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聶曉蕾戴著墨鏡到國光號總站接到了妹妹汪筱寧。兩個紅腫著眼楮的女人,一路無言地騎著50CC摩托車在夜里一起傷心。
聶曉蕾並沒有告訴筱寧,自己也剛和男朋友分手一事,她不想再雪上加霜地讓妹妹心情更差了。
「我去買一下東西。」聶曉蕾的機車在藥房前暫停。
她沖進藥局,很快地又沖了出來,外套口袋里多了一包東西。
妹妹還坐在摩托車上,呆呆地看著前方,眼眶里的淚水像是隨時都要溢出來一樣。
聶曉蕾坐上摩托車,拍拍妹妹的肩膀,繼續騎車上路。
她當然知道現在不是幸災樂禍的時候,可她現在還真的有點慶幸妹妹失戀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讓痛苦減少了那麼一丁點。
她那對一無是處的爸媽離婚後的結局,是她跟著爸爸住、跟著爸爸姓;筱寧則跟著媽媽住、跟著媽媽姓。但是,她的爸媽至少還做對了一件事,就是生了她們姊妹倆,讓她們兩人在孤單時,都能互相扶持安慰。每年的過年,她和妹妹都不會去爸爸或媽媽的新家庭,她們就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聶曉蕾在大樓前停好車,拉著妹妹的手,一同進到家門。
「去試一試。」聶曉蕾一關上門,馬上就把口袋里的驗孕劑塞到妹妹手里。
「上頭有使用說明。I
傷心之余,她的理智也沒有完全停工。她比較實際,絕對不能讓妹妹吃虧。
「為什麼要我試驗孕劑?」汪筱寧拿著驗孕劑,手足無措的樣子像是拿著一顆燙手山芋。
「妳忘了爸媽當初會結婚,就是因為懷了我嗎?」因此,她經常覺得自己是爸媽大吵大鬧的原罪。如果他們不是因為懷了她,個性那麼南轅北轍的兩個人也不會結婚的。
「可是……我和他都有做防護措施啊。」汪筱寧邊說邊臉紅,連眼眶都泛了紅。
「妳騙我沒做過啊,有時候天雷勾動地火時,難免就會忘了要拿套子--」聶曉蕾說到這里,表情突然一僵。
她從妹妹的手里拿過了一片驗孕劑,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要命!地上回和裴宗濤發生關系時,有沒有用防護措施?
「姊,萬一我真的有了,怎麼辦?」汪筱寧抓著驗孕劑,開始擔心了起來。
「呸呸呸,沒那麼倒楣,只是預防萬一。」
聶曉蕾推著妹妹到客用洗手間里,自己則後背發涼地拿著另一片驗孕劑走到了主臥房的浴室里。
五分鐘後,兩扇浴室門同時打開了。
「我沒有懷孕。」汪筱寧小聲地說道。
「很好。」聶曉蕾摘下墨鏡,模模妹妹的頭,面無表情地說道︰「因為我懷孕了。」
汪筱寧呆住了,看著姊姊漠然的表情及哭腫的雙眼,怎麼樣也沒法子把軟呼呼的小寶寶和姊姊聯想在一起。
聶曉蕾面對著妹妹措手不及的表情,她的反應卻更加慌亂。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能理解這種事為什麼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不要家庭、不要感情的負擔,她也不想拖累一個想安享家庭生活的好男人--結果呢?
就在她像個潑婦一樣地把裴宗濤逐出她的世界後,她居然懷孕了!
聶曉蕾狠皺著眉,牙根因為咬得太緊而頻頻發出剌耳的摩擦聲。
「姊,恭喜!」汪筱寧握著姊姊的手臂,月兌口說道。
「有什麼好恭喜的?我跟他三個小時前才剛分手!」聶曉蕾失控地咆哮出聲,受挫地踢了沙發一腳。
「姊,妳不要踢沙發!」汪筱寧急忙地抱住姊姊的手臂,白女敕小臉著急地就差沒掉眼淚了。
「不踢沙發,難不成要我打肚子泄忿嗎?」聶曉蕾揪著長發,原就冷調的眉眼此時更是陰沈得可以。
「不可以。」汪筱寧立刻張開雙臂,牢牢地抱著姊姊的腰。
「放心,我肚子里現在充其量只能算是有一顆胚胎在里頭,死不了的。」聶曉蕾譏諷地抿緊唇角。
「現在孩子受傷,就是妳受傷啊,我怕妳傷了妳自己啊!」汪筱寧還是護衛著姊姊的肚子,水汪汪的大眼楮緊張兮兮地瞅著姊姊。
聶曉蕾低頭看著妹妹,鐵青的臉色也隨之緩和了下少,她輕輕摟抱了下妹妹,心里卻因為想到了裴宗濤而開始悶悶地抽痛著。
筱寧和裴宗濤待她的真心,全部是無庸置疑的啊!可她呵護著妹妹,卻竟對他做出了那麼殘酷的事。
「姊,妳跟他怎麼會分手?」汪筱寧握著姊姊的手,在沙發邊坐下。
「分分合合本來就是男女交往的常態。」聶曉蕾聳肩,本來想一笑置之,可面對著妹妹認真的大眼,她還是乖乖說了實話。「我跟他,是妳和妳『前男友』的相反版。他要結婚,我不要,所以,我們分手了。」
汪筱寧聞言,垂下又開始泛紅的眼眸,心里還是很難受。
「好了,妳現在可以把我當成妳的前男友,要殺要剮都隨便妳出手。反正我和妳前男友一樣無情無義,活該有報應。」聶曉蕾譏諷地勾起唇角,笑容比哭還難看。
「姊,我相信妳和雷家驥一樣,都有著不願意走入婚姻的苦衷。」汪筱寧凝視著姊姊臉上的苦澀,嘆了口氣。
「妳不用在我面前說這種客套話。」聶曉蕾干笑兩聲,卻覺得雷家驥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似乎是個名人吧……
「這不是客套話,因為我還沒有原諒雷家驥對我的理所當然。所以,我更能確定妳的男朋友和我一樣,都是傻呼呼地愛上了,就以為可以順理成章地改變對方。我們都忘了,你們的固執都遠甚于我們。可妳現在的問題,比我更復雜--孩子該怎麼辦?」汪筱寧看著姊姊的肚子,輕蹙起了眉。
聶曉蕾抿緊唇,抓住一顆鮮綠色的抱枕擱在肚子上,彷佛這樣就可以掩蓋一切。
「為什麼不和他結婚?雖然妳一直不讓我和他見面,但是,他是妳第一個認真交往的男朋友啊。」汪筱寧輕聲問道,粗心的她,竟到現在才注意到姊姊的樣子有多狼狽,顯然已經痛哭過一場了。
「妳應該比誰都清楚我為什麼不結婚。」聶曉蕾低聲說道。
爸媽的離婚,讓她很早便渴望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庭;而姊姊卻是因為爸媽的離婚,將婚姻列為拒絕往來戶。
「我也以為妳這輩子不會談戀愛了。可是,『他』還是出現了啊,沒有什麼事是一定不能改變的。」汪筱寧說道。姊姊有多保護自己,她不會不清楚。
聶曉蕾低頭下語地看著抱枕上的異國圖騰刺繡,想起裴宗濤當時為了陪她挑出她滿意的抱枕,跟著她在幾間家飾店走了一整天,一句抱怨也沒有。當她付完帳後,他臉上的笑容卻遠比她還開心,他唇角的性感小酒窩就那麼一路尾隨地跟著他們回家。
他總是那樣!只要與她有關的事,他就是有法子樂在其中。她知道他忙,因為在她忙著畫圖時,他也總是公事不離身。可是他從沒抱怨過沒時間陪她,反觀她呢?她總是沒有好好地珍惜和他相處的時間。
所以,她狠下心來放手讓他去找更好的女人。
結果,她懷孕了!
「煩死了!煩死了!不過有幾次忘了吃避孕藥而已,他也不過才幾次沒戴,怎麼會懷孕呢?的過程,兩個人都享受到了啊!為什麼就只有女人沒事會懷孕!我現在相信佛教說的身為男人要比女人多修幾百世的說法了,女人就是比較倒楣啦!」聶曉蕾咆哮出聲,煩躁地把頰邊的頭發全塞到耳後。
沒事頭發留那麼長做什麼?只因為他在追求她時,說過她的頭發很美嗎?聶曉蕾用力扯了下頭發,痛得自己齜牙咧嘴。
「姊,妳如果那麼倒楣,就不會踫到那麼愛妳的男人了。」汪筱寧小聲地說道。
「別說了,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她長吐了一口氣,困難地吞咽了口口水。
汪筱寧點點頭,無聲地起身走到廚房,幫姊姊倒了一杯水。
「我去陽台抽煙。」聶曉蕾站起身,習慣性地說道。
「有寶寶了,不可以抽煙、不可以喝酒。」汪筱寧把溫開水遞到姊姊手邊。
「妳干脆叫我不要呼吸算了!」聶曉蕾磨了兩下牙,卻還是伸手接過水杯,喝了個一乾二淨。
聶曉蕾蜷曲到沙發邊,把臉埋到抱枕里。
她不相信所有人,可她相信妹妹,因為妹妹已經陪在她身邊十幾年了。但是,裴宗濤可以讓她試煉十幾二十年嗎?不,那對他實在不公平。
可她如果和他分手的話,對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公平啊。
「妳明天該去看醫生。」汪筱寧上網替姊姊尋找著門診時間表。
「我會去的,我也想再做一次詳細檢查,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懷孕了。」聶曉蕾泄氣地頹下肩,頭發披落在瞼龐上,剌痛了眼眸。
「姊,有個新生命了,我可以搬到台中來陪妳,我們存錢買房子把孩子養大,好不好?」汪筱寧雀躍地跪坐在姊姊的腳邊,小臉興奮地看著她。
「傻子,姊怎麼可能耽誤妳?」聶曉蕾拍拍妹妹的頭,欣慰地笑了。
像這種彷徨混亂的時候,她就覺得有個可以放心的人陪在身邊,果真是件好事。
「心甘情願的事,就不可以稱為耽誤。」汪筱寧說完後,自己倒是沈默了片刻。「所以,我和妳的他也不該有太多怨,對不對?」
「不要太快原諒我們這種狼心狗肺的人,我們會把一切視為理所當然,然後更加放肆地吃定你們這種人。」聶曉蕾皺著眉,坦蕩蕩地承認自己的壞心眼。
「更可怕的是--我們心甘情願。」汪筱寧補充了一句,長嘆了一口氣。
聶曉蕾伸手去揉妹妹的發絲,汪筱寧則伸手捶了下姊姊的肩膀。
兩個人相視大笑了起來。
雖然,笑容里都還免不了有一些無奈,但,至少她們都笑了。
聶曉蕾看著妹妹甜美的笑靨及溫軟的短發,她突然站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聶曉蕾說道。
「妳要去哪里?」汪筱寧緊張地跟在她的身後。
「放心,我不是那種會做傻事的人,我一個小時後回來。」聶曉蕾帥氣地揮揮手,直奔到樓下的美容院。
她需要勇氣,需要神清氣爽地面對她還不知道要如何面對的明天。長發讓她覺得自己很柔弱,感覺很像她擺月兌不了的女性宿命。她不要這種感覺!
就算她真的懷孕了,那又如何?她會比所有男人都更扛得起責任。
也許,不是所有男人吧。
裴宗濤是個比所有男人都更能扛得起責任的人。
只是,她趕走了他。
聶曉蕾心里閃過一陣落寞,痛得她必須咬住唇,才有法子不讓裴宗濤的影子太刺傷她的心。她加快腳步走進美容院。
「我要剪頭發。」聶曉蕾坐上美容院的椅子,大聲地說道。
「要修一下發尾嗎?」設計師認得她,有禮地上前問道。
「不,我要剪到這里--」聶曉蕾的手往下巴一指,比了一個俐落的長度。
「真的要剪那麼短嗎?」設計師看著她發亮的發絲,不無遺憾地說道。
「沒錯。」
聶曉蕾面無表情地看著設計師一刀斬下她的長發,從鏡子里發現設計師小心翼翼地瞄了她數眼。如果不是她心情太糟,她會笑出來的。
設計師一臉的驚恐,彷佛怕她賞他兩巴掌似的。
無所謂,她早已經習慣別人在她面前不安的樣子了。只有裴宗濤從沒怕過她,他知道最真實的她,其實是個任性的孩子。她只是因為不擅言詞表達,所以才老是冷眉冷眼的。
隨著發絲不停地落地,聶曉蕾心情也不停地輾轉反側著。
終于,前方鏡子里出現了一個短發冷艷女子。
出乎她意外地,打了層次的短發不但強調出她的杏眼及一雙漂亮的眉,就連她細挺高鼻及薄長的唇,也跟著染上了一層時尚感。這樣的短發造型,讓她的冷淡顯得比較時尚,感覺不那麼拒人于千里之外。
聶曉蕾滿意地起身,給了設計師一個微笑。
設計師目瞪口呆地對著聶曉蕾傻笑--因為他從沒看過她笑。
聶曉蕾看著設計師的笑容,她突然心頭-緊,原來--
她只是釋出了一個善意的笑,別人就會給予她更好的回應啊。
那她為什麼沒對裴宗濤釋放出善意呢?因為怕他不回應嗎?
看來,她不是真正的勇敢、堅強,她只是用冷漠的面具把自己偽裝得很勇敢、堅強而已。
像裴宗濤這種敢對她掏心挖肺的傻子,才是真正的勇敢、堅強。
她知道他很好、很好,好到適合其他更好的女人,可是--
她有沒有可能為他而變得更好呢?她有法子嗎?
「謝謝。」聶曉蕾付完帳,走出美容院。
可她又能為他改變多少呢?她又願意對這段感情付出多少呢?
聶曉蕾走進大樓電梯,很很地捶了下自己的腦袋瓜子,覺得自己像個大笨蛋。
她不是應該把這些問題都考慮清楚後,才和他分手的嗎?干麼一時沖動就把他趕走呢?
才剛分手就打電話給裴宗濤,會不會很丟臉呢?
才剛分手就打電話給裴宗濤,會不會很丟臉呢?
這個問題,聶曉蕾足足想了一個半月。
可她卻始終沒有把對他的任何一個挽回想法,付諸行動。
因為就在她從醫生那里證實了懷孕的消息之後,她居然開始--
孕吐!
她吃東西也吐,不吃也吐,吐到天翻地覆,吐到她在一個月內狂瘦三公斤,吐到她把妹妹趕回了台北工作,免得她開始把怒火波及到妹妹身上。
短發或者有朝氣,但是當聶曉蕾吐得面容枯瘦時,她死都不願讓裴宗濤看到快變成人干的她。
于是,日子就這麼過了一個半月。當聶曉蕾的孕吐稍緩後,她偶爾會對著手機發呆,可她發現自己竟不敢打電話給裴宗濤了。
沒錯,她不敢!
她覺得現在打電話給他,根本就像擺明了要利用他當孩子的爸爸啊!
聶曉蕾不曉得別人的分分合合怎麼會那麼容易呢?也許該問問妹妹,問她和雷家驥怎能那麼快就又重新復合了呢?
此時,坐在國光號上的聶曉蕾回頭看了一眼妹妹--筱寧正著急地拿著手機向雷家驥的朋友,追問著雷家驥的病情。
聶曉蕾見狀,閉上了嘴,側過身子看向窗外的高速公路。
妹妹今天才到台中找她,不料卻突然得知了雷家驥緊急進了醫院動手術的消息,當然立刻就啟程回台北。而她認為妹妹和雷家驥結婚是早晚的事,所以便提起精神打算和未來的妹夫會上一面。
上台北啊……
她會不會遇見裴宗濤呢?
她今天才知道她覺得雷家驥耳熟的原因,是因為雷家驥的軟體代工公司,國際馳名,賺賤賺到可以讓人翻臉。裴宗濤也是敞軟體代工的,也許他們認識也說不定呢。
那她是不是該打通電話給裴宗濤了呢?聶曉蕾的手指頭扯著自己短短的發梢,覺得她現在的優柔寡斷一點都不適合短發的俐落。
她還要考慮多久?等到她的肚子變大了,還是等到孩子都會叫爸爸了,她才願意帶著孩子出現在他面前呢?
那時候,或許裴宗濤也已經兒女成群了吧。
聶曉蕾瞇起眼,瞪著窗外的高速公路,心里極端地不快了起來。
她沒法想象他娶了別的女人!而裴宗濤如果真有他表示的那麼愛她,那他娶了別的女人也不會快樂的!
她不想要他不快樂。
當這個念頭出現在她的腦海時,聶曉蕾看了一眼仍在通話中的妹妹,她拿起手機撥了裴宗濤的號碼--
您撥的電話現在通話中,請您稍後再撥、您撥的電話現在通話中,請您稍後再撥、您撥的電話現在通話中,請您稍後再撥……
聶曉蕾切斷電話,咬住了唇,深吸了一口氣。幸好,她的手機號碼是不顯示的,否則她會覺得窘到斃。
「姊,準備要下車了。」汪筱寧掛斷電話,輕聲說道。
聶曉蕾點頭,心不在焉地跟著妹妹起身,準備下車。
她決定待會兒陪妹妹看完雷家驥後,她就會打電話給裴宗濤的。
跨出第一步,總是需要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吧。聶曉蕾在心中暗暗忖道,和妹妹一起坐上計程車直奔醫院。
「我在樓上病房等妳,待會兒見。」裴宗濤掛上電話,站在醫院的電梯前,等待著他好友兼事業伙伴雷家驥的克星汪筱寧到場。
雷家驥那家伙嘴硬脾氣又差,到了醫院還是惡性不改,剛才還出手揍了他一拳。現下約莫只有柔情似水的筱寧,才有法子勸服雷家驥好好休息吧。
裴宗濤將雙臂交叉在胸前,偎著電梯旁的牆壁,發起愕來。
真是奇怪,前一陣子他和好友雷家驥同時失戀,雷家驥的情況嚴重到影響全公司的氣氛。可他卻鎮定得像是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他甚至還幫忙撮合雷家驥和汪筱寧復合,完全沒讓任何人看出他正在失戀中。
他成功地把自己藏在一張面具之後,因為藏得實在太好,好到他開始害怕了起來。因為他吃飯時失去了味覺,看電視不知道劇情,表面上看似完全無恙,實際上卻像個行尸走肉。
他不知道今天星期幾,反正對他來說,每天的日子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喜怒哀樂。
裴宗濤盯著電梯上升樓層的螢幕,俊雅臉容已經自然而然地掛上一層斯文的面具了。
他真的完全忘記聶曉蕾了嗎?他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給她啊!
見鬼的,一點都不是!事實上,所有無法顯示號碼的未接來電,都會讓他失眠。
他只是不敢去想。因為一想到她,他就會掏心挖肺似的痛;因為一想到她,他自尊上的傷口,便會難受到讓他喘不過氣來。
或者,他確實是因為孤兒的身分,所以才會更加渴求家庭的溫暖。可是,他對她的好,是沒有任何企圖的。所以,當她說那些話重創了他之後,他才會更加沒有法子原諒她的惡意。
那……她最近好不好呢?
裴宗濤怔忡地盯著電梯,口袋里的手機突然有了強烈的存在感,頻頻催促著他打給心頭上懸掛的那個女人。
為此,他還摔壞了三支手機。
當。
電梯門一開,汪筱寧著急的臉龐,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謝天謝地,妳總算來了!」裴宗濤上前一步,慶幸筱寧的出現打斷了他的思緒。否則,他可能一時沖動就撥出了聶曉蕾的電話號碼。
「裴宗濤,你怎麼在這里?」
裴宗濤驀地抬頭,看到了一張他朝思暮想的面孔。
他嘴角一僵,懷疑自己腦子產生了嚴重的妄想。
「曉蕾!」裴宗濤月兌口說道,目光完全定格在她的臉上。
她剪短頭發了,也變瘦了,一張瓜子臉如今瘦到連下巴都顯得楚楚可憐了。只是,她那雙眼仍然璀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裴宗濤推了下眼鏡,情不自禁地傾身向前。
聶曉蕾回應著他的注視,心髒怦怦亂跳,胃部緊張到差點抽搐。她第一次感覺到,好像真的有命中注定這麼一回事。
不然,他們怎麼會這麼巧地遇到呢?
他們互相對望著,誰也沒有先移開視線。
「曉蕾是我姊。姊,這是雷家驥的合伙人。」汪筱寧介紹道。
裴宗濤頭皮一陣發麻,他睜大眼看著聶曉蕾,以為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譚。
聶曉蕾抿著唇,微低下了頭。這也算是她自作自受吧!
要不是因為她當初拒絕去了解裴宗濤的背景,老早就應該知道妹妹、雷家驥和裴宗濤之間的關系了。
「他呢?」汪筱寧間道,心思全放在雷家驥病情上頭。
「在病房里發神經呢,妳快進去吧。」裴宗濤指了下病房,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回到聶曉蕾臉上。
聶曉蕾望著裴宗濤的臉龐,總覺得有一塊紅腫特別的不自然,像是被人毆打了一拳一樣。
「他知道我要來嗎?」汪筱寧怯怯地站在病房門口,小聲地問。
「他以為妳又不告而別,所以醒來後便拒絕听到妳的名字。」裴宗濤側過臉,讓汪筱寧看著他臉上的紅腫--那正是狂怒的雷家驥的杰作。
「雷家驥打你?」聶曉蕾握緊拳頭,有股沖動想沖到病房里去揍扁雷家驥。
「沒事的。」裴宗濤給了聶曉蕾一個安撫的笑容,完全知道她心里此時在想些什麼。
她向來不許任何人犯到她的地盤。只要有人對他凶,她肯定會用兩倍的凶度償還回去。裴宗濤凝望著聶曉蕾,他心里暖暖的,唇下的小酒窩輕漾了一下。
聶曉蕾見狀,高興到心神都飛上了天。可是才看到妹妹著急的臉龐,她便又回到了現實里。
她看了裴宗濤一眼,用下巴指了下一旁的病房。
裴宗濤會意地輕頷了首,帶著汪筱寧走到病房里。
欣喜像潮水般地覆住聶曉蕾的心,她知道彼此間的默契依然還在。
她倚著牆,一瞬不瞬地看著裴宗濤,看他帶著筱寧走到病房里。
她看著他的背影,心髒愈跳愈快!
她一手摀著胸口,感覺就像他們第一次發生關系時一樣地緊張。
她一手摀著肚子,感覺有一股暖流在她的小骯流動著。
聶曉蕾低頭看著自己小骯,卻不自覺地蹙起眉,不知道接下來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開口,要直截了當地開口跟他說--
嘿,好久不見,你知道你要當爸爸了嗎?
「好久不見。」
下一秒,裴宗濤的聲音落在她的頭頂上。
聶曉蕾倒吸了一口氣,驀地抬頭看著他的墨眸,月兌口說道︰「你當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