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紗飄揚,光影搖曳,映照著李蘭的睡顏。她躺在她和宣慶的新婚大床上,臉色不算紅潤但面容平和;而她頸上的傷口已包扎妥當,妯兒也讓她服過寧神茶,鎮靜一下受驚的情緒。
李蘭感覺溫熱的氣息在她臉上輕拂,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際回蕩,交織成一張溫柔的網。
在這瞬間,她忘了痛,忘了一切,深深陶醉在這溫柔中,但她更想睜開眼看這人究竟是推?
她的眼睫抖了幾下,讓床邊的人漾開笑意。
「蘭兒,蘭兒,醒醒!」
溫柔而深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嗓音為什麼如此熟悉,這人是誰?為什麼她听到這個聲音後心變得安穩?
當她終于用力睜開雙眼時,宣慶那雙深邃的眼瞳瞬間映入她眼中。
「妳醒了?」宣慶輕問。
「嗯……醒了……」
看到清醒的李蘭,宣慶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神變得柔和。
他很高興,畢竟這是自昨天以來,他第一次看到她完全清醒的樣子。
李蘭沒想到,迎接她的是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讓她把所有疑問都拋到九霄雲外。
她直直看著他,久久無法言語。
宣慶……抱她?他靠她那麼近,近得她可以聞到他的氣息,那麼,她在夢里感覺到的溫柔和呵護都是來自他?
「沒事吧?」他閉上眼,感受她的體溫,自然無比。
「我還活著,對嗎?」她有點不相信眼前的情景是真的。
他的雙眉鎖起。「妳說什麼傻話!」
「宣慶……謝謝。」不知怎地,她眼眶有點發熱,感動地輕輕在他耳邊道謝。
無論為了什麼原因,冷漠的宣慶如此擔憂她,這是她從來都想不到的。她忽然覺得嫁給宣慶也不算太糟。
「對不起。」宣慶不解她為什麼說謝謝,反而是他欠她一個道歉才對。
是他對她的冷淡,使她受人欺負。到昨天為止,他都以為因為責任感使然,不管她對他而言是什麼,畢竟她嫁給了他,他都該維護她。
可是當她被欺凌、刺傷,他就明白自己對她不單是責任感,而是真正的心痛。
「我……是不是讓你丟臉了?」李蘭見宣慶凝望著她卻不說話,黯然地說。「我比不上滿人女子,連一招也躲不開,真不濟……」
「不是妳不濟,是她存心的。」他模著她的長發。
「妳早該叫我制止那瘋女人了。」
難道她真以為他會為了可笑又不實在的面子,鐵下心腸不幫她?
「我是你的福晉,不可以這麼柔弱,否則別人會小看你,我不能讓你蒙羞。」
「傻瓜,我不必靠這些東西。」他聲音沙啞地回道。
知道她是為了他才接受不可能成功的挑戰,宣慶的內心激動得沒辦法平靜。
她是為了他?在他三番兩次拒她于門外後,她仍一心向著他?
「放心,我答應過你要當個好福晉,就會做到。」
「蘭兒,我不會讓同樣的事再發生。」他承諾。
「好,我相信你。」她露出一抹笑。
就因為他的安慰,就算只有一次,她也會記在心里,一生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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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蘭在大夫的要求下在床上多躺了三天。
這三天,大部分時間都因為吃了藥而昏昏沉沉的,只有少部分時間是清醒的。听說,這是為了調養她的內息。
宣慶每天都來看她,這是妯兒告訴她的。不過就算妯兒不告訴她,她也知道。因為有幾次他來看她的時候,她其實是清醒的,只是她緊閉雙眼裝睡,不敢跟他有太多眼神接觸。
她怕有一天,他又變回之前冷漠的宣慶。
她知道逃避不能解決問題,畢竟同在一個屋檐下,可是……她想保有那天的宣慶,盡量不去破壞那寶貴的記憶。
「福晉,趁熱把這碗人參雞湯喝了吧,涼了就不好喝了。」妯兒捧著熱騰騰的人參雞湯站在床邊。
「又喝?可不可以不喝?」這幾天她滿肚子都是補品,舌頭都快麻掉了。
「這些都是王爺特地吩咐廚子做的,妳如果連沾也沒沾一口,王爺怪罪下來,妯兒肯定會遭殃。」
「那……喝也可以,但我要去散步。」她每天躺著,都快變成廢人了。
「散步?那怎麼可以?」妯兒用力搖頭。
「那我不喝了。我已好得差不多,不喝補品也沒關系。」她不是任性,而是真的覺得沒必要浪費。
「那……好吧,等一下妯兒陪福晉去散步就是了。」妯兒皺著小臉勉強讓步。听說王爺今天不在王府,福晉出去走走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李蘭為了能出去走動,非常合作地喝完了補品,歡歡喜喜地帶著半刻也放松不得的妯兒出去。
太陽剛偏西,午膳時間剛過,眾人大都在午睡,四下靜悄悄的。
初秋陽光明媚,空氣清爽,庭中的景致更是美麗,只听見秋蟬的叫聲和塘中魚兒的游水聲。
李蘭信步漫游,步履格外的輕松,她看向身後的丫鬟,再次綻放笑容。
秋風吹動一地落葉,大樹旁有一個很大的水塘,李蘭走過去坐在水塘旁的石凳上。
飛絮隨風飄,不知落向何方,李蘭想起自己飄忽不定的境遇,不覺閉上眼,吟起「詠絮」,感嘆自己該何去何從。
應該很快就會恢復以往的生活,她應該要清醒了。
她習慣了宣慶突然出現,習慣了他帶著譏諷的微笑,習慣了他淡淡的關心,習慣了他不算溫柔的觸踫……
雖然他們成親有段時間了,但她竟沒有多少與他的記憶?!都是他不好,他為什麼要擾亂她的心湖?
「天氣已不暖了,怎麼穿這麼少,凍到了怎麼辦?」
李蘭猛地張開眼,竟看見身穿官服的宣慶。
「你走路怎麼都沒有聲音?」
宣慶不語,徑自解下外氅披在她身上。
她被動地接受他的關懷,感覺這一切好像很自然,但這明明是他少有的溫柔舉動啊?
「妳該在房間休息。」他飄忽而深邃的眼神帶著責怪。
他剛下朝回來,就見她坐在這里吟詩,看來不亦樂乎。
「我已經好了,是大家太大驚小敝。我以前生病也沒休息這麼久,還是會恢復的啊!」
「妳說了,那是以前。」他打斷她的話。「現在妳嫁給我了,我不許我的福晉有任何閃失。」
李蘭愣了一下,自知又冒犯了他的「佔有權」。反正是誰當他福晉都一樣,他也會緊張,不單單只為她吧?
「王爺,你希望我乖點,別生事端嗎?我知道了,我先告退了。」她想越過他離去,但臨走前又忍不住調侃︰「等一下我讓人端碗綠豆湯來給你退火,別把自己氣著了,否則我的罪過就大了。」
「蘭兒!」宣慶卻叫住她。
「今晚,我去妳那兒用膳。」
「為什麼?」她嚇一跳,他從未在他們房內用膳啊?
「不為什麼,那也是我的房間,我不能進去嗎?」他不悅她的驚訝。
「不,是蘭兒失言了,王爺愛來就來吧!」她能反對嗎?
只是他為何要那麼做?該不會突然發現他這個丈夫當得多失職,還是因為不小心讓人傷了她而愧疚?
無論是什麼原因,她發現她興奮的程度遠超過自己想象。
她回房告訴妯兒,今晚宣慶要來吃飯。
其他人比她還興奮,尤其是妯兒,直說「爺終于要來過夜了」
「爺還是很寵愛福晉的」,害她整個下午臉蛋都是紅的,心沒一刻平靜。
大家以為她和宣慶早有夫妻之實,可是沒有啊!她……她對這事……還是又怕又羞……
究竟她與宣慶是否真能成為夫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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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宣慶果真來李蘭的屋內吃飯。
他沉默不語,她也不說話,直至丫鬟們布好菜,他才說了第一句話。
「這些菜……」他看了一下桌子,疑惑地望向她,這些都不太像王府內會準備的菜。
「都是我親手煮的,怎麼了?不合口味?」她明明問過小榮子,他喜歡哪些菜色啊?
宣慶詫異地看了李蘭一眼,搖搖頭。
「我只是沒想到……妳會做飯。」
「那沒什麼大不了,平常女子都會做飯。」她對他笑笑,招呼他吃飯。
「還有,你為什麼突然到我房里用膳?」看著他自然的神態,她不禁問出她埋藏在心里的疑問。
「我沒跟妳用過膳,是因為之前沒空,但以後……都有空了。」因為現在一切誤會都煙消雲散了。
「好吃嗎?」李蘭見他一直埋頭吃飯,擔心他嫌自己的手藝不好。
「我知道滿人大都吃大塊牛羊肉,便想做宮保雞丁,讓你換換口味。」
「好吃。」宣慶應了一聲,露出淡笑。
她第一次見他笑得那麼開懷,也綻出一朵燦爛如花的笑靨,一雙慧黠星眸更令人如沐春風。
「如果我們能像現在一樣,常常聊天、用膳就好了。」李蘭喜歡這樣的宣慶。「你之前總對我發脾氣,還嫌棄我是個平民……」
「我以前對平民有偏見,畢竟我處理公務接觸到的都是些販夫走卒,但妳讓我改觀了。」宣慶又為自己添了一碗白飯,目光凝視著她。
「我今天才發現,平民妻子做的飯菜,原來那麼好吃……」
看著一桌熱呼呼的菜,宣慶有股說不出的感動。
原來這就是妻子為自己洗手作羹湯的感覺?
生在貴族家庭,奴僕廚子一大堆,他從未想過會有福晉親手煮菜給丈夫吃。但眼前就有一個,而讓她花這麼多心思的,是他!
「要喝湯嗎?味道不錯。」因為他的稱贊而受寵若驚的李蘭舉起湯匙。
宣慶愕了一會,嘴角泛起壞壞的笑,俯首張口含住湯匙,眼神熾熱引誘的看著她。
一股奇妙的感覺,讓李蘭的腦海短暫空白。
看著她呆滯的表情,宣慶意猶未盡,嗓音性感地道︰「味道果然不錯。」
心怦咚跳個不停,她羞紅臉,低頭不敢望向他。
「你……」他是在跟她……調情嗎?
李蘭羞紅的臉蛋令他有一刻閃神。他首次發現這個小女子如此動人,竟令他百看不厭?!
那種為某人怦然心動、血脈賁張的感覺,他曾經以為不會再發生了,因為他以為最愛已經離開他,他的心已死了。
只是沒想到,今天他居然又嘗到這種感覺,而且還是一個被迫指婚給他的平凡漢家女?!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目光無法離開她,他的心里有了她的身影,是因為她嫻靜柔美的面容?還是因為她優雅迷人的舉止?或者是她的學問氣度?
這實在太怪了,教人無法不訝異,可是……他想依從自己的心意。
宣慶吻了她的手,溫柔地對她笑笑,慢慢地說︰「蘭兒,我喜歡妳。」
「喜歡我?」李蘭渾身一震。
「對,喜歡妳。」他目光炯炯,勾唇朗笑。
「沒想到我會臣服于妳……」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迷惘的水眸傻傻看著他。
他離她越來越近,雙唇壓上她的唇瓣,抱緊她縴細的腰肢。
排山倒海般的熱情將她淹沒,佔領她嬌女敕的唇瓣,盡情擷取她的甜美。
李蘭喘息著任他深吻,感覺一陣昏眩襲來。腦中一片空白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能像抓住啊木一樣攀住宣慶的肩膀。
放開她的唇,看著美眸迷蒙的她,宣慶自嘲笑道︰「妳不用懂,知道就行了。我們當不成相敬如『冰』的夫妻,我早就後悔跟妳吵架,浪費相處的時間……」
此刻他只想埋進她散發淡淡清香的頸間,輕撫黑亮光滑的長發︰心滿意足地擁著她,抱緊她。
經過剛才的熱吻,李蘭雪白的臉抹上一抹紅暈,讓她更添一股嫵媚;眼眸半瞇半合,襯著那雙長又翹的睫毛,讓人忍不住遐想,還有那白皙的頸項……真是一幅最誘人、最動人的畫面。
「宣慶,你是因為要馴服我,才對我那麼好,是不是?」恐懼涌入她混亂的心里。
「我又不是馴馬人。」他撫弄她柔滑的臉蛋低笑。
「對,妳這小女人比我當初想象的難應付,我也好幾次被妳惹得失去原有的冷靜,可是……我就是喜歡這樣的蘭兒,一個有主見、有脾氣的女人。」
「宣慶……」
「謝謝妳嫁給我,願意當我的福晉……是妳救了我。」
皇上的安排也好,恪純嫁人了,他也該跟自己的妻子開始新生活。
是蘭兒讓他從寂寞和埋怨中解月兌,讓他重新懂得心動的感覺,讓他有了緊緊守住身邊之人的。
「嫁給你……也不錯。」
一朵乍現的燦爛笑顏,在李蘭驚喜落淚的臉頰上就像雨後的彩虹、點亮黑夜的明珠,那麼甜蜜溫柔。
宣慶霎時像被雷電擊中,沉醉在她的笑容中,忘了一切。
如此佳人,他怎能不動心?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忍的話,他就不算正常的男人!
宣慶將李蘭打橫抱起,走向他們的大床。
他感覺體內熱潮不斷攀升,刺激著他。他感到訝異,因為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悸動和渴望,連對青梅竹馬的恪純也不曾有過。
他緩緩拔下她的發簪,褪下她的綾羅綢緞,然後褪掉自己的長袍。
「做我的妻子,蘭兒,名符其實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