉佩是你自小就戴在身上的吧?」微微一笑,溫文的雙目有著些許濕潤。「那玉佩和我那從小就失散的弟弟身上那塊是一樣的。」

「僅憑一塊玉佩就認定我是你失散的親弟?」眉頭一擰,玄蒼冷哼挑明。

笑話!這種認親法未免也太隨便了。

再說,一個玄極門所培養出來的殺手,會是名聞江湖的南宮世家之後?「勾魂修羅」和「武林孟嘗君」如此截然不同的兩人會是親兄弟?說出去誰也不信!若非答允阿蘇再如何不信也要听完,他早甩袖走人了。

知他不可能輕易接受,南宮易索性和他對質驗證。「蒼弟,你可知屠霸天在哪兒將你撿回去的?」

在哪兒?微微一愣,憶起似乎曾听屠霸天提過,玄蒼有些不甘願,但還是回答了。「雪峰山。」

「這就是了!」微笑,更加確定。「我們被仇敵圍困,幼弟因而失散的地方就是雪峰山。」

「也許這一切都是湊巧罷了!」死鴨子嘴硬。

「好!就算這一切都是湊巧,我那親弟右肩上有塊月形胎記……」頓了一下,睨覷一記,笑得好溫文無害。「蒼弟,你該不會也有吧?」

若敢說沒有,就月兌衣證明啊!

戳中死穴!懊死的,他真的有!

無話可說,玄蒼悶不吭聲良久,想到自己是江湖上人人推崇的南宮世家之後,不禁有股惡寒上竄。

「怎麼了?真的有?」笑得好開心,好想撲上去泣訴兄弟情。

可惜某人「鐵血心腸、六親不認」,只是冷冷地問︰「說完了?」

「完了!」期待感人相擁。

「很好!」總算守住對阿蘇的信諾,終于听人唆完了!玄蒼點頭,在某人的錯愕之下,直接掉頭走人。

「啊?蒼弟……蒼弟……你還沒叫我一聲大哥啊……」

在任圓借口宣布阿蘇身子孱弱、胎兒不穩,得長期調養後,經過一番的商討,最後眾人決定阿蘇還是先回到南宮府,一來可以安心地調養身體,二來又能進行眼疾的治療。

是以一行人又返回了南宮府邸,而其中不僅多了任圓相隨,當然還包括了某個惹人厭的打鐵師。

一路上,他們震驚地耳聞了一件令人驚奇的江湖大事--玄極門被滅,屠霸天身首異處。

究竟是何人干下?沒人知道!

反正這件無頭公案在好事的江湖人之間,沸沸揚揚地傳開了。

這件事讓南宮易心中不免納悶。畢竟在那夜,眾人只不過丟丟轟天雷,炸炸房舍來干擾玄極門人的注意力而已,並沒有當面與之交戰。

不過,玄蒼听聞後,心中已然有數卻沒多說什麼,只是慶幸從此以後,他和阿蘇終于可以過著平凡的日子。

這日,才回到南宮府,大氣都還沒喘上一口,某個惹人嫌的打鐵師的嘀咕就來了,「怪了!明明我家圓兒天生和江南八字不合,怎會願意來這兒一待就半年多?害我也得跟著來,大半年沒法鑄劍。」

搓著下巴,越原百思不得其解。

「打鐵的,你若不想來,大可以滾回去!我們請的只有令夫人,你可不包含在內!」南宮易笑得人畜無害,神態爾雅溫文,可嘴里吐出的話卻一點都不斯文。

聞言,向來脾氣古怪的越原反倒大笑起來。「老子就不滾,偏要賴在你這兒當食客!」

呵……人人都說他陰晴不定難討好,可他偏偏就愛南宮易這個老友不慍不火的冷言嘲諷。

兩個無聊男人!冷眼旁觀,玄蒼不理他們,徑自扶著阿蘇往里頭走,準備回「雪松院」休息,忽地,一道欣慰笑嗓驟起--

「蒼弟,把這兒當家,是不?」呵……瞧他毫無作客的生疏樣,熟門熟路、一派自在地在南宮府內活動,根本就是把這兒當家了才會如此啊!

聞言,玄蒼身子驀地一僵,考慮著到底是要繼續往里走,還是干脆去住客棧算了?

正當他凝著臉考慮之際,就見阿蘇笑著拍了拍他,不知低聲說了什麼,最後他僵硬地摟著阿蘇往「雪松院」而去了,直接當作沒听到。

「嘖!你這個當兄長的怎麼這麼孬?人家根本不想認你呢!」大笑,越原毫不留情調侃老友。關于某人苦苦認不到弟弟的趣聞,這些天來,他是照三餐拿出來揶揄找樂子的。

「我家蒼弟是害羞,不好意思將兄弟之情展現出來!」白眼,很想把某人踢回他自己的老窩去,免得在這兒礙眼。

「你們慢慢聊,我去看看玄夫人。」搖搖頭,任圓不想理會這兩個大男人,徑自也走了。

「蒼,你真不認南宮大哥啊?」回到「雪松院」的房內,阿蘇才坐下椅子便忍不住笑問。「還是你不相信南宮大哥真是你的親人?」

倒了杯熱茶讓她解渴,玄蒼沉默了良久,像似在想些什麼,最後終于開口了。「突然冒出一個親人,感覺很怪!我不知該用啥態度去與他相處。」

言下之意,算是間接承認南宮易和他的關系了。

知他從小在玄極門,沒有所謂至親之人的相處經驗,阿蘇不禁柔聲道︰「就用待我、待薛爺爺的態度去對待南宮大哥就行了!」

想了想,他還是搖頭。「那不一樣!」

對她,是自小的感情與情愛;對薛爺爺,是尊敬與感激,總不能叫他用情愛、尊敬、感激這些感覺去與南宮易相處吧?

清楚他內斂的性情,感情並不容易釋放,需要時間來累積培養,阿蘇只好微笑,作最低的要求。「至少別冷冰冰地對待南宮大哥,你們終究是親兄弟。」

「我盡量!」淡淡勾起笑痕,玄蒼清楚南宮易是真心對他好,只是他還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兩人間的這層新關系。

聞言,阿蘇不禁笑了,正要再說些什麼時,門外忽傳來敲門聲。

「我去開門。」上前去打開房門,就見任圓提著藥箱前來,玄蒼連忙請她進入,口里關心的詢問,「越夫人,今日就要開始診療了嗎?」

「是啊!早一天開始,也好早一天讓玄夫人重見光明。」微笑響應,任圓來到阿蘇身前,撩了撩她眼皮察看好一會兒。

不久,她從藥箱里取出一朵玄蒼辛苦尋回的「淚眼凝」,在玉缽里搗至碎爛後,又取了一些碧綠色的膏狀物與之混合均勻,最後將那些藥膏涂抹在阿蘇的雙眼上,隨即拿了干淨白布將眼楮纏繞起來。

「就樣就成了?」玄蒼探問。

「是啊!這藥還得換個兩三次,待一個月後,玄夫人的眼楮應該就能瞧見了。」笑著解釋,又從藥箱里拿出一張早已寫好的藥單給他。「還有,麻煩你拿著這藥單到藥房抓藥。」

「這是?」浮現疑問。

「給玄夫人補身子的!對她和胎兒有極大幫助。」任圓面不改色回答。其實那帖藥的效用是要幫阿蘇對抗「血杜鵑」的毒性,好能撐到生下孩子。

「我馬上去!」一听對阿蘇和孩子有益,玄蒼立刻飛快出門去了。

眼見他眨眼沒了蹤影,任圓不禁莞爾一笑,而阿蘇纏著白布的小臉則嚴肅了起來。

「越夫人,蒼他走了嗎?」

「早不見人影了。」

「那麼該請南宮大哥來一趟了。」

「是啊!」任圓點頭淡笑,出去叫住蚌小丫鬟,要她去請南宮易前來。

不多久,南宮易心情愉悅而來,然而一盞茶時間過後,就見他一臉凝重地出了「雪松院」,急急忙忙朝府中眾多食客所居的院落而去。

半個時辰後,才剛轟炸完玄極門的眾多食客紛紛整裝離開南宮府,各自朝四面八方而去。

是夜,萬籟俱寂,夜闌人靜之際,一抹月光透過窗欞,迤邐至床楊上未眠的人兒,像是為他們裹上了一層銀亮的迷蒙光輝。

「感覺怎樣?」側身斜躺著,借著迷蒙不明的月光瞅凝身旁的人兒,玄蒼眸心漾著柔情,只覺從沒如此心滿意足過,卻又從沒如此恐懼過。

沒有了玄極門的追殺威脅,阿蘇的眼楮即將復明,再幾個月後,孩子就會出世……好吧!再加個突然冒出的親人好了,他們即將過著所向往的平凡日子了。這追求許久的幸福是如此的近在咫尺與唾手可得,真教人忍不住害怕好夢由來最易醒,夢醒後才發現是一場虛幻而已。

「冰冰涼涼的,很舒服。」知他是問眼楮的事,阿蘇微笑回答。

「那就好。」心安了,低首在她唇上落吻。

柔笑承接他的溫柔,直到他饜足地抬頭退開後,阿蘇忽地將他推平,模索著爬上他的身,密密實實貼躺在矯健身軀上,再也不下來了,彷佛今夜就要這樣睡在他身上。、

有些驚訝,玄蒼雙臂圈住她縴腰,嘴角勾起似有若無的淺笑。「怎麼了?」以往,她不曾這樣過。

「我想靠著你。」粉頰貼在厚實胸膛上,听著那沉穩的心跳聲,阿蘇不禁怔然……她還能這樣貼著他、趴在他身上、听著他心跳多久呢?她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不多了……

想到這里,鼻子一酸,嘴上卻揚著笑意。「今晚,我要睡在你身上。」

「傻瓜!」柔聲笑斥,卻任由她趴臥。「夜深了,睡吧!」雙臂圈緊,打算真讓她睡在自己身上一整夜。

「我還不想睡!陪我聊聊吧……」時間不多了,她想把握與他在一起的每個時刻。

「聊什麼呢?」微笑,為她難得的好興致。

「聊聊未來吧……」微頓了一下,隨即又笑。「你說,孩子會長得像你,還是像我?」也許,她永遠沒機會見到孩子了,先想象一下,自我慰藉也好。

「這可問倒我了!」薄唇微揚,實在想象不出,只好反問︰「妳說呢?」

「唔……」沉吟了一下,回想著小時候對自己與他的五官模樣的僅存印象,她努力拼湊著小孩可能的樣貌。「眉毛像你好了,濃濃的,顯得英氣……」

悄悄模上自己的眉,玄蒼微微一笑,從沒注意自己有雙英氣濃眉。

不知他的心思與動作,阿蘇繼續形容,「眼楮嘛……像你好了!細長深邃,湛亮美麗如天上星光……」

長指滑至眼角,不懂自己的眼眸哪兒有星光了?

「鼻子也像你得好,挺直有個性……」

模模鼻子,懷疑個性在哪里?

「嘴巴最好也像你,薄薄的,勾起笑來唇形好優美……」

「妳根本是希望生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小玄蒼吧?」听到後來,玄蒼忍不住輕笑出聲,從來不知自己在她的記憶中,面貌是如此的俊逸。老實說,有些暗喜,因為贊美的人是她啊!

「你發現啦?」她笑。

如此明顯,很難不發現吧?忍俊不禁失笑,玄蒼撫著她一頭柔亮烏發,想了想後,終于道︰「我希望妳生個小阿蘇。」

像她,他會疼之入骨的。

阿蘇微怔,小臉不自覺一黯。「不!孩子還是像你得好。」孩子若像她,以後她走了,他每天瞧見孩子的臉就會想起她,只是徒增心傷罷了!

沉默了一下,玄蒼不禁笑嘆。「瞧我們多傻,談得這麼認真熱烈!孩子究竟會像誰,只要生下來一看,不就清清楚楚了?」

「是啊!」她微笑輕應了聲後便久久不語,久到玄蒼以為她已經睡著了的時候,卻又突然听她幽幽嗓音響起,「蒼,假如有一天,我……」

遲疑一頓,不知該不該繼續說。

「嗯?」

「沒、沒什麼!」算了!還是別多說,免得引起他疑心。阿蘇又笑了笑,輕聲低喃。「我累了,想睡了……」

「嗯。」大掌自動輕拍著縴背,像在哄孩子入眠。

靶受著背上的溫暖輕撫,唇辦漾笑卻溢出一道似有若無的輕嘆,在夜色下飄啊飄的,彷佛在低語呢喃--

假若有一天,我出了啥差錯,你不要太難過……不要太難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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