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 第6章(2)

「哈哈哈……」驀地,應孤鴻放聲大笑,隨即揚眉看著她身後那個急奔而來,卻在听聞這預料之外的一番話語後,瞬間嚇得渾身僵硬,難以動彈的某人。「小子,你可听清楚了嗎?」

她這似嘲帶笑的話語一出,沈待君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渾身輕顫,虛弱的幾乎要癱軟在地……

不……不會的……不會是她想的那般……不會的……

心下不斷的否認,她蒼白如紙的緩緩回過頭,在那僵凝中帶著不知所措的熟悉臉龐映入眼簾時,霎時眼前不由得一黑,身子難以自持的晃了晃,幾欲昏厥過去,最後還是靠著堅強的意志力勉強撐住自己,唇瓣蠕動了幾下,卻始終難以出聲。

「唉……有這麼個有情有義、深情不悔的師姐,可真是好福氣啦!」眼見目的已達成,應孤鴻懶洋洋的勾起嘴角,搖著頭,嘖嘖有聲的感嘆著,隨即大方的丟了一錠碎銀給那名中年書生。

「這畫,我買下了!」

于是在那中年書生驚喜的道謝聲中,他將那字畫揚手一拋,在某個受驚過度的「女敕小子」下意識乖乖接住後,挑眉邪笑道︰「小子,這畫就送給你吧!說不得日後就成了你們的定情之物了呢!」

話落,又是一陣大笑,然後勾著嘴角,異常歡快的撒手走人。

呵……果然欺負人是轉變心情的好方法,真是痛快極了!

任由那造成眼前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徑自離去,在場兩個神色僵硬的某對師姐弟既慌亂又不知所措,根本無暇他顧,一時之間皆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怔怔的彼此凝覷。

他听錯了對吧?

師姐……師姐對他絕不是……不是……

下意識的,華丹楓在心中不斷的想搖頭否認,可當師姐那異常蒼白的臉龐映入眼簾時,一道不容他否認的事實如轟雷般硬生生打進了他的腦子里——

是真的!師姐對他並非只是師姐弟之情,否則如今她的臉上不會如此蒼白,眼底不會如此驚慌,兩手更不會攥得如此緊,彷佛是要將秘密緊緊攥握在手心里,不給人奪去似的。是的!他了解她,就如她了解他一樣。從小到大,只要師姐又什麼不欲人知的心思被說中了,她總是會緊緊攥著手心,老半天不發一語,就像如今這般。

體認到這鐵一般的事實,華丹楓更是呆愕,腦子里渾渾噩噩的,不知該如何開口打破這片沉默。

而他的驚愕、不安與不知所措的模樣全數落在沈待君的眼里,讓她心下驀地一冷,原本被知曉心意的驚慌感在瞬間褪去,只余下一貫的冷靜與悄悄蔓延的苦澀……

呵……說什麼沒想讓他為難困擾,可最終還是讓他困擾了。

澀然一笑,她抬眸沉沉的凝睇著他,似有千言萬語欲訴,最後卻全化為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師姐為何要向他道歉?華丹楓更驚更慌了。「師姐,我……」

「師姐,你沒事吧?那壞蛋可有欺負你?若有的話,我和師兄去幫你打他一頓……」華妙蝶急吼吼的奔來,渾然不知的打斷了自家師兄的話語。

吼!原本師兄突然丟開紙鳶離開時,她還滿心的納悶,下意識的朝師兄奔去的方向看去,誰知卻瞧見那個壞蛋正堵住師姐,不知在說些什麼,這才明白師兄這突兀的行動的原因,于是也跟著丟下紙鳶追了過來,誰知跑到一半,卻見那壞蛋徑自離開,而師兄卻像是傻子般呆站著,也不知在干什麼?

「是啊!沈姑娘,那黑風堡少主沒再尋你麻煩吧?」同樣眼見情況不對而尾隨過來的俞子南也關切的詢問。

「沒、沒事!」強自一笑,沈待君的臉色雖然仍顯蒼白,可神情卻已恢復了一貫的淡然、冷靜。「只是恰巧踫上,聊了幾句罷了!」

「原來是這樣啊!」沒有懷疑,華妙蝶嬌憨的笑道︰「我還以為那個壞蛋又要尋什麼名目來欺負你,還緊張了一下呢!」

她該佩服師妹有著野獸般的直覺嗎?

心中苦笑了一下,沈待君還來不及回應,就听她又嚷嚷起來——

「師兄,你手上的是什麼?讓我瞧瞧!」滴溜溜的眼眸赫然發現師兄手中突然多了一卷像是字畫般的東西,華妙蝶直覺的就想拿來瞧個分明。

「不行!」沒來由的,從不避諱她任何事物的華丹楓大吼拒絕,手中的字畫更是被他胡亂的塞進懷里,下意識的不願讓她看見。

莫名其妙被吼,華妙蝶愣了愣,隨即氣憤的嗔惱道︰「不瞧就不瞧,師兄,你凶什麼呢?」

同樣沒料到自己的反應會是如此激烈,華丹楓不由得呆了呆,隨即又被師妹惱怒的控訴,他頓時心虛的吶吶道歉。「師妹,對不起,我……我……」

我了個老半天,卻始終想不出一個好借口。

「哼!」橫瞪一眼,她挽著師姐徑自叫道︰「師姐,我肚子餓了,咱們吃飯去,別理師兄了。」

話落,扯著人就往不遠處的一家酒樓走去。

而沈待君則是目光復雜的瞅了華丹楓一眼後,便什麼也沒多說的任由她拉著走了。

唉……師妹什麼都不知道,而師姐……他又該如何去面對她呢?

對于師姐對他的心思,從來沒想過男女情事的華丹楓只覺得茫茫然的,說不出是歡還是喜、是憂還是愁?只能呆呆的看著兩人縴縴的背影遠去,心中甚是煩惱……

「華公子,怎麼了?」見他呆站在原地沒有動靜,俞子南不由得開口探問。

「沒、沒什麼!」猛然回過神來,華丹楓急促地搖了搖頭,隨即一言不發的追了上去,可卻始終保持在三步外的距離尾隨在後,不似以往那般會湊上去與她們有說有笑的。

真的沒什麼嗎?

回想方才華丹楓與沈待君兩人的神色皆有些古怪,俞子南隱隱覺得先前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他和華妙蝶所不知的事,但既然當事人不願明說,他也不好探究下去,當下便不再多想了。

是夜,玉兔高懸、涼風徐徐,一道縴細孤單的人影在月色下緩步而行,漫無目的的在「武家莊」內彎彎曲曲的庭園小徑上走了許久後,似有若無的嘆息聲才自人影的口中逸出,輕輕飄蕩在空氣中……

能怪誰呢?

她早該知道應孤鴻不是個簡單人物,卻還是著了他的道。

敝只怪她當時亂了分寸、試了鎮定,這才輕易的被他所設計!

倘若她能穩下心神,在他的威脅下堅不承認,抑或是就算被師弟听到了,自己能不那麼慌亂失措,馬上冷靜的改口表明那番話只是為了敷衍應孤鴻,其實並非事實,那麼或許如今就不會如此尷尬且為難了。

只是想是這麼想,真要親口否認自己的情感,她做得到嗎?

不,她做不到!

她可以將自己的感情深藏,但卻不能去否認,否則她怎能面對自己?

是的!不能否認,因為她的情感並非是種污穢的罪惡,所以否認了這份心意,就等于是否認了自己。

思及此,沈待君暗暗的嘆了一口氣,回想白天時,一行人進了酒樓用飯,席間小師妹似乎沒發現他們之間的古怪氣氛,一如往常那般的嘰嘰喳喳,而她則是勉強噙著笑,有點心不在焉的偶爾應和個幾聲。

倒是師弟在整頓飯下來幾乎都是默不吭聲,甚至眼神飄忽的躲避著她的目光,那異樣的表現讓向來遲鈍的師妹也不禁起疑,笑說他的魂不知是飄到哪里去了,肯定是中邪了。

至于俞子南嘛……他肯定是察覺到他們的異樣,不過不愧是「松月山莊」的少主,在江湖上也算有點歷練,所以很懂得分寸,從頭到尾都未曾多問一句,反倒很是努力的在找話題與師妹一搭一唱,熱絡氣氛。

想到這里,沈待君不禁苦笑了一下,抬頭怔怔的看著皎潔明月,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直到良久後,她正欲轉身回房時,卻听到細微的枯枝斷裂聲乍然響起,讓她不由得驚覺輕喝,「誰?」

「師姐,是……是我……」驀地,細如蚊吶的嗓音自樹叢後悄悄傳來,隨即,一道人影打陰暗處轉出,讓銀白的月色照亮了他的臉龐,也照亮了他心虛又尷尬的神色。

「師弟!」詫異低呼,沈待君沒料到會是他。

不安的搔了搔腦袋,華丹楓低著頭,依舊不知該以何種心情與表情來面對她。

經過那令他震驚至今還難以回神的一番話後,他就一直處于茫然失措的狀態中,直至萬籟俱靜的深夜,他依然渾渾噩噩、輾轉難眠,最後干脆起身走出房,像只無頭蒼蠅般的亂逛,盼能消除心頭那股煩躁感。

誰知走著走著,竟遠遠瞧見師姐的身影,當下他心中一怔,既不敢面對她,又怕她孤身一人在深夜里獨走會踫上危險,于是便恍恍惚惚的尾隨著,直至不小心踩著了枯枝才被她給發現。

依然……逃避著不敢直視她嗎?

見他低垂著腦袋,沈待君心中一澀,可臉上依然噙著令人難以看出真正心情的淡淡微笑,低聲柔和道︰「師弟,把白天的事忘了吧!」

「啊?」華丹楓愕然,下意識的抬起頭,愣愣的看著她。

「師姐並不想讓你為難,所以……忘了吧!」輕輕的,她嘆息般說道。

「我……」華丹楓想說他並沒有為難,只是理不清自己的心情,可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因為他無法確定自己是否真的不覺得為難,畢竟若是真的不感到為難,那麼今天就不會這麼的難以面對她了。

丙然……她確實是讓他為難了。

沈待君最是了解他,頓時不由得心頭一酸,視線有些朦朧,隨即她緊閉上眼,將那上涌的淚意抑去後,才緩緩睜開眼眸,低聲沙啞道︰「忘了吧!全忘了吧!明天,我們依然是師姐弟……」

如今,她所能奢望的,也僅只于此了。

听著她沙啞的聲音,不知為何,華丹楓覺得自己似乎是讓師姐傷心了,頓時不禁有些手足無措,而就在此時——

「晚了!回去睡吧!」柔聲低語,見他衣領略微凌亂,沈待君下意識的伸出手,想如同以往照顧他那般替他撫平。

哪知華丹楓卻像是受了驚般的猛然避開,待意識到自己閃躲的動作後,他霎時一僵,滿心歉疚又惶恐的朝師姐看去,果然見到她嘴邊的淺笑在瞬間凝結。

「師姐,我不是……不是……」他結結巴巴的,卻是難以解釋方才的舉動。

終究,他們還是連師姐弟都做不成了嗎?

臉上迅速閃過一抹黯然的神色,沈待君僵硬的緩緩收回手,幽深的眼眸沉沉凝覷他許久許久,久到他倉惶不安的避開眼後,她才澀然一笑,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般輕聲低喃——

「師弟,做只紙鳶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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