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今天的黑眼圈這麼重?」午夜十二點,飯店櫃內,蔡瑜庭奇怪的看著好友慘澹的臉色,忍不住必心詢問。
捂著唇,悄悄的打了個呵欠,田依紗這才垮著臉回答,「睡眠不足啦!」
「你白天干嘛去了?當小偷嗎?」得知原因,蔡瑜庭無情的給予白眼。
明知道輪夜班,白天該補眠的時候不補,現在掛著熊貓眼也只能說活該了。
「小偷沒當,不過倒是當宅急便去了。」趁著沒人,再次偷偷打個呵欠。
「宅急便?」滿頭霧水,非常納悶。
「阿杰把工地圖忘在家里,因為要急用,所以打電話把我從被窩挖起來當宅急便,等我送完東西回家,腦袋也被冷風給灌醒了,重新躺回床上也睡不著,所以只好起來趕畫稿,直到來上班。」嘆著氣,她覺得自己現在腦袋有點暈暈沉沉,可能是睡眠不足的關系。
「又是為了那個男人!」恨鐵不成鋼的搖著頭,蔡瑜庭唾棄罵道︰「人家一通電話要你當宅急便,你就傻傻的跑去當宅急便,可以再沒用一點嗎?」
「哪有沒用?」田依紗理直氣壯反駁。「我有刁難他好不好!」
「怎麼刁難?」蔡瑜庭洗耳恭听。
「我叫他求我!」田依紗得意洋洋。「然後他真的求我了。」
嘿嘿,阿杰可是很少求人的。
這就叫刁難嗎?
鄙夷的看著她,蔡瑜庭已經完全放棄拯救眼前這個白痴,不過還是忍不住冷嘲熱諷。「我也可以求你!拜托,把你銀行里的存款全部領出來借我。」
切!求人有什麼難,出一張嘴就可以了。
「吼!你干嘛這樣啦?」覺得自己完全被好友瞧不起,田依紗忿忿的抗議了。
再次嘆氣的搖搖頭,蔡瑜庭只好阿Q的自我安慰。「我只能說在你兼差當宅急便這檔事中,至少讓我們的同人漫畫稿進度有快了一些,真是可喜可賀啊!」
「你講話很酸耶!」田依紗瞪眼,可最終還是禁不住笑出來。
「如果你覺得酸,那一定是因為加了檸檬。」蔡瑜庭正經八百的回答。
這種無厘頭的話,如果是旁人听了一定覺得莫名其妙,但是好朋友就是好朋友,田依紗完全可以了解,甚至還能接腔——
「哦——洋蔥,我加了洋蔥。」揩著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她裝模作樣說道。
如此的冷笑話,讓兩個默契十足的女人相視嘿嘿直笑,畢竟半夜客人少,總要找些無傷大雅的樂子來提振一下精神。
然而也不知是老天爺看不過去兩人太閑還是怎地,就在這個時候,櫃的內線電話突然「鈐」的一聲響起——
「喂,櫃你好,有什麼需要我們為你服務的?」就在電話聲才響起,田依紗馬上手腳俐落的接了起來,清亮的嗓音帶著愉悅的熱誠。
「我這里是304號房,我床底下有怪獸,你們快點派人上來看!一話落,斷線,絲毫沒有浪費一分一秒。
嘴角抽搐的掛回電話,田依紗有種想要暴打房客的沖動。
「哪房的客人?」蔡瑜庭奇怪詢問。
「除了304號房外,還會有誰?」咬著牙,田依紗假笑。
咳!房客百百款,好的不多,壞的卻不少,尤其遇上「奧客」,真的會讓飯店的服務人員表面微笑,內心暗干,恨不得抓起來飛踢再痛毆一百下。
一听聞是304號房,蔡瑜庭挑起了眉毛。「這回又是什麼理由了?」
唉……話說這個304號房的房客雖然長得又高又帥,可態度真是「奧中之奧」,一開始住進來時,許多女性服務人員不知其性情,都被其外表所蒙騙,甚至有人還幻想著來上一段浪漫之戀。
然而最開始的兩天過去後,對方的「奧客精神」已在飯店內聲名大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奈何對方每次找碴的理由總是千奇百怪、匪夷所思,偏偏基于「客人總是對的」的最高服務原則,再離譜的刁難也得頂著笑臉忍下來,有時覺得這行做久了都得買「鐵牛運功散」來吃,免得內傷久愈不治。
「他說床底下有怪獸,要我們上去看。」撇著嘴,田依紗猛翻白眼。
「床底下有怪獸?」蔡瑜庭忍不住嗤笑。「他是三歲小孩嗎?」
「心智年齡上——可能是!」板著臉,田依紗一臉正經八百的諷刺。
然後,兩個女人再次默契十足的對眼相視而笑。
「好了!不多說了,我還得上去捉床底下的怪獸呢!」偷偷扮了個鬼臉,她準備上樓去當「抓鬼大隊」了。
「祝好運!」蔡瑜庭寄予無限的祝福與同情。
揮了揮手表示接下祝福後,田依紗離開櫃搭上電梯,不久後,她已站在一扇標著304的房門外。
舉手「叩叩」輕敲了兩聲,隨即門被拉開,一名身材高大、五官陽剛俊朗的男人佇立在門後,原本應該是飛揚好看的劍眉此刻扭成一團,表情甚是難看猙獰。
一見到人,田依紗馬上展開職業笑容。「不好意思,魏先生,我們剛剛接獲你來電說床底下有怪……」
「太慢了!」瞪著人,奧客——魏東凱冷著臉,不等她把話說完便一口打斷。「從我打電話下去到現在,已經足足過了四分鐘了。」
他是當她有小叮當的任意門,從櫃來到這里都不用走路嗎?
心中暗自月復誹,田依紗的臉上卻笑得更加誠懇有禮。「魏先生,我已經盡快趕來了,如果讓你感到久等,那真的很抱歉。」
「抱歉能干嘛?當飯吃嗎?」絲毫沒有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寬宏大量,奧客依然很刁難。
恍若未聞其為難言語,田依紗依舊頂著職業微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把話轉入正題。「魏先生方才說床底下有怪獸,可以讓我進去看看嗎?」
冷哼一聲,魏東凱沉著臉,側身讓開讓她進房。
霎時,只見田依紗快步而入,動作迅速的掀開床單下擺,蹲探頭往床底下搜尋了一圈,沒發現任何異樣後,又起身在房間內四處檢查了一遍,確定一切正常,她神色不波的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魏先生,我檢查過了,沒有發現任何怪獸。」切!真是奧客啊奧客。
「你來得這麼慢,怪獸當然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絲毫不覺羞愧,魏東凱甚至還可以語帶指責的怪是她來太慢。
你……媽啦!什麼話都讓你講就好了!
縱然心中早已把眼前的奧客從頭罵到腳了,訓練有素的田依紗表面上還是波瀾不興,笑容絲毫未減。「真的很抱歉,如果魏先生下次再發現怪獸蹤跡,請馬上通知我們,我們會立即派人來處理。
「現在很晚了,我就不打擾你的休息了。」話落,她深深的鞠了個九十度的大躬,然後在三媽臭臭鍋的臉色下,才剛退出房間,馬上就得到奧客賞賜的迎面而來的巨大聲響閉門羹。
瞪著那已經緊閉的門扉,田依紗在心中豎起了中指,正轉身準備離開時,沒想到隔壁的302號的房門卻突然開啟。
「被客人刁難了嗎?」在房間內听到甩門巨響的川崎先生探出頭來關心詢問,似乎早有耳聞過隔壁房的奧客行徑。
「沒有、沒有!」連忙搖頭,就算和川崎先生再怎麼熟,田依紗也不可能在客人面前批評另一個客人。
聞言,川崎先生笑了笑,很好心的安慰道︰「別放在心上。」
「謝謝!」田依紗回以一笑,再次深深的彎腰鞠躬,只不過這回是真心誠意的。「川崎先生晚安,請早點歇息吧!」
微笑的點了點頭,川崎先生輕輕的闔上房門。
而田依紗原本被奧客搞壞的心情,在川崎先生的關懷治愈下,瞬間又轉好了起來,噙著滿臉的笑容回到一樓大廳的櫃繼續值班去。
早上,田依紗拖著值班一整夜的疲憊身體回到家,才一進門就把自己摔進沙發里,毫無形象的癱躺在上頭當廢人……
糟糕!她覺得自己整個人沉重如泥,頭也昏昏沉沉的,先前上班時可能因為繃緊神經而沒什麼感覺,誰知下班後一離開飯店,所有的癥狀都出來了。
慘慘慘,想當初大學時整晚沒睡跑去夜游,隔天還不是精神奕奕的去上課,沒想到如今只因為一天的睡眠不足就虛成這樣,莫非是老了的關系?
想到這種可能性,田依紗無力的將臉埋在抱枕中,為自己逝去的青春而發出哀怨申吟。
唉!算了,人總是會老的,她得認分,如今最重要的是趕緊把澡洗一洗,縮回被窩里補眠吧!
心中想定,她拖著沉重的步伐,拿了換洗衣物進浴室,快速的沖了一個熱水澡出來後,整個人便恍恍惚惚的準備去補眠;然而就在她要進房門的那一刻,屋內屬于另一個男人的房門恰巧打開……
「回來啦!」依舊是一貫的黑衣黑褲,貝爾杰精神極佳的打著招呼。「吃飯了沒?」
「想睡,不吃了!」無精打采的回應,她夢游般的游進房間,把自己整個埋進被窩內。
唔……討厭,未免也太冷了吧!她竟然冷到會打顫發抖。
敝了!她最挨不得餓,竟然會不想吃飯就先去睡覺,未免也太詭異了!
貝爾杰一愣,下意識的轉頭朝房內探去,就見她像蠶蛹般把被子卷成團,自己縮在里面一動也不動。
這……不太對勁!
直覺的,他覺得好像有點怪怪的,于是也跟著進到她房間,彎下腰試圖探看她的狀況。「紗紗?」
「嗯……」蜷曲著身子動也不動,聲音有氣無力。
「你還好嗎?」皺眉詢問。
「嗯……」依然是無力的單音節。
嗯什麼嗯呢?連說句話都懶嗎?
貝爾杰的眉頭皺得更深,沒好氣的直接出手將她連人帶被翻過來,隨即就被映入眼簾的病態嫣紅給嚇了一跳,他二話不說就把手放上她的額頭,果然掌心立即感受到一股異常的高熱。
「你發燒了!」駭然低叫,他有些震驚。
本來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感冒發燒?莫非……
驀地,他想起昨天自己拜托她送圖稿到公司給自己時,不小心踫觸到的指尖的冰冷,當下臉色一沉,嘴角也緊抿起來。
「發燒?」田依紗呆呆重復著,隨即昏昏沉沉的嘟囔,「難怪我會覺得畏寒,原來是發燒啊……」
莫非她連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
意識到這個可能性,貝爾杰的臉色登時更加難看。「我帶你去看醫生!」
「看醫生?」迷蒙的雙眼瞬間瞪大,她下意識的抗拒著。「沒那麼嚴重吧!」
「都發燒了還不嚴重嗎?」沉聲怒斥,貝爾杰很氣她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我覺得我只要睡一覺就好了……」依然抗拒著不願屈服。
吼!她從小到大最討厭看醫生了,只要去醫院聞到藥水味就想吐。
聞言,貝爾杰氣極反笑,忍不住怒斥,「睡一覺就好?你以為你是塞亞人體質嗎?若感冒睡一覺就好,就不會有人拖成肺炎,甚至直接翹辮子了。」
「你干嘛這麼烏鴉嘴?」用毫無氣勢的眼神瞪人,有人直接耍賴。「反正我不要去看醫生,就讓我先睡一覺再說啦!」說完拉緊被子,把自己卷得更密實,一副除非用拖吊機才有可能把她拖吊走的意味在。
為什麼這個女人自己的身體健康,卻要他來替她擔心?
貝爾杰又氣又惱,卻又拿她沒奈何,最後只能半屈服的詢問︰「你上班飯店的電話號碼幾號?」
「干嘛?」將臉埋在被窩里,她悶悶反問。
「我幫你請假,今天晚上不要去上班,在家好好休息。」直接做出決定。
聞言,田依紗本來要反對,但想了想自己的身體狀況,就算去上班也肯定病撅撅的,是以只好乖乖報出電話號碼,算是同意他幫自己請假了。
很快的,貝爾杰打了電話,三言兩語的幫她請好假後,回過頭來又瞪著她撂下最後通牒。「中午我會回來看看,如果你的燒還是沒退,就算用綁的我都會把你綁去看醫生。」
發出意義不明的咕噥聲,田依紗將自己埋得更深了。
當她無聲答應了,貝爾杰又問了她幾句,確定她真的沒胃口後,這才離開門上班去了。
听著他離去的腳步與大門鎖上的「喀嚓」細微聲響,田依紗蜷曲在暖呼呼的被窩里,不一會兒,昏昏沉沉的意識便逐漸模糊蒙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