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如小石般大小的光劃過天際,花喜兒掐指一算,眉頭更加深鎖。
小玉靠過來瞧了瞧她的表情,滿月復疑惑地追問。
「小姐這次又算到什麼?」
「別吵。」花喜兒翻開發黃的命書,再掐指算了算,隨即眯起眼。「真是糟糕。」
「什麼?又糟糕了?」
「天狗星竄逃,大凶。」她踮起蓮足,伸手朝星星墜落的方向指了指。「那是哪里?」
小玉順著她比的方向望了望,漫不經心地回答︰「小姐,那是咱們城里鼎鼎有名的刁府啊,這你不會不知道吧?」
「刁府?光這姓就幾百年翻不了身。」
听主子這麼一講,小玉趕緊出聲︰「小姐,那你就錯了,人家刁少爺年底還要迎娶公主、當駙馬爺呢,攀上皇族怎會翻不了身?」
「你看著好了,公主嫁進門,不出三天準被駙馬爺克死,到時皇上失去愛女,一動怒保證誅連九族,你說怎麼翻身?」
「哇!好嚴重啊。」小玉霎時听得目瞪口呆,但沒一下子便像沒事人一樣,端起熱呼呼的香茶。「小姐,要不要喝茶?」
花喜兒轉身步下木梯,從觀星樓閣下來,小玉趕緊將茶杯、茶點收拾好跟上。
「小姐,那要不要把這事兒告訴刁府?」
「你少多事。」花喜兒冷聲警告。
「可是……」
小玉咬咬手指頭,一臉為難。
「真的不能說嗎?這是大事耶。」要她不能說,她怎麼受得了啊!
花喜兒轉身睞了她一眼。「說了不準就是不準。」
說完,她隨即推開眼前厚重、雕工精細的門,撲鼻而來的是濃郁的檀香味,裊裊煙霧在房間里繚繞,左方牆上提著「世無常貴,事無常歸」八字。
「小姐,明明知道這種事卻不去提醒人家,這樣是不道德的。」小玉表情沉重地說。
在關門之際,花喜兒給了小玉一記燦爛的笑容,美得讓天地變色。
「等你被我宰了,你就會明白道德與嘴碎只有一線之隔。」
天氣悶熱,熱得讓人心浮氣燥。
花喜兒為了盂蘭盆會的法會而到金壽院的工坊去看看她所訂的貨準備得如何。
「照這種情形看來,你們得在五天前將東西準備好,因為還有一些事前的工作得做。」
花喜兒模模成疊紙錢,不禁皺眉。
金壽院的紙質不比福祿園,他們處理紙的時間不若福祿園長,紙的表面比較粗糙,福祿園甚至在紙漿里加入粉末,讓紙的質地更光滑,且油墨、朱丹的顏色不會弄污紙的背面。
縱使如此,她還是堅持向金壽院下單子,就是不想便宜了雷貳。
金壽院總管蚩米粉手往腰上一擱,在卷起衣袖外的粗壯手臂,花喜兒用兩只手掌還不見得圈得住。
「明白。不過因為做燈座的師傅人手不夠,一千盞蓮花燈最快只能在盂蘭盆會前幾天交貨。」
「這和我們當初的協議不一樣。」走出工坊,花喜兒抽出手絹掩了掩鼻。「這回的法會太大,不止陳府,林、趙、王三大家族也會一同辦祈福會,得在前五天就開始布置會場,一千盞蓮花燈最重要,得先交貨,紙錢可以讓你延期交貨,蓮花燈不成。」
蚩米粉搔搔頭,一臉為難。
「可是,花姑娘……」
「如果沒有如期交貨,按照單子上寫明的,金壽院可得賠不少錢。」
「花姑娘——」蚩米粉急得追上來。
白緞上繡著桃紅色的桃花,衣袖邊滾著金絲繡,將花喜兒襯托得更加嬌艷,工坊外頭艷陽當空,她伸出手擋了擋。
「花姑娘,那蓮花燈——」
「若不嫌棄,福祿園在各地倉庫里還有足夠的存貨,我倒是可以替你調貨。」熟悉的聲音溫和地傳來。
花喜兒僵了僵,緩緩放下高舉的手,閉上眼咬了咬牙。
真該死,她居然忘了福祿園的工坊就在對街,千算萬算,居然沒料到雷貳這家伙會一大清早出現在工坊街。
真是冤家路窄。
雷貳緩步從對街的福祿園工坊走過來,身後跟著俞完。
他昨晚整晚都待在工坊里處理出貨事宜,好不容易處理完,才想回府休息一下,沒想到一踏出門,立即看見對街的這個小女人。
俞完拎著絲絹往頭上擦了擦汗,不客氣地斜眼冷瞪面前的蚩米粉。
蚩米粉雙臂抱胸,刻意炫耀自己壯碩結實的古銅色手臂,雙眼更是不甘示弱地射出挑釁的眸光、嘴角勾起冷笑。
這兩人一剛一柔,天生的不對盤。
「喜兒。」
雷貳見花喜兒打算視而不見、听而不聞的從他面前閃開,爽朗的嗓音再度揚起,打算阻止她。
她自然明白福祿園的品質比金壽院的好太多,光是蓮花燈的樣式,福祿園的就多了幾分古典與莊嚴感,尤其花瓣燈座是以仿玉質的琉璃制成,點上燈芯,蓮花燈所綻放的光芒更是其他香鋪比不上的。
「不必勞煩雷二公子了,小女子已向金壽院訂了貨。」一對黑白分明的鳳眼輕睨著他。
一見這對死對頭又杠上了,街上來往的人們紛紛放慢腳步,有些甚至停下來等著好戲上場。
「他們似乎無法如期交貨不是嗎?」
望著雷貳俊逸不凡的臉龐上燦爛的笑容,讓她更加心浮氣躁、渾身發熱。
一滴香汗從頸上滑落,飽滿的額際也沁出了點點汗珠,花喜兒揚手拭去汗水,身上的香氣卻在舉手投足間散發,迷得人暈陶陶地。
「雷貳鮑子,你要是真有空,還不如關心一下自家的出貨情形。」
「一切正常,沒想到你還會關心我的生意。」
雷貳攤開手中折扇扇著,清風有意無意地往花喜兒的方向飄送,替她帶來一絲涼意。
花喜兒牙一咬。「誰關心你!」
「今日氣候炎熱,前幾日俞完叔帶回一些雲霧茶,有沒有興趣一起品茗?」
花喜兒眯起鳳眼。「不是每只雞都笨得像豬。」
「嗯?」
「你這只黃鼠狼想給雞拜年還嫌早了。」
雷貳嘴角的笑容不禁加深。「喜兒。」他的輕喚溫柔得讓人心坎一陣酥麻。「依你的意思,你是將自己比喻成雞還是豬?」
「你!」
花喜兒氣鼓了雙頰,再加上艷陽照射,她的臉頰紅女敕得像顆熟透了、等待摘取的蜜桃。
若是再和他耗下去,她就跟他姓!花喜兒不再多言,轉身便走。
「喜兒……」
望著她僵硬的背影逐漸遠去,雷貳靶覺整個人神清氣爽,一夜沒睡的疲倦早在見到她迷人的身影時消散大半。
雷貳回過頭望著早在一旁吵起來的兩位總管,听著這一剛一柔的兩人唇槍舌劍,不禁苦笑。
有誰知道這兩個人居然是同門師兄弟……
「蚩米粉你這個老家伙,沒本事就別妄想搶福祿園的生意!」俞完舉起蓮花指,顫抖地指著眼前壯碩的金壽院總管蚩米粉。
「你爺爺的,俞完你這個千年不死的老妖怪,男不男、女不女,舉止像個娘們兒似的,你何不干脆閹了進宮當太監,留在這兒丟人現眼個什麼勁兒!」
「你——」俞完的手抖得厲害。
從沒人敢這麼說他,要不是年少時練武太賣力而走火入魔,他哪會變成現下這副德行?
這個死沒良心的蚩米粉!
「蚩米粉,早知道你嫉妒我英俊,知道自己貌不如人還不趁早去學學什麼易容術,將你那張不用在七月半出現就會嚇死人的臉易一易,看看能不能不會那麼嚇人!」俞完忍不住尖聲咆哮。
「你爺爺的——俞完,真要說嚇人,你才是古往今來第一人!像個娘們兒似的在臉上擦那麼厚的胭脂水粉,你那上了胭脂的血盆大口簡直像鬼王,整座鳳陽城里,沒人比不男不女的你更嚇人!」
「蚩米粉——」
「臭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