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君憐 第9章(2)

在听見牢房的門被打開時,她更是掙扎著想從地上抬起頭,努力集中視線,看向前方那道頎長的黑影。

「夫君……是你嗎?」她氣若游絲的呢喃聲,打破了牢房內的死寂。

那道身影先是緩步走至她面前,在確認她的身份之後,驚訝地在她身邊單膝跪下,掌心撫上她的額頭,半晌後對她柔聲道︰「別怕,我是來帶你走的。」

由于柳緞兒已然昏昏沉沉,實在听不清楚那道听起來好溫柔的男子嗓音是否就是她心中一再盼望的那個人,但對方溫暖的話語與溫柔的撫觸驅走了她內心的惶恐,取而代之的是讓人安心的暖意。

然而,也因為這樣的暖意,讓她一連幾日滿月復的委屈瞬間傾巢而出,全數爆發開來。

「我沒有背叛你,也沒有背叛雷風寨任何一個人……」柳緞兒忍不住淚流滿面,竭盡力氣地哭叫、辯解,「我沒有寫那些信,我是被冤枉的,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嗚嗚……」說到此處,她心中頓感一陣淒涼,越想越絕望,忍不住放聲大哭。

「緞兒,別哭。」

那道男子嗓音以一貫溫柔的聲調安撫著她,但接下來說出的字句卻是令人感到莫名心驚。

「知道你在此受盡不白之冤,委屈度日,你那一向沒人性的姐姐是不會對這幫人善罷甘休的,盡避放心好了,那個小惡女已經言明,除了要將雷風寨鬧得雞飛狗跳之外,那個姓易的,她絕對會以十倍的代價代你還以顏色。」

除此之外,那頭正在地牢外把風兼發飆的「正牌長安虎」還說了,這回若不將易南天這個負心漢整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饒,她大小姐的名字從此就倒過來寫!

柳緞兒在迷蒙中緩緩睜開雙眸,一時半刻尚不明白自己身處何地,只覺四周一片幽靜,耳邊還能听見潺潺的流水聲。

眼前所見是這麼的陌生,她能確認的一點是,這幢雅致的林中小屋,絕非她記憶中的雷風寨里的建築。

「這里是……」她掙扎著想起身,卻發現渾身沉重得像塊石,半點力氣也使不上來。

正覺詭異的當兒,她又听見一對男女壓低著嗓子,不斷爭執的對話聲從窗外飄了進來。

「你真的這麼做了?」

「是啊。」

「你這不是存心害死他嗎?」

「誰教那個家伙這麼蠢呀?我跳我的,他也跟著湊熱鬧,傻子一個。」

「你呀!下手這麼重,真要把那個男人弄死了,我看你怎麼跟你二妹解釋去。」

「這有什麼好解釋的?明明是那個男人薄情寡義在先,我不過是替緞兒教訓、教訓那個胡涂蟲,又有什麼錯?」

「可是,難道你不知道她已經……」

這時,房門被推開了,爭論中的韓氏夫妻也停止了對話,同時將目光移向房門。

「緞兒,你怎麼起來了?趕緊回床上躺著,你身子骨還虛弱得很……」

「大姐?」天啊,她沒眼花吧?「真的是你嗎?你、你……」

早已香消玉殞的孿生姐姐竟然好端端的出現在面前,柳緞兒只覺腦中一片空白,半張著口,愣在那兒沒法再吐出一個字。

看著妹妹一副驚訝的表情,柳錦兒一笑,解釋道︰「是啊,我沒死,還活得好好的,沒病沒痛,精神得很!」

但……這是怎麼一回事?

柳緞兒心頭泛起涼意,隱約察覺到有些事不太對勁,詢問道︰「為何我會在此處?這里又是什麼地方?你們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你先別著急,听大姐的話,先回屋里躺下,我再慢慢跟你說。」

攙扶著身子猶虛的妹妹再度踏入房中,柳錦兒先是將自己詐死的經過約略解釋一遍,接著才娓娓道出姐妹兩人為何會在此相聚的始末。

約三個月前,柳錦兒從丫鬟小翠口中得知,假扮她的身份成功頂替她嫁入鎮國將軍府的柳緞兒,被同樣「死而復生」的易南天擄走之後,便偕同夫婿韓振剛四處追查妹妹的下落。

但茫茫人海,要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夫妻倆尋找了許久,始終苦無頭緒。

當夫妻兩人往北方尋去時,一日,在一處人煙罕至的山下意外捕獲一只信鴿。

教柳錦兒深感訝異的是,信鴿腳上的那封信,信末的署名者竟是……

「是我。」听到這兒,柳緞兒想也不想便接著說。

柳錦兒點點頭,又道︰「我們從信上得知,你人正在雷風寨中,知道你無恙,卻飽受欺侮,要爹請朝廷派軍前去營救。」

當時,她在看完這封信後,心都涼了。

柳錦兒知道二妹的性情一向溫良,就算受到什麼天大的委屈,也絕不會惡言相向,以暴力還擊,可是這會兒,她竟央求爹上報朝廷,為她派軍前去營救?

「那絕不是我的意思!」柳緞兒猛搖著頭,否認道︰「我絕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我所愛的人……」

驀地,她忽然想到一事,臉色微變,又羞又愧的看向那原本該是鎮國將軍府長媳的正主兒。

「大姐,我與易南天……我們……」柳緞兒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緊咬著下唇,面有愧色的道︰「我對不起你!」

「不。」展開雙臂輕擁著許久不見的二妹,柳錦兒心底有的只是滿滿的不舍與歉意,「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因為我的任性,連累你為我受苦了。」

「大姐……」

「告訴我。」突地,柳錦兒正色問道︰「你真的愛上那個男人了嗎?」那樣一個自私自利、寡情至此的男人到底有什麼好呀?

「我……」柳緞兒yu語還休,不知該怎麼說。

見妹妹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柳錦兒心中嘆息,奉勸了一句。

「倘若真是如此,我勸你還是趁早把那個家伙忘了吧!」末了,她又冷冷提醒妹妹一句,「別忘了,他可是親手推你入牢的薄情郎呀!」

「他不是存心的!」柳緞兒信誓旦旦的反駁,「他只是需要一些時間理清一些事,我了解他,為了我,他甚至可以不顧性命!」

「此話倒是不假。」一旁一直靜默不語的韓振剛突然開口,「這一點我倒是可以作證。」為了她,易南天確實將生死置之度外,甚至……

「別多嘴。」斜睨丈夫一眼,柳錦兒又看了看為愛執著得近乎痴傻的妹子,淺嘆了一口氣,道︰「唉,也罷!與你同年同月同日,又是同一個娘胎出生,與你當了二十年姐妹的我,還不了解你的性子嗎?打小你就生性善良,就算別人待你不好,也絕不思報復,更何況是求救兵,yu將雷風寨一網打盡?」

「大姐都知道了?」

此刻,柳緞兒的小臉上終于露出笑容,大姐果然是大姐,仍然像以前一樣,總是思慮清明,料事如神!

柳錦兒點了點頭。

「那封信雖然將你的筆跡模仿得唯妙唯肖,連我幾乎也被蒙騙了,但我知道,每回你寫信時總是自稱柳二,而非全名柳緞兒。除此之外,那時我們還攔截了不少來自雷風寨的信鴿,越看越是起疑,總覺得那不該是你會寫的內容,于是我們決定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信中不是說了,請求朝廷派軍前來收拾叛黨嗎?」說到這兒,柳錦兒笑開了臉,賊兮兮的道︰「我們當然派兵前來了,但用的不是朝廷的人馬,而是借重雷風寨的死對頭,狼嗥谷的賊兄弟們。」

「狼嗥谷?」聞言,柳緞兒不敢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那些士兵全是狼嗥谷的人假扮的?」

「場面很壯觀、很逼真,對吧?」柳錦兒為自己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狼嗥谷谷主「借兵」,好完成她這場以假亂真,大鬧雷風寨,搞得人心惶惶的偉大杰作而自豪。

听完,柳緞兒一臉僵凝地問︰「你是說,這一切都是狼嗥谷谷主助你將我救出的?」只為救她一人月兌困,如此勞師動眾,未免也太過了吧?

「這當然是有條件的。」撇撇嘴,柳錦兒沒好氣地道。

「什麼條件?」

只見柳錦兒有些不自在的閃躲著妹妹質問的目光,模發拉領好半晌,這才支吾其詞的回道︰「其實狼嗥谷谷主也沒要我做什麼啦!就是事成之後得幫他一把,將某個人從雷風寨里誘騙至狼嗥谷即可。」

「是誰?」

「不管是誰,總而言之,這不過是場騙局,易南天沒有遭到朝廷追捕,我們也把你從雷風寨中救出來了,不是嗎?」柳錦兒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不願正面回答問題,反而丟了個問題給妹妹,「那些信確實是有人假冒你的身份所寫,若不是我與你姐夫攔截得快,你想這些信最終會落入誰的手中?」

「朝廷。」柳緞兒顫抖著道。

「對。」眉兒微挑,柳錦兒接著道︰「依爹的性子,知道女兒被擄走,而且從將軍府少夫人成了朝廷叛將首領的新娘,還不氣急敗壞地將這些求救信全往皇上那兒送?」屆時免不了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但是,有誰會想謀害南天呢?」柳緞兒實在猜不透,寨中會有誰如此歹毒,yu置易南天于死地?

「還不是雷風寨窩里反?」柳錦兒冷哼了聲,「看來,那個男人在自己的地盤上人緣也不是頂好的呀!」

難道密謀策劃這一切的,真的是雷風寨的自己人?

這個可能性,讓柳緞兒的身子像是瞬間被冰凍,眸里盛滿了驚訝與恐懼,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如雪。

「依我推論,對方應該是易南天身邊的人,而且頗得你信任。」韓振剛略微沉吟,斟酌著字句,繼續道︰「你仔細想一想,平時有哪些人可以隨意進出你房中?還有,可以將你的口吻、筆跡模仿得如此想像,仿佛那些信息真是你親筆所寫的,又可能會是誰呢?」

陡然,一個名字浮現在柳緞兒腦海中——白梅。

盡避凶手已呼之yu出,但真正教她心中憂慮的是,此刻在雷風寨中,究竟還有多少對易南天存有異心的人?

「如此說來,他在雷風寨中還是有危險?這樣不成,我得去告訴他……」

「用不著。」

一把拉住還光著雙腳就想沖回雷風寨救夫的傻妹子,柳錦兒猶豫了好半晌,最後決定照實說了。

「你那個冤家呀,他現下正在狼嗥谷‘作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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