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台北城,將白日的暑氣深深地給沉澱下去,透著一絲涼意。魏家菱送苗馨到她晚上打工的寵物店後就離開。
人如其名,她還真的喜歡貓呢。魏家菱覺得好笑。她一路駛向郊區,來到一處高級住宅區,停好車很直接進入大樓。
簡琴,魏家菱都叫她老師。
簡琴是國內知名的服裝設計師,曾是魏家菱的教授,兩年前當魏家菱一頭栽入愛河時,她遠赴巴黎進修;她回國時,正是魏家菱傷透心、也成了知名模特兒之時。
簡琴自巴黎引進了最前衛的高級服飾品牌,加上她的人脈,在國內自創品牌,自行創作設計,在國內服飾界佔有一席之地。她可以是說魏家菱的目標,魏家菱常自我期許有朝一日她也要像老師一樣成為一名頂尖的設計師,進軍國際。
「老師。」魏家菱是唯一擁有她家鑰匙的人。這名極度重視隱私的名設計師,向來對魏家菱疼愛不已。
四十歲的女人,簡琴保養得像個貴婦,她溫柔婉約、風情萬種,集智慧與美貌于一身。但她始終不婚,連魏家菱都探不得原因。
「你來了,我正好煮了咖啡。」簡琴走向靠窗的特制吧台,她煮咖啡的功力一流,魏家菱的胃就是被她寵壞的。
「一樣,Latte.」魏家菱跳上高腳椅。她的神情很興奮,幾乎帶著得意的光采。她從包包里拿出文件夾,攤在吧台上。
「老師,我畫了幾張畫,你幫我看看。」
簡琴笑了。彌漫著咖啡香的大廳漾著滿室暈黃,搭著落地窗外浩瀚的夜色,此時的氣氛十分撩人。
「可以讓你拿得出來的作品,一定是你自己相當滿意的設計。」
「老師沒點頭,再好的設計都是垃圾。」
「家菱,你很有天分。」簡琴遞了一杯香濃的咖啡給她,用她專用的杯子。
渾然天成的漸層紅色咖啡杯,像一團燃燒的烈火,非常適合魏家菱,很干脆的紅色,很熱情、率真。那是簡琴在巴黎為她買回來的。
「是啊!可是念書的時候,你是唯一不會當我的教授。」魏家菱噘了噘嘴。
簡琴和藹地笑著,她總是有本事讓她發笑。看著她的設計圖,家菱的確是有天分,她的設計跟她的個性一樣,大膽又惹火,一眼就可以看穿。
簡琴的神情溫柔,眼神卻有了一抹難以捉模的火花。
「家菱,你會成功的。」
「我想听實話。」魏家菱啜了一口咖啡,果然夠味。
簡琴一笑。
「但國內的服裝界恐怕還不能接受。你看這張,你打算用什麼材質做?」
「紙。」
「很好,但不實穿;如果你改用紗,又不夠粗獷,整個感覺都沒了。另外這張,如果在腰部加上金鏈,是不是更有質感?」
魏家菱重新看一次,老師果然是一針見血,她整個人都泄了氣。
「設計嘛,本來就應該很自由啊。」
「沒錯,可是你的設計太危險。」
危險?魏家菱迷糊了。
「設計這種東西和創作是一樣的,家菱,你的東西太強烈、太直接地表達出你的想法了。」
「那不是很好嗎?」
「是很好,但少了想象空間。」
「想象空間?」
「對,想象空間。」簡琴深沉的美眸有難以言喻的暗潮洶涌,魏家菱陷入困惑。「家菱,別讓人一眼就看透你。」
魏家菱皺了皺眉,她只是想表達她的創意而已,她不了解為什麼老師卻要她把自己隱藏起來?一直以來,簡琴與她亦師亦友,像媽媽又像姐姐,她尊敬她、崇拜她,不全然是因為她的才華洋溢,還有她女人味十足的韻味,而這些,魏家菱自知自己都沒有。在她面前她簡直就像個粗俗的野女孩。
同時,魏家美希望她快樂。她並不了解老師,簡琴一向都扮演听者的角色,魏家菱話多,藏不住心事;她的率直,總能讓簡琴露出笑容。
但是老師不快樂,這是魏家菱唯一的發現。她單身、獨居,魏家菱甚至沒見過她有別的朋友;有的話,就只是公事上來往的伙伴而已。
魏家菱,是她唯一的朋友。
「老師,我今天遇到他了。」所以對于簡琴,魏家菱沒有任何隱瞞的。她把她當姐姐,像小貓一樣,她也沒有姐姐,也想要一個姐姐。
「潘晉文?」簡琴的眼眸起了一絲變化。
「孬種一個。」她不耐地點了一根煙。
簡琴端著咖啡移坐到她身旁,輕柔地抽走她嘴上的煙,優雅地往自己嘴里送。若拿貓來比喻女人,簡琴是只雍容華貴的家貓,苗馨是初出的小貓,魏家菱則是狂傲的野貓。
魏家菱又為自己點上一根煙。
「臭男人,怎麼不消失算了,跟個鬼魂一樣纏人。」
「家菱,你還愛他嗎?」她的語氣和呼出的白煙一樣輕淡朦朧,縹緲地竄入她耳里。
「愛他?我恨他都來不及了。」魏家菱噴了一口煙霧。
是嗎?簡琴美眸帶愁。那就別為他生氣了呀!
「家菱。」她的手輕輕拂過她狂野的長發。那穿過她指間絲柔的觸感,像一張綿細的網將她深困其中,只是,她所有曖昧的舉動,魏家菱都感受不到。
「今晚要不要睡這里?!」
「好啊。」她答應得很干脆,睡老師家是常有的事。「只是……」
只是?簡琴收回了手,她第一次見她有了遲疑。
只是她擔心小貓,那個單純得近乎白痴的小女生。不知道康仔提供的宿舍舒不舒適?忘了問她打工到幾點、怎麼回家?康仔最小器了,一個月不知道給她多少薪水,要她晚上得打工才能過活……
總之,她擔心那只楚楚可憐的小貓咪。
「老師,改天好了,我想去看一個朋友。」
朋友?她對這個名詞陌生,而且嫉妒。
「沒關系。」她的表情,依然太過完美。煙霧正好了她的哀愁。
「也不算朋友啦,應該是干妹妹,今天早上……」她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經歷全敘述了一遍。
「听起來……是一只可愛的小貓咪呢。」她的眼楮,閃過一縷貓似的犀利光芒。???
寵物店已經打烊了,苗馨蹲在店門口還舍不得走。她手上有一只奄奄一息的小貓咪,軟綿綿地攤在她手心里,看起來像才出生不久,就被可憐地拋棄了。
苗馨好不忍心。
「小貓。」熟悉的嗓音,難忘的香味。
苗馨看見眼前出現的黑亮皮鞋,仰頭一看,是那張夜幕下依然奪目的容顏。
「姐姐……」她的眼眶發紅,模樣可憐。
魏家菱蹲來瞄了一眼她手上垂死的小貓,知道她賴著不走的原因。
「它快死了……」苗馨哽咽地開口︰「好可憐,它這麼小……一出生就被人家丟掉……」
她想到她自己,眼淚幾乎快涌出眼眶。可她不敢哭,姐姐不愛看人掉眼淚。
她這輩子,從來沒這麼慈悲過!魏家菱搖搖頭,順勢將她拉了起來。
「上車。」一貫的霸氣。
苗馨抱著小貓上車,看著魏家菱駕著車在街頭穿梭自如,忙著找尋尚未打烊的獸醫院。她感動地笑了,她從未遇過像姐姐這樣的好人,雖然姐姐總是說自己自私任性,但她清楚地明白,她的心是最接近太陽的,才會那樣教人溫暖;才足以驅走她身上所有的灰暗。
終于把垂死的小貓咪送進一家動物醫院,折騰了半個多小時,苗馨心滿意足地抱著貓咪回到車上。
「姐姐,我想養它哪!它好可愛。」
怎麼養?她連自己都養不起了。魏家菱拋給她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苗馨噘起了嘴,好生失望。
「宿舍不能養貓,帶去店里店長會發瘋的,他有潔癖;寄養在寵物店好了,可是里面的貓狗已經夠多了……」
「你干脆明說要我養它好了。」再讓她這麼碎碎念下去,她的耳朵肯定會先長繭。
苗馨眼楮立刻一亮!
「真的嗎?姐姐,你願意養它嗎?」
她好像沒這麼說吧?真是自找麻煩,無奈……她就是無法對她那雙澄澈無邪的大眼楮說不!「先說明,我根本不會養貓。」
「沒關系,你只要給她牛女乃喝、給它貓砂,等它斷女乃,讓它吃飼料就好了。」苗馨興奮地抱高了小貓咪笑道︰「小貓咪,你好幸福喔,跟我一樣幸福呢!我們遇到一個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少狗腿,我要吐了。」但是她還是笑了。
「姐姐,給它取蚌名字。」小貓好開心。
「你取吧。」
苗馨點了點頭,笑著吻了吻貓咪小小的頭顱。
「寶貝!你就叫寶貝,你要幸福地長大哦,以後不會再被拋棄、不會流落街頭、不會有人欺負你了……」說著說著,她眼眶紅了;忍著忍著,淚還是落了。她的臉埋進了小白貓小小的身體里,眼淚濕潤了它一身柔軟的細毛。「不會餓肚子……不會沒有家……不會沒人疼……不會……」
她顫抖的身子被一只柔軟的手環抱了過去,魏家菱單手駕車,一手抱著她狂顫的身軀。小貓,你這個惹人憐的小寶貝,怎麼這麼愛哭、怎麼這麼憂愁呢?十七歲的少女,不該這麼多憂愁啊!
她的胸膛,溫暖又柔軟;她的手,細致又溫柔;她的身上,總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似乎沒人曾這樣心疼地抱過她,不需要言語,就可以撫慰她的不安。
這樣的姐姐,她好喜歡……好喜歡……
拍完一組平面廣告,魏家菱獨自在化妝間里準備卸妝。大門一開,她從鏡中先看到一把鮮艷的紅玫瑰,然後再看到一張輕佻的俊臉。
當場她臉色一垮,乳液倒在手上就直接往臉上抹,妝糊了一片,花了她一張美顏;她就是要讓他看見她的丑樣子。
「家菱,你怎樣都美。」風流成性、花名遠播的名攝影師唐立,長得帥、多金又嘴甜,天生就是來誘拐女人的采花賊;但情場常勝軍也會有踢到鐵板的一天,何況魏家菱這塊板子,不但硬如鋼鐵,還布滿了殺傷力十足的毒刺。
把上她,成了他畢生最大的挑戰!贏了,證明他這個女性殺手所向無敵,戰無不勝;輸了,他男性的尊嚴盡掃于地。
「把你買花的錢捐給慈濟功德會,為自己積點陰德吧!」魏家菱專心卸妝,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再怎麼積,情債永遠也還不完啊!」他靠在梳妝台上,痴迷地望著她帶來的一切視覺享受。
「小心得病。」
「你很關心我嘛。」
「當然關心,你要是得性病,我一定送一把鮮花到醫院給你。」卸好妝,她淡淡描上眉,點綴一下粉紅的唇色。清麗的美,仍教人不可逼視。
「在那之前,我非得到你才甘心。」
唐立湊向前,魏家菱一甩長發,絲絲如鞭掃過他的臉,有一絲細微的麻癢,他愛極她的傲慢。
「作你的大頭夢去吧!」魏家菱拎了手提包就走人。
唐立仍是一副自信滿滿的笑容。他可不曾對任何一個女人花這麼久的時間,他不會罷手的。
難道全世界的好男人真的都死光了嗎?
魏家姜繃著一張臉走出攝影棚。她就不信,如果她長得是一副超級愛國的樣子,男人還會對她窮追不舍嗎?答案用肚臍想也知道。這是個多麼腐爛的現實社會,現在的愛情是用眼楮談的,誰管真心值多少錢?
小貓……她想到她單純的小妹妹。她不希望她長大,不希望她變得世故,這世界太丑陋了。
或許,小貓經歷的丑惡比她更透徹,她如何還能如此純潔呢?魏家菱不知道,她從來不曾用心去了解一個人,小貓、老師……她們都是她的好朋友,但她都不了解她們。
老師說的似乎沒錯,是她自己太容易被人看穿了。
不知怎地,心情有點糟。她看看表,應該回家喂寶貝了,晚上去看看小貓吧,好像……有幾天沒看到她了吧!???
一星期下來,苗馨一雙小手泡得月兌皮慘白,白皙的小臉上也浮現兩圈深深的黑眼圈。魏家菱一走進發廊就炮火亂噴,苗馨不知所措,康仔有口難言。
「阿菱,這是每個學徒必經的過程啊,我真的沒有虐待她嘛!而且她本來就有基礎,才一個禮拜,她已經可以幫客人洗頭了;我也沒有餓到她,我最近在減肥,我的便當還都讓給她吃了呢!」
魏家菱瞪了他一眼,苗馨趕緊說話︰「是真的啦,姐姐,店長對我很好,其他哥哥姐姐也對我很好。」
「你都沒睡覺嗎?眼眶黑得像熊貓。」
「我……」苗馨心虛地垂下頭。她不是沒睡,而是睡不好時,每晚都作惡夢。
與她同寢室的小琪插嘴了︰「小貓每晚都被嚇醒,連我跟小美也都黑眼圈了。」
苗馨頭垂得更低了,她真怕了姐姐的火爆脾氣。
魏家菱什麼也沒說,只看了眼時間。現在已經是苗馨的下班時間了,倏地,她扯掉她身上的圍裙,拉著她的手直接走出發廊。
康仔等人跑到大門,只來得及見魏家菱一臉冰寒帶她上車狂馳而去。康仔撫著飽受驚嚇的胸口吐出一口大氣。
「我真是怕了阿菱。」
「店長,拿出一點男人的氣魄出來吧!」
「你們懂什麼?阿菱是火,正需要像我這般像水一樣的男人。」
又開始了!眾人搖搖頭,趕緊逃回自己的工作崗位。???
姐姐一句話都不說,真教她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車子經過她打工的寵物店,苗馨貼在車窗上,哭喪著臉別過頭看著她。
「姐姐……」
「不要去打工了。」她冷冷地說。
「可是……」
「到宿舍整理行李,搬到我那里住。」她的口氣是一點商量的余地也沒。
「姐姐!」苗馨張大了眼。
車子很快地停在宿舍樓下,苗馨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去啊!」
苗馨看著她,眼眶紅紅的。
「姐姐,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她皺眉。她哪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受不了她委屈,看不慣她自虐,氣不過她流淚……她那麼小、那麼無助,她只想保護她,這樣而已。
她的眼神放柔了。她承認她的脾氣暴躁,而小貓太容易受驚嚇,在這個處處是陷阱的世界,她不忍她孤單流浪。
「小貓,你幫寶貝找一個家,那你呢?其實你跟寶貝一樣對不對?我並沒有特別對你好,你換個角度想,我們都是一樣從高雄流浪到台北來的貓喔,而你現在是我妹妹,姐妹為什麼不能住在一起?換句話說,要是你是男人,我才甩都不甩你哩。」
「姐姐……」她又感動地哭了。
「拜托你,淚腺別這麼發達行不行?快上去拿行李吧,我等你。」她揉揉她的小腦袋。
苗馨微紅著臉。
「我沒有行李,上來台北,我只帶了一千塊……還有身上這套衣服。」
「你也太大膽了吧?」魏家菱瞪大了眼,油門一踩,方向盤一轉,她直接開往鬧區。「帶你去逛街買衣服。」
「啊!不要了,姐姐……」
「嗦!我可不想跟乞丐住。」
「我不是乞丐。」
「對,你是貓。」
你也像貓,一只高傲冶艷的貴族波斯貓。小貓心里想。
結果,逛起街來小貓的小女孩天性完全表露無遺,她好像這輩子沒逛過街似的,每樣新奇的小玩意都令她雀躍不已;看魏家菱揮霍的豪氣又令她目瞪口呆。
魏家菱是標準的都會時代女性,她從不會虧待自己,更不會對別人吝嗇,苗馨大開眼界地首次見識到富家女霸氣十足的敗家功力。
「漂亮!就這套。」
金卡一出,瑞氣千條。苗馨一陣頭昏目眩。
「好了,姐姐,我根本不需要漂亮衣服。」
「人要衣裝,你不懂嗎?不穿漂亮點,糟蹋了你這張漂亮的臉了,小姐,包起來。」
苗馨能說什麼呢?她長這麼大,今天最快樂,不是魏家菱帶給她的物質享受,而是她那團熾熱的烈火一烘,烘得她好暖、好幸福。???
魏家菱的家,是豪華的大套房,是她那闊氣十足的老爸送她的大學畢業禮物。
苗馨一進門就目瞪口呆。
有錢人的天空,對她來說是另一個世界。
「寶貝。」苗馨眼楮一亮。
一個禮拜而已,寶貝身上的白毛已經長勻,小小圓圓的,可愛極了。苗馨抱起它吻了又吻。
「姐姐,你家好漂亮。」
「不是我家,是我們的家。」魏家菱忙著把新衣服掛上去。
苗馨甜甜地笑了。跟在她身旁看著她衣櫥里滿滿的名牌服飾,看得她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這麼多衣服!」
「有一半是走秀廠商送的,還有我的老師做的。要不,你以為我真的那麼敗家啊?」她低頭看了一下腳下的袋子又道︰「嗯,明天去買個你的專用衣櫥。」
「姐姐……」苗馨抱著小貓咪感動地看著她。
魏家菱別過頭去,苗馨的表情,簡直跟她懷里的寶貝一模一樣,楚楚可憐的小臉蛋,盈盈若水的大眼楮,像極了少女漫畫,清純可人。魏家菱笑了,十分溫柔地笑了。小貓真的長得很可愛。
「姐姐對我這麼好……我該如何報答你呢……」
「你又來了。」魏家菱雙手環胸垂首看她。「很簡單,不要哭、不要怕、不要傷心,人生來就是要享受的,懂嗎?」
苗馨仰著頭,大眼楮里有璀璨的天真。
「可是我生來……似乎就是不幸。」
「過去的事想它做什麼?那好,那從此刻開始,今天就是你生日,你的人生從現在開始!」
你的人生從現在開始!多瀟灑的一句話,那樣強悍地震撼了她小小的心靈。她在心里呼喊︰我的人生,是從認識你才開始!
「姐姐……」她投入她柔軟的懷中,和小白貓一起汲取她溫暖的氣息。
如果女人可以愛上女人,她絕對是愛上了烈酒熊火一般的姐姐了;但她明白,姐姐只是把她當妹妹疼,當收養一只可憐的流浪貓,像寶貝一樣……她說過,她像寶貝一樣……???
魏家菱洗完澡,把苗馨和寶貝趕進浴室,她優閑地坐在沙發上修指甲。這時,她接到簡琴的電話——「老師……今晚不行,我把小貓接回來了。嗯,以後她跟我住。」
「這樣啊……」簡琴的心情瞬間沉落谷底。那樣自由瀟灑的家菱,什麼時候開始養起寵物牽絆自己了呢?
「老師,你心情不好嗎?還是……我過去陪你好了?」
「不用了,我沒事,好好照顧你的小貓吧。」簡琴掛下電話,顫抖地點起一根煙。今天……也不是什麼大日子,只是幾年前的今天,她們第一次在校園里見面了。
多年前,魏家菱的狂野傲氣,成為風靡全校的校花;也在第一天的第一眼,就似龍卷風般的卷走了她的靈魂……
她努力地成為她的良師益友。她快樂,她就笑;她忿怒,她就安撫;她戀愛,她逃出國去療傷、墮落,同時詛咒;她失戀,她自私地竊喜……
她成功地讓她恨男人了;她也完美地掩飾了她丑陋的想法與私下荒唐的生活。她明白自己老了,再怎麼保養、再如何美麗,她還是已近黃昏了。
女同性戀者,要是讓人知道知名的名設計師簡琴居然是個女同志,她還能生存嗎?還有人欣賞她的才華嗎?不,這世界太殘酷了,她老了,禁不起丑聞。于是她只好神秘地、孤獨地活著,只有在國外她才能釋放她囚禁的靈魂,只有巴黎是她的天堂。在這里,她必須高尚得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現代貴婦;在這里,她心須謹慎,埋藏自己越矩的情感;在這里,因為有家菱,才讓她孤獨的呼吸感覺到空氣是甜的。
但家菱、永遠也不會記得今天是她們相識的第幾周年;粗心的她,經常是連她自己的生日也記不得的。
原以為,她終于和潘晉文分手,又變回那個屬于她的可愛家菱了……為什麼平空冒出一只小貓?為什麼她對小貓那麼好?為什麼……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連長什麼樣她都沒見過的小女孩竟讓她妒火難耐?竟讓她慌張不安……
是家菱太高傲、太自由了,她根本是一個不像會做出慈善家般收留流浪動物的人,但她破例地做了,收養了一只貓、收留了一個女孩,據她說……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孩。
家菱……你知道嗎?我愛你愛得好苦啊……簡琴心里苦澀地吶喊著。
捻熄了煙蒂,讓自己去慶祝這個她們結緣第一天的日子吧。她早已習慣,自己一個人去墮落。???
簡琴來到一家小小的酒吧,幽暗的燈光視線不佳,是城市人隱匿的好地方。
她一個人躲到角落喝酒,一個人回憶這些年來對魏家菱的點點滴滴。
有個不速之客卻在此時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一愣,花了三秒鐘想起這名帥氣的年輕男人是攝影師唐立。
「琴姐,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里!」唐立一臉吃驚,因為簡琴絕對不像是會單身上酒吧喝悶酒的人。
「找靈感。」她柔聲回道。在外人眼中,她永遠高貴典雅、輕聲細語,她柔媚的眼波中隱隱閃動凌厲,她討厭這個登徒子,這狂妄的小子放話要追上魏家菱,簡琴在心里已將他判了死刑。
「好答案,我喜歡。」唐立望著與魏家菱全然不同典型的簡琴,她渾身散發著成熟女人的韻味,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名門的貴氣。她……也是個好目標。
「要不要陪你喝一杯?」
簡琴笑得柔雅,輕瞥了左前方的桌位。
「你的女伴吃醋了,有那麼美的女朋友,你還敢來搭訕我這個歐巴桑?」
「琴姐,你說你只有二十五歲也沒有人會懷疑的。」唐立貼近她低聲說︰「我早就想甩掉她了。」
「你這麼花心,還敢追家菱?」這麼說的時候,她的美眸幾乎要噴出火花,昏黃的燈光正好掩去了那道犀利的刺芒。
「家菱是我最大的挑戰!」他的表情是信誓旦旦。
簡琴望著他,突然之間,她突生一股可怕的想法。什麼想法?無人猜得透,如無人能識破她完美的形象一般。
突然之間,她對唐立的態度整個好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