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急診室那一夜，歐唯杰明顯感覺到佷女與游佳蕊關系的改變。那種親昵是發自內心，建立在一份「患難與共」的基礎上面，如今大女生與小女生之間已完全沒有距離，看在他眼里，反而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外人了。

「我要和蕊蕊阿姨一起畫畫。」

「我要和蕊蕊阿姨去逛街。」

「我要和蕊蕊阿姨一起去快走……」

歐唯杰這才知道，其實一個八、九歲的小女生，真正需要的是一個大姊姊，佷女或許崇拜他、把他當成英雄，但真的想做些什麼事時，他好像又派不上真正的用場。

只不過偶爾，小女生也會「大發慈悲」——當她六、日特別想看某個節目，不想出門去散步時，就會要小叔叔和蕊蕊阿姨一起出門去幫她買冰淇淋。

也只有趁這個空檔，兩人才能獨處，有屬于他們的甜蜜時光。

「我希望這個暑假快一點結束。」歐唯杰牽著游佳蕊的手走著，發出怨言。

「暑假只有兩個月，總會結束的。」她始終能適應每一種情況。

「你和心蕾現在是同一國的了？」

「你不希望如此嗎？」她微笑偏頭看「他一眼。「還是你希望心蕾仍對我有敵意？」

「我當然不會這麼希望，只是你們好到教我吃醋，現在我在她心目中的排名，退後一個名次了。」他干笑，消遣著自己。

「只是退後一個名次，又不是排到最後。」

「佳蕊，這你就不懂我們男人的心理了。」歐唯杰趁機說道︰「我們都會希望自己是女人心中唯一的英雄、第一名的偶像。」

「這是大男人主義，還是虛榮心作祟？」她輕笑。

「是你太理性，不知道其實男人也是需要女人去稱贊、鼓舞，甚至去在乎、崇拜的，這會令我們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可以像是超人般的偉大。」他說出男人的心聲。

「哦？」她卻只是微笑。

「不是只有女人希望男人天天說‘我愛你’，我們男人有時也會希望听到自己所愛的女人這麼說。」他停下腳步，期待地看著她。「你要不要說說看？」

「說什麼？」游佳蕊明知故問。

「我愛你。」

「你說了啊。」她賴皮的說，難得活潑。

「那是我幫你說的。」歐唯杰露出一副認真的表情。「我想要你對我說出‘我愛你’三個字。」

「在大馬路上？」

「我又沒有要你用吼的，你只要在我耳邊輕輕說就好。」他柔聲哄著她，「我听到就行了。」

「我不習慣。」她搖搖頭。

「只是一句話而已。」

「四周都是人，來來往往又有那麼多車……」游佳蕊仍是搖頭。她一向比較內斂，而且他們現在也不是十七、八歲的輕狂年紀，沒必要大曬恩愛。「唯杰，我們不要做這麼高調的行為好嗎？你心里知道就好了。」

「佳蕊，你沒有真正談過戀愛，對吧？」因為她完全沒有女朋友的自覺。而且如果有，他媽媽早就拿到餐桌上說了。

「嗯。」她沒有否認。除了暗戀他，她還真是沒有談過戀愛。但她知道很多人想追自己，是她不給他們機會而已。

「為什麼要怕人家知道我們在交往？」歐唯杰想到就有點嘔。他很想昭告天下自己和佳蕊的戀情，是因為她怕被兩家長輩催婚，他才苦苦隱忍的。

「感情只是雙方的事，單純一點好。」

「但是你的反應……好像是怕別人知道我們相戀？」

「不是。」

他放開她的手，愈說還真是愈氣，「交往以來，你一直不願公開我們的關系，連心蕾都看出來了，你還是不承認，好像怕人家知道你愛上的是我一樣……你難道沒有勇氣大聲的說‘我愛歐唯杰’？」

游佳蕊表情錯愕。這件事她還真的做不出來，又不是在拍偶像劇。

「你不敢，我敢。」他定定地看著她。

「我相信你敢，但這證明什麼？」

「證明我愛你，而且我敢真實、毫不扭捏的表現出來。」這下，他似乎是在和她比誰愛得比較坦率了。

「歐唯杰，現在是怎樣？」她真的不解，明明兩人只是出來散步買冰淇淋，享受一下獨處的時光，這會他卻和她賭氣起來？「就算你對著四周大吼你愛游佳蕊，然後呢？要大家對你行注目禮，還是要大家給你拍拍手，或要我也當場苞著你這麼做？」

「這樣犯法嗎？不可以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或許是她的態度從未明確，令他第一次在感情中缺乏安全感。「即使是讓全世界知道我們是一對戀人，有什麼不對？」

「沒必要吧，不用那麼張揚。」

「只是讓大家知道我們是正在交往中的男女，有這麼令你難以接受嗎？」他一向是異性倒追的目標，是個搶手貨，可偏偏在她眼中他似乎沒那麼值錢，她一點也

不想把他定下來，這教他不太好受。

游佳蕊啞口無言了。他們這算是爭吵嗎？而且還是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話題，這算什麼？他們很清楚彼此是愛著對方的，這就夠了，不是嗎？

「……回去吧。」他神色冷淡下來，兀自轉身朝回家的方向要走。

「但心蕾的冰淇淋……」

「明天也可以吃。你不妨帶著她兩人一起去享用。」他冷冷地建議。

「你在生氣嗎？」她試探的問。

「我要生什麼氣？」他反問，想看她到底是不是這麼後知後覺。

「歐唯杰……」她終于有點被他惹惱了。「本來就沒什麼事，你是在找什麼碴呢？」

這應該是他們之間第一次吵架，是兩人坦承彼此感情以來首度的口角，而且還沒有導火線，也沒有任何誤會，純粹就是因為對愛情的表現和認知不同。

「游佳蕊……」他的眼神冷冽起來，心底卻燃起火焰。這個女人對他的愛到底有多深？他究竟在她心中佔了多少份量？有沒有他……對她來說，是不是沒差別？

「我想我們，需要冷靜一下了。」

接近中午時分，侯琪苓拿著自己親手做的飯團與沙拉、親手打的果汁，走進歐唯杰的辦公室。透過大片透明玻璃，她看到他並沒有在忙，所以就直接進去打擾。

他才剛結束一通電話，看到她拿著吃的東西進來時，不禁怔了一下。他並沒有交代她準備這些，也不需要她這麼做。

「你……」

「歐總，你的午餐。」她巧笑倩兮的表示，「是我自己親手做的哦。」

「你不必——」

「我看過蒸飯箱了，今天里面沒有任何飯盒，所以歐總不用客氣。我一向喜歡自己弄東西吃，準備了很多……」她不著痕跡的插話，然後又非常體貼的說︰「我們可以一起分享。」

「你自己吃吧，我可以叫便當進來。」歐唯杰婉拒道。他不想給自己找麻煩，這種佔員工便宜的事，他也做不出來。何況，她怎麼會事先知道他有沒有帶飯盒？其實，如果不是他最近和佳蕊在「冷靜期」，她總會幫他準備午飯，但他相信

他們沒有太大的問題，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去調合彼此的觀念。

侯琪苓一听，俏臉馬上垮了下來，好像被拋棄或被辜負的小女人般，神情看來楚楚可憐。

「歐總，你寧可吃便當，也不願意吃我自己親手準備的東西嗎？」她好委屈的說。「或許這不是多美味的食物，但至少干淨衛生。」

「但這是你的午餐，也許其他同事……」他有點為難的建議，「有人樂意跟你分享。」

她咬了咬下唇，一副自己被嚴重傷害的模樣，彷佛被上司拒絕比車子賣不出去更慘，淚水又在眼眶中打轉。

「你……」歐唯杰愣了下。她的反應未免也太大了，他只是婉拒她的午餐，有那麼嚴重嗎？

「歐總，是我不配拿東西給你吃嗎？」她仰頭問。

「你這話很怪。」他蹙起眉。

「那你為什麼不接受我的好意？」

「我又為什麼要平白吃你親手做的午餐？」

「那你可以改天也請我隨便吃個飯啊。」這才是她的目的。

歐唯杰不知怎麼回應她，真趕她出去又有些不近人情，他只好僵著臉不說話。

「只是簡單的飯、沙拉，還有我自己榨的果汁，沒有太多卡路里又清爽，很適合在炎熱的夏天吃。」侯琪苓邊說邊開始把東西拿出來，連餐具都是兩人份的，看來她早就準備好了。

如果再拒絕，歐唯杰怕她真會當他的面哭出來，心想她是自己員工，頂多改天回請她吃個便當應該沒什麼，這麼一想，他就當是和員工餐敘，被動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下次就不要麻煩了。」不過他仍是有言在先。

「先吃嘛。」她的淚水好像平空消失了，這會眼楮看來只有晶瑩透亮。

「這些真的夠我們兩個人吃嗎？」

「我吃得不多，幾口沙拉、一個飯團就飽了。」她解釋道。

侯琪苓說她自己只吃一個飯團，但她卻做了五個來，還有一大盒沙拉，果汁更是用大容量的玻璃瓶裝著，擺明就不是為自己一個人準備的。

「謝謝。」歐唯杰只能這樣說。

「不客氣。」她在他辦公室里的沙發坐下，並吃起飯團，笑得好甜、好媚。

她就是要讓全公司的人都看見他們一起用餐，造成一個假象，好像她和歐總是一對。她才不管之前是誰幫他做的飯盒，反正現在是她每天在他身邊做事，近水樓台先得月，她就不信她會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