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了一盤水果到客廳的茶幾上，牛斯平今晚有應酬，吃了晚飯才回來，而心心功課寫完了，也看了卡通，九點就被趕著上床睡覺，她雖然還想耍賴，但是馬郁佳告訴她，要早早睡，才能長高高。

牛心琦當然也有脾氣，也會使小性子，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如果不乖、不听媽咪的話，媽咪就有可能會離開時，她就乖得像只小綿羊。

「心心睡了？」換上了輕松的家居服，牛斯平來到了客廳，有了女主人之後，才像是一個真正的家。

「睡了，她很听話。」馬郁佳向老公報告。「我跟她說早點睡才能長高，以後才能當模特兒。」

「模特兒？」他怔了一下，然後才往沙發一坐。

馬郁佳有些不安地問︰「我希望女兒能當模特兒，這會不會很怪異？」

「很多女生都希望當模特兒。」

「我是說……」用叉子叉了一塊隻果遞給他。「我到現在還想不起自己失憶前的職業，會不會是和模特兒有關呢？」

牛斯平笑了笑。「你不夠高，我想你不是模特兒吧！要當模特兒，身高少說要一七0以上。」

馬郁佳也回以一笑，但卻透著一點感傷。

「但你氣質夠好、夠漂亮。」他馬上補充說明，生怕傷了她的心。

她其實不是想听這種好听話，只是想要多了解自己一些。

「我是讀哪一所大學、什麼科系？」他應該知道吧。

「郁佳……你一定會慢慢想起來的。」牛斯平只能應付。

「你告訴我不是更快？」她感到不解。

「我是能告訴你……」他必須假裝他真的什麼都知道。「但如果是你自己一次全部想起來，不是更好？我東告訴你一點、西告訴你一些，搞不好你的思緒會更凌亂。」

「是這樣嗎？」馬郁佳還是有點困惑。「如果我能多了解自己一些，不是恢復得更快？」

「但是這七年……我對你也所知不多。」這是實話，他真的都不知道。

她只好輕輕一笑，這倒是，如果他們七年都不曾聯絡，他一定不知道她在做些什麼。

「郁佳，不要急。」他安慰她。「沒有人要你馬上就恢復記憶啊！」

「你不急，因為你不是那個失憶的人。」馬郁佳不是存心頂他的話，而是她有她的焦慮。「你不知道整天懸著一顆心是什麼感受，萬一當我恢復了記憶，而其實世界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時我要怎麼辦？」

牛斯平起身，換坐到她身邊，輕拍她的背，沉默以對。

「斯平，我最愛的小吃是什麼？」她忽然問，因為她自己完全沒有頭緒。

「這……」他不敢隨便亂編。

「我有對什麼東西過敏嗎？」她再問。

「好像……」他記得她是健康寶寶，很少生病，頂多是大姨媽來時會不舒服。

「我以前是個好相處的人嗎？」

「你很甜美。」他記得她十五歲時，的確甜美得令他心醉，令他一生一世想和她在一起。

「我們吵過架嗎？」她詢問。

「當然沒有……」話音未落他立即頓住，如果沒有吵過架，她怎麼會去美國？下一秒他趕忙改口，「我是說除了那一次的大吵，我們幾乎都不會吵嘴，我們的個性都很不錯，是可以溝通的。」

「那麼我們是為了什麼大吵？」既然兩人都不是個性沖動或脾氣暴躁的人，那他們有什麼大吵的理由？

「只是個誤會。」牛斯平想要含糊帶過。

「什麼誤會？」她追根究底，這次一定要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你們女人……」

「小三？外遇？」馬郁佳不假思索的問。

「我沒有小三也沒有外遇。」牛斯平可以很肯定的說︰「郁佳，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沒有關系，我們就是吵架……而有天你會想起來的。」

「那如果我永遠都想不起來呢？」她好怕自己會失憶一輩子。

「現在這樣的生活不好嗎？」他反問，並且溫柔的摟著她的肩膀。

「是沒有不好，但是心心會長大，她總會發現我的不對勁，我也不可能每天都待在家里無所事事。」在她的內心深處深信自己之前一定有份工作或是事業，「你能了解我的不安和焦躁嗎？」

牛斯平點點頭，他絕對能了解。

「我要不要再去問問醫生？」沒有人喜歡看醫生，但是她已經想不出其他辦法了。

「你就是把自己繃太緊了。」他馬上口氣一轉，帶了點自責。「明天晚上我找羊柏文來陪心心，我們倆出去走走。」

「我們兩個而已？」就算有干爹陪伴，馬郁佳仍舍不得把女兒留在家里。

「我們要重溫一下戀愛時光。」牛斯平真的這麼想。

「戀愛……」她喃喃的說著。

「幫你恢復記憶啊！」

馬郁佳馬上同意的頷首，如果這樣對她的記憶有幫助，她當然舉雙手贊成。

沒料到牛斯平竟然帶她去夜市，而且還是非常知名、熱鬧的士林夜市。

「我們是在夜市里談戀愛？」這是第一個竄進馬郁佳腦海里的想法。

當年十五歲的他們，除了在學校見得著面，只能利用假日到夜市或是百貨公司逛逛，再加上看電影、吃小吃，純純之愛就是這麼簡單，兩個人只要在一起就很開心。

「你不是問我你愛吃什麼嗎？」帶她來夜市當然有他的道理。「這里面什麼吃的都有，只要你吃得下，都可以嘗嘗，這樣你就知道自己的口味了。」

原來如此。

「斯平，那你先介紹一樣，就是每次一到夜市，我第一樣會想吃的。」馬郁佳馬上提出要求。

「小籠包。」牛斯平記得。

「那就先吃小籠包。」她從善如流。

但是小籠包現在顯然不合她的胃口，她只吃了幾口，就把剩下的全推到他面前。

「不好吃？」他問。

「不會想要吃完。」她很誠實的回答。

「那麼豬血糕。」他又想到她當年愛吃的，他們以前常常一人一支豬血糕，然後邊吃邊走回家，通常是他送她回家。

「先買一份就好，我怕萬一……」

「了解。」

然後他們又嘗了蚵仔面線、臭豆腐、花枝羹，一些很典型、很知名的台灣小吃，馬郁佳是都有吃，但也都只是嘗嘗味道，似乎沒有特別喜愛，不過這也難怪，那是她十五歲時可以接受、很愛吃的，現在她已經三十歲了。

「郁佳，你的口味變了很多。」牛斯平簡單表示。「我現在都抓不準你的口味了。」

「我也不知道。」馬郁佳有些感傷。「我感覺自己現在吃得很清淡。」

「你是說減肥、只吃低卡路里、沒有太多熱量的那些東西？」現在的女人都如此。

「或許吧。」

「郁佳，你已經很瘦、很縴細了，不要去想減肥的事，你根本就不需要。」這是他的真心話。

馬郁佳感謝的看了他一眼，沒有特別說什麼。

「那想不想吃麻辣鍋？」他記得她以前很能吃辣，吃臭豆腐時，都要加好多辣椒醬。

「好，試試看。」雖然來夜市的主要目的是找回記憶，但畢竟是和老公出來逛逛，心情還是放松了不少。「我還有看到射氣球和彈乒乓球、撈魚的那些攤子，我們可以玩嗎？」

「你以前最愛射氣球了，因為可以換布偶回家。」這是真的，他一直記得。

「好，我們射氣球。」這會她像是個童心未泯的大女孩。「我應該好久好久沒有這樣玩了，回到以前的時光真好！」

「那你就敞開心胸，好好的玩吧！」

馬郁佳雖然不確定自己重溫了多少的戀愛時光，但至少她很開心，而且她因為射氣球百發百中，得到了一只據老板說目前很夯的拉拉熊布偶，正好可以送給心心，彌補一下自己沒有帶她一起去夜市吃喝玩樂的罪惡感。

趁這個機會馬郁佳和羊柏文也認識了彼此，她對這個小說家的印象不錯，很大器的一個男人，雖然感覺有點大男人主義，不過對她很客氣，讓她打從心底接受了他，更何況他是心心的干爹。

如果沒有羊柏文，牛斯平應該很難撐過這一段時光，雖然心心小時候是由保母帶大的，但是三歲以後，他就把她接回家自己帶，那時正值他創業的初期，真的很辛苦。

把拉拉熊放到了女兒的床頭，心心睡得好甜，就像個天使般純真。

這會牛斯平正送羊柏文出門，有這個干爹，他們夫婦一定比較輕松。

「晚安，寶貝女兒。」馬郁佳親吻了下女兒的額頭，她真的好愛好愛她。

牛心琦動了一下，好像是在響應媽咪，她的嘴角有著好甜好甜的笑容。

專家說過，要全黑的環境，小孩子體內的生長激素才會分泌、才會長得高，所以心心的房間里只留有一小盞燈光，就在馬郁佳起身，正要轉個方向離開女兒房間時，因為光線不良，她一個不注意，踩到地上一顆沒有收好的小彈球，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往一旁的衣櫃摔去，右腦直接撞上櫃角。

很痛！

真的很痛、很痛……

她一手撫著右邊的頭，希望自己沒有撞出什麼大問題，咬著唇，不敢叫出聲，怕會吵醒女兒。

女兒？！

忽然，服裝設計師這五個字進入了她的腦袋，她忽然想起來——她明明未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