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警衛的一通電話讓田家達馬上趕到了柯威默的住處,他以為出了什麼人命,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誰砍誰。
結果進了柯威默的頂樓豪宅,才發現現場沒有血跡、沒有尸體,只是一室的殘敗和一個不知是憤怒還是已經完全麻木的男人。柯威默坐在已成一片廢墟似的客廳中,瞪著前來的他。
「是警衛請我來的。」他高舉的雙手,這一臉無辜與無奈。
「我沒事!」
「看起來是屋子和家具有事……」田家達嘆了口氣。「有錢也不能這種搞法,如果嫌錢多,你可以捐給慈善機關啊──」
「田家達,如果沒事……」他現在不想和仕何人說話,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古菁呢?」他冒著生命危險的問。
「死了。」
「死了?!」田家達的血液瞬間變冷。
「在我心中……她已經死了。」
田家達松了口氣,只要沒有真的鬧出人命,那麼一切好辦,他四處張望了下,發現一張還算完整的椅子,他走過去把它拖來,在柯威默的身邊坐下。
「古菁走了?」他問道。
「你還要問嗎?」
「我在確認──」
「她走了。」柯威默的表情又冷又硬。「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為什麼,這一個星期──」
「田家達,我可以赤手空拳殺了你,如果你再這樣問東問西的話。」他真的抓狂了,他身上已找不到任何一個冷靜的細胞。
「你殺了我能解決問題嗎?」
「起碼能讓你閉嘴。」
「那我閉嘴就是了。」
沒人說話之後,整個屋子感覺起來竟異常的蒼涼,田家達瞧著眼前爛成一堆的家具,還有牆上的酒漬,牆邊的酒瓶碎片,柯威默可是破壞得非常徹底、非常的不留情。
看看坐在身邊的好友,柯威默忽然覺得自己好差勁、好沒用,關田家達什麼事?
「家達,對不起。」他道歉。
「我能諒解。」田家達完全不計較的聳聳肩。
「不,你不懂!」柯威默由身上模出了包煙,但卻找不到打火機,于是他把整包煙扔了。「連我都不懂,為什麼古菁要這麼對我?我到底是哪里做錯了,哪里對不起她了?!
「威默,女人多得是……」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可能她真的不愛你。」
「她不愛我?!」柯威默表情好痛苦。「七天……我們做了七天真正的夫妻,這之間我們還去綠島玩了三天,我們是快樂的,加達,我相信她是很樂的──」
「你們上床了?」田家達笑問。
「我沒有強迫她。」
「沒有人說你強迫她,但既然你們都上了床,又可以一起出門去旅游,那為什麼……」他真的無法理解。「她為什麼非走不可?」
「她要自由。」
「沒想到居然有女人此男人更渴望自由,真是應了‘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這幾句話。」田家達咬文嚼字的說。「是不是這樣?」
「你還說風涼話!」
「我只是剛好想到。」
「我簽了離婚協議書給她。」柯威默雙手握成了拳頭。
「你決定離婚?!」他一臉愕然。
「是她要離婚。」他目光如刃。「七天換一張離婚協議書,她用她的身體來交易,我原來以為我可以留住她,可以在七天之內改變她的心意,但是……我高估了自己。」
「結果是你陣亡了。」
「家達,我覺得好嘔!」
「別強求了,如果你們真沒緣……」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麼放彼此自由之後,你們可以活得更加海闊天空。」
柯威默才不信這種狗屁理論,他只知道他的人生完蛋了一半,他突然想念起委內瑞拉了。
「家達,我想回委內瑞拉一趟。」
「是回去看看,還是……」
「反正回去就是了。」那里已是他的第二故鄉,他需要回去沉澱一下心靈,好好的想些事。「你不一定要跟,你要待在台灣處理一些公事也行。」
「我是不想跟,留在台灣會有趣得多。」田家達的話里有種春風得意的味道。
「你踫上什麼女人了?」柯威默隨口一問。
「方蔓蒂。」
「她又是誰?」
「古菁的經紀人。」
「什麼?!」柯威默表情大變,為什麼又和古菁扯上關系?「田家達,一定要搞得這麼復雜嗎?台北多少的名媛淑女、大家閨秀、豪門千金,你居然挑上古菁的經紀人?」
「我和她來電啊。」
「該死!」柯威默忍不住咒罵。「真是他媽的該死──」
「卡!」導演又喊。
迸菁一個懊惱的表情,明明不長的對白,明明是很簡單的一場戲,可是她卻一再的NG,不是念錯了對白,就是走位走錯了,幸好她夠大牌,不然早就被導演和其他人罵到臭頭。
「對不起。」她跟大家道歉。
「你還好吧?」歐佑洋關懷的問,「你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還有熊貓眼。」
「我……最近失眠。」
「你有心事?」
迸菁來不及回答,因為導演又喊了──
「好,再來一遍!第四十七場,卡麥拉!」他做了個手勢。
迸菁馬上進入狀況,但是很快的她又忘了詞,表情是一片空白,只見導演髒話已到嘴邊。
「休息十分鐘。」副導只好出面緩頰。
迸菁走向了她個人的專用椅,很疲倦的坐下,她一向不會出這種錯,她不是新人、早已是獨當一面的大明星,她不該突槌的。
歐佑洋跟了過去,此時不表示他的關懷要等到哪個時候?更何況他是真的擔心。
「要不要我CALL方蔓蒂?」
「她一會會過來。」
「你的助理呢?」
「我要她去替我買點東西。」
「你好像有點心神不寧,為什麼失眠啊?」他維婆的又問,「是不是這出戲給你的壓力太大?其實你要用平常心──」
「歐佑洋,和這出戲無關。」
「那你可能感冒了,你的聲音听起來好疲憊。」
「我沒感冒……」
「如果你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呵以跟導演請假啊,身體要緊。」他柔聲的說。
「我不久前才請了一個星期假。」
「該請就要請。」
迸菁實在不想讓他下不了台,因為他真的是太友善、太有耐性了,即使她故作曖昧的暗示自己是蕾絲邊,他還是沒有卻步。
「謝謝你的關心,我一個人休息一下就好。」她只好這麼說。
「要不要我幫你按摩一下?」
「你不怕上報?!」
「只要是好的宣傳,應該沒關系吧。」歐佑洋朝她眨了下眼。「我知道你不是蕾絲邊。」
迸菁只是笑笑,在和柯威默有了那七天的床上經驗之後,她是打死也不可能去喜歡女人,事實上……她還真有點懷念他的身體,還有早上從他懷里醒來的那份安全感和溫暖。
「不如我建議導演提早收工,我們去看場電影,吃個晚飯,相信明天一定可以精神百倍。」他藉機提議。
「不了。」她搖頭。
「如果你想回家休息,我可以陪你在家听听音樂、找本書看看。」他不死心的又說。
「我不需要人陪。」
「但我很樂意的──」
「蔓蒂來了。」她用下巴指了指方蔓蒂來的方向。「而你的助理在看你了,她好像在說你需要補個妝。」
「我一會回來!」一說到補妝,歐佑洋一點也不唆,他是個要求自己在鏡頭前完美無缺的男人,即使要他上口紅,他也不會拒絕。
方蔓蒂站在古菁面前,她伸出手模模她的額頭。「涼涼的,沒有發燒嘛!」
「我想回家。」
「要不要我聯絡你老公?」
「蔓蒂……」古菁本來不想講的,但照這情況看來,不講也不行了,反正蔓蒂早晚也會知道。「我上星期就已經離開柯威默了。」
「你!」方蔓蒂一臉訝異。「田家達居然沒有告訴我?!我們昨天還見了面……」她馬上打住,她不該說漏嘴。「我是說──」
「你和田家達?」古菁露出笑容。
「大家是朋友。」她不想聲張。
「田家達這人有點幽默感,人還不錯,你可以認真交往看看。」她帶著祝福的說道。
「在田家達口中,柯威默這男人也一流,你為什麼要離開他呢?」她忍不住想要頓足。
「反正我是離開了。」古菁倔強的回答。
「你有毛病!」
「蔓蒂!」她氣結。
「有些人離經叛道慣了,有些人習慣當黑羊,更有些人喜歡走和別人不一樣的路,哪怕那條路人煙稀少,大家都有自己的獨特點,但是你……」她一哼。「你叫人想毒打你一頓!」
「你已經站在柯威默那邊了?」
「或許你離開了也好,這樣那個男人就可以給自己找個更溫柔、順從、更听話、甜美的女人。」方蔓蒂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你真惡毒!」
「你才是咎由自取,這樣的男人──」
「歐佑洋很喜歡我。」古菁企圖扳回一城。「我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沒有人愛!」
「你當然會有男人愛,只是甩了像這個柯威默這樣的男人,‘屈就’歐佑洋這好看卻沒什麼深度的青春偶像,古菁……我替你感到悲哀。」她存心要雪上加霜。「我沒想到你這麼愚蠢。」
迸菁賭氣不語。
「真是蠢到太平洋去了!」方蔓蒂大嘆一口氣。
「柯威默回委內瑞拉了。」
正在吃生菜沙拉的古菁不知怎的手中叉子一滑,她有些驚異、不唁的看著賈琪。
「他打電話跟我辭行了。」
撿起叉子,她繼續吃她的生菜沙拉。
「你不知道他回委內瑞拉了?」賈琪看著表妹,不知是該罵她一頓還是安慰她。
「他又沒有跟我辭行。」她諾氣酸溜溜的。
「或許他覺得沒有必要和一個沒有良心的女人辭行。」賈琪低聲的說。
迸菁听到了,她憤怒的把叉子一放,為什麼這些女人全站在柯威默那邊,他是怎麼蠱惑她們的?一個是她的經紀人,一個是她的表姊,可是她們卻全向著他,把她當白痴來罵。
「惱羞成怒了?」
「賈琪,我要和你斷絕表姊妹關系!」
「歡迎,反正這麼笨的表妹,不要也罷。」賈琪和她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迸菁真的不知道柯威默回委內瑞拉了,他這一回去……是一去不回呢,還是辦點事就回來?她突然一愕。天哪,她居然會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古菁,說真的,你的腦部構造是哪部份和大家不一樣?」賈琪露出認真研究的表情。
「你再諷刺我,我馬上走人。」
「我不是柯威默,你威脅不了我。」
迸菁本來是要起身走人,但是想想這沒有一點意義,于是她將姿態放低一些。「表姊,柯威默還有沒有和你說什麼?」
「你想問什麼?」
「他有沒有提到我?」
「沒有。」賈琪冷笑,她這表妹現在才知道要擔心、緊張。「一句都沒有。」
「從頭到尾都沒有?!」古菁有些懷疑的問。柯威默不是絕情的人,他不該這麼冷酷。「他也沒有麻煩你要轉告我什麼嗎?例如──」
「古菁,你真當自己這麼的令人不舍、令人留戀嗎?」她寒著一張臉,表妹早該吃些苦頭。「柯威默不是死人,他有感覺的,你以為你可以把他放在腳底下踩扁嗎?」
「他跟你說了什麼嗎?」她臉色一變的反問。
「他什麼也不必說,我自己知道──」
「你知道什麼?」她差點拍桌子。「我沒有欠他什麼,他說要一個星期,我給他一個星期;他要我的身體,我給他我的身體,還要我怎樣?我是哪里沒有良心,又是哪里糟蹋他了?」
「你們已經……」賈琪居然笑了。
「所以你說誰沒有良心!」
「那你為什麼離開他?」她用手托著下巴,很納悶的問︰「他在床上不行嗎?」
「賈琪,我發誓……」她氣到臉漲紅。「我發誓有天一定要叫你好看!」
「如果他很行,那你沒道理──」
「他回委內瑞拉也好。」古菁在震驚過後,有點負氣的表示。他們之間是該有個了斷。似乎想到什麼,她突然問︰「可是戶政機關怎麼辦?我們得去一趟戶政機關!」
「你們要離婚?!」
「不然我干麼給他一星期?干麼給他我的身體?」
「古菁,你真的這麼決絕?」賈琪一臉無法置信。
「事情拖了五年多,是該──」
「你的心一點都不痛嗎?」
即使痛,古菁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她不是懦夫,更不是再種,自己種的苦果,她可以自己嘗。「賈琪,你有沒有他的聯絡電話?」
「你要打給他?!」
「你幫我打,告訴他他和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一起做。」她面無表情的說。
一直以為柯威默和表妹不會真的走到這一步,可是看情形,事情好像已經沒有挽回的余地,一對金童玉女居然走上離異之途。
賈琪忍不住嘆口氣,「古菁,先講好,我不會把肩膀借給你。」
「你放心,我也不會哭。」
「對了,你成了富婆沒?」她突然想到的問。古菁既然決定離開柯威默,不知道有沒有從他那撈到什麼好處。
「原先我有多少錢,現在還是那些。」
「柯威默沒有給你贍養費?」
「我不需要。」
「你真的這麼喜歡自食其力?」
「賈琪表姊,不拿他一毛錢,我起碼還有點格,如果我開口跟他狠敲一筆,那我算什麼?」古菁很有骨氣的說,「他能挖到石油是他的命,但和他共享財富的人不是我!」
「古菁表妹,有時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該跪下來膜拜你,還是用麻布袋罩著你的頭,狠K你一頓,你真的是個‘異數’!」賈琪決定不管他們的事了。
「幫我打那通電話。」她拜托道。
「我才不要當壞人。」
「你就說我找他,有急事!」
「那他會不會以為你懷孕了?」她開玩笑的問。
迸菁沒有懷孕,但如果她懷孕了,今天情形是不是會不一樣?但既然她沒有懷孕,也就沒有任何的借口。
「表姊,總之叫他回來一趟。」
門鈴響起後,古菁立刻將門一開,試著用一種平靜的心情去看柯威默。
才兩、三星期不見,他看起來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方正的下巴覆滿了胡渣,原本看似溫柔的唇線,這會緊緊的抿著,已經該修剪的頭發這會更是狂放不羈的垂在他的耳側,給人一種桀騖難馴的氣勢。
叫他回來對嗎?
「你找我?」他冷冷的劈頭一句。
「是啊,我們……表姊沒說嗎?」古菁反倒別扭起來,有些手足無措。「你要不要進來一下?」
柯威默進來了,但一臉的不耐。
「要不要喝點──」
「古菁,到底是什麼事?」他一臉不耐。
「你忘了嗎?我們還沒有去戶政機關。」她馬上說︰「這樣的離婚不算數。」
柯威默轉了兩次飛機,總共飛行了二十幾個小時,他心中仍懷著一點希望,以為是古菁想他,她終于發現自己少不了他,所以要她表姊打電話給他,要他回來一趟。
結果賈琪所謂的「急事」竟是……他不知道古菁真的是如此的堅決,本來以為她會回心轉意,會哭著回到他身邊,如果早知是這樣,他會永遠留在委內瑞拉,他不會再踏上台灣一步。
「明天。」柯威默忽然干脆的說。
她硬著頭皮問︰「幾點?」
「十點行嗎?」他居然不動怒也不多廢話。
「可以,我會準備好。」
「這樣你安心了嗎?」
「我只是想把關系弄清楚。」
「所以這一刻……我們還算是夫妻?」柯威默的眼神變了,這個女人沒有心,但是她有他這些日子以來念念不忘的身軀,他曾在委內瑞拉試過找風塵女郎,可是卻無法「做」。
「柯威默,你的意思──」
「就算是‘臨別紀念’吧。」他的眼眸像極了兩泓又深又難測的黑潭。「不過分吧?」
「我不要!」她拒絕。
「我可以付錢。」
「我不是妓女。」
「古菁,你到底是在假什麼?」他的眼神愈來愈冷。「我提早一天讓你離開的不是嗎?你還欠我一夜,我現在不過是要回來而已。怎麼說你都理虧,我要我的那一夜!」
「過去就過去了,你別想和我討回什麼,我什麼都不欠你。」古菁的脾氣也來了。
「那好,明天戶政機關也不必去了。」柯威默無所謂的聳聳肩。
「這很……小人行徑。」她不齒的道。
「你要自由,就要付出代價。」
「我早就付了!」
「還沒付清。」
「你!」古菁知道這會王牌是在他手上,此時她除了逆來順受之外,又能怎樣?
「古菁,沒這麼委屈吧?我記得你叫得很大聲,而且我的背──」
「柯威默,你一定要我恨透了你你才甘心嗎?」
「不,我希望你愛我,但顯然這是奢望的。」
他的話感動了她,但古菁拉不下臉和他好聲好氣的說話,她對他絕對有感情,不然六年前她不會要他娶她,不會在他剛從委內瑞拉回來時,表現得那麼驚喜,這個男人在她的生命中是有意義的,只是……
這是愛嗎?
他們在床上契台,但是心靈呢?
「古菁,不必有壓力,我早就放棄了,我現在不要你的愛,我只要你的身體,還是那句老話,你把腿張開就好,其余的我來!」柯威默已開始扯掉領帶,他的雙眼沒有離開過她的臉半秒。
「然後明天去戶政機關?」
「十點。」他沒忘。
「你不會再耍我?」
「古菁,我從來都沒耍過你!」
這下古菁沒有什麼借口和理由了。「那我們還等什麼?我的臥室就在你身後。」
柯威默听完緩緩的站了起來。
「其實你只是想羞辱我,對不對?」古菁臉上有一抹感傷的笑。「你要什麼女人沒有,但卻硬要我再為你把腿張開一次。」
「我說了你欠我!」
「你只是想讓我難堪。」
走向她,柯威默托起了她的下巴,默然半晌後才開口,「如果你真的感受這麼糟糕──」
「不要害我改變心意!」她馬上怒聲打斷他的話。
「所以你願意?」
「我只想早點和你一刀兩斷。」
柯威默不再做任何努力,即使是聖人也有一定程度的耐性,他突然打橫一把抱起她,惹來她一聲模糊的低呼,雙手攀著他的脖子。
「我要你記住這一夜。」他堅定的說。
「我不想記住!」她和他唱反調。
「但我一定會讓你記住。」
「你別浪費體力了。」
「古菁,我說到做到!」