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最後一個病人,面對了一個早上的傷口和縫線,何啟烈有自己死過一次的感覺。
第三天了。
鐘荻蔚走了三天。
他知道她是在她的娘家,但是她沒有打過一通電話給他,沒有回到他們的家一次,好像他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似的,她真狠得下心。
何啟烈總算體會到自己一個人守著一幢空屋子的感覺,所以他已經不怪鐘荻蔚的反應,但是她的氣也該消了,她到底打算氣多久呢?
走在醫院的長廊上,他只有一股強烈想帶回荻蔚的心,他的生命中不能沒她。
一個星期的時間太長了。
他當初不該那麼不經考慮的說出來,現在他也不好拉下臉來硬去把她帶回家。
忽然有人拍著何啟烈的肩。
何啟烈不怎麼感興趣的偏過頭一看。
「你怎麼了?看你這幾天一副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樣子,是不是老婆和人家跑了?」沈明偉打趣道,存心逗何啟烈開心。
何啟烈沒有反應。
「你到底怎麼了?」
「我不想談!」
「馬上就要升官了還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你要嘔誰啊?」沈明偉故作不滿道︰「工作順利又有如花美眷,如果連你都不知感恩的話,那我們這些人都要找面牆一頭撞死算了!」
「荻蔚回娘家了。」
「結了婚的女人都會回娘家的。」
何啟烈停下腳步,定定的看著沈明偉。「她不只是單純的回娘家,她有離開我的打算。」
沈明偉呆住了。
何啟烈和鐘荻蔚就像一對金童玉女般,上天特別搭配的一對夫妻,不管是郎才女貌或是緣定今生,總之沒有比他們再耀眼,再叫人看了舒服的夫妻,但是連他們的婚姻都會出現危機,這未免太不可思議,叫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怎麼去維系他們的婚姻?
「她真的回娘家了?」沈明偉再問。
「走了三天。」
「你沒有去接她回來?」
「我答應給她一個星期的時間。」
「我看你是想等她自己回來。」
「或許吧!」
「你到底做了什麼?外面有女人被她抓到嗎?」沈明偉故意用輕松的口吻說道︰「小心一點嘛!」
「去你的!」
「別死要面子,去求求她、哄哄她,說一些好听的話,女人要的只是這些而已。」沈明偉自以為聰明、高桿,對女人極有一套。「一束鮮花再加上一頓浪漫的燭光宴,她就心服口服了。」
何啟烈搖搖頭,事情要是有這麼容易就好了,沈明偉太低估鐘荻蔚了。
「你到底做錯什麼了?」
「我把她的生日忘記了。」
「她覺得她的生活空虛、孤單、寂寞。」何啟烈有些茫然的一笑。「我的工作就是這樣,她嫁給我之前就應該清楚的,我們又不是公務人員,朝九晚五的,她不該有那麼多的埋怨猜對。」
「讓她懷孕嘛!」沈明偉眨了眨眼楮。「你們都結婚三年了,也該是時候了,有個小孩讓她去忙,她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閑功夫去想東想西。」
何啟烈沒有回答,沈明偉的話正好觸到了他心中的創痛和隱憂。
今天如果有個小孩的話,情況是否會有不同?
「啟烈!你沒有問題吧?」沈明偉有些擔心的問。
「你不要亂猜好不好!」
「那就是你老婆---」
「閉上你那張嘴!」何啟烈阻止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把關心我的這些時間和精力去管你自己的婚姻,說不定今天你的婚姻就不會出問題了。」
「我看婚是離定了。」
「明偉!千萬不要把離婚那兩個字掛在嘴邊。」
「很難有救了。」沈明偉認命的嘆了口氣。「我有挽回的誠意,但是我的老婆沒有,一個家不像家,我在家的時間已經夠少了,她在家的時間比我還少!」
「再努力一下嘛!」
「光我努力有屁用!」
何啟烈真怕自己和鐘荻蔚也會搞到像沈明偉的婚姻那樣,夫妻倆都宣告放棄,沒有一方願意再試,再努力,再給對方一個機會。
「啟烈!去娘家接回她,別給其他男人可趁之機!」
「我不能言而無信!」
「狗屎信用!等她心死的時候,你就來不及了。」
何啟烈沉默著。
兩人走到醫師休息室,何啟烈月兌掉了身上的白袍,從襯衫口袋里拿出了煙,他以口就煙,將煙含在口中,沈明偉為他點上火。
「馬上就有一批護校女生來實習了。」沈明偉忽然精神一振,口氣一變的說道。
「那又怎樣?」何啟烈吸了口煙。
「心照不宣!」
「那些小女生你還有興趣?」
「當初要不是看在我老婆娘家的財力,她哪有當沈太太的資格!」沈明偉有些悻然的說︰「醫生娶護士好像比較天經地義,順理成章。」
何啟烈不想再鬼扯、打屁,他寧可抽空補足睡眠。但是精神上的苦楚誰能了解,怕失去鐘荻蔚的心情誰能體會?
「你休息吧!」沈明偉也會察言觀色。「我只要說一句,快點去接回老婆!」
*
變完了重慶南路的書店,鐘荻蔚不知不覺的將腳步和方向移向新公園,今天這種帶著溫暖陽光的秋日午後,是很適合到音樂台前的椅子上坐坐,曬曬太陽。
有時她不得不同情那些職業婦女或忙碌的家庭主婦,她覺得自己太過悠閑,太過輕松,太過好命了。
將手中的書換了個手,找了張有樹蔭的椅子,優雅的坐了下去,好在今天穿的是不怕髒的牛仔褲。音樂台前的椅子疏疏落落的坐了些人,有年輕情侶,有孤獨的老人,有翹課的學生,更有些叫人猜不出職業的人,每個人都享受著自己的陽光和自己的寂寞。
她微閉上眼,想假寐片刻。
「 嚓」一聲。
鐘荻蔚自然的睜開了眼楮,誰這麼不禮貌的打擾別人的安寧?
鐘荻蔚眼前站著一個有張混血兒臉孔,高大且英俊逼人的男生。一條已經有補丁的牛仔褲和一件格子絨布的襯衫,那麼的洋化,那麼的耀眼。
如果目前的世界真的還有白馬王子的話,那真是非眼前的男生莫屬,精致、分明的五官,尤其微笑時的一口白牙,那麼的健康,那麼的充滿了朝氣,是誰說台北找不到好看的男生?
「如果打擾到你,我誠心的道歉。」他口齒清晰,一口標準的國語。「因為我實在無法錯過剛才那麼美、那麼感性的畫面。」接著他晃了晃手中的照相機。「職業使然,我是個攝影師。」
鐘荻蔚只是給他一個不以為然的一笑。
「我叫楊亞衡。」說完他由口袋里抽出一張設計別出心裁的名片給她,並在她是身邊不請自坐。
她還是沒有吭聲,只是將名片夾在剛買來的新書里。
「我在涼亭那邊替一群服裝模特兒拍照,其中一個大牌的對衣服有意見在大發嬌嗔,老板正大力安撫著,所以我就四處走走、看看,喘口氣。」
鐘荻蔚淺淺的一笑,看著前方。
「我知道自己的行為冒昧,但是我又實在不願意放棄一張佳作。」他解釋道。
但是他還是得不到任何來自她的反應。
楊亞衡有些惱怒。
他不敢說自己對女人百戰百勝或從來不曾嘗過敗績,但是他被打回票或受漠視的機會少之又少,沒有多少女人能拒絕得了他的魅力。
罷剛那個發脾氣的大牌模特兒有一半就是因為他不買她的帳,沒有給她特殊的待遇所引起的。對他來說,工作就是工作,沒有人能左右他。
他來自美國,不可否認,作風是有些洋化,但是他的堅持也沒有錯,今日的小牌可能是明日的大牌,今日的大牌如果恃寵而嬌,不知道敬業又諸多挑剔的話,很快就可能淪為明日黃花。
想到這里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女人是一塊可造之材,身材縴細,五官典雅中帶
著一絲冷漠和無法捉模的神秘氣質,決不是一般的俗物。
但是她為什麼不說話?
莫非--
他立刻否決掉自己的想法,這樣美的一個女人不可能是啞巴的,不過即使是,反正拍照不需要用到語言,五官、肢體的表現就是最好的語言。
他必須肯定。
「小姐!不知道你是不能開口還是懶得開口?」他幽默的問道。
「我是不願意開口。」她回答。
楊亞衡有股如釋重負的輕松感。她豈止會說話,她的聲音悅耳又動听,輕柔而斯文。
但是她說她不願意開口?
「你打擾了我享受陽光和安寧的機會。」
「我解釋過我的理由了。」
「那是你自己認為的理由!」
「我再道一次歉。」
鐘荻蔚本想起身走開,但是她又著實不願意因為一個陌生人而撤退。
「小姐!你有當模特兒的興趣嗎?」
「沒有!」
「你有絕佳的條件。」他可惜道。
「我想你沒有仔細看看我臉上的皮膚和皺紋。」她沒有掩飾自己年紀的必要,她更沒有招蜂引蝶的習慣,而且她一眼就知道他是個年齡不到三十的‘男生’,她何必沒事找事。
「你很風趣,有消遣自己的雅量。」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愚弄自己。」
「你這麼說太瞧不起人了。」他微怒。
她從容不迫的一笑。
「我既不是登徒子,也不是騙財騙色的混混,請你看清楚。」他從來沒有被女人這麼以為過,相反的,除了他這張俊臉,他有一顆再善良不過,再細膩不過的心。
「隨你自己怎麼說。」她不願爭辯。
「你有把聖人逼瘋的本事!」
「你不是聖人。」
「我也不會被你逼瘋!」
「那最好!」
楊亞衡站起身,他何必自取其辱,有的是願意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何況他還有工作等著他。
「我必須回去工作了。」
「很好!」她一副巴不得他快點走的模樣。「祝你工作順利。」
活到二十六歲,楊亞衡第一次受到這種待遇和冷漠,他不甘心,說什麼他都咽不下這口氣。
「如果你想找我,名片上有連絡我的電話和呼叫器的號碼。」他有些自信的低頭看著她。「女人的心是模不準的,名片收好,以免有天你改變心意。如果我不在台北的話,你可以留下話,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
「台北的女人都這麼難纏嗎?」
「你是從鄉下來的?」
「你說紐約算不算鄉下?」他故作正色的一問。
鐘荻蔚這會克制不了的露出一笑,他是個還算有幽默感而且有耐心的男生,以他的長相,他根本可以不必理會她的刁難和冷言冷語,但是他做到了。
沒有理由的,她願意告訴他她的名字。
「鐘荻蔚。」
「你的名字?」
「總不會是我媽的名字吧?」
「相片沖好了怎麼交給你?」
「寄到‘台大’的外科給何啟烈醫生。」她站起身,想到椅子上的書,彎腰拿起書。
「他又是誰?」
「我的丈夫。」她迎上他的目光和錯愕。
「你不可能結過婚,你看起來--」他震驚的接不出話,她沒有半點已婚女人的味道。
「不要太相信一個人的外表和你自己的眼楮及知覺。」她像看小弟弟般的看著他。「有些人的掩飾和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楊亞衡還在和自己耳朵剛才所听到的東西作掙扎、作整理。她真的結過婚了?
鐘荻蔚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他不過是她今天的一個插曲、一個意外,雖然她搬回娘家暫住,並不表示她打算來上一段韻事,並不表示她將背叛何啟烈。
看了看手腕上的鑽表--她二十九歲的生日禮物,何啟烈特別托人從瑞士帶回來的。還來得及看五點那場的電影,然後再回家陪父母吃個晚飯,她不再介意一個人去看電影,她不再介意自己總是一個人做一件事,她總算能面隊事實並接受事實。
何啟烈有他的工作和病人。
她則有她自己。
*
鐘荻蔚穿著一件T恤從浴室走出,幸好她有一間套房式的房間,否則還真是不雅,東西方的標準不同,她現在又住案母家。拿著大毛巾搓揉著剛洗過的頭發,她將桌上的吹風機插頭插進插座里。要不是頭發沒干就睡會頭痛的話,她實在沒那麼多的精力吹干頭發。
一手甩著頭發,一手拿著吹風機搖動,實在是一件頗煩人又枯燥的事,吹風機所制造的噪音又響。
忽然有人從鐘荻蔚的手中接過吹風機,害得她差點放聲尖叫,猛一回頭。
「我來幫你吹干頭發。」何啟烈溫柔的說。
鐘荻蔚愣了三秒鐘,回過神,何啟烈已接下她原本極為厭煩的一件事,他左手輕柔的撥動她的頭發。
「為什麼這麼晚才洗頭?」
「想洗就洗了。」
「到美容院不是省事又省力嗎?」
「我就喜歡這時候洗。」她有些賭氣的說。
何啟烈縱容又有耐心的笑了笑。
其實此時此景倒提醒了他一些甜蜜的回憶,剛新婚的那一段日子,他們常互相的替對方洗頭、吹干頭發,享受著夫妻之間的那種親昵和濃情蜜意,但是不知這自什麼時候開始,這項習慣慢慢的消失。
是因為他日漸繁忙的工作?
是因為他的疏忽?
鐘荻蔚沒有說話,她拉了拉T恤,試圖多遮住一些自己光潔、的腿。
「你身上還有什麼我沒有見過或模過的地方嗎?」他嚴肅、忍著笑意的問。
「少低級!」
「我說了什麼低級的話嗎?」他自認無辜的說。
她生氣的走開。
「你的頭發還沒吹干!」
「了不起就自然干,晚一點睡而已!」
何啟烈關掉吹風機的開關,整個室內陷入一片寧靜。
兩個人沉靜的看著對方,何啟烈的眼神是那麼的灼熱,充滿了感情,充滿了渴念,他需要她,他需要她的愛和身體來滿足他的焦慮和他的不安。
她是他的妻子和他一生的情人。
鐘荻蔚也覺得慌亂,她需要一段時間來理清楚自己混亂的思緒,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投降,如果此刻屈服于欲念的話,那一切又會回到從前。
臥室內的氣氛愈來愈親密。
何啟烈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不要過來!」她低吼道。
「拜托!荻蔚!我又不是要強暴你了!」
「我說不要過來!」她堅持。
他笑著,但是沒有停下腳步。
她不想鬧笑話,到時候如果驚動她父母和迪安的話反而糗,畢竟他還是她的丈夫。
在沒有第二退路的情況之下,她只好狠狠的瞪著他,想用凌厲的眼神阻止。
他在她的面前站定,略垂下頭凝視著她,既不語也沒有進一步的行動,他在試她的耐力,他要讓她心神不寧,他想看看她會怎麼反應。
「何啟烈!」
「已經恨我恨到要連名帶姓的叫?」他邪邪的一笑,帶著挑逗的口吻說道。
「你到底要怎樣子?」
「我要你!」
「但是我不要你!」她平靜的說︰「起碼目前我不要你,所以不要想用你的體力或魅力來征服我。」
「荻蔚!」
「不要想說服我!」
他的手輕輕的抬起她的下巴,另一手則百般纏綿的摩擦著她的臉頰,她的唇形,她的耳朵,她的頸項,他非常清楚她的每一個敏感的地帶。
「不要!」她不怎麼認真的叫道。
「真的不要?」他再問。
「何啟烈!你到底想證明什麼?」她勉強的壓抑住自己,撥開了他的手。「不要把事情弄得更復雜,我們說不定會分居,甚至離婚。」
他的臉色立刻拉了下來,一臉的無法相信。
「分居?離婚?」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他挑逗、調情、溫存的心情立刻收拾殆盡。「我以為四天前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你為什麼還要存著這種心態?除了忙醫院的事,可能忽略了你,其他我自認為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就這點她無法和他爭辯,他也沒有理虧或站不住腳的地方,如果他真的外面沒有女人的話,他的確沒有任何對不起她的地方。
「東西收一收,你今天就和我回去。」他強制的說道,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
「你命令我?」
「就算是命令!」
鐘荻蔚火了,她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他居然用那種把女人當次等動物看的口吻?
她走過他的面前,冷哼一聲,然後往床上一躺,將棉被拉到下巴下面,閉上了眼楮。
「荻蔚!這是挑戰嗎?」
「我是不會跟你回家的!」
他走到床邊,一言不發的將棉被往後一拉,然後抓起了她的手臂。
鐘荻蔚睜開了眼楮,死命的和他掙扎著,兩人有些野蠻的扯成一團,她的T恤快要蓋不住她的臀部,她一方面要考慮到她的衣服,一方面又要應付何啟烈抓她的手。兩人似真似假的纏斗,除了喘氣聲之外,也因為彼此軀體的貼近、摩擦和接觸而發出了申吟聲。
何啟烈已經忘了自己抓荻蔚的目的了,他只知道此刻她就在他的懷中,她的甜美,她的芳香,她誘人的氣息,他不要克制,他不要再壓抑。
用力的扯下她一邊的T恤,露出了她白女敕的肩膀,他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吸吮起來。
鐘荻蔚咬著唇,她不要被挑起,她不要被引誘。
「何啟烈!不要!不------」
他現在耳朵里哪還听得進她的話,他的嘴由她的肩膀移到了她的嘴唇,舌頭靈巧的進入到她的嘴里,不容她抗拒,不容她拒絕。他順手摟著她往床上一躺,手也由她的肩來到了她的大腿上,他的手顫抖,輕輕的撫觸著她柔滑的肌膚,他要爆發了!
她半推半就的任由他吻著,任由他上下其手,畢竟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她依然深愛的人,就算他們之間有問題,有過結,但是也沒有到完全決裂或是沒有藥救的地步,所以有什麼不可呢?
就在她打算任他為所欲為,而何啟烈也急著月兌掉身上的衣服的時候,敲門聲卻響起。
「我不相信!」
何啟烈月兌了一半的衣服的手僵住。
鐘荻蔚立刻拉正衣服,輕咳了兩聲。
「誰?」
「老姐!你的電話!」
「告訴迪安你已經睡了!」何啟烈半是哀求,半是命令的口吻。
她只猶豫了一下下,然後看了他一眼。「我馬上出去接。」
「荻蔚!」
「你回去吧!」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不敢回答,她怕他會失去控制的決定捏死她。
他站起身,將衣服穿回去,由他的表情和神態可以看出他有多憤怒、多生氣。
「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回家?」
「不!」
「如果你今天不和我回去的話,你就得自己回去,我不會再來求你,你知道我的脾氣!」何啟烈決定不再紳士,不再委曲求全,不再讓步,他的姿態已經夠低了,事不過三,他沒有再被拒絕的勇氣。
「你走吧!」
「姐!電話啊!」
門外又傳來了迪安的吼叫。「顧欣等得快要睡著了。」
何啟烈知道自己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他也有他自己的個性和脾氣,走到門邊,他手握在門把上。「回不回來隨你了。」
「何啟烈!」
「家門永遠為你而開,只希望你不要忘記回家的路。」
他語重心長的說。
門一開,他大步而去,留下呆楞的她。
她隨手抓過一件睡袍在身上,目前她沒有思考的能力,她自己也為情所苦,她也一樣的不好受,但是不管她再怎麼難受,她都要把一切弄清楚,她記得那個下雨的清晨,她記得她是怎麼收拾行李離開的,一切都沒有變,她不回去!
不是現在!
不是明天!
*
彼欣今晚始終一副心不在焉,好像張德奇並不在她的身邊似的,有些冷淡,有些厭煩的感覺。
張德奇對顧欣始終是一本初衷,而且任憑她怎麼嘔他、氣他,他都一笑置之。
「小欣!結婚的事你到底決定的怎樣了?」
「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
彼欣冷冷的轉頭看了他一眼算是回答。
張德奇習慣了她的這號表情,所以專心的開著車,沒有和她計較。
彼欣心中還有一個更好的計劃和目的,由昨晚的電話,她知道何啟烈和鐘荻蔚之間的裂痕愈來愈擴大,似乎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如果荻蔚不要那個杰出又數一數二的男人,為什麼她不能要?
張德奇雖然是一家公司的主管,有自己的房子和車子,銀行里也有一筆存款,但是比他條件好的男人成千上百。他是對她好。但是光是好不足以滿足她的要求,她的標準,這也是她遲遲不願意點頭結婚的原因。
「小欣!你馬上就要三十了。」
「三十又怎麼樣?」她口氣不太好的反問。「現在是什麼時代了?」
「我是為你著想。」
「真是多謝了!」她諷刺道。
張德奇不知道顧欣這幾天是怎麼了,她對他似乎好像無法忍受似的,不管是說話或是言行,處處的顯露出她的不耐和乏味,好像和他在一起是酷刑似的。
他們在一起也不是短時間的事了,不提他們親密的關系,光是那份歲月的累積和彼此之間的了解、默契,她就該早點下定決心,不要再拖延他們的婚事。
但是她卻始終不肯給他一個肯定的答復。
「小欣!最近是不是踫到什麼不開心的事?」
「沒有啦!」
「但是你明明有些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她搖下車窗,讓風和車里悶熱的空氣互相流通,這條她每天回家必經的道路已叫她厭煩不已,單調又丑陋的建築,低層次的住家和鄰居,她想跳月兌這一切,她想成為仁愛路上的住客。
「你好像對什麼都很不耐煩。」
「我哪天不是這個調調?」
「你自己真的感覺不出來?」
「你想說什麼?」她一副極盡忍耐的樣子。
他微偏過頭看了她一眼,知道如果自己再追問下去的話,她一定會翻臉,再激烈一點的話,她甚至會半路下車自己走回家,他領教過了,他不想再嘗試一次事後賠罪的那種苦。
「你那個死黨鐘荻蔚最近怎麼了?」他聰明的換了個話題,事不關己,關己則亂,談別人的事比較不會有問題。
「你操心別人那麼多干嘛?」
「小欣!你到底要我怎麼說?」
「專心開車不行嗎?」
他及時閉上嘴,每一個人的忍耐度都是有限的,他不想和她吵,他願意退一步,反正總要有一個人唱白臉,他不喜歡和女人吵架或是斗嘴,沒意義嘛!
車子停在顧欣家的巷口前。
「不用陪我走進去了。」她丟下話,正打開車門要跨下車。
「為什麼?」
他抓住她的手臂。「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氣了?大小姐!麻煩你告訴我一下好嗎?」
彼欣知道自己的確是過分了一點,她放柔了臉上的表情,帶著點歉疚看著他。
「有難題你可以跟我說。」
「我只是心情不好!」
「工作上的?」
「不是!」
「總不回是感情上的吧?」他開玩笑的說。
她不敢有表情,不敢泄露一點她心里的真正的想法,也許她和張德奇的感情已經食之無味,但目前也不到丟棄的地步,何況她的計劃八字還沒有一撇。
張德奇還是陪她走下車,陪她回家。
巷道里是那麼的安靜,那麼的和諧,他始終弄不懂她為什麼這麼厭惡這里,她一心只想住到那些高級住宅區,她也瞧不起他在三重的房子,嫌不夠有水準,格調和品質都不夠高級。
唉!
他在心中輕嘆著。
沒走幾步就到了她家公寓的門口,她朝他隨意的揮了揮手,一臉急欲上樓的表情。
「小欣--」
「你還有什麼話沒說?」
「結婚的事--」
「我會和家里商量的!」
她敷衍的說。
「不要拖過今年好嗎?」
他有些懇求的語氣。「一年拖過一年的,實在沒有什麼意思。」
「那你娶別的女人好了!」
她自負的說。
「小欣!你又這麼說!」
「快點回去!我要上樓了!」
張德奇無可奈何的轉身走向他的車子,結婚以後就會好轉了,顧欣的脾氣一定會改好的,他不斷的如此安慰自己,也只有如此的想,他才會好過一點。
彼欣踩著一階一階的樓梯,她要開始進行她的計劃了,她沒有心情去顧到張德奇的反應,即使會失去張德奇,她也要放手一搏了。
畢竟她還是有勝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