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成妃 第一章 冒牌王妃(1)

蕭國地處南方,冬天最冷的時候不過下一些細細的雪粒子而已,這對于楚音若來說,尚可忍受,只需披一件毛氅,燒一盆銀炭便可過冬。而且,窗外還有一樹繁茂至極的殷艷梅花,散發出幽幽暗香的香氣,這在她的時代,前所未見。

楚音若知道這是一個平行時空中的朝代國家,經過這段時日,她直覺這里相當于明朝年間,因為有許多近代才出現的器物,這里已經常見。她慶幸來到的是這里,也不至于太不適應。

遠處傳來一陣稀稀落落的炮竹之聲,今日是臘八,再過大半個月,便是春節了。楚音若對蕭國的新年感到好奇,也不知是否像她的時代那般,但無論如何,肯定是喜慶熱鬧的,只可惜,她身居這尼姑庵之中,絲毫感受不到節日的氣氛。

叩叩叩——有人輕敲門扉。一般這個時候只會有一個人來探望她,庵中的住持,靜宜師太。

楚音若微笑著迎上前去,在這陌生之境里,靜宜師太是她第一個認識的人,也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今日是臘八節,貧尼給姑娘送來臘八粥。」靜宜師太道。

「多謝,」接過粥碗,楚音若揭開碗蓋,只見騰騰的熱氣迎面撲來,「這臘八粥,我還只在書里看過,從沒吃過。」

畢竟,她的時代已經不太時興過臘八節了。

「再過不了多久,便是正月了。」靜宜師太忽然道,「貧尼估計著,王府就要接姑娘回去過年了。」

「接……接我?」楚音若不由一怔。

「陵信王爺再怎麼生氣,也不會由著姑娘在這里過年的,」靜宜師太道,「總得看著楚太師的面子。」

楚音若一顆心頓時焦躁起來。她還沒有偽裝好,很多東西她都沒有學會,她害怕會露餡。

「貧尼告訴姑娘的,姑娘可都記住了?」靜宜師太倒是鎮定地問。

「我叫楚音若……」她咬了咬唇,「當朝楚太師之女,由當今聖上賜婚,嫁予陵信王端泊容。」

「不錯。」靜宜師太點頭。

「然而,陵信王府中已有一名寵姬,名喚薄色。我與端泊容成親之後,他偏寵愛妾,冷落于我。」楚音若一邊回憶一邊慢慢說,「某日,我與薄色發生爭執,不慎將她推倒,導致她小產。端泊容盛怒,將我罰入水沁庵思過。」

這里,便是水沁庵。算起來,真正的楚音若遷入此地大概是半年前的事吧,而她,亦在此住了將近半年之久了。

「關于陵信王府的種種,但凡能打听到的,貧尼已經寫在這上邊了,」靜宜師太遞過一本冊子道,「希望姑娘能細閱強記,以免回府之後有所疏漏。」

「多謝師太。」楚音若猶豫片刻,終于忍不住道︰「師太……為何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是誰,從哪里來……」

彗星來的那一夜,她迷了路,當她看到一點燈火,一步一步靠近,等到看清一景一物,卻已置身在這水沁庵中。

她用了好久的時間才弄明白,眼前發生的一切不是在作夢,也非神經錯亂產生的幻覺,而是她誤入了平行時空。

曾經,她看過一部電影,彗星來的那一夜,女主角誤入了平行時空,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然而,她卻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無奈之下,只好把另一個自己給殺死,取而代之。

電影中的一切,居然真的發生在了她的身上,所幸,她不必殺死平行空間的自己,也能頂替對方活下來。因為,那天晚上,被陵信王爺拋棄在這庵中的王妃楚音若已經自縊身亡。

「那天晚上,貧尼第一眼見到姑娘,也是驚魂不定,」靜宜師太嘆道,「姑娘與陵信王妃長得如此相似,簡直就像同一個人,可姑娘的衣著打扮,卻異于常人。貧尼一直在猜想,姑娘到底是鬼,是妖?但不論是什麼都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有人能代替陵信王妃活下來。」

當朝太師之女若就此死于非命,不論她受不受陵信王爺的寵愛,這座小小的水沁庵必會遭受責難。

「貧尼會替姑娘在佛前祈禱,」靜宜師太道,「求佛祖保佑,姑娘去了陵信王府之後,能一切平安順意。」

「只是……這般誑騙陵信王府,佛祖真能保佑嗎?」楚音若道。

「佛祖慈悲,只要心無惡念,只種善因,姑娘必得善果。」靜宜師太答。

她知道師太是在安撫她,而即使心懷憂慮,她也不能在此時說不干了。

仔細想來,她冒充陵信王妃或許是天意,恰好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楚音若。

說起來,她也奇怪為什麼父母給她取了個這樣的名字,很古典,還很拗口,常常被叫成「音落」,「音諾」,她也問過父母,給出的答案是靈機一動就隨口取了。她從小像個男孩子一樣活蹦亂跳,跟古典美女的氣質沒半毛錢關系,難為頂著這樣一個讓人誤會的名字。

只是相比之下,這個平行空間的楚音若如此紅顏薄命,婚姻不順遂,現代的楚音若,倒是幸福得多了。

她從前在網路上看到一句話,「你付出的每一顆糖,都會去該去的地方,不要因為暫時的不幸而苦惱,或許平行空間的你正得到幸福」。

所以,現代的她得到了太多的糖,平行空間的楚音若,才會如此苦楚嗎?

所以,上天才安排她來到這里,要她做出補償?

她平心靜氣,不敢再多想,只希望走一步算一步,最終,能找到被困在這個所在的出路。

一直到大年三十的傍晚,陵信王府才派來了一頂小轎、兩個僕從,將楚音若接回府去。

轎子一路微顛著,楚音若打起簾子,偷偷觀看外面的世界。蕭國的街道比她想像中的更為明淨寬敞,樓宇亦高聳雄偉壯闊。或許因為是大年夜的緣故,四周的商鋪已經打了烊,民居中燃起裊裊炊煙,幾個頑童在街角率先放起了炮竹,空中飄散著酒肉的熱香。看來,這里應是一處太平盛世。

听聞,陵信王是皇帝的第二個兒子,頗受皇帝器重,而皇長子已經故去多年,所以,陵信王端泊容極有可能被立為太子。

所以,她將來有可能當上皇後?

楚音若被自己的貪念嚇了一跳,不由搖搖頭。在現代,皇後相當于總統夫人吧?從前無論如何,她也不敢作這樣的美夢,現在雖有機會,但身為王妃的楚音若並不受寵,將來皇後的鳳印被哪個寵姬奪了去,還未可知呢。

就拿今天來接她的這頂轎子來說,雖也算一頂不錯的暖轎,但完全顯不出王妃的威儀,而且只派了兩個僕從跟隨,遠不像書里描寫的,什麼浩浩蕩蕩,引人矚目。

看來,楚音若是真的不受寵。

正思忖著,轎子已經穿過了一條長街,遠遠的,有兩尊石獅子的所在,便是陵信王府了。

因為不受寵,也不見有多大的陣仗來迎接她,不過七八個奴婢站作一排,微微躬著身子。

為首的一個婢女,見到轎子倒甚是激動,忙不迭地迎上前來,步子微顫,笑中竟含著淚。

「小姐……王妃……」對方舌頭打結,連稱呼都有些分不清了,「紅珊給王妃請安,紅珊從昨晚就一直盼著王妃回府,王妃你可算是回來了……」

紅珊?這便是她的陪嫁丫鬟紅珊吧?

听說,楚音若有四個陪嫁丫鬟,紅珊,藍繡,雙寧和采菊。但看樣子,熱切盼著她回來的,唯有紅珊一人。其他三人也不知是呆站在那群嫗婢之中,還是根本沒在場?

紅珊小心翼翼將楚音若扶下轎來,她的一雙小手凍得冰冷,看來的確是為了迎接主子在府外候了多時。

楚音若微微一笑,環顧四周,並不說話。

「王妃……」紅珊語中頗有些哽咽,「有好多事情還沒來得及稟報王妃……藍繡嫁人了,采菊返鄉了,雙寧一直病著,所以只有奴婢一人在此。」

丙然,她料得沒錯,她就說嘛,四個陪嫁丫鬟也不至于只一個這般殷勤。

「有什麼話進去再說吧,這里怪冷的。」楚音若說道。

待會兒,她要細細問問紅珊,畢竟靜宜師太給她的小冊子不足以讓她了解這府中的一切。

紅珊點頭稱是,攙扶著她邁入府中,跨過三進院子,穿過長長的游廊,往一座院落而去。

出乎楚音若的意料,陵信王府並不似她想像中的奢華,雖說還算雅致,但有好幾處紅牆碧瓦似乎年久失修,褪去了顏色,花草也以尋常品種為主,少見奇芳異卉。要麼,就是端泊容並不像傳說中那般在朝中混得風生水起,要麼就是他這個人心機極深,假裝清廉。

楚音若緩了一緩,又覺得自己心眼有點壞,怎麼就不見得是端泊容本人勤儉無爭呢?但寵溺小妾、苛待原配這種事,應該不是什麼好人所為。

正思忖著,忽然見一個衣飾華美的麗人自回廊另一端緩緩地走來,身後跟隨一群僕從,有如神仙下凡、妃子出游一般,聲勢浩蕩。

紅珊霎時怔住了,楚音若也不由停下腳步,她正迷惑,不知來者何人,對方卻主動上前,盈盈而笑。

「姊姊終于回府了,」對方聲音流轉動听,宛若鶯啼,「妹妹日間還跟王爺念叨,請他早點去接姊姊呢。」

妹妹?楚音若頓時恍悟——眼前的這位麗人便是薄色?呵呵,真是傾國傾城之色,取名「薄色」,實在是謙虛了。

「妹妹好久不見,」楚音若淡淡道,「有勞牽掛。」

「王爺進宮去了,」薄色道,「今晚是大年夜,宮里設宴,王爺大概過了子時才能回來。沒能去接姊姊,姊姊不會怪王爺吧?」

這話倒似正妃寬慰妾室的口吻,真正的楚音若听了,會氣得肺都炸了吧?但此刻的她卻全無反應。

「怎麼會呢?」她答,「大年夜宮里設宴是慣例,我也不是不知道。」

「王爺本來打算帶我入宮的,」薄色再度笑道︰「只是我近幾日身子倦得很,王爺疼惜,吩咐我早些歇息,可惜我見不著宮里的場面了。」

一旁的紅珊見了薄色本就氣憤,此刻听了這話更是按捺不住,冷冷諷刺道︰「依宮里的慣例,只有王妃才可入宮,豈是小小妾室可以取而代之的?」

「你說什麼?」薄色橫了紅珊一眼,「主子在這里說話,豈有你一個奴婢插嘴的分?」

紅珊欲再說些什麼,但礙著楚音若,不敢再多語。

「姊姊,你不在的這半年,你身邊的這些陪嫁丫頭可著實不守規矩,」薄色道,「今日你回來了,難道不該管教管教?」

「我這丫頭是心直口快了些,可她說的也沒錯,」楚音若無畏地道,「妾室是不可入宮的。」

「那麼主子說話的時候,奴婢可以隨便插嘴?」薄色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猛地揚起手來,一個巴掌「啪」的一聲,重重打在了紅珊臉上。

紅珊的身子頓時僵了,楚音若也不由嚇了一跳,沒料到薄色縴弱的外表下居然這般強悍。

「姊姊既然護短,妹妹就代姊姊執事,」薄色道︰「以免這府里越發沒了法度。」

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呢?是護著紅珊,跟薄色硬杠到底嗎?但若不護著紅珊,又怕了傷了屬下的忠心。不論如何,她得表態。

「妹妹,」楚音若鎮定道︰「若真按規矩來辦,妹妹自己也該罰。」

「我?」薄色一臉不可思議的神色,「我怎麼該罰?」

「妹妹的頭上,用了鳳飾,」楚音若道,「按例,須當朝一品以上命婦方可用得。」

她在水沁庵的這些日子,所修所學也並非全無用場,雖然對蕭國的風俗民情還是知之甚少,但也說得出一個大概了。

薄色一愣,霎時無言以對。

「天不早了,妹妹既然身體不適,就早些回去歇息。」知道薄色畢竟得寵,硬踫硬不太好,她也見好就收,見薄色失了面子就道︰「我也要歇著了。」

薄色盯著她,彷佛細細打量了好半晌,方道︰「姊姊在水沁庵修行的這半年,倒彷佛變了一個人似的。」

「變了?」楚音若心尖隱約一顫,鎮定問道︰「哪里變了?」

「姊姊從前性子急躁得很,」薄色道,「斷沒有這般輕輕松松與我說話的時候。」

是嗎?看來從前的楚音若脾氣不太好,或許是因為太在乎端泊容,所以與情敵過招的時候沉不住氣。

否則,她怎麼會自殺?

「日後我一定會跟妹妹好好說話。」楚音若答道。

她懶得再與薄色糾纏,轉身便往前走去,紅珊緊步跟上,扔下薄色心有不甘地望著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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