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訣 第2章(1)

「住手,別傷了她。」

男子聲音醇厚而有力,簡單幾個字,就透出威嚴。

李鳳仙的手僵硬地停格在半空中,用錯愕的眸光回覷身後那依舊豐姿俊朗的男人,以為自己听錯了。

「可……可這賤丫頭適才對爵爺如此無理,甚至還出手傷了您……」他不會想就這麼算了吧?這未免也太便宜那丫頭了。

聞天放微露一抹既緩慢又從容的笑容,拇指輕刷過依然燒灼的左側臉頰,僅付以淡淡一笑。

「就這點兒小傷,不礙事。」他就當是被貓抓了。

反倒是那小妮子剛烈如火的性情,引發了他對她的種種興趣,不禁興味盎然地凝覷著那一張依然冷倔如霜的小臉,不禁猜想她可有低聲下氣,哀求討饒的時候?

「小傷?」她沒有听錯吧?

皇城之中,誰人不聞位極至尊、統御萬軍的靖王聞天放?

曾經在戰場上,他不但勇猛剽悍、叱 風雲,在朝廷上更是樹功揚名,卓越出群。

只是自從五年前,他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原因,毅然決然自朝廷辭官之後,他在商界上也是經營得有聲有色,其運籌維幄之間,皆不假他人之手,不論是戰場、商場,他同樣板得漂亮、屢戰屢勝。

如此不可一世的靖王,如此意氣風發的靖王,其尊貴的男性尊嚴竟叫一個其貌不揚的賤丫頭給狠甩在地上踐踏了

不說,居然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一片錯鍔當中,醉紅樓第一花魁李鳳仙,就這麼瞠目結舌地看著這樣豐神卓絕的男人恍若穿過空氣般旋身繞過她。踏著穩健的步伐,再次走向那身上長滿銳角,活月兌月兌像只刺蝟般的瘋丫頭。

聞天放微敞的古銅色胸膛在燭光照耀下,如寶石般閃閃發亮,糾結的肌肉散發著強烈的男性氣息,他的脖子是一道高雅的性感弧線,肩膀寬闊有力,輪廓分明,著實是個令天下女子都為之傾醉的男人。

即使是沉靜不動,這個男人依然有著讓人心醉神迷的魔力……

冷情兒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出色的男人,由他高傲的姿態、驃悍雄健的身子到他炯炯逼人的眸子,像在述說著一股權威垣赫、氣態恢宏的氣勢。

但在她心里,他依舊如同一般尋花問柳、揮金擁美、縱情聲色的富家公子哥沒啥兩樣。

縱然他外表再怎麼俊逸完美,在她心底,這家伙就只是個喜興留戀花叢的之徒!

終于,聞天放筆直地走到冷情兒面前,氣定神閑的盤起雙臂之後,給她一個貨真價實的微笑,「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這一刻,冷情兒簡直難以置信,挨了她巴掌的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顯然一巴掌還不足以令你清醒。」揚起一對灼灼如焰的眸子,她的口吻犀利而冰冷,「要不要我再給你提個醒?」

「我只想記下你的名字,別無他意。」他的微笑更深了,仿佛被她一臉氣呼呼的表情給逗得很樂。

「很好,這便是我的名字!倏揚起手臂,冷情兒打算再給這不知收斂的男人一耳刮子,順便打去那一臉礙眼的自負神情。

只可惜,這一回她撲了個空,他並未輕易地讓她再次得逞,最叫她難堪的是,她那用來逞凶的小掌也被對方于半空中攔截下來,並牢牢捏握在他掌心里。

「丫頭!」這一回,聞天放真的有些惱了。

他微慍地瞪著她,語氣變得異常嚴厲,「你該不會認為,我寬容到足以忍受你第二次的野蠻行為?」他陰冷的責問,渾身幅射出騰騰怒氣。

她以為他是紙漿糊黏的嗎?從來沒有任何女人膽敢像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他。

蒼天可證,她是第一個,也將會是最後一個!

「對于听不懂人話的禽獸,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她望著他,目光熱辣辣的,非但如此,口吻也著實傲慢極了。

「是嗎?聞天放下額微微一抽,卻仍然對她微笑,但那抹笑容是陰郁且冰冷的,就如同他銀灰色的眸子。

「可不是?冷情兒柳眉一挑,眸光由上而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衣衫凌亂的統褲子弟,她眸底全是鄙夷。

「很好,我會記住你今晚所說過的話。」斂起笑容,聞天放冷冷凝視著她,剎那間,周圍氣溫又陡然驟降了幾十度。

他決定暫且保留怒氣,在適當的時候,他會以十倍的代價,奉還她今夜加諸在他身上的所有種種恥辱!

他發誓,在未來……他將會成為一場令她揮之不去的惡夢。

「你可以離開了,但我保證,我們很快會再見面。」

「隨時候叫。」腳下一旋,冷情兒完全不將男子的恫嚇放在眼底,兀自在對方眸光的目送之下,傲然地掉頭離去。

「爵爺,您真讓那放肆的丫頭就這麼走了?李鳳仙不住的替聞天放抱屈,「她方才對您明明是那麼無禮,甚至還……」

「無妨。」凝覷著漸行漸遠,終于消逝在幽深長廊轉角處的縴細身影,聞天放性感的薄唇輕輕一扯,在黑暗中蕩出一抹詭譎笑容。

那丫頭……終究會付出代價的。

天方露白,在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嘶吼中,醉紅樓的屋瓦險些被震掉了一大半,滿院棲息的鳥兒也被聲聲連綿不絕的鬼哭神號,驚嚇得振翅亂飛。

「你……你好樣的!」鴇娘怒瞪著冷情兒那一張寫滿倔強的臉兒,眼中燃燒著無法克制的憤怒,略顯肥胖的身子更因氣憤而不住地抖顫著。

昨天夜里,她不過抽空去了一趟城郊物色「新貨」,打算給醉紅樓「去舊布新」一番,以便留住客源。

想那城南,近來勾欄院是一家家的開,里頭的姑娘一個比一個年輕貌美,簡直就要把她這京城首屈一指的醉紅樓給比了下去,此舉攸關存亡,她怎能不好生打算打算。

豈知,就在她忙得焦頭爛額、憂心忡忡的節骨眼上,居然還有人專來搞破壞,捅了一地的爛攤子,好等著她來收拾。

「你要明白,我們這兒做的是前門迎、後門送的生意,原本是不留情面的,若不是當初我好心收留了你這不知感激的東西,就憑你這副半毀的小臉,早就不知流浪到哪兒當餓死鬼了!現在倒好了,居然還膽敢扯我後腿,壞我生意?」

「收留?」冷情兒緩緩一笑,冷不防將一盆充滿敵意的冰水,往鴇娘兜頭潑下,「我在這兒做牛做馬,可收過容姨你一文錢,拿過一日薪餉?別的不說,光這幾年的勞役,早就足以償還我爹爹所積欠下的銀兩。」

「喲!說得倒輕巧,你難道忘了,我這兒還有一張你那不成材的爹爹給你打下的賣身契呢!」鴇娘反唇相稽,回敬了一句。「光是這一筆,你拿什麼來與我清算?」

鴇娘尖銳的言語像釘子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釘在她心坎上。因為父親的冷漠無情,叫她飽經人世滄桑、受盡人情冷暖的滋味。

如今的她,不過是一具沒了魂魄的空殼,行尸走肉般地在這爾虞我詐、工于心計的人世間苟延殘喘,一憑芳華虛度。

思及此,她無語了,瞬間沉默得嚇人。

這時,門外踏進兩名壯漢,並且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一只沉重厚實的紫檀木篋輕輕擱放在鴇娘面前,然後其中一名壯漢隨即上前,奉上一封蓋有蠟印的書信。

鴇娘怔怔接過,修長的鳳尾長戒挑開封印,蹙眉凝神地仔細閱覽書信內容……

一旁,原本輕啜著熱茶,專來狀告冷情兒不是的李鳳仙,見鴇娘正忙著旁事無暇顧及,便自作主張,逕行接續鴇娘未完的叫訓。

「容姨說得一點兒也沒錯,一旦入了青樓,再怎麼扮清高。在外人眼底都是一個樣兒!爭氣點兒的,身上穿的、戴的不都是每位出手闊綽的恩客賞賜?又豈有不當成自個兒祖宗般供著。偏偏就是有人不識好歹,一對眼楮仿佛長頂上去丁!包荒謬的是,明明是個麻子黑臉,還當自個兒是天仙美人,一副神聖不可高攀的模樣,真是可笑得緊……」

一番又臭又長的譏諷未盡,另一個喜出望外的愉悅嗓音,卻在這眉睫上極為唐突地響起。

「呵呵……難得、真是難得呀!」

李鳳仙轉覷向鴇娘,恰巧撞見鴇娘一臉盡釋前嫌、喜不自勝的表情,胖呼呼的圓臉上,還有一彎暈陶陶的笑容。

「容姨,什麼事兒讓你這麼歡喜的?」瞧她,眼兒都笑眯成一條縫了。

「你容姨我啊!罷剛成了一筆大買賣,夠咱們醉紅樓里的姑娘吃穿不愁羅!」

鴇娘笑得花枝亂顫,一對眼兒猛盯著那只上好紫檀木篋不放,盯得兩顆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素聞靖王豁達神武、氣度不凡,如今一見,果然是個上得了抬面的人物,竟命人送來黃金百兩,卻只問她要個人一一那個從沒給她攢過一文錢的小丫頭。

鴇娘喜孜孜地心忖著,雖不知靖王向她討了個乏人間津,且還與之有過恩怨的丫頭去是為了哪一樁,但那也很快的與她沒有任何瓜葛了。

舍棄一麻煩,抱得萬錠銀,這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買賣,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哎喲!我說我的好情兒啊……」

不知為何,鴇娘瞬間轉了性,一臉和氣慈愛的神情,與適才凶神惡煞般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尤其那張經過濃妝艷抹的老臉上,一彎極度諂媚的笑容,任在場的人見了,無不被嚇得雞皮疙瘩叮叮咚咚地掉滿地。

怎麼,難道容姨真被她給氣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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