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時常樂便跑去游泳,游完泳、沖好澡,洗去打球時的汗臭味後才回家。
他沒有預期到錢迷人會那麼早起,他以為她應該還窩在軟綿綿的被窩里起不來,沒想到她不只早起,而且還極為用功,盤腿坐在沙發上,雙腿間擱著一本樂譜,青蔥玉指在樂譜上打著拍子,一手拿著黑壓壓的東西在啃,看起來,這黑不隆咚的東西應該是食物。
錢迷人听見門開的聲音,頸子後仰瞧了時常樂一眼,隨即將視線調回樂譜上。
時常樂蹙起眉。
「我可以知道你正在啃的是什麼嗎?」他在鄰近的沙發上坐下,靈敏的鼻子似乎聞到了吐司的味道,蹙起的眉頭鎖得更緊。
錢迷人愣了愣,拿下嘴邊咬著的食物晃了晃。
「你說這個嗎?吐司啊。」她的表情似乎在暗示他沒常識,連吐司這種全世界的人都在吃的食物都不知道。
「吐司?用墨魚汁做出來的吐司嗎?」他知道日本人近年發現在面包里加入墨魚汁,好吃又營養,所以蔚為風行,這股流行風氣也傳入了台灣。
錢迷人扁起嘴,皺緊柳眉。
「這是白吐司。」她糾正得心不甘情不願。
「白吐司?」他怎麼看都覺得她手上拿著的像是浸過墨水的石綿瓦片,又黑又硬。
她看了看手上的吐司,「有什麼不對?」
要不然他以為她吃的是什麼?錢迷人繼續啃她的早餐,硬邦邦的吐司發出酥脆的聲音。
時常樂拿起盤子里另一塊吐司,左看右瞧,就是瞧不出它曾經白過,再秤一下重量,還挺沉的。
烤得真熟。
「你都吃這樣的早餐?」對于她的味覺,他有些哭笑不得。
她睨了他一眼,「你有意見?」
「你不覺得吐司烤得有點硬?」
「不會啊,還不是吐司。」似乎是想說服他,她大大地咬了一口,還發出輕脆的聲音。
這種聲音對時常樂這種廚藝媲美國際級大廚師的美食家來說,簡直是折磨!
只見他站起身走向廚房,廚房立刻響起忙碌的聲音,錢迷人豎起耳朵注意聆听身後的聲響。
哼!竟然敢質疑她的手藝,從回來後就沒看過他下廚,說不定他的廚藝早就不如以前,還敢說她,呿!
錢迷人不屑地咬著手里烤焦的吐司,沒多久聞到一股香氣,她咬吐司的動作停住,香味越來越香,陣陣朝她飄來,讓她忍不住吞口水。
時常樂端著做好的早餐出來,美味的早餐放在高級的瓷盤上,錢迷人的雙眼盯著那盤令人食指大動的三明治,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瞧見她的饞相,時常樂忍不住微笑,隨即掩去嘴上的笑意,若無其事地將瓷盤擱在水晶桌上,轉身再度往廚房走去。
盤里放著色、香、味俱全的三明治,數數總共有四層,各夾了蛋、培根、小黃瓜、火腿與燻雞肉,而且吐司擦了蛋汁,烤得金黃酥脆的模樣讓人受不了!
她困難地又吞了口口水,眼前的美食簡直就是誘人犯罪的惡魔,令人想犯偷竊之罪……她的手指緩緩地朝盤子伸去,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她立刻抓回蠢蠢欲動的右手,望眼欲穿地盯著三明治!
美食當前,錢迷人的內心小小交戰了下,轉頭注意遠在廚房的時常樂,咬咬指頭,再也克制不了香味的誘惑,決定偷吃!
「咳!」
一聲咳嗽從身後傳來,嚇得錢迷人立刻縮回手,吹起口哨假裝若無其事,只是她一雙因為渴望而緊盯著三明治不放的眼眸,早已泄露她先前的企圖。
時常樂假裝沒瞧見錢迷人剛剛的舉動,在她面前坐下,擱下手中的果汁,優雅地揚開餐巾鋪在腿上,拿起三明治,當著她的面大大口地咬下,然後發出咀嚼的聲音。
本嚕——
錢迷人尷尬地捂住肚子,嘴里的口水分泌越來越旺盛,生怕時常樂會听見她肚子的叫聲。
她用眼角偷瞄了他一下,只見他優雅地吃著美味的三明治,吃完一塊後,拿起杯子喝奇異果汁。
喔——好像很好吃……錢迷人簡直想哭。
終于,不知是不是她發出的渴望電波太過強烈,原本一直專心吃早餐的時常樂,在拿起最後一塊三明治時停住吃的動作,以溫柔的眼神望向她。
錢迷人以為他發現了她的渴望,決定把最後一塊三明治留下來給她,于是眨著星眸,十指交握乞求,等著他說一句給你吃。
「想吃?」
她吞咽口水,有些猶豫地點頭。
突然間,天地為之變色,她臉上為了吃而柔化的五官,也因為吃而瞬間僵硬、愕然。
時常樂大大方方將手里的三明治往自個兒嘴里送,一面看著她,一面大口將三明治「蠶食鯨吞」,三兩下消失不見,他甚至接著喝光剩下的奇異果汁,然後飽足地讓身子靠著椅背,一臉心滿意足。
可惡!
錢迷人氣得簡直想抓狂,她都還沒湊近聞三明治的香氣,甚至一口都沒咬到,他居然就將四大塊的三明治吃光光,還惡意挑逗她肚子里的饞蟲,搞得現在她肚子比還沒吃吐司時更餓!
可惡、可惡!簡直是個惡魔!
她怨氣十足的雙眸里盈著淚光,小嘴扁成一直線,直瞪著他不放,見他一臉吃飽喝足的嘴臉,她氣得想捉只貓來抓花他英俊的臉!
「你吃飽了嗎?」時常樂瞧了瞧從她手中滑落的吐司,「你那不會太硬的吐司不想吃了嗎?」他指著那塊吐司。
士可殺不可辱!
雖然錢迷人早就對又硬又焦的吐司沒半點食欲,不過看見他充滿興味的嘴臉,她快速地抓起桌上的吐司。
「吃,這麼好吃的吐司,怎會不吃!」可是……錢迷人望著吐司,卻覺得難以下咽。
她現在看見這塊吐司就想吐,想想它真的是又硬又難吃,而且烤太焦了所以吐司嚼起來還苦苦的……
「如果不想吃就別吃了。」他迷人的聲音里有著嘲笑。
錢迷人听了非常刺耳,快速將手里的吐司一口氣全塞進嘴里,結果吃太快嗆到,咳了幾聲卻越難過,卡在喉嚨里的食物簡直在和她作對,怎麼咳都咳不出來。
時常樂見錢迷人抓著脖子、臉蛋漲紅,極為痛苦的模樣,立刻越過桌子,猛拍她的背,見她依舊無法將東西咳出來,連忙將她拉起,雙手交疊握拳,由背後抱住她的腰,猛頂肋骨下的地方,幾次用力後,錢迷人嘔了幾聲終于將卡在喉嚨里的吐司吐出來,她頓時松了口氣,整個人虛軟在他懷里。
「沒人叫你吃得那麼急。」他將她扶到沙發上坐下,隨即從廚房倒來杯水給她喝下。「好點了嗎?」
她點點頭,剛剛這麼折騰還滿累人的。
見她沒勁,他攔腰將她抱起。
「你要干嘛?」錢迷人嚇了一跳,怕摔成肉餅,反手緊攀住時常樂的肩。
「送你回房休息。」
「我、我可以自己走……」
絲毫不想考慮她的說辭,時常樂走上樓梯往二樓走。
有輕微懼高癥的錢迷人根本不敢往下看,雖然她知道自己離地的距離也不過幾十公分……心里有道聲音越是提醒自己別往下看,她的眼楮就越是想反抗,結果頭才偏了一下便嚇得往他懷里鑽。
倏地,她意識到他的胸膛有多溫暖、他的臂膀有多強壯,能夠輕松自若地將她抱在懷里,與他相比,她覺得自己好渺小。
在他身上她感覺到以往所熟悉的氣息,尋回更多與他在一起時的記憶,而這些記憶似乎正將他們空白的幾年時間串連起來……
來到她的房間,時常樂將她放在床上後細心體貼地立起枕頭讓她靠著,拿起擱在床頭邊的水壺倒了杯水給她。
「這幾年在國外,你到底都吃了些什麼,一點肉都沒長?」他剛抱她時,差點被她過輕的重量嚇死,連小學生都比她重。
咬著杯緣,她抬眼睨向他,不清楚他的怒氣從哪兒來。
小時候他不是總嫌她是小胖妹嗎?現在她變瘦了,他又氣什麼?
敝男人。
「回答我的話。」拿走她手里的杯子,時常樂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無法回避他的詢問。
被他瞧得羞赧,錢迷人羞惱地揮開他的手,覺得全身發燙,尤其是臉頰,熱得像被蒸氣燻過,簡直快熟透了!
「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反正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沒想到,她的話不只沒堵住他的嘴,反而讓他雙臂環胸,冷冷地睨著她,一股涼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心窩。
「不回答嗎?」時常樂語氣輕柔,可是這更讓人頭皮發麻。
他、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要揍她……錢迷人往枕頭里縮。
「顯然我應該要提醒你母親,讓她多注意你的體重。」時常樂斯文的臉上出現一抹淡笑。
錢迷人困難地吞了吞口水,她很清楚他這種表情,這種表情在她小時候打針時曾出現過!
「不用你費心,我的體重一向是這樣。」她驕傲的仰起下巴,倔強地瞪著他。
倏地,他雙臂一展,抵在她耳旁,將她困住,這樣的情形在昨天之前曾發生過,當她為了他突來的親吻而失神時,他卻當著她的面對別的女人大獻殷勤,讓她知道自己是個大白痴,才會對那惡劣的吻感到心猿意馬。
「走開!」她粗魯地推他。
「等一下我煮一碗面給你吃,你最好給我乖乖地吃完,否則我一定告訴錢媽。」他厲聲警告。
可惜,這對被怒氣蒙蔽心智而喪失危機意識的錢迷人來說,沒有任何效力,反而挑起她反叛的劣根性。
「不吃。你不是說不煮給女人吃的嗎?你若想煮飯給女人吃,就請煮給自己的女朋友吃,別對每個女人都大獻殷勤,別的女人吃這套,我再也不吃你這套!」
「再也?」他露出一抹淺笑,微揚的嘴角有著需要近看才看得見的性感笑紋。
被捉到語病,錢迷人一張粉臉頓時漲紅,羞憤地推他。
「你走開——」見他怎麼推都推不開,她羞得滑子,把自己用被子裹得緊緊的,在棉被里悶聲叫喊︰「走開啦!」
時常樂收起笑容,原想再逗弄她的心情卻在想起那個讓她失常的吻而消失。
他再度恢復以往沉著、傲然的姿態。
「下午要再做最後一次彩排,別忘了。」
讓被子層層包裹的錢迷人,感覺到壓在她身上的重量頓時消失,床墊的重量減輕了,隨即听見門關上的聲音,半晌,她才微微探出頭,露出一對烏溜溜的大眼楮,望著一室冷清。
錢迷人坐在床上盯著掛在眼前的禮服埋怨。
這件禮服是時常樂挑的,那天她挑中的是一套黑色,上身是一件小可愛,露出小蠻腰的褲裝,外頭罩了件透明薄紗的禮服,結果他連讓她試穿的機會都不給,直接要小姐把禮服拿走,硬是從所有禮服里挑出這套淡粉紅色絲緞禮服,上身是與奧黛麗赫本在羅馬假期里公主服相似的設計,完全遮住她的身材。
整件禮服粉紅得令人生厭!
她又不是小甜甜,穿什麼粉紅色,還是他覺得她像頑皮豹!
他以為她還像小時候一樣胖嗎?
連露個小蠻腰的禮服都不讓她穿,怕她露出的不是小蠻腰而是水桶腰,怕在舞台上會讓他這位醫院負責人難看是嗎?
要不是看在這件禮服售價驚人的份上,她早將它往時常樂臉上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